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1)
“富人?”
散兵微微挑眉。
“哦, 對,你遇到博士了。”
既然之前遇到過博士, 那麽憑借這兩個人的合作關系, 博士會順便提起富人的事情,也很是正常。
“還能是什麽?北國銀行最近這段時間經受到的打擊可不小。”
散兵狀若毫不在意地說起。
“經過公子那個蠢貨一鬧,璃月對愚人衆的态度, 啧。甚至不用腦子就能想明白。”
這是阿麗娅早就有所預料到的。
“所以……是想與我合作, 還是威脅我?”
“硬要說的話,我倒是覺得更像是在邀請我回到愚人衆。你在他們那邊似乎已經成了一個很大的功勞。”
散兵揣着手,手指在小臂上輕輕敲打,從小指一直輪到食指。
他沒有看向自己, 阿麗娅注意到這一點,散兵的眼睛看着前面, 一眨不眨地像是海面上出現了什麽比北鬥曾經斬滅的海山還要龐大且恐怖的怪物。
但是實際上, 海面那邊什麽都沒有。
只有平平靜靜的海水, 平平靜靜的雲層和天空。
阿麗娅意識到, 他一定是有所隐瞞了。
富人一定說了什麽東西,但是散兵,至少到現在為止, 沒有把對方所說的事情告訴她的想法。
是因為什麽原因?
阿麗娅思來想去, 沒覺得有什麽是她知道的,可以作為散兵隐瞞的理由。
但她暫時也沒什麽去追問的想法。
實話實說, 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适合成為愚人衆尋釁的目标,以及——
如果富人正在璃月等待着她回去的話, 那麽恭喜, 他的等待時間還要再延長上不知道多久。
畢竟, 這會兒她乘坐的這艘船, 即将抵達的不是璃月港,而是奧摩斯港。
阿麗娅難免有一點點心虛。
但随即心虛裏面也湧上了相比起來更為強烈的自豪和驕傲。
她是誰?
她是鴿了富人兩次的大咕咕精!
這要是放在《原神》游戲裏,過完了這段劇情,不給她個“萬事皆可咕”的成就真的很說不過去。
美好的清晨。
就像是寬大樹葉上,那在淩晨凝結,此時仿佛最完美的水晶一般将陽光反射出七彩的光芒的露珠一樣美好的清晨。
這樣的清晨,理論上來說,不論是對于阿麗娅還是對于就那麽理所當然且無人提出異議地成為了她永遠的房客的散兵——納西妲說:“淨善宮裏已經沒有多餘的房間了,但我們至少不能讓他露宿野外吧。”——不論是對于他們兩個中的誰來說,原本都應該是安靜的。
阿麗娅需要彌補昨天晚上到了淩晨一兩點才睡下去的睡眠空缺,而散兵……游戲打多了也是會進入賢者時間的。
俗稱電子那啥萎。
為了在上午能夠更好地進入工作狀态,他往常會在這會兒稍稍給自己留一點放松的時間。
哪怕人偶不用睡覺,他仍然會選擇在客房的那張床上躺一會兒。
就平躺着,閉上眼睛,其餘什麽都不做。
但是今天,散兵耳邊的寧靜尚且沒有持續上哪怕半個小時的時間,客房之外就響起了敲門的聲音。
散兵睜開眼睛,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
但……平時阿麗娅在清晨的時候總是和他互不打擾的。
能夠讓她起那麽早,要麽是項目組裏發生了些什麽,要麽就是有什麽很十萬火急的事情吧?
散兵這麽想着,翻身起床拉開門:“什麽事?”
散兵以為自己會看到的:阿麗娅扔給他一把法器,然後對他說“快點武裝上你自己,我們要去拯救世界了”。
散兵真實看到的:阿麗娅扔給他一套疊起來的衣服,顏色是綠色和白色相間的,附帶着的好像還有一頂帽子,然後對他說——
“納西妲發給你的課表你真的有認真看嗎?今天是第一門課開課的時間,早上八點開始上課,現在已經六點半了!”
阿麗娅就像是每一個催促孩子早起要準備去上學的母親一樣語氣匆匆,與此同時腳步也匆匆。
她從房間的一邊走到另一邊,手中……
手中什麽也沒拿着,仿佛就只是為了表現出自己正在為“孩子上學”這件事着急的心情。
“像你這個年紀,你怎麽睡得着的?”
