第16章 ☆、往事已随風
? 此時的慕清舟剛從沙發上醒來,便看到坐着一屋子的人,大哥大嫂,二姐,三哥,六哥都來了,就連在A市的四哥和五哥都來了。她大吃一驚,笑着對他們說:“你們怎麽都來了?來了多久了?什麽時候了?”
楚江沒好氣地說:“我們不來,然後你一個堆雪人兒玩?”
慕清舟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一臉不好意思地傻笑道:“嘿嘿,那個,我堆的全家福好看吧?怎麽樣?像吧?”
趙央坐過去把慕清舟摟在懷裏,紅着眼說:“像,很像,特別是你三哥那猥瑣樣,特像。”
其他人也紅了眼,武原朗來知道原委後,和關明毅,沈謙和已經把楚江揍了一頓。秦懷安礙于媳婦兒在場,沒好意思太暴力,就沒出手了,只是在衆人打完的時候淡淡的說了句:“這麽快?”然後楚江又被揍了一頓,趙央至始至終都沒瞅他一眼。
武原朗是當兵的,知道打哪兒疼,卻不會受傷嚴重,而關明毅和沈謙和只打武原朗打過的地方,疼得楚江嗷嗷直叫又沒有什麽大礙,況且傷都打在身上,根本看不出來。
楚江被揍了,本來就很委屈了,如今又看見自己媳婦兒不來安慰她卻去抱着那個害他挨打的罪魁禍首。楚江不樂意了,一把拎起趙央懷裏的慕清舟扔進顧悅的懷裏,自己一個順勢撲進趙央的懷裏,順帶噌了噌,然後撒嬌:“小央,他們打我,我疼。”又委屈又可憐。
趙央靠在窩在自己懷裏一頭亂毛的楚江,又好氣又好笑,剛剛确實聽見他叫得那麽大聲,心裏也是心疼,所以只好任楚江抱着,她的手輕輕地拍着楚江的身子,好像在哄孩子似的。看得旁邊的衆人抹了抹手上的雞皮疙瘩。一陣惡寒。
而被扔進顧悅懷裏的慕清舟,則是迅速一雙淚眼婆娑,可憐巴巴的樣子望着她大嫂,聲音委屈:“大嫂,三哥她欺負我!”
顧悅看着自己懷裏的小姑子裝模作樣地訴苦,那樣子可愛極了,伸手捏了捏慕清舟光滑的小臉蛋,軟聲哄道:“我讓你大哥收拾他,好不好?”然後給秦懷安使了個眼色。
秦懷安在楚江把慕清舟扔進顧悅懷裏的時候,端着茶的手抖了抖,額頭的青筋直冒,現在顧悅還給他使眼色了,他的嘴角直抽抽,他能不收拾楚江嗎?他媳婦兒明顯地是在告訴他:“你要是不去,今晚分房睡。”
其實,大家心裏都知道,楚江把慕清舟扔進顧悅懷裏,一是顧悅是除了趙央和慕清舟的唯一的女性,二是讓顧悅很好地融入他們這個大家庭。所以慕清舟也順水推舟,只是苦了楚江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秦懷安,不動聲色的掃視了一圈後,市長威儀出來了。“老四,上次老三在你那裏開走的車,你該去收帳了。老五,老三上次聚會偷了你錢包裏夾着的相片,恩,弟媳婦兒長得挺水嫩的,看着還小,你多注意點,別殘害了祖國的幼苗!老六,老三有天晚上跑到你公司樓下追着你的小助理問人是不是喜歡你,是不是喜歡你,吓得人家都報了警,那天我恰巧路過。”
