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1)
如果說, 阿麗娅是憑借着自己上輩子用過線上支付的經驗,以及做為信息時代的人,對于各種信息的海量接收, 因此可以在虛拟貨幣和線上支付的優點上大書特書的話,那麽鐘離能夠從中挑出不少于十個可以改進的點,就完全靠的是對經濟以及貨幣深刻的認識了。
阿麗娅看着那一個個被單獨拎出來的點, 并被鐘離細致地問過“那你覺得, 長期的快速發展之下, 這一制度會産生什麽樣的弊病”,“如果是你, 你覺得這些弊病需要怎樣解決”等等問題,深深感覺到了一種被學術支配的恐懼。
她當年沒有去教令院,果然是正确的選擇。
鐘離不存在故意為難阿麗娅的意思——到了他這種情況,所有人都無法讓他生出什麽太過負面的觀感,而對于年輕的“孩子”們,人類身上獨有的因為短壽而存在的生機則會讓他很容易生出指點一二的想法。
他的态度很溫和, 在阿麗娅說不上來的時候會慢慢等,甚至提醒她, 或許可以向哪個方面考慮。
大概正是因為這種态度, 讓阿麗娅逐漸從學術垃圾也要見導師的焦慮态度中逐漸脫離出來, 全心全意地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份計劃書的初稿上。
“……我認為貨幣的本質是信用,所以,哪怕沒有真實的摩拉,只要這種信用存在于市場之中, 普通人覺得他們在需要的時候, 可以從銀行和錢莊中兌換出實體的摩拉, 他們就會接受這種貨幣, 畢竟虛拟貨幣不論是從交易還是從攜帶上來說,都更為輕松。”
阿麗娅想起當初迪盧克給她的那一箱子摩拉,沉甸甸的提都提不動。
但如果那一箱子的摩拉換成了線上的積分,也就是虛拟貨幣,那麽她甚至不需要一個箱子。
只需要和迪盧克連接一下虛空系統就行。
“流通性嗎?這的确是一個很好的說服點。”
鐘離點點頭,将虛拟屏幕往下調整了兩行,手指落在另外一處上。
“那麽這裏,關于信息的安全保險,你打算怎麽說服凝光呢?”
那邊的兩個人你來我往,交談時不乏一些術語的交換,行秋孤零零地坐在桌子另外一邊,沉默了片刻之後,給自己沏了一杯茶。
茶是香片,香味很是馥郁,茶水的溫度已經稍微降下來一點了,完全可以一口悶。
行秋以茶代酒,舉杯對着月——這會兒是在室內,看不到月亮——于是他舉杯對着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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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如雪。
行秋:現在有一個詞可以精準地形容我。
行秋:多餘。
但多餘了一會兒,他決定自己還是也跟着學習學習阿麗娅和鐘離正在交流的內容。
雖然因為沒什麽基礎,學起來比較慢,但能提前開始學,就算是飛雲商會比起其他商會來最大的優勢。
——況且,他還是個小說作者。
小說作者不應該就是那種什麽知識都要去了解一點的存在嗎?
如果讓阿麗娅知道行秋現在正在想些什麽,她大概會嘆口氣,然後說:卷起來了!