散兵:“我——”
他根本就沒睡!
“你什麽你,早飯路上買着吃,今天你第一次去教令院,記得進去之後先去給自己的飯卡充錢,否則到了中午沒飯吃別怪我沒提醒你,晚上自己回家,明白?”
散兵:“……”
他決定安安靜靜地看阿麗娅發這每隔一段時間就要來一次的神經。
上什麽學,他才不會上學。
教令院這種地方根本沒什麽好去的,這裏面絕大多數的學者在他們自己的領域內的成就,甚至不一定能比得上他突擊上短短的幾個月之後能獲得的成就。
其實,關于教令院學習什麽的,納西妲很早就已經說要給他準備課表了。
但從那時候開始,直到現在,散兵的态度都是:嗯嗯嗯,好好好,你們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反正去教令院內學習,絕對不——
阿麗娅:“你怎麽還不把衣服換上?你不知道丹羽有多麽希望看到你穿着這樣一身衣服,走進提瓦特的最高學府嗎?你什麽都不知道,你只在乎你自己。”
散兵:“……”
挾天子以令諸侯這項技能算是被她學明白了。
阿麗娅:“快點啊,唉,要是丹羽知道你居然是個不愛學習的壞孩子,他不知道要有多難過……”
眼看着她還能絮絮叨叨再說上好幾句。
散兵眼看着情況不妙,決定還是識時務者為俊傑,擡手表示自己投降:“我知道了,你別聒噪了。”
其實丹羽自己就不是什麽很愛學習的人,他心想,他喜歡打鐵,喜歡冶煉和鍛造,最不耐煩的就是那些詩篇,甚至曾經将自己箱子裏的幾本詩歌書當着散兵的面壓到最
“有我在,你這輩子都不用被這些東西荼毒。”
也不知道這樣的人的後代,是怎麽變得到了哪裏,看到好看的景色都想要即興賦詩一首的。
兩三分鐘之後,散兵黑着臉從房間裏出來,身上的衣服已經換成了教令院的那套校服。
阿麗娅點點頭:“嗯,看着挺精神的,就是……”
她突然意識到,昨天自己在去裁縫店購買教令院學生的基礎款服裝的時候,好像忘記了教令院中的學生大多體型為成年男性與成年女性這一點。
于是現在……
咳咳。
明明是一件可以露出腳踝的長袍,卻被散兵穿成了拖地長裙。
阿麗娅:“……噗。”
她第一反應甚至是去找錄影機。
散兵從她游弋的目光中便洞穿了她的意圖,摘下頭上的帽子扔到阿麗娅懷裏:“你敢?!”
阿麗娅:“……不敢,不敢。”
她總算稍稍從孩子長大啦,家長要送孩子去上學的劇本裏脫離出來,關閉了自己的戲精模式。
“咳,雖然……”
她又瞥了一眼散兵那垂到地面上的袍角。
怎麽辦,是真的很可愛。
忍着不去拿錄影機真的很困難诶。
“雖然這身衣服,可能确實……啊,不太适合你。”
她努力把臉板了起來,讓自己看上去顯得更嚴肅一點。
“但你要相信,我的本意是好的,我只是想讓你變得稍稍合群一點。”
有一句話阿麗娅沒有說出口,也不敢說出口:
現在看起來,光從身高上來說,散兵可能就不算是多麽的合群。
畢竟嘛,賽諾畢業了。
提納裏也畢業了。
教令院裏的少年體型莫得了。
散兵站在那邊,靜靜地聽着她繼續胡編亂造。
“哎呀總之!”
阿麗娅也确信這會兒自己不論說什麽都起不到打動這個壓根沒心的家夥的作用,于是拿出了自己做為房東的架子。
“你今天一定要去上學。”
散兵深吸一口氣:“或許我可以知道為什麽。”
也就他現在的脾氣正在逐漸變好,換在他還在愚人衆的那會兒,光是剛剛那些話就夠他擡手把阿麗娅當作地鼠一樣錘進地裏。
阿麗娅心說這還需要理由嗎?
