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1)
須彌主城, 教令院。
賽諾坐在給歷代大風紀官通用的辦公室內, 突然感覺到一陣困意襲來。
經過上次提納裏的提醒,現在的賽諾已經不像以前那樣習慣性佩戴虛空了。
比如說現在,需要和虛空配合才能做完的工作已經完成了收尾,在這點短暫的空閑時間裏, 賽諾取下了虛空系統, 掏出自己精心準備的七聖召喚牌組,準備以此做為掩護, 思考一下關于愚人衆的問題。
他這幾日暗中探查,發現阿紮爾在教令院上下埋的眼線比他想象中的更多,因此也沒有再多做些什麽動作。
他甚至不在任何紙張上留下自己的想法, 而只是在腦內推算。
任何的痕跡, 至少在教令院內,是不能留下的。
這陣困意來得奇怪。
這會兒明明還沒到他平時會休息的鐘點,前兩天……好像也沒有什麽需要熬夜的加班。
但它卻來勢洶洶,直接将賽諾強撐起來的精神沖垮, 把他拉進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不對勁, 賽諾心想, 但還沒來得及叫外面的人, 就已經倒在了桌面上。
還好,有一條手臂在觸。
賽諾感覺自己沉入了夢境。
做為一舉一動堪比教令院行走的規則法度的大風紀官, 賽諾已經和教令院中絕大多數的學者一樣,很多年沒有做過夢了。
但他仍然能夠記得自己幼年做過的那一兩個夢境。
那時候夢境的感覺, 和現在不一樣。
Advertisement
賽諾意識到, 自己在這個夢境中仍然是清醒的。
與其說是在睡着之後進入夢境, 倒不如說, 是需要身體處于一個睡眠的狀态,因此才能進入這個空間。
他打起精神,警覺起來,開始懷疑是不是教令院的什麽手段,但片刻之後,他意識到這件事興許和教令院無關。
因為,出現在他面前的身影,他還挺熟悉的。
做為和提納裏接觸過,又提醒了他們關于愚人衆的事情的少女,賽諾雖然沒有見過阿麗娅,但已經通過自己的渠道拿到了她的相關信息。
所以,至少阿麗娅長什麽樣,他還是很清楚的。
在阿麗娅身邊的小身影……
賽諾幾不可見地挑了挑眉。
教令院智慧宮中有海量的藏書,其中自然也有和蘭那羅們有關的書籍。
愚人衆對蘭那羅的認知,也正是因為當年博士還在教令院內學習的時候,曾經翻閱過那些記載着人類與蘭那羅同行日子的記錄。
這些書籍,賽諾或多或少也是看過的。
因此,哪怕生活中并未見過蘭那羅,他還是在差不多第一時間認出了這個小生物。
一個……和傳說中的生靈有關的人類。
賽諾心想,看來先前根據和她有關的消息做出點判斷,現在要推翻重新來了。
阿麗娅能夠從賽諾的面部表情上看出,對方是能夠認出自己的,于是也沒有多花時間在寒暄上,而是直接說:“想必,在上次我對提納裏巡林官說起愚人衆的事情之後,他已經将消息轉告給您了,大風紀官閣下。”
賽諾點點頭。
“前幾天,我剛好打算去找你,可惜,你的鄰居說你不在主城,已經走了好幾天了。”
原來在獲得消息之後,賽諾也想過要來找她嗎?
這可太出乎意料了。
阿麗娅心說,她想找賽諾,賽諾也想找她。
這意味着什麽?
這意味着!
她!和賽諾!
雙向奔赴!!
她和賽諾貼貼——咳。
阿麗娅将自己不怎麽平靜的內心壓在了平靜的外表之下。
“所以現在我來找您了。”她微笑着,夢中的世界突然就出現了兩把看起來非常舒服的沙發,上面甚至擺滿了柔軟的靠墊。
阿麗娅在其中一張沙發上坐下,懶洋洋地将自己的背壓進了沙發的靠背上,順手把和她一起進入夢境世界的蘭瑪尼抱在了膝蓋上。
“您應該聽說過蘭那羅操控夢境的能力吧?額,您先坐,如果覺得沙發太軟不舒服的話,還可以換的,反正都是在夢裏。”
賽諾倒也沒嫌棄這個沙發對于他而言太軟。
坐下之後,他直接對阿麗娅說:“你主動來找我,是還有一些沒有告訴提納裏的信息嗎?又或者是,你知道愚人衆接下來會做些什麽,所以需要我幫忙做出應對。”
阿麗娅點點頭:“果然不愧是大風紀官呢。我想,如果您選擇調查愚人衆的話,憑您的手腕,一定已經調查出了愚人衆和教令院的勾結行為吧?”