內卷之力,可怕如斯。
交流結束之後,阿麗娅就像是吸飽了水的海綿一樣,懷着滿滿的自信,腦中已經有了一份遞交給凝光的計劃書的二稿。
鐘離則覺得孺子可教,心裏想着要是阿麗娅有興趣多學一點東西的話,他或許回去還能備備課。
倒不是因為知識不夠。
而是因為知識太多太龐雜,如果不梳理出一個比較清晰的脈絡,只是按照當時的心情說到哪裏算哪裏,只怕會讓人聽得一頭霧水。
至于行秋,行秋在被那些頗為專業的名詞,以及一些仿佛另外兩位都覺得可以算作是常識,而他卻聽得囫囵吞棗,不得甚解的知識弄得有些頭暈,暗暗死記硬背下來,決定回去之後自己再慢慢研究之後,覺得鐘離今天既然已經出現在了這裏,不如幹脆把游戲也對他推廣一番。
他是真的很有在努力地把游戲推廣給每一個人。
行秋:“此番勞煩鐘離先生良多。”
鐘離:“小事而已,不足挂懷,更何況阿麗娅的見識并不在我之下。與她交流,我自身也得裨益。”
兩位文化人你一言我一語,端得是将客氣這個詞發揮到了極致。
阿麗娅:相比之下,我仿佛就是個文盲。
行秋:“……此處有阿麗娅從須彌帶來的虛空終端,區區薄禮不成敬意,只是想讓您也幫忙看看這項産業有沒有在提瓦特推廣的潛力,還望您收下。”
說罷,他直接将一共虛空終端遞給鐘離,并大有一副“你若是不收下我今天就不走了”的架勢。
鐘離失笑。
“鐘某豈是屢次三番拒絕朋友好意之人。”
阿麗娅心想也是呢,田鐵嘴的扇子他尚且能白嫖上兩把到手,一把自己留着,一把給旅行者,只有田鐵嘴丢了扇子還沒弄到老石。
行秋既然說的是想要讓鐘離看看虛空終端有沒有在全提瓦特推廣發行的潛力,鐘離既然接下來虛空終端,自然是要現在就打開看看的。
虛空終端中的諸多分類,鐘離并無什麽旁的提議。
一來,虛空終端中的功能,大多都是阿麗娅比照着自己上輩子玩手機的時候,手機可以實現的功能,對納西妲提出的建議,但凡有可行性,也能夠兼容到虛空終端上頭的,基本全都安裝了,毫無遺漏;
二來,這種東西,哪怕是對于在世間行走過最長的時間,可以算是現在的提瓦特上見聞最廣的存在的岩王帝君來說,也還是有點超前了。
——信息時代的東西嘛,怎麽能不超前呢,畢竟現在提瓦特技術最發達的國家楓丹,也就只還停留在蒸汽時代。
鐘離對虛空終端的評價是,頗為有趣。
“如此一來,我倒是想到你方才說得線上支付。”鐘離轉向阿麗娅,“倘若我要去采購一批夜泊石,那麽在線下采購的情況下,可以通過觀察夜泊石中火元素的濃度來選擇最好的品類,可如果放在線上,無法通過這樣的手段來對商品進行選購,若是被商家鑽了空子,你覺得應該如何處理?”
阿麗娅理直氣壯:“商家的誠信度考核,當然是要根據各國自己的情況來定,虛空只是一個平臺而已,我覺得……或許可以讓只有通過了質量審批的店家入駐,而一旦多次出現以次充好蒙騙消費者的現象,就将店鋪拉入黑名單?至于其他的懲罰,那就不是虛空應該負責管理的了。”
就像某寶一樣嘛,商家大可以騙人,但是舉報措施永遠有效。
阿麗娅搓搓手:“還能制造一批就業崗位呢,多好啊。”
要是她生在璃月,這會兒或許已經被凝光發掘,成了她的助手……又或者,會被凝光當作自己的接班人來培養。
鐘離這麽想着,搖了搖頭,笑起來。
看來智慧之神布耶爾,的确是有點好運氣的。
說到這裏,就不得不提及一個事實:
在熒和納西妲一起連接上世界樹,看到世界樹中的大慈樹王,并最後幫助大慈樹王完成了“世界遺忘我”的最後一步,将污穢消除之後,阿麗娅和熒一樣,保留了一些對大慈樹王的記憶。
阿麗娅:難道說第五降臨者竟是為本人?
阿麗娅:突然覺得自己的逼格就高起來了不止一點點。
但疑似降臨者的身份也沒能給她加上任何的buff,充其量就是随着時間一點一點流逝,阿麗娅回想起來的和上輩子有關的東西越來越多。
這不,連某寶都想起來了。
虛空終端的重頭戲永遠是游戲。
阿麗娅甚至可以大膽開麥:她就是為了游戲這點醋,包的虛空終端啦、線上支付虛拟貨幣啦這頓餃子。
行秋一如既往地推薦他的最愛,文明6。
“真的很有意思!我玩了好久才贏了第一次。”
然而鐘離在聽他簡單說完這個游戲主打的內容之後,直接婉拒了對這個游戲的嘗試。
他點開了另一邊,阿麗娅最新扔到虛空終端上的,旅行蘭那羅。
阿麗娅暫時沒空關心鐘離嘗試的是什麽游戲,她腦子裏塞了一堆修改計劃書的靈感,現場已經打開了虛空終端,開始對計劃書進行初步的修改。
畢竟需要改進的地方有點多,她擔心自己再不開始動筆,一會兒就要忘記掉幾個需要修改的點了。
于是,她甚至都沒有注意到今天飯桌上頗令人想要吐槽的一點:
飯菜裏面,既沒有胡蘿蔔,也沒有海産品。
是夜,明月高懸,惠風和暢。
阿麗娅直接把自己關進了客棧的房間裏。
她現在有了靈感,而且是如泉湧一般的靈感,感覺自己只需要熬個通宵就可以把這份論文,啊不是,計劃書肝出來。
行秋好不容易和自己心愛的文明重逢,現在正結束了先前存檔的那一局,将更新換代之後改名為《魔神戰争模拟器》的游戲打開,新建了一檔在提瓦特地圖上的游戲,起手給自己的勢力選了從頭到尾的摩拉克斯做為領袖。
廢話,身為璃月人,有誰能夠抵擋住誘惑不選摩拉克斯?
