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1)
夜黑風高, 萬籁俱寂。
室內的每一扇窗都拉上了窗簾,厚重的,不透光的窗簾。
阿麗娅非常認真地檢查了每一個角落。
“如果一會兒有樹的影子照進來, 搖搖晃晃的話,我大概會被吓死。”
她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心跳已經開始快起來了。
雖然她有很多可以選擇的人選,但是——
火力支援可莉被阿貝多攔截在外:“不管怎麽樣,她都只是個孩子。”
想要坑的凱亞……算了吧,凱亞大概只會看她笑話。
迪盧克要夜巡, 溫迪估計會拖她後腿, 或者幹脆加入npc那一方吓她,行秋現在在寫新的文本, 八重神子比溫迪還有可能投敵,賽諾在工作,迪娜澤黛幹脆了當地拒絕了她并表示——“我建議你還是選在白天體驗”。
多莉和迪娜澤黛一樣。
她說:“我明天還有很長的路要趕, 請你不要試圖影響我的精力。”
阿麗娅在聊天對話中無能狂怒:“多莉你別慫, 你就是害怕了!”
但沒用。
多莉深谙只要自己不看聊天框,激将法就對她沒有用的道理。
好奇心害死貓,身為常年在外經商,見慣了人心叵測的大商人, 當然不會被那麽一點點好奇心勾着往前走進無底的深淵。
妮露倒是表示自己可以, 但她深吸了兩口氣,視頻對面臉色還是煞白的。
阿麗娅:“……沒關系我還有別的夥伴。”
她當即就看到妮露松了一口氣。
阿麗娅:“……”
最後, 她身邊只剩下了兩個。
永遠不會離開她的納西妲,以及雖然因為是人偶之身且陽氣不足所以被嫌棄了但現在好歹也算是個……額, 同伴的散兵。
阿麗娅感動得眼淚汪汪。
左邊握住納西妲, 右邊——
她戰戰兢兢地隔着袖子握住了散兵的小臂。
“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 謝謝你們沒有放棄我,我宣布從今往後我們就是異父異母的親兄——”
“等等,納西妲,你在輪回過後的年紀,和散兵比起來誰大來着?”
散兵覺得阿麗娅不一定真的有她說的那麽害怕。
畢竟要是真的害怕,這會兒不至于連這種事情都要好奇。
但阿麗娅告訴他:“就是因為害怕所以才努力想東想西的分散開注意力——算了,再拖下去我也不會憑空變成琦玉老師一拳錘爆所有魑魅魍魉的狗頭,”
散兵:“行秋的筆名不是枕玉嗎?而且他是用劍的。”
倒不如指望着有他一拳的力量。
阿麗娅:“不,你不懂,琦玉老師的力量來自于他的禿頭,這是我很快就能做到的,也是唯一能夠做到的和他一樣的點。”
散兵:“……”
說實在的,他不能理解為什麽有人天天吃黑芝麻糊,恨不得把自己都灌成黑芝麻的,這種時候還是一口不介意禿頭的架勢。
她到底怕禿還是不怕禿。
哥特風格的小鎮,幾乎僅有黑白以及一種鮮豔中透出幾分死氣的紅三種顏色構成,房屋還算是整齊,但是街區中種的那些樹,卻一棵棵早早在冬季尚未來臨的時候就已經掉光了所有的葉子,只剩下光禿禿的,像是鬼爪一樣刺向天空的樹枝。
散兵忍不住張口評價:“這是你口中好評很高的恐怖游戲?”
阿麗娅的雙手交握着放在胸前,互相握得很緊,指關節都透出了皮膚下骨節的白色,這會兒聽到散兵的疑問,在陰森詭異的bg裏面聲音發顫着問:“對、對啊,怎怎怎怎麽了?”
散兵:“……提瓦特沒有這種建築,最相似的是在至冬,但是至冬一年四季都下雪,像這樣的樹,根本不可能撐過冬季任何一場雪暴。”
他看着阿麗娅那副在游戲正式開始之前就已經被自己吓自己弄到腦子裏一團漿糊的模樣,嘆了口氣,說直白了點:“這種場景,根本就沒有代入感。”
阿麗娅:“所以在做游戲的時候,我會考慮到這一點的嗚嗚嗚。”
讓她給那些恐怖怪物建模,她估計又要一整晚一整晚睡不好覺了。
果然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一分錢是好掙的。
散兵:“……”
他的本意其實是想提醒她,這種場景既然搜遍提瓦特都找不到,那也大可不必如此真情實感的害怕。
……現實中難道真的會有什麽怪物,是連塵世七執政這一位格,以及次于神明但并未弱上太多的他都解決不了的?