果然,賽諾肯定了她的判斷。
“我注意到了,最近教令院的部分賢者,頻繁地離開智慧宮,和愚人衆執行官展開會談。”
或許是因為這一次,愚人衆來得太過突然,于是教令院中以阿紮爾為首的賢者們直接跳過了對愚人衆的反對,靠着那顆神之心,以及“會再出現一位和大慈樹王一樣強大的神明來引導須彌的人類”這兩個可以一錘定音的籌碼,站上了愚人衆的大船。
而也正因為愚人衆來的倉促,教令院答應得倉促,因此愚人衆在須彌的布局尚未來得及怎麽鋪開,而教令院中的賢者們,沒了那麽悠哉地消除他們所做的事情留下的蛛絲馬跡的時間。
賽諾成功抓住了那些線索。
他發現教令院給愚人衆提供物資,發現,虛空現在竟然已經對博士開放了。
因為有了阿麗娅這個變數,外加他自己對虛空的使用逐漸減少,所以,這一次的賽諾在進行調查的時候,行為并未被虛空預判,并上報給大賢者阿紮爾。
此時的賽諾,無疑可以說是安全的。
不僅安全,甚至還可以調動一大批對他信任有加,願意幫他做事的風紀官。
阿麗娅抿了抿嘴唇:“唔,我剛剛從稻妻回來,所以,我知道愚人衆獲得了雷神的神之心。”
賽諾:“可是小吉祥草王的神之心,目前正維持着虛空的日常運轉。”
教令院絕對不可能将維系虛空運行的根本給出去。
如果愚人衆想要的是這個,那麽他們壓根沒得談,教令院會在博士抛出這個要求的第一時間和愚人衆翻臉。
“對,讓教令院的那群家夥給出神之心,那是絕無可能的事情。愚人衆的那位執行官博士可不是這麽愚蠢的人。”
“唔,愚人衆做不出愚人的行為嗎?或許這就是缺什麽,所以名字裏需要帶上什麽?”
賽諾突然來了這樣一句話,阿麗娅轉過頭,盯着他嚴肅的表情看了一會兒:“但其實,據說愚人衆之所以是愚人衆,是因為他們的首席統括官醜角讨厭一位和他同時代的賢者。”
賽諾:“……”
他修長且略顯得直的睫毛垂下。
好像是在因為剛剛的那個“冷笑話”,連“冷”的效果都沒有起到而沮喪。
阿麗娅擺擺手:“回歸正題回歸正題。總之,我大概能知道愚人衆想要做什麽。”
“誠然,教令院不會願意給出草神之心,但是,愚人衆可以利用大慈樹王留下的虛空系統,也就是與神明有關的知識,配合雷神之心,制造出新的魔神來。”
她眨眨眼。
“據我所知,教令院的那些賢者們,可不喜歡現在的小吉祥草王。”
的确。
賽諾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他本人對小吉祥草王沒有惡感,但因為教令院長期以來的宣傳,倒也沒什麽特別的好感。
不過,就他和阿紮爾已經有過的那些接觸來看,阿紮爾此人,似乎的确不喜歡,甚至厭惡着那位年幼的神明。
“當然了,我覺得阿紮爾是玩不過博士的,一個愚人衆出身的魔神,怎麽會在乎須彌是怎麽樣的呢?到時候,整個須彌之內誰也不是新魔神的對手,草神之心還不是輕輕松松就到了博士的手上。”
阿麗娅對教令院這種短視且與虎謀皮的行為頗為不屑。
“算啦,不說教令院那夥人在這一點上有多麽愚蠢了,我其實是想要拜托你一件事。”
賽諾點點頭:“你說,如果事關須彌,而且我能做到的話,我回去做。”
“如果可以的話,請找到理由,從外交的層面上,把愚人衆的主力控制起來,不要讓他們有機會靠近須彌主城。”
阿麗娅的表情沉下來。
“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把博士也攔住。”
雖然按照她的估計,除非納西妲親自出馬,否則博士應該是攔不住的。
但是也沒關系。
博士在,和博士不在,都只需要用同一套計劃。
“那菈阿麗娅和尖耳朵那菈的談話,蘭瑪尼聽不懂。”
從夢中的空間蘇醒過來之後,賽諾在他的辦公室內思考良久,随後推開椅子,從桌前站了起來。
而阿麗娅,則抱着蘭瑪尼,迎接了第二天明媚的晨光。
“聽不懂嗎?”