而且帝君他老人家的加成是全方面的诶!
六邊形戰神!
這邊兩個年輕人都在熬夜爆肝,勢要貫徹月亮不睡我不睡的方針政策,在大好的年華,獻祭自己大把的頭發。
在行秋組的這一局琉璃亭的宴席上,最養生的人只能是鐘離了。
三五之夜,明月半牆,對于退休後的岩王帝君來說,最适合的莫過于趁着月色,在玉京臺上散散步。
一則消食,二則也是好好看看璃月。
今天的玉京臺上,故人也在擺攤。
萍姥姥似乎是風雨無阻地出攤的這麽個存在,正常人不知道她歌塵浪市真君的身份,只覺得一個老人家天天風雨無阻的頗為辛苦。
——甚至還有人上報到了總務司,表示璃月現在對老年人的養老政策确實還不錯,但看起來落實得還不夠徹底啊!
結果總務司的甘雨一句“阿萍”就直接給那位熱心群衆吓回去了。
這些都是生活中的小事,偶爾拿出來說說笑笑,并不值得多提。
總之,萍姥姥現在也還沒有收攤,看到鐘離慢悠悠地走過來,笑着問:“來喝茶啊?”
鐘離沒應,萍姥姥也不介意,樂呵呵地給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慢慢抿了一口:“看起來,從須彌來到那個小姑娘,很是伶俐啊。”
鐘離一手虛扶着圍欄:“的确是你會喜歡的類型,怎麽,都聽到了?”
萍姥姥點點頭。
“剛才也稍微聽到了一些,別看我現在老婆子了,耳朵也還是敏銳得很的呢。”
她向鐘離攤手,做出一副伸手黨的姿勢:“剛才行秋那孩子說的游戲,你不想玩,我倒是還挺好奇的,借我試試看?”
在璃月的衆仙中,誰的法寶好用,大家就過去借,已經成為了一種傳統。
說好聽點就是法寶共享主義,說得好笑一點就是“東西不錯,歸我了”。
比如說滌塵鈴,也是輾轉過幾人之手,最後落在萍姥姥手裏。
岩王帝君為衆仙之祖,自然也對這種約定俗成的習慣沒什麽意見。
鐘離将虛空終端遞給萍姥姥,說:“是已經下載好的游戲,叫魔神戰争模拟器。”
璃月的仙人們對新鮮的事物都是很感興趣的。
而仙人的資質,讓他們對大多數的事情上手都很快。
身為歌塵浪市真君的萍姥姥,在仙人中也能算是個翹楚,很短的時間內就搞懂了這游戲要怎麽玩,也是很正常的。
而且,因為對于要如何扶持一個城邦興起,她是真的有過這方面的經驗,故而對于游戲開頭應該怎麽加點,應該怎樣應對各種情況,心裏都大概有點數。
所以,比起行秋剛開始和ai打得難舍難分然後被ai慘痛地擊敗,萍姥姥第一局就獲得了勝利。
而且她打得很快。
戰争動畫,跳過;加點需要反複細細斟酌?不用!
萍姥姥在第一次玩這個游戲的時候,就表現出了高玩的尊貴。
她結束這一局,關掉面前的虛拟屏幕,又把虛空終端還回去。
一邊還一邊感嘆:“這個游戲不是挺好的嘛,也不枉行秋那孩子這麽喜歡。雖然對你我來說确實簡單了些,但也不是不可以調節難度,我想,倘若調到神難度的話,應該還是很有寫玩頭的。你為什麽對它沒興趣呢?”