要是真的有那樣的怪物,還在肆無忌憚地大開殺戒,那提瓦特早就實現物種滅絕了。
但是,想到這裏,散兵不由得想起了個存在來。
……旅行者。
在一定條件加持下可以打得過七葉寂照秘密主,勉強也可以算是和七神差不多戰力,走過野外遇到魔物,必然痛下殺手大開殺戒。
散兵:“或許你可以推出一款專門供丘丘人玩的游戲。”
他這話來得突然,阿麗娅腦門上直接冒出了幾個小問號。
這是在幹嘛。
丘丘人又不會為了游戲付錢。
散兵言簡意赅:“恐怖游戲,裏面的boss可以設置為旅行者。”
阿麗娅:“……”
這一定是個地獄冷笑話,對吧?
冷得她額頭上剛剛被游戲開頭的氛圍吓出來的冷汗都快被凍住了。
強烈建議散兵去和賽諾溝通交流一下。
但被他這麽一打岔,阿麗娅倒還真的沒有剛開始的時候那樣害怕了——她懷疑是因為這會兒自己對這個恐怖游戲已經沒了多少沉浸感。
虛拟屏幕上,開頭這段原本應該是用來增強玩家代入感的引入視頻已經播放到了中期。
但是前面出現的幾個恐怖點,阿麗娅全都已經錯過了。
阿麗娅:“……”
雖然沒那麽害怕了,但她又不是單純為了玩恐怖游戲才打開的這款游戲。
她是為了學習!
于是她義正辭嚴地要求散兵:“請你不要再影響我研究劇情和場景建模了。”
會影響到她掙錢的。
散兵:“……呵。”
納西妲:“沒關系的,阿麗娅,如果感覺到害怕的話,直接讓我上號就好。”
她不害怕,她可以代替阿麗娅面對那些場景。
阿麗娅:“嗚嗚嗚還是納西妲你對我最好了——啊呀,什麽逼動靜?!”
一只幹枯的、纏着繃帶的手從屏幕下方伸了出來,尖銳且發黑的指甲在牆面上抓撓着留下深深的幾道痕跡,發出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阿麗娅的指甲已經摳進了掌心裏。
而下一秒,鏡頭轉移到了幽深的、長到幾乎看不見盡頭的走廊,一個虛無缥缈的聲音喊:“往前走,一刻不停地往前走,不管發生了什麽都不要回頭,不要去看。”
然而随着腳步聲遲疑地一點一點往前,兩旁的牆壁上倒映出無數躍動的鬼影,還有許多嬉笑的聲音……
鏡頭的位置——象征着玩家本身的主控似乎終于忍受不了這種未知的恐懼,雙手顫顫巍巍地打開了手機,試着用鏡頭來捕捉一下身後的情形。
阿麗娅心說完了呀,好奇心永遠都是作死的第一步。
果然,一張枯瘦到皮包骨頭的骷髅臉,就這麽擱在他的肩膀上,在看到自己被納入手機鏡頭的時候,咧開無牙的嘴,露出了個邪門的笑容。
——“呼!哈啊……哈啊……”
主控角色從床上驚醒。
而在他身邊,穿着粉紅色吊帶真絲睡衣的金發美女也坐了起來,勾住他的手臂:“親愛的,又做噩夢了嗎?”
