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朝堂戲辯
天微微亮,皇宮南北軸線中最顯要的位置上,早已燈火通明,将那巍峨殿宇襯得分外威嚴,那地方喬雨薇再熟悉不過,正是她十年來日日眺望、難以逾越的太和殿,是皇帝上早朝、處理政務的地方。
而今卻有機會站在金磚鋪地的大殿之內,坐上那九龍漆金寶座,真是如夢如幻,令人心痛不已。是的,喬雨薇對于沒有見到史官而被人強迫伺候更衣來到太和殿,表示很不滿。
望着玉階下百官叩首的壯觀場面,心中的不安又冒了出來——怎麽一覺醒來就變成這樣了呢?為什麽小光會變成曾祖?為什麽她會變成男人,而且還是新的皇帝?若這是真的,她豈不是來到了近百年之後?
老天爺,這個玩笑未免開大發了吧?
“皇上?皇上?”
回神,只見墨寶站在一旁朝她擠眉弄眼,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下面齊溜溜跪着身着绛紅色和藏青色官服的文武大臣。雖然沒有親眼見過皇帝如何上朝,但是她作為太後被人跪了那麽多年,下意識便喊了“平身”。
她話音剛落,百官謝恩,刷刷地站了起來,玉階下烏泱泱一片,她倒是不怯場,畢竟大場面也見過不少。
只是,這是要她來上早朝?想想真是好笑……
“陛下,臣有本要奏。”
這時,一名白發老者站了出來。那老者着绛紅色官服,腰間系褐色玉帶。喬雨薇記得,大齊文官的官服是绛紅色,而腰間玉帶顏色表示官位高低,眼前老者是褐色玉帶,那麽必是五品以上三品以下的官職,而看他站的位子居中靠後,她猜測他官職應該不高。
她不知道這時候皇帝應該作何反應,索性不做聲,靜觀其變。
只聽那老者道:“陛下,昨日東市的王大打死了鄰居的狗,京兆尹卻只罰了五文錢,臣以為這于法不公,于理不合,實難服衆,還請陛下定奪!”
若不是老者言辭懇切,神情悲痛,喬雨薇都要以為他是在和自己開玩笑了。還不等她說話,便又有一位中年男子站了出來,看他的黃色玉帶,官位應該至少有三品。
“高禦史,此言差矣!陛下,據臣所知,王大鄰居張二家的狗不僅時常撕咬王大家晾曬的衣物,還經常恐吓王大家養的雞,致使母雞幾日不下蛋,對王大家造成了極大的經濟損失。臣以為,王大除狗,是為民除害,不但不應該罰他的錢,反而應該讓張二賠償王大才是!”
“一怕胡言!徐大人怎麽知道張二家的雞是被王大家的狗吓得不下蛋的,而不是因為其他事?”
“呵,張二說過,王大家的□□日吠叫,其他鄉鄰可以作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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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徐大人又怎麽知道一定是王大家的狗吓雞,而不是別的狗?”
“那一片只有王大一家養狗。”
“萬一是野狗呢?而且你又怎麽知道,張二家的雞是不是自己出了毛病,才不會下蛋的?”
……
殿中央兩名朝廷大員辯得白沫橫飛,荒唐又可笑,喬雨薇打了個哈欠,心想:什麽鬼,這果然是在做夢嗎?
為了避免兩位大臣的讨論方向向探讨“雞生”、“狗性”的方向發展,喬雨薇覺得既然自己現在坐在這裏,就有必要做點什麽,于是她朝着金燦燦的龍椅扶手上重重一拍,想要體現她的威嚴,只可惜龍椅太硬配合不了,只發出微弱的響聲,她的手倒是瞬間痛得失去了知覺,幸好下面的官員們都在聽兩人辯駁,沒有注意到她這丢人的一幕。
一旁的墨寶圍觀全程,先是倒抽一口氣,随後弓着腰踮着腳,快速走到喬雨薇身側,朝她手中塞了個白色布袋子,而後悄無聲息地退回原位。
那布袋子不大,恰好一手能夠握住,喬雨薇掂了掂,有點份量,也不知道裏面裝了些什麽,但是她又不可能現在去問墨寶這是做什麽用的。
她把布袋從右手換到左手把玩着,發現右手上沾了些白色粉末,撚了撚,放在鼻尖聞了聞,竟是面粉,這是何意?