“也不能算是沒興趣。”
鐘離頓了頓,坦白道。
“只不過,這游戲的內容,實在是和我先前那三千七百年間做的事情重合度太高了。”
鐘離認真且嚴肅:“我好不容易才從岩神這個位置上退下來,現在應當是我好好享受假期的時候,我無意讓自己在娛樂的時間裏加班。”
萍姥姥:“……”
說得有理。
是她狹隘了。
對于岩王帝君本尊來說,草創璃月、魔神戰争……這千年又千年的,可不就是在一邊謀發展,一邊對外擴張并守土保家衛國嗎?
這游戲……對他來說還真就是個加班模拟器。
萍姥姥:突然就能夠理解鐘離的抗拒了。
“說的也是,你是真的不适合玩這個游戲——對你來說,哪怕是最高的難度,也太簡單了吧?”
璃月畢竟是一點一點成長為現在的模樣的,當年也不是沒有還算弱小的時候(當然,摩拉克斯本人不論何時都不能算是弱小,他的出現基本就意味着戰局勝利的确定,但璃月,是有過一段孱弱的時期的),那時候被四方的魔神群起而攻,但凡換一個人在鐘離的位置上,只怕現在的璃月疆土就要縮減一半有餘。
岩王帝君本人,是真的文韬武略皆精通,尤其擅長治國理政。
“我倒是覺得,這個游戲頗為悠閑,節奏比較慢,很符合我現在身為一個凡人的審美。”
岩王帝君本人打開虛拟屏幕,指着一款游戲。
萍姥姥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不由得點點頭:“是、是了,的确如此。”
雖然還沒有體驗游戲,但是這個游戲的封面,就已經很可愛了。
的确是她會感興趣的類型。
“說起來,這樣的巧思,如果留雲知道了,一定會很喜歡。”
萍姥姥想起老朋友們。
“還有削月築陽和理水疊山,一天天的在山上閉關,絕雲間那個地方又沒什麽人氣,冷冷清清的,要是有了這個,一定也好生歡喜。”
不過……換成鍋巴的話……
不知道鍋巴現在還有沒有那個靈性。
但,如果是當年的爐竈之魔神馬科修斯的話,一定會對這裏面的幾個做菜小游戲不滿吧?
畢竟,游戲裏做菜,有些甚至不需要生火。
不生火的烹饪,這要把他爐竈之魔神放在什麽位置?!
一般情況下,商人們想要見到凝光,起碼得提前半年開始預約。
天權星大人日理萬機,只偶爾才能有些空閑的時間出來,而這些空閑的時間,想想也知道,是絕不可能全部送給那些商人的。
哪怕是天權星,也要有自己的私人生活啊。
這時候,飛雲商會的底氣就顯露無疑了。
阿麗娅在璃月只等了半個月,行秋就很興沖沖地拿着好消息來找她了。
“阿麗娅!”
他揮了揮手上燙金的請柬。
“看,這是什麽?”
請柬上,有銀杏葉的紋路,一部分做了镂空,另一部分則算是異形切割,紙張摸起來有些綿帛的手感,細細一看,還可以從光影的偏折中看到一些鳳樣的暗紋。
請柬個字彰顯得淋漓盡致。
凝光親手寫的字也好看,娟秀中帶着一種風流飄逸。
內容很簡單也很客套,無非就是典型的璃月措辭,邀請阿麗娅前往玉京臺相商。
行秋給阿麗娅打氣:“相信你自己,你可以的!”
阿麗娅握拳:“相信我自己,我可以的!”
事關說服金主爸爸的問題,阿麗娅相信自己一定會為了金錢爆發出最好的表現。
兩個人在玉京臺前碰了碰拳。
行秋:“期待你的好消息!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為你打工了!”
阿麗娅:“……”
謝謝你,行秋。
她從未見過如此上趕着想要給人打工的好人。
阿麗娅揉了揉自己的臉頰,俄而挂起一個巨大的微笑,擡頭看向行秋:“等我成了你的老板,我會挖空心思壓榨你的。”
行秋:“也行啊,看你表現了——那邊是不是凝光小姐的秘書在叫你進去?”