聲音不大,語氣很平淡,還在喝茶,表情很嚴肅。可被點到的三個人臉都黑得找不着臉色了。果然大哥什麽的最可怕了。老四心裏暗自慶幸自己藏得好啊,沒被大哥發現自家小嬌妻。盡管現在小嬌妻還沒到手。然而……
“哦,老四,四弟妹好像是小老三三屆的小學妹,從小學就聽着老三的光榮事跡長大,對老三很崇拜,曾經揚言,長大了要嫁給老三。雖然老三後來出國了,可四弟妹可是個專一的人。”
本來還在觀望的老四,二話不說,和其他兩個人拖着楚江走了。而趙央本來還想求情的,聽到楚江人都出國了還給她留了朵爛桃花,直接自顧自端着茶喝。連個眼神都沒有,順帶掐了把腰間的軟肉。疼得楚江龇牙咧嘴。過了一會兒,樓上傳來慘無人道的吼叫聲,秦懷安挑了挑眉,顧悅一臉崇拜地望着自家安大人,而慕清舟吓得往顧悅懷裏縮了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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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都鬧完了,楚江在沙發上挺屍。一夥人坐在沙發上親手包餃子,年夜飯沒吃着,大年初一補上吧。包餃子的時候,大家順帶給慕清舟發了紅包。輪到楚江給的時候,楚江被打了,心裏正別扭呢,別過頭,不搭理慕清舟。
慕清舟樂了。看她三哥被欺負是件很愉快的事情,事後再來個神補刀就更愉快了。“三哥啊,你還沒跟我二姐成親呢!你們兩怎麽能給一個紅包呢?而且還是二姐發的紅包。三哥,承認吧,其實你是被包養了吧,連個紅包都不給,真小氣!哼哼!”
噗!哈哈哈,武原朗渾厚的笑聲在大廳裏顯得格外有趣。關明毅手上的餃子餡兒被抖掉在自己的毛衣上。沈謙和的餃子用力過大皮兒破了。秦懷安活餡兒的手把筷子折了。擀皮兒的顧悅停下手裏的活,肩膀抖得不行。切團兒的趙央臉色通紅,差點切到自己的手指,轉過頭對楚江狠狠的瞪了一眼。
楚江咬牙切齒地摸出紅包扔給慕清舟,“拿去!賞你的!”然後把頭埋進沙發上的抱枕裏,當鴕鳥。
慕清舟收到紅包那個心情愉快啊,得意地哼了哼小曲兒啊,奈何她五音不全啊,把在場衆人雷得那是個裏焦外嫩啊!!!可沒人敢招惹她啊!沒看到楚江剛剛被大哥收拾地多慘啊,而且大哥就只是動了動嘴皮子。
過了初一。初二那天,慕清舟跟着關明毅回了A市,武原朗因為要回軍區,跟她不順道,所以分開走的。慕清舟也沒要關明毅陪,只是自己下了車去上了墳。順帶告訴她爸她媽,她給他們報仇了,罪魁禍首早晚有一天她會找到,而如今她過得很好,有了喜歡的人,雖然還沒追到手,有疼她愛她的哥哥姐姐們給她親情。讓她爸她媽在天能安息。然後獨自離開了。
慕清舟離開公墓,一路走去離公墓不遠的學校。如今年假裏,路上沒有什麽行人,只有幾個小孩子,穿着新衣,在路中間玩炮竹。凍得通紅的小臉上全是開心和滿足。慕清舟看着那些笑臉,站住腳,不知道什麽感受。
多年以後回到自己的故鄉,沒有