當然是因為迫害(劃掉)因為一個上輩子大致可以算是媽媽粉的粉絲的執念啊!
但她嘴上還是要找點說得過去的借口的。
比如說:“因為我想讓你看看,普通人的年輕生活是怎樣的。”
然後話鋒一轉:“看完了別人的生活,我相信你就會發現,自己是多麽的優秀。”
散兵:“……”
到別人身上去找優越感,這種事情就算在他最不當人的時候都做不出來。
但是阿麗娅眨巴眨巴眼睛。
“就去一天,就一天。”
見散兵仍然不為所動的樣子,她咬咬牙,放軟了語氣:“你知道嗎?我小時候的成績就挺不錯的,但長大之後沒進教令院。”
“但其實,我一直很羨慕妙論派的那些學生,他們抱着圖紙,像是神明一樣,從無到有地構建自己的作品……我也曾想過成為他們的一員。”
聲音有些低落,語氣帶點沮喪。
散兵轉身的動作頓了頓。
他其實一直擁有很強的共情能力。
因為對周遭的世界有着敏銳的感觸,所以才會那麽容易被這個世界從一張白紙染成當今的顏色。
他想起來阿麗娅還在璃月的時候,曾經一邊帶着聚在院子裏的制作組燒烤開黑,一邊說起她小時候的故事。
她說,她小時候和多莉住在一起,兩個人都很窮,還有多莉的姐姐需要養,所以生活很是窘迫。
一直到後來,多莉的生意做大起來了,生活狀況才有所改善。
是因為在那個時候,付不起教令院的學費嗎?
散兵眨了眨眼睛,片刻之後稍微回頭:“只有這一天。”
就當作是……幫她去看看教令院裏學生的一天是怎麽樣的,也算是圓了她少年時期未竟的一個夢吧。
散兵出門去了。
阿麗娅看着他朝着教令院的方向走去。
——當然,穿着的不會是那套衣擺拖在地上的成男款校服。
當他的身影在須彌繁華熱鬧的街道上縮小成一個點的時候,納西妲的聲音終于在阿麗娅的腦中響起。
“真是過分啊,阿麗娅,居然用道德綁架這麽卑鄙的手段。”
“當時教令院都答應給你免去全部學費和夥食住宿費了阿麗娅,是你自己拒絕了他們。”
納西妲清楚地記得,當初的自己甚至覺得阿麗娅這樣的人不去教令院進行更深層次的學習,對于智慧而言是一種可惜。
她當時甚至還問過阿麗娅,如果教令院還能再免除她的一切學習生活費用之外,給她提供一筆豐厚的獎學金,她會不會改變自己的态度。
當時阿麗娅說的是什麽來着?
她說:“不,就算給我一座金山我也不學了,這輩子誰也別想讓我搞論文。”
态度之堅決,語氣之斬釘截鐵,甚至可以讓此世最為堅硬的岩石動容。
“不不不,你錯了納西妲。不管用什麽樣的手段,只要我最終能夠達成目的,那這手段就是好的。”
阿麗娅雙手抱胸,靠在門上,在心裏琢磨着到底要不要叫上一份薔薇奶糊的外賣。
當有了網絡出現之後,外賣快遞什麽的出現幾乎是必然的。
畢竟,線上購物已經出現了嘛。
現在的外賣平臺仍然還沒怎麽做大,也不算經過嚴格的規劃,尚且呈現出一種幾家紛争的局面,但阿麗娅覺得,這些就都交給市場上那只看不見的手去操控就好。
她現在比較糾結的是,賣薔薇奶糊的咖啡館距離她家還是有一段距離的。
按照現在送菜的外賣速度……
可能原本冰冰涼涼的可以當作冰激淩吃的奶糊,在送過來之後可能就已經不夠涼了。
奶糊變成純粹的酸奶,那還不如直接喝冰牛奶來得痛快。
納西妲:“……”
“請不要在這種時候轉移話題,阿麗娅,我是真的很想知道你為什麽一定堅持要讓散兵去上學。”
這裏的上學,當然,不是指上課的意思。
納西妲也希望散兵能夠感受一下學術氛圍,借借書看,聽聽講座。
但現在既然可以不用去教令院,線上就可以感受學習的氛圍……
為什麽又一定要去教令院呢?