阿麗娅在“沒關系”和“與妻子交換一個早安吻”之間猶豫了片刻,然後看向了散兵。
“那個……要不我們倆換一下終端吧,我忘了是我開的號,我會拿男方的角色。”
是的,這是一款雙人恐怖通關游戲。
雖然沒有明說,但……
如果是适合閨蜜玩的話,怎麽會有這種開頭就和妻子交換一個早安吻的選項。
當然是适合小情侶一起玩,然後游戲裏的選項怎麽甜甜蜜蜜恩恩愛愛,屏幕外頭的玩家就怎麽有樣學樣。
散兵:“……”
他這會兒臉色不太好。
但阿麗娅覺得,應該是因為他不僅僅拿到了女方的角色,甚至還穿着吊帶真絲睡裙,披着金發大波浪的緣故。
正經少年誰接受自己一下子性轉成了個禦姐啊。
但散兵倒沒有要求更換角色。
“繼續吧,選項給我選得正常點就行。”
“正常點”這三個字,幾乎是從他的牙縫裏面擠出來的。
阿麗娅:“……哦。”
要不是她現在在玩恐怖游戲,膽子多多少少受影響變得慫了點,她多少得找個“情侶嘛,那不就應該早安吻才比較正常”的理由,選擇第二個選項。
這游戲雖然還帶着個情侶标簽——阿麗娅在選擇游戲的時候沒看清,否則她再怎麽樣都不會選擇這一款——但其實恐怖的劇情做得也還算不錯。
沒什麽新意,但是勝在經典,至少對于阿麗娅這個對恐怖片套路倒背如流但是膽小的家夥來說,每一次的驚吓點都确實把她下了個夠嗆。
“唔——所以在轉角處安排突然出現的怪物,以及回頭殺,這兩個操作室永遠的真理。”
阿麗娅低頭,将這條筆記寫在自己的小本子上,然後繼續過劇情。
在最初的追殺過後,玩家就需要開始探索這個新搬進來的小鎮。
“新婚夫婦搬進小鎮,要不就是什麽荒郊野嶺的打折別墅——所以說,不搬家,不貪便宜,恐怖不會找上門……”
阿麗娅念叨着恐怖片經典開篇套路,一邊跟着新手指引——
“诶,這個游戲是用手機捉鬼的?”
其實也不能說是捉鬼,畢竟不是典型的中式恐怖,阿麗娅心想,就是說手機對于游戲裏的怪物們有相當的殺傷力。
探照燈、錄影機,以及通過一個名為通靈的app将鬼怪定格、抓取、關押。
她覺得自己突然就有了點靈感。
暫停下游戲,阿麗娅靠在墊了厚厚兩枚軟枕的沙發上,抿了抿嘴唇,随後問:“要增強代入感的話……如果我設定只有佩戴上虛空終端才能看見身邊的怪物呢?”
這種游戲類型叫AR,也就是現實增強。
其中很典型的一款《口袋妖怪go》,就是需要玩家通過手機,在現實生活中尋找“隐藏”起來了點口袋妖怪,并與之展開戰鬥。
阿麗娅當初也對這個游戲上頭過一陣子。
穿越到提瓦特之後,原本也想複刻的,但是轉念一想,說不定什麽時候,那個致敬了寶可夢的《智巧靈蕈大競逐》就會舉辦。
在可以線下和蕈獸玩這個的前提下,制作一款單純虛拟的抓捕游戲,除了可以讓玩家見到不一樣的口袋妖怪之外,好像沒什麽競争優勢。
尤其是在提瓦特,寶可夢本身都還不算是個IP。
于是阿麗娅先前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但如果這種AR設定,和恐怖游戲,以及□□基金會聯系在一起呢?
這就應該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了吧?
阿麗娅靈感迸發。
她一拍大腿:“我懂了!現在的我已經不需要再玩這款游戲了!我要去研究現實中在哪裏放置怪物才更吓人!”
散兵:“……”
他退出游戲,端着原本準備喝上一到兩個小時的一滿杯烏龍茶轉身離開。
她找到靈感了,工具人就可以退場——
阿麗娅拽住了他的袖子。
散兵:“?”
他回頭,吹眸看向拽着自己袖口的那只手,眉梢微微挑起。
有事?
阿麗娅一掃剛剛找到靈感時的豪邁。
她可憐兮兮的:“別走,我怕。”
雖然說已經找到了靈感,也不需要繼續玩恐怖游戲,但是剛剛玩過的那些部分,那些出現在主控身邊的怪物形象,還是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腦子裏。
以至于游戲結束,窗簾也都拉上,她還是很擔心會從櫃子
納西妲雖好,但萬一怪物在她低頭寫靈感的時候出現,她來不及讓納西妲上號切換怎麽辦?!