阿麗娅戳了戳蘭瑪尼圓滾滾的臉蛋。
“如果聽不懂的話,就只需要知道我在和那個尖耳朵的那菈,給壞那菈們設下陷阱就可以啦。陷阱嘛,就是……蘭瑪尼見過桓那吉藏在泥土引那菈去采,然後它們就從地裏面蹦出來,這就是陷阱。”
蘭瑪尼似懂非懂。
但還是點點頭:“哦,桓那吉,陷阱,以後蘭瑪尼不去采成堆的花。”
倒也還是……學進去了那麽點東西。
蘭百梨迦和阿麗娅在一天前已經分開了。
對于這個理智冷靜又強大的蘭那羅,阿麗娅幾乎是放了一百個心,所以,讓對方孤身一個去準備營救納西妲計劃中的某一個環節,阿麗娅倒也不怎麽擔心他會出事。
只要博士和散兵不出現,恕她直言,一整個教令院可能都不夠蘭百梨迦一個打的。
這會兒,阿麗娅正帶着蘭瑪尼前往奧摩斯港。
之所以要去奧摩斯港,是因為,多莉通過虛空,給她發送了n多條消息。
多莉:救命啊阿麗娅!
多莉:教令院的那個書記官!艾爾海森!來奧摩斯港了!
多莉:他好像在找我,反正他試探了我的小跟班。
多莉:教令院是打算來抓我違法亂紀的證據嗎?
多莉:救救救——江湖救急阿麗娅!你能不能來奧摩斯港?教令院的那夥人知道你和我的生意沒有關系。
多莉:如果你出面和艾爾海森談的話,我覺得……說不定可以安全地賺一筆摩拉回來呢?
阿麗娅在剛剛看到這段消息的時候。
阿麗娅:“……”
多莉這是,又犯什麽事了吧。
這個家夥啊,一直就喜歡在教令院明令靜止的事情上大鵬展翅。
阿麗娅嘆了口氣。
她不是很想管的,要不是因為多莉從小和她一起長大,還有最初的救命之恩,她肯定已經發了一條“自己造孽自己擔”的消息回去了。
但誰叫有那時候的恩情在,況且,被多莉懷疑是來調查她的人還是艾爾海森呢。
阿麗娅對着給多莉回複了消息,表示自己會盡快趕到。
從荼诃之座前往奧摩斯港,中間需要翻越一個水天叢林。
在有風之翼又有四葉印的情況下,這條路倒不至于那麽難走,甚至連綿的雨、地面上的積水,都不會妨礙到趕路的進度。
唯一可能會稍稍拖慢一點行程速度的,大概就是蘭瑪尼在看到每一朵樹王聖體菇的時候,都要湊過去摘下來。
須彌薔薇也是如此。
最後甚至連蘭瑪尼的包裏面都塞滿了,懷裏面也抱着很多的花。
阿麗娅:“蘭瑪尼為什麽要摘這麽多的森林特産呢?”
明明這些東西別處也都有,完全沒有必要在沿途采摘那麽多?