阿麗娅眨眨眼:“當然是因為我希望他和妙論派多接觸接觸,學習一下妙論派中已經确定的那些物理學方面的知識啊。”
納西妲:“……啊?”
這個理由來得太過突然,也有點兒沒頭沒腦,就像是她剛剛一拍腦袋想出來的一樣。
“為什麽……是妙論派?”
教令院內一共有六個大的派別,難道其他五個幾不配了嗎?
配當然是配的。
“但是誰叫我接下來想要推出的游戲,都和真實的物理引擎有關呢。”
這裏面可是涉及到了大量的計算。
不讓散兵提前去了解一些相關的參數怎麽行。
納西妲:“……”
黑心,什麽叫黑心的商人,這就叫黑心的商人。
“但是你也可以直接找妙論派的學生,我相信每一個做設計而家裏不算特別富裕的學生都會樂意看在天命游戲開出的高工資的份上,幫你做點兒計算。”
阿麗娅大為震驚:“不對!納西妲,你的這種觀念完全是有問題的!”
納西妲:“?”
她的觀念有什麽問題了,她自己覺得一點兒問題都沒有啊?
直接找妙論派的學生,難道不方便嗎?
“你的觀念就錯在太敗家了。”
阿麗娅的語氣裏面充滿了一種“你啊你啊,畢竟是個不缺錢的神明,所以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的意味。
“首先,散兵是人偶,他不需要睡覺。”
現在散兵每天早上都會有一段賢者時間。
這時間用來賢者,那叫浪費光陰。
應該好好利用起來,比如說計算下一個游戲的數值。
反正他的工資是按照月而不是每天工作多少小時來算的。
“另外還有一點。”
阿麗娅相當認真地說道。
“學生來打工,那是來實習的,實習生的工資怎麽能和正式員工的工資比呢。”
在她的上輩子,大學生就是最好用也最便宜的勞動力,用壞了不心疼,反正是實習生。
教令院的學生……
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就是這個世界的大學生。
“但是你提醒我了!”
阿麗娅捏着下巴,皺眉沉思了片刻之後,就像是頭頂突然亮起了一枚燈泡似的,眼睛也跟着亮了。
“妙論派的學生确實相當有用——相當!”
納西妲平時并不會對阿麗娅開啓讀心的功能。
于是現在,她并不明白她為什麽會突然如此興奮,她直接發問:
“你想到了什麽,阿麗娅?”
“唔,說得籠統一點,大概就是一個全新的地圖。三維的,需要手工建模搭建,畫師只能給出三視圖——甚至他們可能連三視圖都給不出來。”
“在我們的世界,沒有你想要表現出來的那種建築嗎?”
納西妲幾乎是在第一時間想到了阿麗娅還保存着上輩子的記憶這一點。
“你是打算……?”
“是咯,我總得讓提瓦特的大家看一看完全不一樣的東西吧?”
當然,地球上的東西可不能一模一樣地搬運到提瓦特來。
她得……做出一些改變。
比如說,賽博仙俠就是個不錯的元素。
對于提瓦特的一切知識,只要不是天理的禁忌,納西妲就都有過相關的學習,并且可以說得上是相當了解。
但另外一個世界的東西……
“我很抱歉在這方面我幫不了你多少忙。”
阿麗娅搖頭:“不不不,怎麽會呢。”
她緊接着就對納西妲露出了個羞澀的微笑:
“給妙論派的學生們畫大餅,也還需要用到您的名頭啊,小吉祥草王大人。”
阿麗娅最終還是給自己點了一份薔薇奶糊的外賣。
因為額外給外賣騎手加了一千摩拉的小費,所以對方風馳電掣、非常及時地将一份尚且摸起來冰冰涼的甜品送到了她的手上。
這份薔薇奶糊吃起來完全就是冰激淩的口感,甚至表面凝結着的薄薄的一層寒霜還帶着點硬質。
阿麗娅舀起一勺,在口中将冰鎮的奶糊抿到化開,感受着甜絲絲的、混雜着須彌薔薇的花香,以及那些碎堅果的油脂香氣伴随着奶甜的味道在口中彌漫,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
——享受,當真是一種享受。
比起她的“享受”,散兵那邊明顯就沒那麽惬意了。
