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1)
早晨的空氣很好。
和游戲裏的安全區絕對不會下雨不同, 真正的提瓦特,城裏也是會下雨的。
所以,并不存在什麽只要把衣服曬出去了, 就不用擔心天氣變化, 可以歡快地和家裏人牽着小手出去玩這種看起來很爽,仔細想想也很爽的情況。
昨天夜裏, 在阿麗娅和鹿野院平藏分開之後又過了一陣子, 一場很輕很薄的雨從東邊一路下過來。
風将雲往西吹,在稻妻城上方掠過了大概一個小時左右的光景。
雨聲很小,細細密密的,幾乎沒有多少人能夠聽見——甚至包括一些昨夜壓根沒有睡覺的。
當一早上推開門的時候,他們才震驚于被雨水洗得幹淨剔透的清新空氣, 以及推開門後看到的,深色的青石板路。
溫迪從酒館裏出來的時候,身上還帶着點櫻花酒那淡淡的稻甜味和花香。
他差一點一腳踩進路邊的積水塘,把鞋子弄濕掉。
“哦, 愚人衆嗎?”
還好他喝了那麽多的酒, 卻不影響他的大腦正常轉動——換成随便哪個普通人,這會兒估計上街都走不了兩步, 要直接醉倒在烏有亭門口的街上,全身沾滿混了泥土的雨水。
“好啊,我和你們一起走一趟,不過事先說明,這次出來的時候, 我只帶了一把琴。”
溫迪的意思是, 他可以入隊, 但絕對不會負責輸出。
阿麗娅沒有意見。
他被掏神之心的時候都在演, 辮子都沒有亮起來呢,也不能指望在對付另一個執行官——尤其對方的計劃還不是謀求神之心,或許只是祟神之力這一類魈來稻妻都能熟練解決掉東西——的時候,他就認真幹活了。
鹿野院平藏不知是不是因為身為公務員的緣故,非常有時間觀念——但阿麗娅仔細想了想之後否認了這個想法,畢竟平藏本人并不是什麽很典型的公務員——但他早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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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早到還給阿麗娅帶了一份稻妻典型的早飯。
于是他在看到和阿麗娅一起過來的溫迪和阿貝多的時候直接懵了。
青年剛剛想要舉起來的手僵硬住了。
鹿野院平藏:“那、那個……我不知道還有兩位,我只多帶了一份早餐。”
阿麗娅設身處地地想了想,覺得好像是挺尴尬的,于是就主動上前一步,從他手中接過了這份早餐:“沒關系,這兩位是我在工作上的……額,下屬,孝敬我是應該的。”
挂機在阿麗娅腦內的納西妲突然聽到這句差點在淨善宮內笑出聲。
納西妲連忙給阿麗娅發送腦電波消息:“別繼續開玩笑了,我這邊還在審核繼任大賢者的候選人呢,要是笑出聲來了,嚴肅的氣氛就全沒了。”
她本來長得就嫩,全靠一身神明氣質壓住了場面。
這會兒如果阿麗娅還逗她笑……
場面大概會失控。
“哦,我知道了,不好意思。”
阿麗娅老老實實道歉,一邊自掏腰包就近給自己的兩位“下屬”買了早飯。
“來,別客氣,今天老板請。”
溫迪:“唔——那我可以挑選更貴的一份嗎?”
溫迪:“畢竟老板不差錢呢。”
阿麗娅:“……”
阿麗娅:“要知道,對于喝酒喝得比較多的人來說,早餐吃些紫薯包子、白煮雞蛋這樣的粗糧和高蛋白質食物會比較健康。”
溫迪:“嗯?”