欣喜,沒有感動,沒有悲傷,沒有感懷,好像什麽也沒有一樣,只是很熟悉,卻沒有要留下的感覺。慕清舟覺得很冷清,依然沒有溫暖的感覺。慕清舟擡腳離開,把那些孩子的笑聲抛在腦後。離開。
慕清舟一路來到當年的學校,那個充滿了和啊禾在一起的回憶的學校。鐵鏽的大門被雪覆蓋,卻沒有鎖,慕清舟推開,獨自走進去。
放假了,學校沒有人跡,依然是白色的教學樓,琉璃色的宿舍樓,紅色的食堂三足鼎立。慕清舟順着主幹道往裏走,路旁的花園裏就像鋪了厚厚的一層白色的棉被一樣。
慕清舟的心裏湧出和啊禾的過往,一幕一幕,清晰無比,好像只是時間在倒帶,那些瑣碎的細節她都記得很清楚。啊禾的一颦一蹙,一舉一動,都牽動着她的心。明亮的笑容,溫柔的眼神,在她心底一一地印着。
慕清舟沉浸在思緒裏進了教學樓,進到那個教室,坐在自己曾經的座位上,想象着那些年上課的情景。啊禾總是坐在她身旁,而她總是睡覺。陽光透過窗戶,在啊禾的臉上蒙了一層柔軟的紗。她看得心裏癢癢的,等教室沒人的時候,飛快的湊上去在啊禾的臉上落下一吻。然後迅速逃出教室。
可如今,窗外的陽光斜斜地遛了一縷進來,她伸出手抓住,教室裏卻是一片空蕩。什麽也沒有。只是空氣裏跳動的塵埃,如慕清舟的心髒。不曾揚起,不曾落下,一片死寂。
慕清舟嘆了口氣。站起身,出了教室。
偌大的操場上什麽也沒有。只有年複一年站得筆直的樹幹,光溜溜的,纖細,瘦弱,像夏天軍訓時的她們。她記得啊禾總是站得筆直,她總是偷偷的動動這動動那,或者趁啊禾不注意,悄悄地戳啊禾的腰。她比啊禾高,她總是站在啊禾身後,軍訓的時候是,那年她離開的時候也是,啊禾總是站在她前面。可如今她想站在一個人的前面的時候,而那個人卻不是了啊禾。
慕清舟一步一步地丈量着腳下的土地。她想去學校後面那片只有她和啊禾的土地。那裏她和啊禾相遇。她記得那天她對路過的啊禾揚起一個慕式笑容,一口白牙。而那個原本一臉冰冷的女子,竟也對她溫柔一笑。那天她們相識。
後來。
她們總是在那片空地上躺在一起,看天上的鳥飛過。她們在那裏聊天,追逐,放風筝。她們在那裏争吵,和好,相視一笑。她們在那裏擁抱,親吻,私定終身。
她們,在那裏。
可如今,那片空地建起了樓房,顏色很漂亮的磚牆,樣子很別致,樓下是花園,卻沒有任何的圍欄。
這時,一個頭發灰白,佝偻着身子,裹着大棉衣,頭上一頂雷鋒式帽子的老人從一旁急匆匆地向樓裏走去。
“康老師。”慕清舟叫住他。那個本來身材壯實,幽默風趣,卻脾氣很暴躁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
每次她和啊禾一起幹了壞事,可他總是罰她,從來不責怪啊禾。
康平理聽到有人叫他,站住腳,四周打量了一圈,才确定确實是眼前的人在叫他,因為這裏除了她,沒有任何人。
可康平理卻想不起來這個女娃娃是誰。一米七五左右的個子,白色的大褂,粉色的毛線帽子,紅色的圍巾,黑色的長筒雪地靴。膚色白淨,眼神明亮。然而他真的不記得了。
“那個,同學你是?”叫他老師的必定都是他的學生,不知道稱呼叫同學總該沒錯吧。