他在教令院過的一天算不得多麽好,但其實也說不上不好,最大的問題來自阿麗娅。
回到家裏之後的散兵沉着臉将手上厚如兩塊磚頭疊起來一樣的資料放在桌面上,在阿麗娅湊過來,有些賤兮兮地問他今天在教令院感覺如何的時候斜睨了她一眼。
目光冷淡且藏着幾分殺氣。
會讓人在對上這雙眼睛的時候聯想到一些在璃月的武俠小說中流行的暗器。
“如果你仍然對教令院以及妙論派的學習有着很濃厚的興趣。”散兵面無表情地說,“我可以向賢者遞交申請,讓他同意你去旁聽——或者你可以直接問你的神明朋友,我相信小吉祥草王非常樂意給你一個學生的身份。”
他今天早上也是突然被阿麗娅的表演唬到了,這才被她蒙蔽,聯想到了什麽因為家庭原因不得不放棄熱愛的學習這種狗血的展開。
今天去教令院,和賢者随便聊了幾句之後,才從賢者的口中得知,原來某人根本就是拒絕了教令院。
——甚至包括高得離譜的福利政策。
阿麗娅:“……”
阿麗娅:“謝謝,不了。”
她拒絕得斬釘截鐵。
學習這種東西,看別人去學,那是将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
但是如果要讓她自己去學……
那就是成為別人的快樂的墊腳石。
阿麗娅表示自己早就發過誓,這輩子絕不再沾論文。
她就算從防沙壁上跳下去,吃綠汁脆球吃到噎死,都絕對不會寫論文的。
絕對不。
散兵:“……”
他搞不懂,既然這個家夥自己也對教令院有不小的抗拒,那她為什麽就不能将心比心推己及人,也放過他呢。
不過……
他低頭的時候,目光不由自主地再一次落到了那一沓寫滿了公式和數字的教學資料上。
妙論派的課,其實還是挺有趣的。
真是不理解,為什麽那麽多的學生會在上課結束之後苦着臉表示自己這輩子選了這位學者當自己的導師,大概就永遠都不能從教令院中畢業了。
這些教學內容的難度難道不是适中的嗎?
稍微有一些難點,但那也只是用來激發學生在學習過程中自我鑽研的精神。
不是嗎?
散·一點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其實正在凡爾賽·神明制造的人偶·還沒有學過概率論就能夠手算角色招式數值以及聯機匹配時可以打出的傷害雲雲·兵高高地坐在雲端上,完全理解不了普通學生面對一門高難度課程時的絕望。
阿麗娅的良心其實也沒有完全崩壞。
至少她還會問問散兵今天學到了點什麽。
——如果可以的話,她是不是自己也能跟着學習一下,這樣就可以提前開始制作一部分的“真實物理引擎”。
散兵并不藏私,優秀的記憶水平甚至讓他可以完整複述從學者口中說出來的每一句話。
阿麗娅大概聽懂了一點——好像和她上輩子沒選,但是看到室友選了的《大學物理》有點相似。
但也就僅僅限于在力的相互左右這些方面有點相似了。
其他的嘛……
其他的全都是她聽不懂的東西。
散兵:“baba”
一通文不加點、不帶一聲呼吸的講解結束。
阿麗娅:“等、等一下,你剛剛為什麽要設那個參數來着?有什麽意義嗎?”
散兵:“?”
“這是十分鐘之前我說到的內容。”
散兵搖搖頭:“真不理解為什麽你當初還能被教令院看中。”
甚至還提出可以有獎學金。
阿麗娅漲紅了臉:“那你也得想想我已經有多少年沒有學習了!”
再說了,去教令院之前能夠表現得像是個神童,那是因為她有一個成熟的靈魂。
大人回到小學,哪怕是小學五年級的題目都簡單得随手就能解開。
但回到高中或者回到高數課堂上去試試?
看得懂題目都是記憶力好。
之後的日子,散兵就開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妙論派的那門課雖然有趣,但不足以支撐他對教令院改觀——畢竟其他的課都實在沒什麽意思。
直到一個星期後,納西妲找上門來。
她就像是那種給老師打電話詢問了自家孩子成績,結果得到了很不理想的回答的家長一樣,憂心忡忡:
“你是不是有一門課,一直沒去上吶?”