蛋什麽質?他聽不懂。
阿麗娅嘆口氣,感慨提瓦特目前還沒有分出營養學這一學科真是太可惜了。
否則她直接給溫迪安排上護肝養生一條龍。
最近在光華容彩祭期間。
所以,白天的時候,別看稻妻城以及離島上面的人很多,但是在野外,除了大路上,其他地方基本就都看不見行人了。
這對調查來說,無疑算是一件好事。
畢竟,本來嘛,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讓一衆天領奉行的好手吃虧的存在,路人就算和他走了一條道,未必也能夠意識到此人的存在,能幫上多少忙就全看薛定谔的貓心情如何。
但如果路上行人多,不管是愚人衆還是那把被拿走的,上面附着着比較強的祟神之力的籠釣瓶一心,都有可能對來往的人造成危險。
溫迪雖然表示自己在隊伍裏也只能當個混子,但混子也不是什麽事情都不做的。
風中鳥獸的竊竊交談,祟神的氣息缭繞蔓延。
“他沒有掩蓋祟神的氣息。”
溫迪朝着一個方向往前走,腳下的地面高低不平,他卻走得飛快且輕巧,甚至不能用像是一只鹿來形容他。
他分明就像是一片飄起來的羽毛。
納西妲有些擔心:“如果動手的人是愚人衆裏面的精英士兵,那麽問題還不算大,但如果是博士的話……他明明應該有掩蓋祟神的能力。”
愚人衆執行官第二席,納西妲在和他交手的時候了解過他的強大。
阿麗娅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跟上溫迪的腳步不要掉隊。
她這會兒左右肺都已經有被點燃的感覺了,回應納西妲的話的時候,甚至就連意識裏發出的聲音都在喘息。
“呼——這樣啊,那、那你的意思是,是說博士,他有可能,呼,他有可能是故意讓別人發現行蹤的嗎?”
納西妲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
愚人衆在稻妻已經深耕了幾百年了。
哪怕随着女士被雷電将軍斬為灰燼,不,連灰燼都沒剩下,應該說是斬為衣冠冢,愚人衆在稻妻的勢力也逐漸被拔除了不少。
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很難說現在的愚人衆在稻妻還有多少殘餘的勢力。
而那些殘餘的勢力是否在稻妻将重心轉向發展與開放的時候,接機恢複元氣,甚至将更多的愚人衆勢力引入稻妻,這些都不得而知。
也就是說,倘若遇到敵人的話,阿麗娅在心裏總結,敵方的實力上下線相差會非常大。
要麽和主線劇情中熒需要面對的那樣,一國一個執行官,要麽就像是平常的每日委托一樣,幹掉一個債務處理人就行。
阿麗娅自己的态度,是偏向于前者的。
拜托,博士的藥劑都出現在這邊了,說他不想來攪攪渾水,阿麗娅覺得就算自己把大腦從顱骨裏面摘出去,做一個沒有腦子的人,她都不可能信這個。
半小時後,他們追到了甘金島上。
前方是九條陣屋。
但是九條陣屋與甘金島之間還隔着一道很深也很寬的海峽。
鹿野院平藏抿抿嘴唇,嘴角都繃緊了:“我去看看附近有沒有空閑的船吧。”
這段時間,天領奉行以及稻妻其他的政府部門需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于是,原本會在甘金島這邊随時等着需要到九條陣屋那邊去的官方擺渡船也變成了幾個小時才開一班。
至于民間的擺渡船,那就更別想了。
追蹤這種事情,最是講究一個實效性。
追得夠快,各種各樣的線索都還留着,能夠獲得的信息也就更多。
不管怎麽說,反正鹿野院平藏絕對不可能等上幾個小時。
然而沿着海灘找了找,不僅空船沒有,能問的人也都不在。
往常習慣在甘金島這邊開攤子的,最近都因為客源轉移跑去離島那邊做生意了,于是這邊一下子就顯得有些荒涼。
鹿野院平藏一拳砸在掌心裏:“我往回走走看看。”
但剛要轉身,就被阿麗娅拉住了小臂:“不用,有風場。”
鹿野院平藏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平地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生出了一個風場,半空中還飄着好幾個白色的加速圈。
整整齊齊,好像一個競速賽道,等待着面前的這幾位玩家去挑戰。
鹿野院平藏:“……哇哦。”
他聽說過蒙德的捕風瓶,但是面前的賽道……
這好像不是區區一個捕風瓶就可以生成的。
阿麗娅心說那當然了,畢竟隊伍裏可是有風神他老人家的。
随手弄幾個風場和加速圈這不是輕輕松松的事情。
但明面上她還是要為溫迪随便一揮手弄出來的速通海峽方法找借口:
“啊——這是……這是蒙德的一種特産,名字叫做……額,叫做競速賽道布置器!”
她看着鹿野院平藏那明顯不怎麽相信的眼神,按住他的肩膀往前推:“诶呀,還是先快點追上去吧!有什麽事情,等過段時間再說啦!”
的确,這點小問題在追丢失的那把具備祟神之力的刀面前完全不能算是問題。
鹿野院平藏打開風之翼,順着風場飛了上去。
阿麗娅給溫迪扔過去了一個贊賞的表情。
巴巴托斯,你在關鍵時刻還是很靠譜的!
