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不出幾日,氣溫稍有回升,各商家配合新歷推出了各式各樣的雙旦推廣活動,火熱的節日氛圍洋溢街頭巷尾,沖抵寒霜冰雪。
平安夜當晚,節日的彩燈映照起通明燈火,郁寧寧準時下班,帶着白缙讓人跑腿送來的蘋果和巧克力回家。
進了門,她先去看七寶。玄鳳卧在軟墊上,亮黃色的毛發服帖着,看見郁寧寧,它無精打采地叫了聲。
“不舒服嗎?”郁寧寧緊張起來,撫了撫它的背脊,送它去寵物醫院。
七寶的身體不太适應寒冬,郁寧寧聽從醫生的建議,把它留在寵物醫院觀察幾天,深夜零點,她獨自回家。
家門口有人。
男人穿一件深色的長風衣,領口立起,在昏暗的走道裏襯出修長挺拔的身形。聽見動靜,他收起鑰匙回身,露出一雙深邃的眉眼。
“出門了?”白缙意外道。
郁寧寧心內有一瞬的驚悸,走近些,觸到男人夾雜着風雪的氣息,猛地撲過去。
男人适時張開雙臂,将她抱了個滿懷,嗓音低低的,細碎的喑啞伴着柔和,“怎麽了?”
“我去了一趟寵物醫院,”夜間很冷,郁寧寧的聲音有些不穩,“七寶病了,要觀察一下。”
白缙握了握她冰涼的手,“先進去吧。”
他送的蘋果和巧克力就放在客廳的茶幾上,随手一擱的位置,白缙一見就笑了,“老實說,我真的沒想到要送這些,但阿仕說過節必須要送。”
“嗯,他說得對。”郁寧寧随口說,把外套圍巾取下來,挂好。
白缙轉過眼來,語氣隐有疑慮,伴着些微窘迫,“……我好像不該說這東西的來歷。”
郁寧寧一笑,“沒什麽,我不介意。”
要說女生在談戀愛時注重形式,其實是看重對象的态度。郁寧寧對形式的要求不高,白缙的态度已經很到位了。
郁寧寧把自己準備的禮物拿出來,“我也沒有買過這類東西,你看一下,如果不适合的話可以調換。”
遞給白缙的是一款剃須刀,款式挺常見。
白缙看得很不走心,說:“你買的,怎樣都适合。”
郁寧寧笑了笑,臉蛋在暖氣中悄然泛起紅暈,下颚弧度圓潤,笑顏玲珑可人。
她最喜愛的是能彰顯兩人親密、溫馨的點滴,甚于看重形式一般的平安果,因此給白缙挑選禮物時,她也選了很實用、很居家的東西。
白缙簡單沖了個澡,出來與郁寧寧交換了一個濕漉漉的吻,而後兩人相擁而眠。
第二天,白缙醒得很早,剛輕手輕腳從床邊站起來,就聽見郁寧寧睡意朦胧的聲音。
“上班?”
白缙回身,在她額上輕輕一吻,“嗯,昨天沒散攤,我得早點過去,你再睡會兒吧,還早。”
“不睡了,難得見面,而且是,過節。”郁寧寧閉着眼睛,嗓音微啞,慢吞吞道。
等白缙洗漱過,郁寧寧也進去浴室,裹着厚厚的棉睡衣,發絲散亂,揉着眼睛,提出幫他剃須。
白缙手裏正拿着郁寧寧送的剃須刀,笑着給了她。
手中的剃須刀“嗡嗡”作響,刀片飛轉,郁寧寧專注又緩慢地動作着,突然說:“知道嗎,這是我想了很久的事情。”
“你說過。”白缙下颚塗滿了白色泡沫,緊緊繃着,悶聲說。
兩人挨得極近,氣息相融。郁寧寧聞言微頓,在棱角處更加放緩了力道,而後将剃須刀移開,踮腳在他眼角啄了一下。
“你是趕着平安夜,特意來見我的,是不是?”
“不管是不是平安夜,我都要趕來見你的。”白缙捏捏她的臉,語氣有些歉疚,“最近工作忙,都沒有時間陪你。”
“這個,真的沒事。”她含笑說着,繼續幫他剃須。
郁寧寧做得極不熟練,無甚章法,細細推過一遍後餘下不少殘渣。她還要修繕,白缙卻等不及了,“我不想挑剔你的技術,可是我趕時間,好嗎?”
“好吧。”郁寧寧也不勉強,把剃須刀給他,人就靠在門邊看,心內滿溢着安定及踏實。
臨走時,白缙說:“聽伯母跟郁伯伯說起,打算找你吃一次飯,郁伯伯的意思是不反對,你的意思呢?”
