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山二虎
據史料記載,大齊宬憲帝在位的第三年,發生了衆多足以震動歷史的事情,也正是這些事情,讓大齊百官見證了少年皇帝的成長,讓大齊這只蟄伏許久的野獸再次蘇醒,嘶吼、咆哮,威風不減當年。
而今日在太和殿發生之事,不過是那歷史長河中的一滴,也正是這一滴,在不久的将來掀起了誰也想不到的漩渦。事後人們回憶起來,才發現原來一切早已有跡可循。
朝陽從遙遠東方露出一個角兒,慢吞吞挪着身體,而它四周的雲霞早已被染的火紅一片。
多麽壯麗的美景,可惜宮門口來往的是一個個垂着頭自太和殿走出來的官員們,他們之中若是有人能擡頭瞥一眼,必不會錯過這造化賜予的神奇,而顯然有別的東西比這美景更加牽動他們的心神。
離了太和殿稍遠,他們便三三兩兩聚在了一起低聲讨論着什麽,其中有兩人互相攙扶着,一樣的面色凝重,不知道在嘀咕什麽。
這兩人正是戶部尚書遲炳忠和工部尚書段岩。
“遲大人,方才我好像聽到了攝政王的聲音……”段岩壓低了聲音道。
“有嗎?段大人莫不是聽錯了?”遲炳忠同樣是低聲問道。
“這個嘛,瞧我,年紀大了,這耳朵就不好使了!”
“早上風大,現在來往的同僚又多,也難怪段大人會聽錯。”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只是如果他們身邊有人聽到了這段對話,一定會覺得奇怪,這周圍并沒有人在說話啊,怎麽會聽錯?而且,有沒有聽錯,回頭确認一下不就是了嗎?
在離他們兩人稍遠些的地方,太和殿門口,宇文寬靜靜立在那裏,風吹起他的衣角,在朝霞的映襯下仿佛染着血。在別人眼中他神色鎮定,只以為他是在欣賞風景,只有他自己知道,藏在衣袖裏的手緊緊握成一個拳頭,手心裏隐隐傳來指甲扣破了肉的疼痛。
他早就知道這一天會來臨,只是從來沒有想過,這一天來得這樣快,這樣猝不及防。
“王爺?”
一人站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神色擔憂地望着他。那人着绛紅色官服,看他的黃色玉帶,官位應該不低。
“無妨。”宇文寬朝他擺了擺手,轉身離開太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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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尚書崔靜跟在宇文寬身側,想到方才的情景,憤憤道:“那兩個老東西風向轉得倒快!”
宇文寬卻道:“這滿朝文武哪一個不是人精?我倒是小瞧了我這位侄兒!崔大人,你說陛下整日待在甘泉宮,他是從哪裏得知江水城的實情的?”
“這……莫非是哪位大臣通風報信?”
“不無可能。這些人表面上親近我疏遠那位,可到底沒有完全為我所用。”說到這裏,宇文寬眯了眯眼,眸中劃過一抹狠戾,“你速速派人去查,江水城之事是從哪裏洩露的!”
“是。”
這頭攝政王步履沉穩卻眉頭緊蹙地往回走,那頭遲段兩位大人遇上了一位意想不到之人。
事情還得從前一日勝興鞠場上說起。
孟翎歌聽到喬雨薇問他有關江水城之事,雖然心底詫異,但這事情不是什麽機密,所以知無不言。
聽他言道了事情經過,宇文西與喬雨薇才算明白過來,原來江水城水患年年都有,而今年大水發得早,來勢猛。朝廷得到消息的時候,是江水城難民逃來京城帶來的消息。因為地方官員看着水勢猛,災情重,一時吓破了膽子沒有往上報。所以這倒不是宇文寬有意隐瞞,而是他也是才知道不久的。
可是明明知道這些卻隐瞞着,他到底安的什麽的兩人也是心知肚明。當務之急,還是災情最為重要。
因為與原先預計不同,知道真相之後這事對于兩人來說的确是刻不容緩了。
災情之事,自古以來解決方向便是那兩個:防治和救濟。
所以這日一上早朝,喬雨薇便在宇文西的指示下找到了工部尚書段岩,先就災情屢犯沒有改進之法把他罵了一通,然後又對他予以衆望,當着衆臣的面把他誇成了救世主。小皇帝登基以來就沒在聖駕面前露過面的段岩這下着實是風光了一把,暈暈乎乎飄飄然地就應下了,倒是沒有像百官往常那樣,對一件事推來推去的。
當然他這麽聽話可不是什麽良心發現要做好官了,而是因為堂前大殿上與攝政王并肩而立的四人。
這四人皆是白發老者,着绛紅色官服,配紫色玉帶。在大齊的官服配制中,并沒有紫色玉帶,那麽這四位怎麽會有紫色玉帶呢?因為這是先皇帝禦賜的,而這四位老者也不是其他人,正是四大家族之中最有地位的四位長者。
說到這四位,也都是叱咤朝堂的人物,只不過現在多是領着虛職養老,由家中的年輕人主持家族了。不過,他們在朝中的勢力盤枝錯節,不容小觑,因而在朝堂上見到這四位一起出現,朝中有點年紀和見識的都心中一突,知道是有大事要發生了。
宇文寬心中的詫異不比他們少,對于小皇帝不與他商量就把人請來這件事他也是惱火的,只是這不好表現在面上。
而宇文西是怎麽把人請來的?又為什麽要把他們請來呢?