還得是散兵。
出手又快,下手又狠,她超放心的。
當天晚上,阿麗娅沒睡。
一方面是因為靈感來了怎麽也壓不下去,生怕等一覺睡醒起來之後原本有的靈感記不起來就這樣錯過;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她不敢睡。
睡下去之後肯定會忍不住想床底下會不會悄悄伸出一只手,然後抓住她的腳脖子。
還不如開着燈工作。
工作好,工作才能令她安心。
況且,她現在需要加班加點的可不僅僅是一個全新的恐怖游戲。
還有之前已經成立了項目組的《奇跡星星環游提瓦特》。
前段時間,《奇跡星星環游提瓦特》文案組把他們寫的第一版文案發給了她。
阿麗娅看過了。
內容挺好的,後續的劇情更是很不錯,至少讓她挑不出什麽問題,唯獨開頭。
開頭她覺得不滿意,甚至自己試着修改了一點,也沒能調整到讓她覺得可以通過的水平。
就是因為這個,這款游戲後續的內容,不論是商店裏的服裝,還是搭配評分機制,又或者是劇情以及其他的小玩法都已經設計出來了,美工和建模也全都到位了,但是就連《我的世界》都已經實現了彎道超車,而《奇跡星星環游提瓦特》到現在為止都還沒有上線。
愁啊。
阿麗娅心想。
她捕捉不到自己的靈感——她只隐隐有所感覺,《奇跡星星環游提瓦特》的開頭劇情應該是具備某種特質的。
只是,要讓她準确地說出這種特質是什麽,她就會陷入一頭霧水、完全給不出答案來的狀态。
唉,真是麻煩,身為一個手下項目組很多的游戲公司的創始人,工作真的是勞累到家了。
阿麗娅覺得自己完全可以理解大偉哥是白毛的原因。
換了她,她也白毛。
雖然阿麗娅本人大概是很樂意再多工作上一段時間的。
但是熬夜工作本身是一種相當耗費精力的事情,因此,到了早上,到陽光開始逐漸明媚,阿麗娅總算是熬不住了。
過分的困倦對此時的她來說也可以說是一件好事。
——因為她已經困倦到完全沒有那個力氣去想什麽恐怖游戲以及游戲裏的那些怪物們了。
幾乎是在拖着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身體沾上床的第一時間,她沉重得像是挂了鉛塊似的上眼皮就垂了下去。
下一秒,她的呼吸變得平穩起來。
加班人,就是有這麽容易睡着。
她好像聽到了鬧鈴的聲音。
那種雖然已經很多年沒有聽到過,但是只要再次在耳邊響起,就能讓人的靈魂随着鈴聲中的振動而顫抖的聲音。
上輩子二十多年訓練出來的習慣讓她猛地睜開了眼睛,試圖在床頭随便什麽可能放着手機的地方去關掉這個讓她心跳驟停的聲音。
但是——
努力睜眼了,但是沒有睜眼成功。
她仍然躺在床上,感覺自己只是意識清醒了起來,但是身體仍然在沉睡——就像是有什麽東西把她的意識關在了大腦裏面一樣,只能感知道周圍的一切,但卻無法操縱這個身體。
然後她聽到本應該很熟悉,但卻在歲月的流逝中逐漸變得陌生的聲音。
是……
是她上輩子大學時候的室友嗎?
好像在說……
“快快快,《原神》三測預約看到沒有,删檔計費測試,開了璃月的劇情!我們幾個人一起預約,總能有一個幸運兒預約到。”
下一秒,那個大概是她大學時候室友的聲音就遠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上方高數課的老師正在慢悠悠地念着PPT上的資料,而她正在肅緊張地看着屏幕的畫面。
而在她的邊上,坐着的是她的朋友,也和她一樣玩《原神》的,可惜,現在名字已經記不太清楚了。
朋友小聲說:“開池子了開池子了,我先看你把滿命鐘離抽出來,一定要出啊一定要出,能少歪盡量少歪,上天保佑上天保佑。”
她的四肢都在發冷,手指顫抖着點在了屏幕上抽十連的選項上,下一秒,金色的光芒劃過屏幕,也映照在她和身邊朋友的臉上。
“卧槽卧槽卧槽!”
朋友差點沒能控制住音量,引得前面坐着的一位認真聽課的同學回頭側目。
低聲說了對不起之後,兩個人的手握在一起。
“牛蛙,第一個十連就出金,這是你最歐的一次了吧?”
哪怕是用氣聲交流,這會兒也能聽出朋友聲音中的驚喜和興奮。
“繼續繼續,趁着現在運氣好,趕緊抽了滿命就跑。”
“啊——看來哪怕是我調出了你當時的全部記憶,你仍然沒能發現我就是在這個時候附着到你身體上的。”
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響起。
若是仔細分辨起來的話……
竟然和納西妲有一點相似。
阿麗娅緊張地問:“你是誰?”