“康老師,我是慕,非笙。”慕清舟差點忘了自己原來叫慕非笙。
“慕非笙?和啊禾在一起的慕非笙?你回來了啊?回來就好。呵呵,呵呵”康平理聽到慕非笙的時候,心裏湧起一股莫名的滋味。沒想到啊,這個孩子如今回來了。可惜,卻也回不去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康平理只是重複着一句話,念念叨叨。然後再也不說什麽,背着手走了。
慕清舟覺得怪異,追上前去,打聽這些年都發生了什麽事。
等慕清舟從康平理家出來的時候,天色都很黑了,可她卻沒有任何感覺。她在消化從康平理那裏聽來的消息。
康平理是啊禾的遠房表叔,沒有什麽血緣關系,可康平理卻很喜歡這個小輩,每次啊禾回老家的時候他也回老家,而啊禾總是親切地喊他表叔表叔。可啊禾對其他人卻從來不茍言笑,也不會對任何人特別親近。在家裏也只是安靜地待着,不是發呆就是看電視,看電視的時候也是兩眼沒有焦距。這讓康平理很難過。再得知啊禾還從來沒去上過學的時候,主動找到海德賢商量讓啊禾去上學,啊禾再這樣下去以後可怎麽生活。
海德賢疼女兒,也不願意看着啊禾那樣,就同意了康平理的要求,在他的班上上學。可能是老天有眼,啊禾第一天上學就遇見了笑得一臉燦爛的慕非笙,被慕非笙的笑容感染,吸引,深深的沉醉。漸漸地在慕非笙的感染下開始接近人群,開始說話,開始和正常人一樣交朋友,開始笑,開始吵鬧,開始哭。
看着那樣的啊禾,對于慕非笙和啊禾的事情,康平理采取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态度。而對于兩人每次闖禍,他都只罰慕非笙,從來不會責罰啊禾。
三年的時間眨眼就過去了,眼看着二人初中要畢業了,康平理看着開朗起來的啊禾,心裏高興。可沒想到好景不長,海德賢得知了自己的女兒和一個女人在一起的事,氣得關了啊禾三天禁閉,然後威脅啊禾,如果不跟慕非笙分手,就把慕非笙全家都殺了!那時候海德賢是黑幫老大,氣極了,黑幫的氣質就出來了。開口直接就是殺人,拿人命當豬狗。
啊禾知道海德賢不是跟她開玩笑的,所以才去演了那番戲,可沒想到,海德賢偶然發現戴在啊禾手上的慕非笙的家傳戒指是二十年前失蹤了的七殺幫上一任幫主慕聊的戒指。吓得他幾乎夜不能寐,每天都在做着惡夢。
夢裏慕聊渾身是血地指着他質問,你為什麽要害我,如今我命大又回來了,來找你報仇了,你看,你女兒不就是被我女兒攥在手裏了嗎?
海德賢那時害怕極了,又告訴當初和他一起陷害慕聊的唐門門主蘇逆。兩個人一合計就要害死慕聊,可那個時候楚門正一心想要吞并七殺幫。海德賢便承諾如果唐門幫他把楚門滅了,他就把女兒許給蘇逆的兒子蘇遠。
那時候蘇遠正為了啊禾在家裏鬧得天翻地覆,可蘇逆老來得子,又這麽一根獨苗,不敢打的狠了,只能關着。可蘇遠說了,如果得不到啊禾,他就絕食而死,沒想到,接下來果真不吃飯也不喝水。氣得蘇逆差點心髒病發作!