回去之後就給你加工資——不對,給你加上一張蒲公英酒無限續杯卡。
然後,她也打開風之翼,緊随在鹿野院平藏身後飛了出去。
溫迪看着她逐漸飛遠、變小的背影,搖搖頭,看了口氣:“诶呀,就連蒙德人的事情,我都建議他們自己解決,沒想到這次來了稻妻,我反而要為稻妻人解決他們的問題了。”
祟神的氣息一直從九條陣屋,來到了踏鞴砂。
一到踏鞴砂,溫迪就表示自己派不上什麽作用了。
“這裏祟神的氣息太多了。”
當年用來鍛刀的晶化骨髓什麽的,在這裏留下了太多祟神的殘餘。
就算熒到踏鞴砂來的時候,算是在澤維爾的幫助下解決了全部的問題,但這些氣息的徹底淨化也不是那麽輕松、那麽快就可以做到的。
籠釣瓶一心身上的那些祟神氣息,雖然比起當下踏鞴砂的整體水平來,是要強上很多的,但畢竟帶着刀的人比他們提早出發上很長的時間。
逐漸消散的氣息混雜在一片混亂的祟神氣息裏面,是很難被覺察到的。
但是,都已經到了這裏,其實也用不上溫迪再怎麽感受氣息、指引方向了。
因為阿麗娅很快在這裏,看到了愚人衆先遣隊的身影。
她和其他人一起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面。
在前頭算不上很遠的小路上,一個水铳重衛士和一個風拳前鋒軍一前一後地走着。
之所以是一前一後而不是并肩,阿麗娅有很充足的理由懷疑是因為這條道路不夠寬。
這兩個愚人衆先遣隊正在交談。
溫迪的風,将他們交談的語句吹到衆人耳邊,讓他們得以聽到。
水铳重衛士:“……老天啊,為什麽我要被分配到這個地方來,這裏全都是紫色,該死的紫色,我的眼睛裏面已經看不到別的顏色了,再這樣下去,我懷疑我就要變成瞎子了。”
風拳前鋒軍按住他:“謝廖沙,這種話你對我說也就算了,可千萬不要對別人說,要是博士大人聽到了……”
他似乎是有些害怕,因為接下來發出的聲音,像是打了個哆嗦。
阿麗娅很輕很輕地吐出一口濁氣。
她心想:果然是博士。
這個老逼登,一年到頭難道就不給自己留幾天年假嗎?怎麽這麽熱衷于出來搞事。
水铳重衛士也反應了過來,連忙應聲道:“對、對!”
但他的語氣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就重新輪向低落:
“唉,可是我……”
“可是我是真的很想回家。”
風拳前鋒軍:“別傻了,壁爐之家可不能算是咱們的家,走吧,咱們先去前面的崗哨處執勤,然後去領今天的晚飯,聽說今天的飯菜裏面會有紅菜湯,我把我的酸奶油再給你一半,怎麽樣?”
水铳重衛士很明顯被這個好處誘惑到了。
他點頭,語氣也随之興奮了點:“那我把我的咖啡給你。”
阿麗娅看着這兩個人一步一步往前走,在不就之前才下過一陣小雨,因此顯得濕潤泥濘的地面上留下一個個深深的腳印。
正打算再往前兩步,跟上那兩個愚人衆先遣隊,把這個地方的崗哨給拔除了,阿麗娅突然覺得手指上一痛。
像是幾根并在一起的針突然刺向了她的指腹。
“嗷——”
盡管很快就把聲音壓了下來,但剛開始那發出的短促卻不算很輕的聲音還是驚飛了一只枝頭的老鴉。
老鴉的動靜,明顯也被前面的那兩個愚人衆先遣隊發現了。
“那邊有什麽動靜!”