“現在就告訴你,那多沒意思,我們還是繼續往下看吧,你早就應該想起來了,但我是真沒想到,你對玩游戲的記憶抓得那麽緊,以至于其他記憶都模糊了好多,直到現在都還沒有記起我來。”
眼前的場景化作灰蒙蒙的煙霧掠走,緊接着的是一個全新的場景。
寝室裏。
正在備考教師資格證還是普通話證書的室友回頭:“你打算去往游戲公司投簡歷嗎?”
“啊,是啊,我喜歡游戲,也希望自己能夠做出好游戲,這不是我從大二說到現在的目标嘛。不過呢……應該還是先去實習,然後再讀個研究生,把需要的技能精進一下。”
室友點點頭:“有個明确的目标真好,不像我,現在還不知道将來畢業之後到底是工作還是考研。”
她好像是坐在上鋪的床上和室友對話的,這會兒兩個人結束了短暫的閑聊時間,她伸手調整了一下床簾,防止有氣溫降到二十度還殺滅不了的蚊子鑽進來,剛想要接着低頭去編她那份打算投給游戲廠家的簡歷,突然腦中響起了一個聲音。
“喂,我說,和去拿一個游戲公司的實習offer比起來,你覺得,去提瓦特算不算是個更好的選擇?”
“你不會以為,你來到提瓦特,純粹就是個意外吧?”
那個聲音笑嘻嘻的。
“在這個世界上,一切發生的事情都服從着命運的安排,一切都走着女神早已經緯編織出的紋路——如果一個世界的命運可以被改變,那一定是攀登上的虛數之樹頂的存在正在撥動絲線。”
“你是誰。”
阿麗娅重複問了一遍這個問題。
她感覺自己上輩子的時候應該是認識這個聲音的,至少現在的她對于對方沒有一種發自本能的抗拒或者警惕。
但是她想不起來,甚至試圖去想的時候會覺得腦袋疼。
“哎呀,可別再折騰你那個熬夜的腦袋了,給它點兒假期吧。”
那個聲音打斷了她繼續往下想的意圖。
“你想不起來呢,也是很正常的,畢竟存在着屏蔽嘛,不過,應該再過半年的時間,我就能夠再告訴你一遍我是誰了。”
“啊……果然,關系建立得還不夠深,我也就只能到這裏了。”
那個有點像納西妲的聲音變得有些卡頓,像是信號不好似的。
“那——麽,今天、天就到這裏,一定、定要快點做新、新游戲哦。”
阿麗娅睜開了眼睛。
這下她是真正清醒過來了,不僅僅是意識,同時也連帶着身體。
但她仍然感覺很困,不管是身體還是意識。
這會兒,她剛剛做的那個夢裏的內容正在以一個非常快的速度被她忘記。
她最後來得及記到自己的虛空終端上去的,也就是一句話:
一定要快點做新游戲哦。
所以……上次納西妲問她為什麽明明是一條鹹魚,卻要那麽努力內卷着争分奪秒地研發、制作并推廣游戲,是因為她會做夢嗎?
這一次的夢因為驚醒得足夠快,所以還能記得一點,而先前的夢都已經忘記了?
阿麗娅揉了揉腦袋。
有點兒酸酸脹脹的。
她的眼睛也還沒能從熬夜加班的疲勞中緩過來,于是還能感覺到些許酸澀發漲。
阿麗娅用力眨了眨眼睛,最後還是放棄了這會兒起床的打算。
她不行,她卷不動,她的身體發出了警告。
于是,在覺得自己不管怎麽努力往下想,估計都回憶不出更多和夢境相關的內容之後,她直接拉着被子倒回了床上。
繼續繼續,繼續睡覺。
其他的事情……就睡醒了再說吧。
卧室外頭,聽到人的身體砸在床上,以及床墊連同床板發出的悲鳴聲的散兵,朝着卧室的方向側目一眼。
然後繼續給自己煎蛋。
不得不說,和阿麗娅這種人混在一起是有一定好處的。
別的不說,散兵覺得,至少他開始習慣于吃曾經一兩個月都不一定認真碰一頓的三餐了。
人類的生活……
他認真地在蛋上撒了一點黑胡椒和鹽。
雖然沒什麽有趣的事情發生,但整體而言,他覺得,還不賴。
阿麗娅睡到下午。
三點鐘。
陽光還算好,她發現了桌上的小面包,看起來不像是從外面買回來的,于是拿起一個充饑。
結果第一口就咬到了裏面苦味濃郁的抹茶奶酥。
啧。
散兵這家夥現在動用她的廚房,甚至都不做幾個她愛吃的甜一點的東西當作掩飾,而是直接只做他自己愛吃的口味了嗎?