所以海德賢的要求一說,他就爽快的答應了。兩人弄死了慕非笙的父母,就一心撲在吞并楚門的事。一忙起來就顧不上慕非笙和啊禾了。
慕非笙那個時候正被人追着在水管上趴着。啊禾一個人不知怎麽的就跑到學校後面的那快空地去了,身邊不僅連個保镖都沒有,還沒有帶手機。那時候正值放假,天氣炎熱,啊禾本來穿得就少,加上她身材窈窕,玲珑有致。
有兩個路過的混混喝醉了,起了歹心,把啊禾打暈,犯了事,等啊禾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衣衫褴褛,全身多處青紫,下身全是血跡。好不容易咬着牙回到自家大門口,卻因為體力不支,和身體發高燒,暈倒在了大門口。而恰巧,那天晚上海德賢帶着所有人去滅楚門。為了安全起見,連家裏都沒留人守門。
第二天一早,海德賢帶着人回來,就看到衣衫不整,全身多次傷痕的女兒倒在自家大門口,氣得雙眼血紅。讓人查,到底是那個混蛋幹的,而結果卻是,那兩個混混是唐門的人。由此,七殺和唐門就反目成仇,而兩人陷害慕聊的事也順勢被抖了出來,海德賢為了斬草除根,就派了人去殺了慕非笙和楚門餘孽。
沒想到,剛剛找到那兩個餘孽,啊禾就先他一步敢去,放走了人!氣得海德高賢差點一巴掌打在啊禾身上,卻又舍不得下手。之後七殺和唐門火拼,兩敗俱傷,不久之後,兩幫幫主同時消失。再無蹤跡,而啊禾,也下落不明。
慕清舟的心裏如今沒有任何的感受,啊禾依然不見了,經歷過了那樣的事情,她沒有陪在啊禾的身邊,卻只是躲在啊禾的身後。可如今,她有了想保護的人,可那個人卻不叫啊禾,叫莫輕言。慕清舟覺得她就是個笑話。她受了那人的情,受了那人的好,可她還沒來得及報答,她卻找不到那人了。
慕清舟從康平理那裏出來的時候。康平理看着她落寞的神情,對着她的背影說了一段話,“你和啊禾只是時間裏的一場戲罷了,你們的戲演完了,就該讓那場戲過去了。你又去找啊禾幹什麽呢?找到了又能怎麽樣呢?是要報答她嗎?還是去揭開她的傷疤?十年前因為一出戲而同臺表演的兩個演員,演完戲就該各不相幹。就算十年後兩個演戲的人再次相遇,那也回不去了。那些年你對她很好,你不曾欠她什麽,也不曾對不起她,既然如此,你為什麽還要執着地找到她呢?往事就讓它随風去吧,塵歸塵,土歸土。”
康平理說那句話,是為了讓慕清舟好好地生活下去。心裏卻在默默地替啊禾高興。啊禾,你挑了個寶呢,這麽多年了,那個人還是一心一意地想你好,所以才會來找你的吧。
康平理沒有告訴慕清舟,她離開後三天,啊禾割腕自殺了,康平理趕到的時候問她為什麽這麽傻。啊禾只是揚起一個笑臉,告訴他。
“沒了光,黑夜還有什麽意思呢。”
“可是慕非笙只是暫時離開了啊!她以後還會回來的啊!”康平理大聲地吼道,淚眼模糊。
“就是因為她會回來,所以我才離開啊。那個人若是回來,一定會再來找我。然後好好的對我,比以前更好的對我。可我不想那樣。發生了那麽多事,她對我好的時候永遠都會想起她的父母。可她依然會對我好,一輩子的對我好。因為她覺得那是她的責任,因為她會覺得如果不是她先愛上我,我們就不會發生那麽多事。所以,我要離開,我要讓她能為了她自己而活,能重新愛上一個人,和那個人攜手到老。而不是為了我好而活着。可我沒有了她,我已生無可戀,所以,讓我安靜地走吧。如果有一天她回來,記得幫我告訴她,我過得很好,很幸福,讓她不要再來找我,好好地活下去。”
康平理把那段話記了一輩子,等着那個人來聽,可那個人來了,他卻不認識了,而那段爛熟于心的話他卻怎麽也說不出口。他突然不想那麽容易就讓那個人解脫,所以他故意地沒有告訴她,可看她離開時那落寞而悲傷的表情,他又不忍心了,才開口勸那人塵歸塵,土歸土,卻還是按照啊禾的遺願,沒有告訴那人,啊禾已經走了,再也回不來了。
而慕清舟走後,康平理關上門,嚎啕大哭得跟個孩子一樣,淚流滿面。
慕清舟走在大街上,大街上全是白白的雪,潔白,幹淨。屋頂上,樹枝上,路旁的石頭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慕清舟知道了那些年的過往,心裏一直問自己。
“你為什麽要找着啊禾?”