水铳重衛士端起了自己的槍,步伐沉重地朝着這邊走來,而風拳身上則亮起淡淡的綠色光芒,快速朝着這邊沖了過來。
這會兒有兩個選擇。
一個是轉移,另一個是直接開打。
只可惜,因為下過一場雨的緣故,地面潮濕,哪怕躲在石頭後面的每個人體重都是輕飄飄的,貓着腰站的時間久了,一樣會在濕潤的地上留下明顯的腳印。
這下,就算是想要躲開,也極有可能被沿着腳印追上來。
到時候,非但想要甩掉的人沒有被甩掉,甚至還有可能因為引起更大的動靜,招來更多愚人衆對他們的圍追堵截。
于是,想明白這一層,鹿野院平藏第一個從石頭後面跳了出去,一拳挑着風拳前鋒軍身上的破綻打了出去。
阿貝多緊随其後,幾朵金色的陽華悄然在地上綻放,等風拳前鋒軍意識到這些小東西出現的時候,金色的岩元素光芒已經沿着他的皮膚、肌肉和骨骼,将震蕩的波紋傳開,讓他沒有力氣在繼續戰鬥。
風拳前鋒軍身體一軟,鹿野院平藏順勢一拳打在他的額頭上,将他打暈了過去。
至于後面的水铳重衛士——他在看到自己的好友昏昏倒地的時候就已經開啓了水盾,但是水盾,本來就是最容易被草元素破掉的嘛。
阿麗娅将自己的雷網向外一扔,罩在這個水铳重衛士的身上之後就直接下線了,把身體的掌控權交給了納西妲。
納西妲擡手便是一枚蘊種印。
草元素的标記出現在水铳重衛士的身上,随着草元素一次一次地覆蓋上來,快速消磨着水铳重衛士那本來就不算厚的元素盾牌。
而盾牌被解決之後,兩發蔓激化就可以徹底解決一切問題。
水铳重衛士那因為邪眼而略顯肥胖的身體軟噗噗地倒在了地上。
因為肉比較多的原因甚至沒怎麽發出聲音。
從阿麗娅發出聲音驚飛老鴉,到愚人衆先遣隊成員被快速解決而後倒在地上,看樣子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從暈厥的狀态塑形過來,一共也就過去了不到六七秒鐘的時間。
溫迪從頭到尾都沒出手。
他非常實誠地履行了在一開始對阿麗娅說的話:
他,是個混子,不打架,最多輔助。
你看,這不就在別人打架的時候,連動動手指的活都沒幹嘛。
鹿野院平藏動作娴熟且快速地将這兩個愚人衆綁好,封住了嘴,不讓他們在蘇醒過來之後,又發出聲音進行呼救的機會。
然後就提溜着這兩個家夥到一邊,直接扔在了一處植被還算是比較茂密的草叢中。
“差不多了。”
他将手上的泥土拍掉:“走吧,我們從這邊過去。”
為了不在地面上留下腳印,阿貝多貢獻出了他的陽華。
——只要踩上陽華,把它當作交通工具在天上飛,就不會再地面上留下腳印,不是嗎?
阿麗娅看着面前金燦燦的四葉金屬花,再看看自己多多少少沾了點泥的鞋子,誠心誠意地對阿貝多說:“謝謝你,阿貝多老師。”
阿貝多:“……”
為了不引人注意,陽華創造的晶臺只在低空飛行,但就算是這樣,阿麗娅也差一點被上方的石頭敲到頭。
溫迪及時伸手,蓋住了她的頭頂,這才沒有讓她在前行的過程中,還沒怎麽遭遇大股的敵人就先把自己弄出點傷來。
阿麗娅看到溫迪的手背上紅了一塊,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了聲謝謝。
看起來還挺疼的……畢竟是她自己不小心。
“沒事。”
溫迪揉揉手背,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但接口問了個問題。
“說起來,剛剛是不是我不小心踩到你的腳了?否則你怎麽會突然叫起來呢?”
“不是,是一只鬼兜蟲,它咬我。”
阿麗娅将手伸出去,食指上赫然有一個小小的傷口。
“好痛!”
她将另外一只手也張開,裏面赫然握着的就是剛才咬她的那只鬼兜蟲。
“額——這是納西妲抓的,不是我。”
這只鬼兜蟲現在的狀态仍然不怎麽好。
至少很不安靜。
它搖頭晃腦,張牙舞爪,好像有要再往阿麗娅的手上咬一口的意思。
“哦?”