“那菈阿麗娅,笨笨。”
蘭瑪尼搖搖腦袋。
“那菈說,奧摩斯港,是比桓那蘭那還大的村子,很多那菈。蘭瑪尼想要,賺更多的摩拉。”
阿麗娅剛想說可是普通人看不到蘭瑪尼,也買不了他的森林特産,一轉念,又想到了熒。
好……好吧。
不得不承認,如果是熒的話,确實。
讓她想想,她需要的應該不止樹王聖體菇,還有劫波蓮和月蓮。
阿麗娅:“那要不我們再去一趟維摩莊
雖然這麽說,多多少少有點兒慫恿蘭瑪尼賺空熒的錢包的嫌疑,但阿麗娅覺得,只要自己樂于給熒發放一筆補貼款,那她和熒的友誼就不會動搖。
蘭瑪尼高高興興地懷着在奧摩斯港賺得盆滿缽滿的想法,和阿麗娅短暫繞路去了一趟維摩莊
因為,他們在河邊遇到了一艘擺渡的小船,然後坐着船順水往下游走,不到半天的時間就成功抵達了奧摩斯港。
阿麗娅牽着蘭瑪尼的手,在人看不到的地方小聲叮囑他不要和自己分開走。
“這裏有很多那菈,如果蘭瑪尼和我分開走,那我可能一轉頭就找不到蘭瑪尼了。”
她打算,先帶着蘭瑪尼去找多莉。
不管怎麽說,讓多莉早點開溜,不要被教令院的“長鬓虎”找上門,還是很必要的。
在目前這個她自己賺的雖然多,但比起多莉每天都有幾十萬摩拉進賬來就要差上不少的經濟收益情況下,她們的這個小家——也就是多莉、多莉的姐姐和阿麗娅自己這個三人組成的,日常幾乎不住在一起的家裏——還是要靠多莉做為收入方面的頂梁柱的。
為了防止被教令院的人找到她在出售比較高質量的罐裝知識,多莉在奧摩斯港沒給自己弄什麽排場。
甚至交易的地點也相當隐蔽。
她在看到阿麗娅身影的時候,那雙方形鏡片後的金色大眼睛幾乎笑眯成了兩條彎彎的弧線。
“哎呀哎呀,我的好阿麗娅,你總算來救我啦。”
阿麗娅躲開她熱情到顯得略微有些不懷好意的擁抱。
“說吧,你惹上什麽事了?”
“倒也不是惹上什麽事了,就是有個家夥讓我覺得有點危險。”
多莉掏出一張柔軟蓬松的大毯子,就地鋪着,和阿麗娅一起盤腿坐下,掏出一份千層酥酥:“嘿嘿,請你吃噠!”
阿麗娅一邊啃着千層酥酥,用一只手托在下巴上,防止咬出來的碎屑掉在地毯上,一會兒清理起來不方便;一邊聽多莉說着最近的情況。
“其實,最近奧摩斯港的風紀官好像沒有之前那麽多了,雖然看上去還是很多人,但我能感覺到。”
多莉說到這裏,居然還有點兒驕傲。
畢竟,如果要評選出一個奧摩斯港內和風紀官打交道最多的人,估計也就只能是多莉了。
“風紀官少了,其實對我是好事。”多莉自己拿了一塊棗椰蜜糖,在那邊小口小口嚼,“但是呢,那個教令院的書記官也來了,對,就是那個個子高高的。”
多莉覺得,比起找了她很久把柄,但是到目前為止都還沒能把她抓起來的風紀官,還是書記官艾爾海森更恐怖一點。
對方簡直有着狗一樣的鼻子,鷹隼一樣的眼睛。
這才到奧摩斯港幾天啊,就把她這邊的交易暗號摸了個清清楚楚。
“他肯定知道點什麽。”多莉皺了皺小鼻子,看起來相當憤懑,“這個知論派的家夥真是讨厭,和妙論派的學生比起來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阿麗娅:“……”
雖然但是,我覺得你可能是誤解艾爾海森了,這個家夥可不喜歡做無用功。
而舉報多莉,怎麽看對他來說都是無用功。
不過,如果卡維能聽到多莉剛剛說的這番話,想必會非常高興。
“所以,我打算先回卡薩紮萊宮避避風頭。”多莉将眼鏡往上推了推,“如果他找上來了,你就說賣這些東西是我的主意,你是被我脅迫的就行。”
這一招她和阿麗娅也用過挺多次了。
反正一個堅決說是對方逼迫,另一個堅持對方在污蔑,一般來說,教令院為了能夠盡快結案,會找到個本來也就身上沾點犯罪的替罪羊。
不過,這也就是在多莉做生意還不怎麽熟練的時候才有的事情,現在,随着多莉的生意攤子一點一點地鋪開,類似這樣的操作也已經很久沒有再現了。
多莉的小手重重地拍在阿麗娅的肩膀上:
“奧摩斯港的事情,就拜托你啦,阿麗娅!”