“就算你找着啊禾了又能怎麽樣?”
“你是要對她好還是去揭開她的傷疤?”
慕清舟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裏質問着自己。可她知道,她怎麽會想揭開啊禾的傷疤呢?她只是想啊禾好啊!對,她就是想讓啊禾過得好,她希望啊禾能幸福,這樣她就能放心地生活。她就能安心地愛着莫輕言。
慕清舟知道的,她愛着莫輕言,卻放不下啊禾,不是因為愛,而是她覺得那是她的責任。如果不是她先愛上啊禾,啊禾如今或許會過得很好,很幸福,可如今她卻怎麽找也找不着啊禾。她不知道啊禾過得怎麽樣,她怕,她怕啊禾過得不好。
慕清舟突然不敢想象啊禾過得不好,她見過各種各樣的生活,她怕萬一哪天她在某個天橋下發現衣衫褴褛,神色憔悴的啊禾向她乞讨;她怕突然在某個轉角處看見一身肮髒,面容蒼老的啊禾為了生活而奔波;她怕那些她在貧民窟裏見到過的情景都發生在啊禾的身上……沒來由地,慕清舟突然蹲在雪地裏,嚎啕大哭,在這個萬家燈火的大年初二的晚上,在這條沒有人的空蕩蕩的大街上。哭的傷心欲絕,無比凄涼。
康平理在自家哭得天昏地暗,可不一會兒,樓下傳來一聲凄厲的女聲劃過天際,緊接着是一聲高過一聲的哭泣,在這熱鬧的年關裏,有個人哭得傷心欲絕,悲痛不已。他趕緊站在自家的窗戶前往下望,果然是那抹熟悉的紅色,和與雪地融為一體的身影。
他的心像被人一點一點地緊緊地揪住,從某個角落開始蔓延疼痛。痛灼燒了他的心,整顆心。
他拿出手機,顫抖着,給剛剛留下電話號碼的慕非笙打了個電話。
慕清舟正哭得忘我,兜裏那個十幾年前的諾基亞響起歡快的鈴聲:“我有一只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
“喂。”帶着哭腔和顫音。
“小笙,,,啊禾她,,她死了,你走後的第三天,割腕自殺。她說,遇見你,她很幸福。。她讓你好好地活下去,連她的那份一起,,好好的活下去。”康平理說道這兒再也說不下去了,他不敢告訴慕清舟那句“沒了光,黑夜還有什麽意思呢”的話。他抽噎了好幾下,才又開口。“啊禾葬在離學校不遠的公墓裏,在你父母的那排的盡頭處。”
慕清舟不知道自己怎麽在黑夜裏再一次回到的那個公墓。介着手機微弱的光,從一排排墓碑裏找到刻着海書禾的那塊,慕清舟摸着那冰冷的石頭,心裏悲痛萬分。看着石碑上那個目光柔和,嘴角含笑的女子,慕清舟的手顫抖地撫摸,一遍,一遍,嘴裏喃喃地喊:“啊禾,啊禾,啊禾……”
不息的淚噴湧出來,慕清舟坐在石階上,靠着墓碑,自說自話,溫聲細語,淺笑呢喃,像在對着情人說那不可告人的秘密。
慕清舟在那裏坐了一夜,流幹了淚,哭啞了嗓子,眼神空洞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厚厚的棉服也抵不過心裏傳來的寒意,讓慕清舟的身體有點無力,軟軟的,頭有點沉。
清晨的陽光帶着暖意照進公墓裏,慕清舟的臉通紅通紅的。她看着那朝霞,璀璨奪目,充滿希望和溫暖。站起身,舒展舒展僵硬的身體。看着那墓碑,目光柔和,在心裏默默的說:“啊禾,早安。”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她,慕非笙,要連着啊禾的那份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順帶給康平理發了條短信。
“往事已随風,有緣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