鹿野院平藏将這只鬼兜蟲接了過去。
做為一個突破材料要用到鬼兜蟲的稻妻人,他對鬼兜蟲的了解還算是比較詳盡,而他已知的那些對于鬼兜蟲的知識告訴他,現在這種狀況的鬼兜蟲,其實并不是正常的。
“但鬼兜蟲的性格非常溫順遲鈍,就算在鬥蟲的時候,他們也很難這樣狂躁。”
鹿野院平藏有些奇怪:“如果單單只是因為祟神的力量,我覺得也不盡然。”
在熒還沒有來到稻妻之前,踏鞴砂的祟神就已經洩露了。
那個時候,仍然有人居住在這裏和不遠處的八醞島上,頂着那麽強的祟神氣息,他們中仍然有一些以抓捕鬼兜蟲售賣維生的繼續着自己的老本行。
那個時候,也沒有聽說過鬼兜蟲的性格從溫順變得兇狠起來啊。
“不過,這不是我第一次見到不溫順的鬼兜蟲。”
阿麗娅說話的語速慢慢的。
她的眉頭稍稍皺起。
“我前幾天的時候,和荒泷一鬥一起去了一趟天守閣
那時候的鬼兜蟲湊在一起,看樣子,也相當暴躁,像是要打架似的。
阿麗娅還記得自己當時伸手但差點被咬的心慌。
以及一鬥對她說“抓鬼兜蟲嗎,有手就行”然後被她認為是徹頭徹尾的欺詐。
“那時候我看到的鬼兜蟲,和現在的……應該是一模一樣的。”
她抿緊嘴唇,沉默了片刻才往下說:“抱歉……那時候我以為,這是正常的現象。”
她還以為是類似于貓到了春天,就會開始叫春一樣的那種暴躁,是物種生命中自然會出現的階段。
聽她說到這裏,鹿野院平藏的臉色沉了下來。
鬼兜蟲的這種現象是絕對的異常,這樣的異常得以發生,必然是有什麽外部因素的幹擾才導致的。
那麽,導致鬼兜蟲發生異常的外部幹擾因素是什麽?
他很容易就能夠聯想到阿麗娅在昨天和他交換信息的時候說起的,愚人衆執行官第二席博士。
鬼兜蟲的異常、長門遇險以及收藏刀具的失蹤,這一切的發生,以及發生的時間,已經緊湊得不能用“巧合”這個詞來說明了。
但如果天守閣下方也出現了和踏鞴砂相似的跡象的話……
鹿野院平藏皺眉,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下巴。
那位愚人衆執行官博士,他想要做些什麽?
暫時,鹿野院平藏推理不出來博士想要做些什麽。就算是猜也不行。
但有一點,已經鐵板釘釘地寫明了:
博士想要做的事情,絕對不會是什麽好事。
看到青年的臉色難看成了這樣,阿麗娅提議道:“你要不要先回去通報你的同僚?”
至少讓天領奉行的那夥人先了解一下情況吧,否則萬一愚人衆在稻妻城那邊動手了,如果憑借着博士的那些藥劑,想要偷襲成功是有非常大可能性的。
鹿野院平藏搖頭:“不了,現在趕回去肯定已經來不及了。”
只能先把這邊的事情先解決掉,說不定天守閣下方的危急不用管就能自己解除。
“哦,這樣,你稍微等一下。”
阿麗娅反應過來,打開虛空終端,給神子接連發了三條一模一樣的消息過去,三條之後又三條,狂轟亂炸,直接刷屏。
“好了,我覺得神子應該不會錯過我的消息,她會轉告九條裟羅的。”
她關掉虛空終端,露出一個微笑。
“這就叫做科技改變生活。”
納西妲萬歲。
網絡萬歲。
鹿野院平藏有些羨慕:“可惜,這樣東西暫時還不能運用在天領奉行平時的工作中,畢竟不是稻妻自己研制出來的東西,在一些機密性方面沒法保證。”
阿麗娅:“……”
她心說虛空網絡的總終端現在就在她腦子裏挂機着呢,鹿野院平藏當着納西妲的面說機密性不能保證……
額,就是說小夥子你真的很勇。
多虧了納西妲是個仁慈善良的神,不會計較這些,否則她真的很懷疑鹿野院平藏明天出門的時候會不會直接在門檻處左腳絆右腳,一個平地摔倒地。
挂機在她意識裏的納西妲:“……”
納西妲:“喂,阿麗娅,你不覺得你自己的這番想法才是對我的管窺蠡測,妄加揣度嗎?”