不過抹茶……也還行吧,至少香味很濃郁。
阿麗娅又拿起兩個小面包,覺得這些的量應該夠讓她撐到晚飯。
哦,破案了,散兵并不是沒有考慮到她的需求。
第二個小面包的餡料就是果幹奶酪的,第三個是棗椰蓉和奶黃,都是甜絲絲的,她和納西妲會和愛吃但是散兵不吃的那種類型。
體貼。
阿麗娅默默朝着散兵的書房——曾經是她的書房但現在被占用了——看了一眼。
雖然這會兒書房的門是關着的。
雖然散兵對人的态度很多時候都是冷冷淡淡,像是一只完全沒有被馴化的貓一樣。
但他是個體貼且內心溫柔的好人·妻。
哎呀,不知道以後能不能看到散兵和誰有感情線,阿麗娅心想,到時候估計就是看小學雞談戀愛,肯定很容易給她看出一臉姨母笑。
她件果幹奶酪餡料的那個小面包咬在嘴裏叼着,解放出一只手來打開虛空終端。
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先檢查一下自己收到的各種各樣的來信。
畢竟嘛,如今的阿麗娅早就不是剛剛年滿十八歲的那個阿麗娅了。
現在她的身價少說也得有一個城市的一年GDP那麽高。
比不了璃月港,至少能和蒙德城掰掰腕子。
貧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人這一旦有了錢又有了名氣,就會有很多人想要來占用她的時間。
就比如說須彌某家花邊新聞小報,已經連着很長一段時間每天向她發出采訪她的邀請了。
阿麗娅才不樂意接下這份邀請。
她十五歲的時候就買過這家報社的報紙,頭版頭條就是關于造謠大賢者——彼時還是大賢者的阿紮爾私下裏一共有十個情婦,而每個情婦都為他生了兒子,現在正在絞盡腦汁地從他那邊争得寵愛和家産。
而當時,阿麗娅好奇地問過納西妲。
納西妲沉默了片刻之後,對阿麗娅坦白道:“我聽其他賢者說,阿紮爾現在還是處·男,需要他們給他介紹對象——說起來,處·男有什麽不好嗎?為什麽要改變現狀呢?”
阿麗娅:“……”
突然就聽到了什麽有點了不得的消息。
以及,納西妲,這不是你這個年齡——至少是你這個外表的孩子應該知道的事。
她要是去接受了采訪,指不定會被造謠成什麽樣。
哪怕是現在散兵住在她家裏——這麽個簡單的事實,而她的家裏甚至每間卧室都帶着獨立的衛浴——估計也能被這家報紙造謠成年紀輕輕功成名就,随後包·養清純美貌少年郎。
簡直就是離譜。
阿麗娅幹脆将這個花邊小報的官號放入了免打擾的分類中。
她繼續往下刷,就看見迪娜澤黛給她發來的消息。
迪娜澤黛平時和她發消息還挺多的。
呼瑪伊家的大小姐在魔鱗病痊愈之後成了徹頭徹尾的購物狂,對于打扮自己也有着相當的需求。
于是隔三差五就可以看到她發過來的新塗的指甲油,已經跟在圖片後面的:
你覺得好看嗎?打個分呗。
阿麗娅自诩是個和直男沒什麽區別的女人。
她分不清某些紅色之間的區別。
只能知道大概是不同的色號,其他,沒了。
于是對于這一類的問題,她往往都是能敷衍則敷衍了事,不能敷衍的話……
就努力誇呗。
反正小嘴夠甜,就永遠不會翻車。
她抿着嘴唇,正在思考着一會兒如果敷衍不過去了,她需要用怎麽的詞句來贊美迪娜澤黛。
是說她皮膚白呢,還是說她的骨骼形狀好看——不對,這幾個前兩次都已經誇過了,那……
誇她膚質細膩,看不出什麽繭子?