阿麗娅點點頭:“行吧,這一次的出場費記得結算哦。”
多莉嘿嘿笑了笑:“從我上次給你的投資裏面扣?我免除你的利息好啦。”
——這兩個人,大概就是整個須彌,最适合拿出來诠釋“親兄弟明算賬”這句話的一對。
多莉走後,阿麗娅代替她坐鎮在奧摩斯港。
多莉在奧摩斯港的生意其實不算太大——或者說,說小很不小,說大卻也不算大。
她售賣很多東西,但大多數的貨物都不會擺在明面上,而是當客人通過渠道出現在她面前之後,她才施施然将對方想要的東西拿出。
可以說是奧摩斯港的有償哆啦A夢了。
這樣的商業模式,也就導致了多莉一般一天開張不了五單以上。
但是,每一單,其實都是可以讓其他普通的店鋪開張吃三年的高價位。
所以,這會兒的阿麗娅不僅不忙,甚至還有閑工夫在腦內電腦上做做游戲。
生活啊,就是這樣。
一個人,哪怕她看起來在摸魚,實際上,她在認真地做着自己的第二工作。
這就是須彌,這就是內卷。
哪怕不是教令院的學生。
內卷也是刻進了須彌人DNA裏面的東西。
可以想見,一般擺爛摸魚蒙德人,在到了須彌之後會有多麽的不習慣。
“剛才那個人跑到哪裏去啦?熒,你看見了嗎?”
多莉的小弟跑到阿麗娅身邊,有些氣喘籲籲地提醒她:“二老板,有新的客人來了。”
緊接着,阿麗娅就聽到了很熟悉的,甜美中帶着一點稚嫩的聲音。
擡頭看過去,就看到白色的裙子,和身邊飄着的一只白色的小家夥,從港口
阿麗娅暫停對游戲的制作,擡手:“這邊。”
因為她捏着嗓子說話,将雷螢術士的語音語調學了個十成十,因此熒在聽到這句話的第一時間,條件反射地拔出了無鋒劍。
然後她反應過來:
奧摩斯港可是安全區,安全區裏怎麽會有愚人衆出現呢?
就算有愚人衆,也不會當衆變身雷螢術士和她打架。
熒清了清嗓子,默默把無鋒劍收了回去。
收了劍後,她才順着方才的聲音看過去,果然就看到了一臉笑嘻嘻的阿麗娅。
阿麗娅朝着她眨了眨眼睛,樣子很是俏皮可愛。
“歡迎來到須彌,熒,歡迎來到——”
“咳咳。”
“——歡迎來到我最好的朋友的國度,我生長的地方。”
熒并不吃阿麗娅這套帶着點尴尬也帶着點中二的歡迎。
“剛剛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她一想到剛才自己的應激反應,頓時臉紅起來,伸手就要捏阿麗娅的臉。
“壞蛋阿麗娅!”
“诶,不是說這兒的商人叫多莉嗎?怎麽會是你在這裏啊?難道你和那個叫多莉的商人是商業競争關系嗎?”
熒坐在多莉友情贊助後沒有收回去的厚實毛毯上,吃着阿麗娅遞給她的棗椰。
——就像是蘭那羅那樣,先把棗椰上面開個小口,吸裏面清甜的果汁。
阿麗娅覺得熒這種腦回路也是和旁人有點兒不同的。
“多莉是我朋友,我幫她看一段時間的生意。”
熒:“……哦,不好意思,我還以為幹這一行的競争很激烈。”
阿麗娅擺擺手:“其實你說的也沒錯。”
奧摩斯港比起須彌主城更加生機勃勃,也可以說是更野一點,在這個地方,灰色的地帶相當寬泛,因此有很多人其實是和多莉幹一樣的生意的。
但是架不住多莉在這一行裏面人脈又廣、資金又多,因此對其他的販子來說堪稱降維打擊。
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偶爾她還會被同行舉報。
“所以,你來找多莉,是想要買什麽呢?唔,我先提醒你哦,多莉的商品可都不便宜。”
熒晃了晃手裏的錢袋子:“沒關系,有人贊助,我要買罐裝知識。”
阿麗娅一聽就明白了,哦,原來現在劇情已經走到了熒和艾爾海森遇見的部分。
她打了個哈欠:“對我就不用隐瞞了吧,熒醬,多莉這邊的罐裝知識是個什麽水平,我心裏大概有數,基本上除了教令院的學生之外,不會有人買的。但是呢,如果只是教令院那群寫不出畢業論文因此來這兒铤而走險的學生,想必不會需要有人幫他們出面來買罐裝知識。”
熒摸摸腦袋:“還真是瞞不過你啊。”
她坦白:“我想知道的,是據說流落到了奧摩斯港的神明罐裝知識的消息。”
“哦,你說這個啊。”
阿麗娅掏出多莉交給她的小冊子,翻了那些被她着重劃了記號的時間線看了看。
“過兩天才拍賣呢,我的建議是你和你背後的那位金主不要試着去買,可貴了。而且,我可以送你一條消息哦,這個神明罐裝知識啊,可不是什麽好東西哦。”
熒神色一凜。
“真是的,教令院怎麽突然要采購那麽多制作虛空終端的材料。”
去往卡薩紮萊宮的路上,多莉收到了最新的一筆訂單。
奇怪的是,這筆訂單的訂購者,居然是平時最喜歡抓她把柄,想要把她關進監獄裏去的教令院。
“而且還是高層呢,如果不是高層的話,怎麽能幹涉虛空終端的生産呢?”