鹿野院平藏的話她确實不放在心上。
——這種事情太正常了,雖然在提瓦特大陸上,國與國之間一直存在着的是友誼而非戰争,但……看看愚人衆就知道了。
虛空這種東西啊,想要對接上日常的政務工作,除非像璃月那樣有着絕對超然的經濟地位,完全不介意自己日常對于經濟以及發展的規劃被其他國家學習。
阿麗娅打了個哈哈:“诶呀,相信我們寬容大度善良美好的小吉祥草王大人是一定不會介意我的少許冒犯的對不對?”
就算真的冒犯了,那也最多就是回到須彌之後做上一盤棗椰蜜糖就能哄回來的。
一盤不夠就兩盤。
在這方面,納西妲可算是比派蒙還好哄。
這邊,雖然說對天領奉行的預警通知已經發送出去了,但是阿麗娅是不敢說自己就有多麽放心的。
九條裟羅的實力放在平時能看,但倘若是對上愚人衆執行官,那可就太不夠看了。
還記得在游戲裏,她闖進天守閣嗎?
那時候她對上的不過是女士,愚人衆執行官中的第八席。
而對上女士,她都沒能撐過哪怕一個回合,擡手就被女士打暈了。
倘若不是因為雷電将軍對這個忠心耿耿的屬下很是在意,只怕女士下手在狠一點,她連命都不一定能夠保住。
所以,阿麗娅心想,要緊的還是他們這邊。
最為重要的是,速度必須要快。
只要盡快把踏鞴砂這邊的問題解決了,就算趕回天守閣那邊……
應該也還是來得及的。
問題不大,反正熒自己也還在離島呢。
她解決不了博士,那也是成功擊敗過公子、女士和沒能完全成神的散兵的強者。
她嘆了口氣,又一次感慨愚人衆真的很喜歡在這些本應該休息放松度假參加漫展,總之就是相當悠閑的,可以讓人正大光明“虛度光陰”的時候跳出來搞事。
搞事也就搞事了吧……
但除了熒能獲得原石,剩下的人的加班費呢?
麻煩用摩拉結算一下啊謝謝!
從這邊的山洞繞進去,躲過那些像是在巡邏的愚人衆隊伍,偶爾将一兩個比較敏銳的快速解決,在他們來得及發出聲音之前弄暈過去,就像先前那兩個愚人衆先遣隊成員一樣,一直走上大概十分鐘,就可以進到山內。
踏鞴砂的山中有很大的空間,上方是空的,雖然有一座浮空山石擋着,但仍然有些許的陽光從上方照下來——很微弱,而且參雜了紫色在其中。
阿麗娅的目光沿着四周的那些斷壁殘垣,以及地面上那些有挺明顯被破壞跡象的木制棧道往山的中空地帶望過去。
她第一眼能看到的,就是曾經徹夜不息點燃運轉、以極高的産能産出着一把一把精良刀劍,以及在整個提瓦特都相當出名的[玉鋼]的踏鞴砂禦影爐心。
雷靈以及那些飄浮的結晶,還有鳴草以及那些吸收了大量雷元素生長出來的藍紫色的草叢——這些将整個山洞都點出了讓人盯着看時間久一點就會覺得不舒服的紫色。
擡頭看向上方,殘缺斷裂的浮空橋,以及山石上規格不算很小的建築,都是當年踏鞴砂曾經繁榮一度的鍛造業的象征。
阿麗娅在看到那些殘破但還沒有垮塌的建築時,一時間仿佛能夠幻視到在博士還沒有來到這個地方之前,在他還沒有騙過丹羽以及禦輿長正等人,讓工匠們将晶化骨髓加入爐心的鍛造的時候,踏鞴砂曾經是個怎樣需要辛苦勞作,但又絕對算得上幸福祥和的地方。
冶煉鍛造的鋼鐵敲擊聲,爐心中點燃的熊熊烈焰,興許還有匠人們鍛成一把絕世好刀之後欣喜若狂的喊叫,以及——
華館夢醒形骸記中,榮花之期記載過的,月色之下随着歌聲起舞的,往昔白紙一樣的少年。
如今,雖然祟神的問題已經被熒和澤維爾解決過了,甚至澤維爾還邀請她一起拍了個名為《踏鞴物語》的電影,但興許是因為天領奉行內部權力更疊,以及與海祇島之間的戰争止息了的原因,現在的踏鞴砂,尚且沒有恢複它身為稻妻鋼鐵生産廠的功能和地位。
山中一片寂靜,飛鳥厭惡此處過分強烈的雷元素氣息,于是就連飛過的時候都繞着此處。
只有一絲細細的風。
帶着那些散發出幽幽熒光的草木,搖搖晃晃。
阿麗娅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為什麽是在踏鞴砂。