但她點進去之後,發現出現在聊天框裏面的和她想象的根本就不是那麽一回事。
迪娜澤黛難得說了件正事:
明天我打算給伊斯特爾準備她之後跟着一位服裝設計師學習需要的東西,你和我一起去嗎?
伊斯特爾,沙漠的小星星,熒從沙漠帶回來的,在繪畫和設計服裝方面算是挺有一套的小姑娘。
也是給了阿麗娅去做《奇跡星星環游提瓦特》靈感的那個。
阿麗娅在回到須彌來之後,抽出時間去見過她。
來到雨林地區之後,也不知道是因為麗瑪大嬸太擅長照顧人了,還是因為伊斯特爾的身體根子還算不錯,總之,她很快就長高了不少,雖然因為正在抽條,營養大多數都供給到了身高上,因此看上去還是很偏瘦的樣子,但至少捏捏臉的時候已經可以捏出那麽一點兒肉來了。
她的學習也跟上得很快。
很快就已經把基礎的那些給學完了。
“我原本是打算讓她去教令院的。”
迪娜澤黛退後半步,低頭,将面前還差她兩個半頭高的小姑娘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重新走上去,幫她把稍微有點兒歪的領子調整過來。
“但是呢,她說自己對教令院裏面的那些東西興趣不大,只是想要做和服裝設計有關的。”
呼瑪伊家很有錢,所以迪娜澤黛小時候除了因為病痛受到限制之外,在其他方面都沒有被父母有過什麽太高的要求。
一定要學習什麽,不能做什麽,這些全都是沒有的。
這也就導致了她在教育伊斯特爾時候比較放養的态度。
喜歡就是最重要的事情啦,沒必要說為了将來的職業拿出去更好聽一點,就要去教令院當個學者。
“一天到晚看書,看得眼睛都壞了,戴上眼鏡也沒什麽意思。”
阿麗娅表示自己很認同迪娜澤黛的觀點。
“所以,今天是去見她未來的老師嗎?”
“不不不,不是,她未來的老師已經考核過她了,覺得她在版型和配色方面都還挺有天賦的,所以已經樂呵呵地答應收她為徒了,但是服裝設計嘛,就和你制作游戲一樣,很多時候靈感來了誰也攔不住,所以她得住在老師家裏。”
這也是當下學徒們的常态。
住在老師家裏,和老師一起吃飯、生活,通過觀察老師怎麽完成訂單學習,并在自己掌握了相當多基礎之後,嘗試着去完成客戶的訂單。
阿麗娅很理解這個。
“那麽今天要買些什麽?”
“床、被子、枕頭……這些都需要啊,總不能她放假了回麗瑪大嬸這邊來的時候還要把床和家具搬回來,那也太累了吧。”
迪娜澤黛歪歪腦袋。
“好啦,你和她再聊一會兒,我去看看我叫的車有沒有到。”
伊斯特爾在對着阿麗娅的時候還有些許害羞。
她的性格偏內向一點,對熟人還好,但阿麗娅是個她喜歡、卻因為見面次數不算多,還沒有完全熟起來的姐姐。
所以偷偷看了她兩眼之後,小姑娘就臉紅了。
臉紅歸臉紅,她還是鼓起勇氣,小聲叫阿麗娅:“阿麗娅姐姐……我、我有個東西想給你看看。”
阿麗娅自然不會拒絕她。
“好啊,讓我看看是什麽驚喜——迪娜澤黛居然都沒有向我劇透。”
伊斯特爾給她看的是一幅服裝設計。
“我畫完之後拿去給老師看,老師幫我修改了一點,這是修改之後的。”
小姑娘聲音裏頭還帶着幾分怯生生。
“這條裙子,我是比照着阿麗娅姐姐來畫的,是我想要送給阿麗娅姐姐的裙子。”
她現在還不會裁剪,不能做出裙子的實體來。
所以,就想着先把這份設計送給阿麗娅,等她學會怎麽親手裁剪出一套衣服來之後,再按照設計給熒、迪娜澤黛以及阿麗娅她們做裙子。
阿麗娅接過那幅畫,仔細端詳了一遍,神情忽然一怔。
昨天她還在糾結,自己到底是要繼續讓文案組重新創作《奇跡星星環游提瓦特》的開篇劇情,還是将就一下,就這麽上線算了,但是現在,她看着這副由稚嫩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