阿麗娅聽了納西妲的話,也跟着橫眉豎目:“逃學是絕對不可以的!翹課也不行!”
散兵:“……”
他深吸一口氣:“沒有。”
這種小事——當然了,對于前愚人衆執行官來說上學這種事還不能算小嗎——上頭,散兵完全沒有說謊的必要。
納西妲:“這樣嗎……但是我今天去問了負責這門課程的學者,他告訴我名叫散兵的學生一直都沒有去上課過。”
負責教授這門課的學者上了年紀,是那種對學生相當認真負責,而且眼睛裏容不得沙子的。
他對納西妲說:“像這種學習态度極度不端正的學生,根本就不應該學習!”
要不是看在納西妲那小吉祥草王的身份上,他可能會直接要求納西妲把這個“倒黴學生”帶走了事。
不是不來教室聽課嗎?!幹脆這輩子都別來了!
散兵将這段時間自己上課回來之後寫的作業(其中絕大多數都是應付)遞給納西妲看。
“這裏,每個學院的課程都有。”
納西妲快速量子閱讀了一番,放下作業的時候,臉上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我明白了,這是我的問題。”
妙論派的基礎課程,與針對最優秀的一批學生開設的精英課程前段時間互換了教室。
但是納西妲身為神明,當然不會管這些。
于是她給散兵的課表上的信息就沒有更改。
“……唔,也就是說,你反而對難度最高這一檔的課程接受最為良好是嗎?”
納西妲肉乎乎的小手托着下巴沉思。
“那麽,或許我可以幫你把其他的幾門課程,也都調換成難度最高的試試看?”
她覺得,以散兵的學習能力,想要學好這些課,應該也不會太難?
散兵:“……”
這不應該。
他冷靜地站起來,拿着自己的作業,轉身回了客房,并立刻将門關上還反鎖了。
阿麗娅擡手撓頭:“啊……孩子可能天生就不怎麽愛學習,納西妲,我覺得我們這些當家長的應該适度尊重一下孩子的意見。”
納西妲瞥了阿麗娅一眼。
尊重什麽?
指用拖地的制式長袍來侮辱他的身高嗎?
納西妲:但凡不是阿麗娅先前送的那個禮物實在感動人,而且散兵還在修身養性,早在她讓散兵換上那身衣服的時候,她就應該比現在還要矮上将近二十厘米了。
為什麽是二十厘米?
當然是因為腦袋搬家啊。
抗拒學習的散兵最後還是獲得了尊重。
他把其他的課程都退掉了,只留下妙論派的那一門,剩下的時間除了用來工作之外,就是借上些許書籍,躲在教令院外面陽光燦爛的草坪的角落,自己慢慢一頁一頁地研究。
阿麗娅偷偷瞄過一眼他在讀的書。
結果發現……
這本書是用某種古文字寫的,反正她是看不懂。
散兵知道她路過。
自從上次一不小心把人過肩摔砸在地上之後,他就開始比以前更注意分辨從自己身邊走過的人的氣息。
阿麗娅的偷偷路過,甚至連斂息都沒有做到,只是放輕了腳步而已。
他自然是早就意識到了她的靠近。
這會兒剛好回頭,嘴角适時帶上了一點嘲諷的微笑:“這麽簡單的文字也會看不懂嗎?不會吧,這樣看着我的意思,是想要我來教你?”
阿麗娅:“……”
壞東西,滾出她的世界。
散兵在妙論派學習到了大概第一個月尾巴上的時候,某天他拿着自己演算的草稿從屋外進來,沒有看向阿麗娅,但是開口:“聽說妙論派一個很天才的學生要從沙漠回來了,老師讓我去跟着他學習學習,能獲得更多的進步。”
——是的,沒錯,在确認了那位學者确有真才實學,至少在他深耕的領域,散兵覺得自己三五年之內還達不到對方的高度之後,他在明面上也挺客氣地稱對方一句“老師”了。
不論是納西妲還是阿麗娅都覺得這算是個好現象。
某種程度上來說,散兵一開始就是彬彬有禮,對誰都非常客氣的。後來也就是遇到了愚人衆,企業文化就是陰陽怪氣,這才學得滿嘴沒什麽好話。
“看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周圍環境可以對人的行為表現起到非常大的影響這個結論相當正确。”
納西妲在自己的人類觀察演技上打了個勾。
“或許再這樣下去,他會表現得和人類完全沒有區別?”