小半年之前,凝光的群玉閣在對上奧賽爾的戰鬥中墜毀。
重修群玉閣是很浩大的工程,于是現在,凝光暫時将自己辦事的地點,移動到了玉京臺總務司中,一處原本無人占用的房間。
不過,哪怕是在總務司的房子之內,凝光也完全遵從了自己對奢華舒适生火的追求。
阿麗娅跟着百聞從側門走進總務司,再沿着走廊走到凝光暫時的辦事處的時候,感覺到了什麽叫做隔着一扇門,換了天地。
凝光的這間屋子是她讓手下的秘書們特地陳設過的。
其中博山爐燃香,青煙紫氣缭繞,氤氲着上行,将味道淡雅隽長的木調香味送去每一個角落;牆上的博古架陳設有一件件古玩奇珍,保守估計每一只都值得千萬乃至上億的高價;甚至就連座椅也是金絲楠木所制,上面細細地雕刻了精致的紋樣,又鋪設了一層柔滑的皮裘。
阿麗娅很沒出息地小聲“哇”了一下。
她覺得沒出息也不能怪自己。
誰叫她是最近才開始賺錢的,而凝光發家的時候距離現在少說也要十幾快二十年了。
至于多莉……
多莉這家夥其實也會享受。
但是卡薩紮萊宮才完成建設一年不到,前期的內部裝修,散除漆味,後期還要添加這裏那裏的家具陳設……
所以到現在為止,阿麗娅其實都還沒有去過卡薩紮萊宮。
就更不用說在裏面練就一身對富貴的環境淡然而出的心态了。
凝光在太師椅上坐着,對于阿麗娅的這種沒出息,權當自己沒看見。
——先前她的群玉閣還沒有砸在奧賽爾頭頂上的時候,大多數第一次等上群玉閣的人都是這樣的。
她請阿麗娅坐下,然後說:“你的計劃書,我已經都看過了。”
感謝鐘離。
阿麗娅心裏的小人第三次雙手合十,虔誠地打算此事畢後,專門給岩王帝君上三炷香去。
還得多謝鐘離幫她看過計劃書的初稿,并提了那麽多的修改意見,又送了她那麽多的靈感,她這才能夠在今天,對着凝光侃侃而談。
憑心而論,如果說鐘離是因為其見識與資歷,因此給人以導師的壓迫感,那麽凝光就是因為其權力與威儀,給人以頂頭上司的壓迫感。
阿麗娅原本也是會慫這種人的。
她上輩子還沒來得及踏入社會就穿越了,對導師,至少還學過那麽三瓜兩棗的應付方法;而對于社會上的頂頭上司,她一直都處于一種聽說過其可怕,但是沒有機會真正見到,所以心裏有些害怕的狀态。
所以在剛開始對凝光陳述自己的提議——她打開自己的虛空終端,也給凝光配套上一個,在凝光眼前打開虛拟屏幕以投射她這兩天趕工制作的PPT——的時候,她切換PPT的手在發抖,掌心出冷汗,聲音也難免有些打顫。
但是,這篇稿子她太熟悉了,這兩天跟着鐘離的意見盤了好多遍自己的發言,已經預設過凝光會有什麽樣的問題,因此說着說着,她發現凝光會問起的,全都是自己已經有了充足準備的內容。
于是——
阿麗娅表示,都已經準備充分到這個地步了,還有什麽好慌張的?
她逐漸就放平了心态,語氣變得落落大方起來。
“……這些都是我認為虛拟貨幣可以給提瓦特帶來的好處,至于這一舉動可以給璃月帶來的好處,我想,您應該已經很清楚了。”
阿麗娅結束了自己的發言,将投射在凝光面前虛拟屏幕上的PPT關掉。
“您還有別的什麽想要問我的嗎?”