為什麽是在這裏。
為什麽要選擇祟神的力量。
以及,在長門的這樁事情發生之前,她和納西妲原本想要做,但是被打斷的事情。
這一切串聯到了一起。
讓她不能不想到一個可能。
愚人衆在稻妻一切布局的開始。
散兵明明已經去了那麽久,卻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回來,也不曾從神裏绫人那邊聽到哪怕一點兒消息。
踏鞴砂。
晶化骨髓。
祟神。
刀劍。
——散兵。
阿麗娅想到了這一重可能,直接在虛空終端上給散兵和神裏绫人同時發消息,問他們,現在争端和矛盾是否已經解決了。
沒有回答。
很正常,在她想到那種可能的瞬間,阿麗娅就覺得,他們大概是很難及時給出回答了。
她握緊了拳頭,手指的骨骼因為過分用力而發出細微的咔咔聲響。
納西妲也想到了:“現在的散兵,是愚人衆的敵人。”
博士沒有理由猜不到這一點。
愚人衆執行官中,可只有非常少的那麽幾個,是真正忠心地團結在冰之女皇麾下的。
她問阿麗娅:“那……你知道博士是要做什麽嗎?”
這是納西妲頭一次向阿麗娅問起未來的事情。
她來自世界之外,曾因為一些特別的原因,遍覽了命運女神編織出的花紋。
納西妲一直知道這一點。
但是,此世中之人,身處命運織布紋路之中,當無法跳脫其外,得見命運的經緯。
對此有着頗為深刻認知的神明在此之前,從未向阿麗娅問及過命運即将走向何方。
但是這一次,或許是因為一切的不确定性都太強,又或者是因為那個即将執行計劃的人太過不可控,納西妲也忍不住脫口而出了這個問題。
問完她就後悔了,想要對阿麗娅說她不應該回答。
但是,阿麗娅已經有些茫然地張口了。
“納西妲,我……我不知道。”
她好像很抱歉似的。
“我不知道。”
這是由她的穿越、她對于提瓦特世界命運流向改變帶來的蝴蝶效應。
她很難壓下因此而産生在心中的那些情緒波動。
在她露出茫然表情的時候,阿貝多把陽華以及那些依托于陽華産生的晶臺收了起來。
“接下來的路,我想我們已經不需要掩蓋腳步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比往常沉了很多。
順着阿貝多的目光往前看,可以看到,站在曾經熒和澤維爾啓動裝置,結束踏鞴物語這個長達七天的裹腳布任務的位置上,站着一位對阿麗娅和納西妲而言的老熟人。
哪怕最近稻妻的天氣一天熱似一天,趕路趕得多了的時候,阿麗娅還會想要去吃點冰的讓自己的身體冷靜一下,但博士仍然沒有脫掉他的黑色的皮毛大領子。
他的裝束和在淨善宮中出現的時候一模一樣,唯獨不同的,可能就是手上拿着一把刀。
這把刀身上纏繞着非常厚的一層紫紅色光芒,顯得格外妖異,而除此之外,這層紫紅色光芒之上,還纏繞着些許閃爍的雷光。
阿麗娅一眼便認出來:
這就是籠釣瓶一心。
阿貝多沒有控制着自己的音量。
在這樣開闊寬敞的空間中,他的聲音自然在說出之後,被四周堅硬的岩壁反彈,回蕩在這片空間中。
哪怕是外面,站崗似的在小範圍之內踱步的藏鏡仕女都轉過了耳朵。
更不用說博士。
只不過,博士确确實實是在阿貝多說出這句話之前,就已經看向了他們一行人來的位置。
在阿貝多說出這句話之後,他更像是松了一口氣,可以不用假裝着自己其實沒有看見這邊的人一樣,露出一個只能看見了兩邊嘴角翹起的微笑。
低沉好聽的聲音也一樣回蕩在整個山體之內,哪怕經過反彈之後音質有所變化,聽起來仍然是那種,拖過耳畔的時候,會讓人隐隐覺得耳朵有點癢的款式。
“歡迎。”
他在這裏等着他們,就像是已經寫好了劇本的舞臺導演,等着演員按照他的規劃,走到他想要他們站在的位置上,開始他依舊編撰好的戲目,對這個世界演出。
阿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