邪門,真是邪門。
多莉怎麽想都沒有想明白,為什麽教令院會突然對她遞出橄榄枝——是的,在多莉眼中,所以給她下大價錢訂單的行為,都是在對她抛出橄榄枝。
她手下負責四處打探情報的小弟湊過來,附在她的耳邊說了兩句,多莉挑眉:
“哦?你是說,他們先前準備的那批原材料被銷毀了,因此需要臨時采購大量的原材料來填補上空缺?”
她靠坐在魔燈精靈身上,手裏轉着一枚正常尺寸的摩拉。
金幣在她的手指之間穿梭來去,靈活得像是一場表演一樣。
“唔,的确呢,整個須彌,也就只有我才有這麽多的貨源。”
正當多莉開始思考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時,她突然感覺到自己很是困倦。
連着打了好幾個哈欠之後,她閉上了眼睛。
眼睛剛剛閉上,多莉甚至還很确信自己還處于清醒的狀态,一擡頭突然看見面前站着一個,平時不涉及七聖召喚卡牌的時候她恨不得繞着走的人。
——賽諾。
不是,他怎麽突然出現在這裏?
賽諾出現了,那麽她的商隊呢?
多莉差一點從魔燈精靈上翻下來,在地上摔個倒栽蔥:
“吓!你這個家夥怎麽找上門來了?!”
“教令院辦事的水平,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讓我不敢恭維啊。”
教令院,智慧宮頂層。
大賢者阿紮爾,以及其他幾個與他站在同一陣線上的賢者,繞着面前那個巨大的星象儀站着。
在他們身邊,博士仍然佩戴着那張看不見眼睛的面具。
在他身邊,站着的是散兵。
如果讓熒來看的話,她或許會發現,明明上一次見到散兵只是在一個多月之前,但就在這短短的一個月時間裏,少年臉上本來就顯得相當寡淡的血色比先前更少了幾分。
博士一開口就是對教令院的陰陽怪氣,大賢者阿紮爾哪怕就是知道這次制作虛空終端的貨物是在他們教令院手上出點問題,臉色也一點一點地不好看起來。
“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博士。愚人衆和教令院合作,但也只是合作而已,希望你能放正你的态度。”
雖然和愚人衆合作,但阿紮爾其實一點都不喜歡博士那種高高在上驕傲的樣子。
他對教令院曾經的過往很清楚,知道這位執行官,曾經是被教令院驅逐的學生。
五百年前的喪家之犬,現在倚仗着愚人衆和至冬的強大,重新跑回須彌來,還對他們這些賢者吆三喝四……
哼。
很明顯,如果不是為了再塑造一位可以引領須彌人繼續探尋智慧的神明,他甚至不會樂意和這樣一個“瘋子”出現在同一個空間中。
更不用說讓對方玷污教令院這麽多年來只允許賢者,以及部分為賢者分憂服務的人進出的智慧宮最高層。
阿紮爾并不掩飾自己的态度。
他身邊的賢者們大多也是相同的态度。
散兵看了博士一眼:“哦?看起來,你在這裏,一直都是不受歡迎的客人呢。”
博士并不介意,或者說,愚人衆內部同事之間互相不說人話,已經成為了一種另類的企業傳統。
他輕輕笑起來:“不必用言語來證明自己,事情的成功靠的是實力,而從來不是舌頭。大賢者阿紮爾,任你怎麽覺得自己巧舌如簧,物資在你的掌控下出問題,這是不能辯駁的事實。”
阿紮爾臉色鐵青,但還是承認了這一點。
他們需要将虛空終端發放給須彌城的每一個人,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夠保證整個須彌城中不存在任何一個漏網之魚。
——只有所有人都進入夢境,只有所有人都進入輪回,才能夠獲得,制造神明的數據。
因此,在整個造神計劃中,虛空終端的普及是一切的先決條件。
如果虛空終端沒有普及,那後續的一切都無從提及。
“你們有查到是誰毀壞了這一批貨物嗎?”