飛雲商會幫阿麗娅做的,其實并不只是預約一個和凝光見面詳談的機會。
他們甚至将阿麗娅的計劃書提前放到了凝光的桌案上,确保她會在第一時間,在她還沒有經過一天的工作而相對疲乏的完全清醒狀态下,看到這份,思想很具有沖擊力的計劃書。
所以,凝光其實很早就已經開始思考起了阿麗娅的這份提議。
以及在提議之後的,關于須彌和璃月的合作。
她并沒有從中找到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或許還有相當的青澀——當然,這是每一種技術,每一個觀念在最開始的時候都會有的問題——但是不論是虛拟貨幣還是線上支付,全都表現出了相當的潛力。
更何況——這項技術,剛好彌補了現在璃月因為黃金屋的關停,暫時無法發售摩拉的問題。
短時間內無法繼續制作摩拉,但是璃月的黃金儲量仍然在,也就是說,璃月的實體財富仍然可以支撐得起虛拟貨幣的信用。
阿麗娅不知道,凝光在看到這份計劃書後,思考良久,然後握緊了拳頭。
愚人衆在璃月也有很多的布局。
其中北國銀行堪稱很是重要的一顆棋子。
愚人衆第九席執行官,富人潘塔羅涅,曾經的璃月人,現在将他的矛頭對準了家鄉。
他通過運作摩拉,讓愚人衆迅速地富裕起來,只不過,在這個過程中,璃月的錢莊多多少少都被放了點血。
商業競争上的事情,凝光也知道是那些錢莊技不如人了,但這并不妨礙她對愚人衆的觀感偏向負面,也想要痛斬對方一刀。
如果開始使用虛拟貨幣,使用線上支付,再提前做好一應的預防,凝光覺得自己可以讓富人把過去一段時間內吃下去的再吐出來。
比手段不是嗎?
比財富方面的手段,凝光從來都沒有怕過任何一個人。
她個人的态度,是很支持阿麗娅的這個計劃的。
甚至已經開始着手進行一些提前的工作。
凝光放下手中的蓋碗茶盞。
瓷器之間碰撞,發出了很清脆的一點聲音。
阿麗娅剛才侃侃而談到興奮的心情一點一點地冷卻了。
于是現在,在聽到這麽清脆,卻又悠長地回蕩在寂靜室內的瓷器碰撞聲時,心跳小小快了一拍。
她覺得這會兒,自己就像是站在法庭上,等待着法官給出宣判的被告。
不,這麽說缺乏代入感。
應該說是在高考出分前一分鐘,蹲守在電腦前,等待着看自己的命運到底會被引向何方的考生。
極度的忐忑。
咽喉發緊,嗓子眼很幹。
但她甚至都不敢給自己灌口水,生怕打破了現在有些停滞的氣氛,然後聽到一個不好的結果。
還好,凝光無意讓她懸心。
“我認為很好,至少在這個方案拿給其他人看的時候,我很樂意成為它的支持者。順帶一說,你的計劃很具有創新性,我想,玉衡星也是會支持的。”
阿麗娅猛地松了一口氣。
緊接着傳遍全身的就是狂喜的情緒。
身體從緊繃的狀态驟然松弛下來,倘若不是顧着自己在凝光面前的形象,阿麗娅懷疑自己甚至會直接攤在椅子裏面。
凝光看着面前這個年紀不到二十,面容也在她看來相當稚嫩的少女,微笑起來:“恭喜。”
阿麗娅連忙握住她伸過來的手,輕輕搖了兩下:“是我的榮幸!”
“啊,說起來,我還有最後一個小要求。”
簡單握手結束,凝光覆手按在大腿上,護甲尖尖,卻很柔和地往下垂,并不讓人覺得帶刺。
“我有一套名為璃月千年的棋類游戲,現在正在研發制作當中,等這款棋類游戲做成之後,我想要它也被發行在你的游戲平臺上。”
噢噢,璃月千年。
阿麗娅想起來自己在凝光的傳說任務裏見到過這個,只不過這游戲不是一直處于研發狀态中嘛。
到她穿越的那一天,她的七聖召喚打牌成就都已經做滿了,璃月千年還是沒有上線。
甚至連玩法劇透都沒有。
如果能玩到的話,想來還是挺有意思的。
不過,說是發行在她的游戲平臺上,這就不對了。
“是須彌的虛空網絡上。”
阿麗娅認真糾正凝光。
“這個網絡平臺就像是虛拟貨幣一樣,都是背靠國家而非個人存在的。”
她從來都要确保游戲和其他的東西是分開的。
只有這樣,她才能夠真正一心一意地制作游戲,而不是……額……
在成為提瓦特最大的財閥毒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她認真的樣子還挺可愛的,最近這段時間和行秋一起吃吃早茶、逛逛街、嘗嘗小吃的日子讓阿麗娅臉頰上的肉一點一點多了起來。
現在已經有了小小的肉嘟嘟的弧度,不管是笑起來,還是認真起來的樣子,都有些稚氣的可愛。
——當然,阿麗娅自己是絕對不會承認這一點的。
她還能比多莉和納西妲看起來更有稚氣的可愛不成?