正疑惑間,眼前一陣恍惚,等她反應過來,手裏的東西已經以一個完美的弧線落地,正中争吵的兩人中間,在地上濺開好大一片白煙,不過算上那兩人在內的所有人身上都沒有沾到面粉,這種反應能力和躲避能力,喬雨薇見了都忍不住翹起大拇指,原來現在大齊的文官都會輕功了?
她看了看左手,也不知道自己剛才是怎麽了,還沒反應過來,東西就脫了手,莫非是原主人做習慣了,手拿到白袋子都有了慣性?看大臣們熟練的反應,不是沒有可能啊……
胡思亂想間,只聽“噗通”一聲,兩位大臣跪在了地上。
“請陛下恕罪!”
這兩人一跪一喊的,喬雨薇還來不及有反應,便見下面“噗通”、“噗通”又跪了好幾個,紛紛開始為兩人求情。
其中誇張一點的已經哭了起來,喬雨薇坐在龍椅上都能看清楚他那垂下來的鼻涕,嘔……不忍直視。
他們這麽一鬧,又有更多人跪下來,那聲音一個比一個清脆響亮,讓她忍不住關心起他們的膝蓋來,跪壞了可別找她賠。
太和殿內一片鬼哭狼嚎,龍椅上的少年難掩怒容,不知情的人看來,還以為是皇帝在屠害忠良呢!
雖然摸不清楚這是在演哪一出,但是迎面而來的逼迫之感她要是還感覺不到,就可以再去死一回了!喬雨薇素來不是肯吃虧之人,尤其她幫着宇文光維護皇威多年,最讨厭這種敢和皇帝叫板的人,當即把臉一板,冷哼一聲,道:“朕什麽都沒說,你們倒是做起朕的主來了?”
“臣等不敢。”下面百官立即跪下,哭聲倒也止住了。
“朕并沒有要對兩位大人做什麽,倒是各位大人為官多年,怎麽連這太和殿的禮儀都忘了?殿前失儀可是重罪,沖撞了朕,朕可以寬恕你們,但是沖撞了我大齊數百年來各位列祖列宗殘餘的皇威,那就不是小事了!”
“臣等惶恐。”
“好了,你們都平身吧,朕還有幾句話要說。”
“臣等洗耳恭聽。”
“常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那麽我想問問徐大人,為官之道,是為何?”
徐大人剛站起來,就聽到了自己的名字,腿一軟差點就又要跪下去。喬雨薇看在眼裏,心中諷道:現在知道怕了,剛才演那一出的時候哪裏來的膽量?
“回禀陛下,為官之道,為國為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好一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啊!那麽,朕來問問高禦史,這為君之道,又是為何?”
“這……為君之道,便是陛下之道。”
呵,好一個馬屁精!
一個個說的比唱的好聽!
“朕聽說,君道無為,臣道有為,使智者盡其慮,賢者勑其材,臣有其勞,君有其成功,方為明君之道。高禦史以為如何?”
“陛下所言甚是。”
“所言甚是?那麽朕便問你,既然你曉得這個道理,拿京兆尹治下的案子來糊弄朕,浪費朝臣們的時間,是何居心?朕,是大齊的君王,是諸位愛卿的君王,更是大齊百姓的君王,朕日理萬機,諸位愛卿也是鞠躬盡瘁,朝堂之上議論的是家國大事,若是連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朕一一過問,那朕要你們何用?”
“陛下息怒。”
太和殿內一時寂靜無聲,喬雨薇将那些低垂着的腦袋一一掃過,看不到一個真心實意的,心中莫名悲涼,小光的天下,宇文家的天下,如今怎麽成了這樣?
群臣只聽到低沉的少年聲音響起,透着與往日不同的威嚴:“高禦史幹擾朝政,即日起免去禦史一職,外放出京;徐大人不辨是非輕重,胡攪蠻纏,不堪為百官表率,官降一級,罰俸兩年。朕……”她停頓了下,看到殿內百官一個個睜大了眼睛吃驚的樣子,滿意極了,沉着聲繼續說道,“朕希望明日能聽到與國家有益的東西,退朝!”
喬雨薇看也不看他們一眼,率先從一旁走了出去。朝臣們有多震驚她不會知道,因為她沒走幾步,耳邊突然響起一聲冷哼,接着她便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
“妖孽,朕的龍椅你坐的可舒服?”
作者有話要說:
太後娘娘嘴炮值ma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