“朕有感于江水城一事,自認能力有限,諸多事務還需向諸位前輩請教,而皇叔幫朕料理朝務,諸多雜事纏身,故而朕請來了四位太傅。”
這話說得好聽,給足了宇文寬面子,但明眼人都知道,皇帝這是要起複四大家族,削減攝政王的權利了!因為四大家族雖然煊赫,但自從攝政王上位,對他們多方打壓,實際上并不得志。
對付一頭猛虎最好的方法不是奮力厮殺,而是引來另一頭猛虎。
而四大家族,便是宇文西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人選。
事情回溯到前一日。
喬雨薇雖然對于宇文西的決定很吃驚,但還是照着他的意思向孟翎歌表明了身份。也如他們倆猜測的那樣,孟翎歌與孟家的确有關聯。而孟翎歌是孟家現任家長這事誰也沒有聊到,堪稱意外之喜。
孟翎歌自然也很詫異,眼前的少年居然是皇帝?但詫異也只是一瞬間的事,他腦子轉得飛快,很快便明白了少年所提的條件。
“陛下哪裏來的把握,我能請得動四大家族的大家長?”孟翎歌向喬雨薇見過禮後,輕輕搖了搖烏骨扇,不卑不亢地問道。
“一開始朕并無把握,不過知道你是孟家家主之後,便有了把握。有些事,果然還是要試試的,不是嗎?”
孟翎歌聽着少年稍顯青澀卻又沉穩的聲音,第一次對傳說中無能暴戾的少年皇帝産生了興趣。
于是,便有了朝堂上的這一幕。
要使驢拉磨,就要揮之以鞭;要使獵犬奔馳,就要抛出誘餌。而四大家族就是那鞭子那獵犬……喬雨薇心中喃喃念着這幾句話,對于宇文西有了新的認識。她突然很想看看,這位少年在四面楚歌無人相幫的情況下,到底能走多遠!
有了四大家族坐鎮,差事便很好吩咐下去了。至于救濟之事,宇文西也有了主意。
“陛下的意思……是要讓商人捐錢?”宇文寬只覺得聽到了一個笑話,兜兜轉轉一圈,還是把主意打到了商人身上,那些商人可精明着,不吃皇家賞賜那一套。
“皇叔說的是,朕正是這個意思,只不過商人對朝廷有偏見已久,但也并不是泯滅人性之人,若是将災情之事據實相告,坦誠對之,想必必會募集到物資。”宇文西頓了下,宇文寬眼中一閃而過的不屑笑意他沒有錯過,沉了聲音接着道:“朕登基至今,國庫的情況你們也都了解。現在朕有意借此事與商戶合作,開放一半的官鹽交由商船運輸,這件事便交給戶部的遲大人來辦吧!”
皇帝後面的決定說的铿锵有力,一時之間竟沒有人敢提出異議。官鹽商運,其實是互惠的事情,畢竟每年都有那麽多私鹽販子橫行,這些人的鹽哪裏來的呢?還不是大運河上那為患已久的水匪鬧的?現在把官鹽交給商戶運輸,一來可以逃避責任,二來商戶在水上有的是路子,倒是打擊私鹽買賣的一個好法子,值得一試。這麽想着,遲炳忠自然一口應下了。
“遲大人,赈災之事還有鹽運,這兩件事要怎麽做,你懂的吧?”宇文西點到即止。
遲炳忠頭一次在自家皇帝身上見到這種威嚴,偷偷捏着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諾諾應了。
被委以重任的兩位大臣,退朝以後,便有了之前那一幕。
與他們不同的,許多沒有被點到名的官員們,步出皇宮以後望着漸漸舒展開的藍天,和東方徐徐升起的朝陽,不少人敏銳地感覺到,這王都的風要變向了。
退朝以後發生了什麽宇文西不知道,幾日後望着遲炳忠遞上來的奏折,終于滿意地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好糾結啊,覺得前面有些地方還是很拖沓的,想要修文删減一下,又不是很确定,姑娘們有什麽建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