她已經是閨蜜組裏面最高的角色了好吧?
(如果排除迪娜澤黛和迪希雅的話)
“好。”
凝光鳳目微合,眼角稍稍朝着下方墜了個細小的弧度。
“那,将璃月千年發布在虛空網絡上的事情,我就要拜托你去幫我,向智慧之神提起了。”
阿麗娅重重點頭:“這個沒問題,您大可以相信我。”
“也不着急,距離這款游戲做出來,也不知道還要多少時間呢。”
凝光喚來百識,讓她給阿麗娅上了一小盤茶點。
“說了有将近半天了,稍微用些茶點墊一下吧,等百聞那邊将流程處理完,你就可以走了。”
阿麗娅沒客氣。
凝光這邊的廚子屬實是相當有一手。
明明是用來佐茶的甜點,因此放糖的量相對來說多了不少,但是就算空口吃,居然也不會覺得甜膩。
阿麗娅:廚子真好,我也想要。
唔,或許現在她還不一定能那麽大方地雇傭這樣厲害的廚師,那也沒關系,可以讓多莉來。
桑歌瑪哈巴依老爺現在可還比她有錢。
計劃書送入檔案庫,複寫一份之後歸檔,複寫出來的版本快速傳送給玉衡、天樞以及其他七星,另外甘雨以及總務司中職位最高的幾個人。
凝光問阿麗娅要了幾個虛空終端。
“我看這東西還挺方便的,”她說,“隔着很遠也能互相溝通,倒是省了我們還要定期約着時間見面商談的麻煩。”
等從其他人那邊獲得了已經收到了計劃書的消息,凝光便表示在總務司這邊需要走的流程已經走完。
“原本應該是要約你在某個時間,再于衆人面前将今天對我說的事情演說一遍,不過,既然有虛空終端這個好東西,還已經将你的發言錄音下來了,這個環節就不必了。”
她從太師椅上站起來。
“你回去等着消息就好,唔,相信我,一定會是好消息的。”
阿麗娅從總務司側門出來的時候,腳步都是飄的。
就像是腳底下踩着雲朵似的,軟乎乎,每走一步都能彈起來一樣。
行秋在玉京臺上站着,背後是開得絢爛的霓裳花。
在阿麗娅進去面對凝光的時候,他做為好朋友,就一直在外面等着。
他眼尖,阿麗娅出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
行秋高高舉起手:“怎麽樣——”
阿麗娅兩步跳下三級臺階,最直接跑過去擡手和他擊掌,聲音清脆:
“大成功!”
古書上有一句詩文,說的是曾經有個人上山砍柴,看到有兩個老翁正在對坐着下棋。
砍柴人看着棋中玄妙,就那麽放下了砍柴刀和柴簍子,站在兩位老翁身邊看完了一整個棋局。
結果下山之後,卻發現物是人非,曾經認識的人全都已經化作一抔黃土。
後來,一位道人路過,他方才從道人口中知道,自己在山上看見的乃是神仙下棋落子,看着是三刻鐘的棋局,人間卻已經過去了三百年。
重雲小時候讀到這句詩,很清楚地知道這就是普通文人墨客對于神仙的幻想。
畢竟,他這種出生于驅邪世家的小少年,孩提時期也沒有少聽家裏人說起過璃月的神仙。
神仙的時間流逝觀念,和璃月港的人其實是沒有什麽區別的。
重雲從小知道這一點,所以,以前和行秋胡桃香菱他們一起上學的時候,總是背不出來這句詩。
重雲覺得,這一定是因為他完全無法理解看仙人下棋就錯過了三百年這樁分明就是錯誤的典故。
但是現在,他覺得,小時候的自己或許還是太狹隘了。
說不定人家詩文裏面寫的……
就是真的呢。
如果不是因為他勿入了什麽神仙洞府,在其中耽誤了百年時間,他怎麽會已經快要認不出自己闊別三個月的璃月港了?
為什麽人人的耳朵邊上都戴起了一個……
綠色的東西?
重雲擦擦眼睛,再一次問向身邊的千岩軍:“這位大哥,您說您耳朵邊上戴着的這個……是……”
是什麽來着?
千岩軍将士心說這個拉住了自己的小夥子別不是耳朵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