阿麗娅倒是不覺得。
“嘴臭可能還是很難改的吧,他在游戲裏面和人口頭PVP得還兇着呢。”
上次聯機,隊伍裏有個人一直往對面的塔兵開麥來了一句:
“我們這邊的複活點可能不叫複活點,是只收容你一個人的孤兒院吧?”
最多就是對身邊對他态度比較好,比較關心他的人開始嘴下留情,口中積德。
“不過我覺得,這樣才更好。”
要是完完全全是個單純小白紙,那也太容易被騙了。
要是一直都像是在愚人衆裏面似的,那……那回對她這個一天十幾個小時和他待在一起的人造成很大的心理上的壓力和打擊。
外兇內軟,這是最好的狀态。
尤其是在她打游戲遇到豬隊友,或者幹脆就是那種要和她搶角色,覺得女生就是不行,哪怕段位比他高也還是不行的惡臭玩家的時候。
聽散兵站在自己這邊,槍口對外輸出罵人的時候,那真的是“如聽仙樂耳暫明”,怎一個爽字了得。
說回當下。
散兵現在的語氣并不算不好。
或許是因為那位學者在說完建議他跟着去學習學習的時候,後面加了一句“在這個學科領域之內,他已經将我這個曾經的老師遠遠甩在了後面”;又或許是他對散兵的期許:“如果你繼續在這個領域裏深挖,說不定會做出比他更大的成就呢。”
總之他現在很有興趣去了解一下,這位被人稱為“妙論派之光”的學生。
“所以,我來請個假。”
三天之後,他打算去禪那園,見一見那位“學長”。
對方據說很忙,從沙漠考察研究回來之後,就要接翻新禪那園部分建築的工程。
“妙論派之光?卡維嗎?”
阿麗娅推開椅子站了起來:“他總算從沙漠回來了?”
妙論派之光本光從沙漠回來了,這也就意味着,她終于可以開始自己關于新游戲的制作了。
不過,首先,她得準備點什麽東西,當作抛出去的那個餌料,讓卡維自己主動來咬鈎才好。
“名字好像确實是你說的這個。”
散兵看她這副模樣,頗為奇怪:“怎麽,不過是一個學生從沙漠回來而已,你那麽激動?”
從前也沒聽說過她和妙論派的學生關系好啊。
他問了,阿麗娅擺擺手,敷衍道:“嗨呀,你不懂,額,也不算吧,反正過兩天你就懂了。”
散兵眯起了眼睛。
還有什麽是他不能知道的?
阿麗娅拍了拍他的肩膀:“總之,我和你一起去禪那園呀,路上的安全什麽的,就全都拜托你啦!”
散兵很不樂意。
可能是因為阿麗娅的态度,但他決定自己不樂意還有更大的可能性在于——現在的他不樂意做這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事情。
于是,“正常快樂生活”的理性暫時壓下了那些不樂意,他應允:“可以啊,幫我把大號解禁了。”
是的。
上次了解到散兵封號始末之後,阿麗娅心生憐憫。
雖然笑也是笑了好久,但最後也還是覺得這個理由沾點離譜,于是手動在後臺半個散兵把賬號恢複了過來。
但是,大號回到散兵手裏沒幾天,它再一次被封了。
阿麗娅抓着自己的腦袋,想了好一會兒都沒想明白散兵這人怎會如此不珍惜自己的號。
“你就這麽想被封禁嗎?”
她嘆着氣,再一次爬到後臺去看散兵大號的被封原因。
然後她看到了一行鮮紅的大字:
因涉嫌侮辱雷電将軍,被舉報過多封號。
散兵臉很臭:“我沒有繼續針對禦建鳴神主尊。”
他已經非常克制了。
阿麗娅去重新核實了一下那些舉報記錄。
阿麗娅:“……根據後臺數據顯示,這些人以前就舉報過你。”
破案了,是當年第一次把散兵的大號【平等創死所有人】舉報到封號的那批玩家,他們近日來看到這個賬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