博士看向自己的手心,仿佛他戴着的手套都比阿紮爾讓他覺得順眼。
“有人在針對你們的計劃,可別告訴我過去這麽久了,教令院還是什麽都不知道。”
他薄涼的語氣就像是一層單薄的冰霜。
理論上來說,擁有着虛空系統,能夠監控所有的虛空終端,身為大賢者的阿紮爾本不應該對到底是誰毀壞了那麽一大批的原材料毫不知情。
但事實上卻是,就像是有一個無形的幽靈,越過了三十人團的層層把守,也繞過了虛空對一切的監視,就那麽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理掉了那些原材料。
阿紮爾的臉色愈發的難看了起來。
博士可以從他的表情中看出阿紮爾在想什麽。
一旁的散兵也可以。
他甚至“啧”了一聲,語氣裏頭摻雜着點笑意:“教令院原來只能做到這個地步啊,多托雷,你選擇的合作夥伴,似乎不怎麽靠得住呢。”
畢竟,如果教令院真的如他們在合作之前的會談中所說的那樣,可以做到對須彌完全掌控,說一不二,那麽現在本不應該出現任何意外。
“如果他像你這樣有用,那麽現在将要容納神之心的人就會是阿紮爾,而不是你,斯卡拉姆齊。”
博士的這句話難以分辨出到底是對散兵的褒還是貶,但可以很清楚的一點是:
他絕對是在損阿紮爾。
“夠了!”
阿紮爾一拳砸在身邊的扶手上。
“二位,還請自重。”
博士畢竟來帶了神之心,以及由一位神明創造的,用來容納神之心的人偶。
阿紮爾做不到徹底和他翻臉。
“三十人團會去将事情調查清楚,新一批的原材料,教令院也在采購了,這樣已經足夠彌補未能成功看守材料的過失。”
博士嘆了口氣。
他看上去不像是在和一個國家實際上的執政者交流,而是在對着一個垂髫的稚子。将知識掰開了揉碎了喂到對方嘴裏:
“哦?是嗎?”
“可是,你都不能确定是誰在阻礙你的計劃,也無法回應他們的針對,有這樣的敵人在暗處試圖破壞我們的合作,阿紮爾,你卻無能為力。”
“那愚人衆不也一樣嗎?!博士,你在這裏說了這麽多,你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做出了這種事。你不過就是個只知道逞嘴皮子功夫的人罷了,和你剛才所說只是靠着舌頭的人又有什麽區別?”
“如果事事都要愚人衆來做,那我為什麽不幹脆殺了你,自己來做大賢者,對教令院上下發布指令?”
博士看起來是有點厭煩了。
“罷了,就看在我們合作的份上,我給你一點提示。阿紮爾,如果在我給了你提示之後,你仍然愚蠢到像是一團加多了水的爛泥那樣的話,呵。”
他沒有繼續往下說。
但哪怕面具遮掩着五官,博士在說這段話的時候,就算只是聽他的聲音,都能在腦中聯想到他将眼睛眯起的樣子。
很危險。
像是已經舉起了一把刀。
帶着血槽的,鋒利的,刀。
阿紮爾确信,如果他接下來的表現,不,應該說是教令院接下來的表現,不能讓博士滿意的話,他看起來不介意直接用暴力的手段來解決問題。
雖然目前看來,他還不太想使用這種手段。
“你們的智慧之神,似乎在你們看不到的地方做着點什麽呢。”
“畢竟,她是有在虛空中穿行,而不被你們發現的能力的,不是嗎?”
雖然一直以來都覺得納西妲,這位小吉祥草王,在用神之心維護了虛空系統之後,其本身不論是能力和智慧,都只和普通人沒什麽區別。
但是,經過博士的提醒,阿紮爾也覺得。
的确,如果是那位神明在背後有所動作的話,發生現在這種局面的可能性非常高。
他咬牙切齒:“看來對她的軟禁還是太松了一點。”
“在這方面,愚人衆可以提供幫助。不是我看不起教令院,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