郁寧寧怔了一下,神情微妙起來,“該不會,你問的這句話意味着代替他們邀請我吧?”
白缙說:“不會,只是來問問你的意思。”說話時,他眼神帶着幾分探究,語氣慎重。
盡管執拗之意深重,他到底不會罔顧郁寧寧的心意。
他還在期盼着,真正得到她信任的時刻,即使知道,絕不會是現在。
他聽見郁寧寧說:“我最近時間也有點緊張,吃飯就算了吧。”
白缙走後,郁寧寧看時間還早,又躺回床上發了會兒呆。
年底都忙,他們跟裝修公司約了跨年後見面,預計春節後動工,時間還很寬裕。在這點上,她和白缙都不着急。
郁寧寧更覺得,既然郁茂經夫婦有拉長戰線的架勢,這事遲早得解決,然後,也許她同白缙之間那些微妙的矛盾,也能解決。
是的,她依然能感覺到白缙的介懷。
為白缙,更為她自己,郁寧寧期待着能真正坦誠、無畏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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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飛的處境愈發艱難。
Lin科技在宣傳上力度極大,洗腦一般,迅速收獲了強烈反響,而随着致飛的推廣力度增大,Lin總裁也多次在公開場合“口誤”,看似語焉不詳,實在暗指致飛抄襲。
白缙那頭忙碌,郁寧寧的推廣工作也不順利,譚東在許多場合見縫插針地挑釁莊茹,拿Lin方法務人員的警告作引,宣揚致飛的麻煩有多大,次數多了,底下人談起郁寧寧都頗有微詞。
郁寧寧表面淡然,實則焦頭爛額。內部的壓力尚且可以忽略,Lin的指控卻實實在在使郁寧寧的工作陷入困境。
這樣的焦灼,伴随着杜紹舟以Lin科技法務人員的身份第二次來到躍信,到達頂峰。
他直接去見了秦副總,談了不過一個小時,躍信內部就已經謠言四起。
有說,致飛惹上大麻煩了,再合作下去,會因為虛假廣告惹上官司。
還有說,那個律師真帥,看起來有點面熟啊。
立刻就有創意部D組的人接茬了,“嘿呀,看見這位律師,我才發現有些人的手段真是高明呀。指不定人這一出手,致飛才是真完蛋。”
“小譚,你是指誰?”
“我說什麽了嗎?不過要說呢,原以為人是真心實意跟致飛的白總好,怎麽還帶上小情人來踩致飛呢。”
風言風語傳遍了公司,周蓉葉的微信很快就過來了。郁寧寧不好解釋她跟杜紹舟的過去,只能敷衍回應。
臨下班時,郁寧寧收到杜紹舟的信息,她避着人,去地下車庫見他。
兩人其實已不便見面,杜紹舟也沒有多說,直接給了她一份資料,“這個,能讓你看清楚白缙的真面目。如果有些地方不明白,可以找業內人士看一下。你會知道致飛有多無恥。”
他又說:“寧寧,我會向你證明我是真心的。所有會讓你不安的事情,我都能幫你阻擋掉。”
郁寧寧已經滿心疲憊,瑩潤水眸裏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漠然,道:“這些東西,你以為我需要,我就一定需要嗎?”
離開公司後,郁寧寧先去了寵物醫院。七寶還是沒什麽精神,據照料它的人說排便也不太正常,夜間再打一次消炎針後才會有好轉跡象。
玄鳳就那麽病恹恹地卧着,烏黑的眼珠無助地看着她,郁寧寧一陣心疼。
剛出寵物醫院,白缙打電話過來。
“你怎麽樣,下班了嗎?”接連的熬夜讓男人嗓音發啞,亦顯得低沉。
“下班了,剛去看過七寶,它病得很痛苦。”郁寧寧失落道。
白缙沉默片刻,安慰了她幾句。他似乎趕時間,語速漸漸加快,沉啞的男聲很快劈了音,郁寧寧急忙道:“你是不是感冒了,有沒有發熱?”
“沒。”白缙清了清嗓子,又道:“寧寧,我有事和你說。”
“那你長話短說,你的嗓子快倒了。”
“你電腦上那個病毒軟件,我找人幫了點小忙,如果能拿到你們大廈的內部權限,就可以查到是誰做的。”
郁寧寧頓時愣了,下意識道:“你還在查啊。”
“嗯,不過……”白缙悶咳了聲,又說:“追不追究,決定權在于你,我只是說一下進展。”
郁寧寧再次感受到白缙的執着,簡直無言以對。她又囑咐白缙注意休息,兩人沒再多說,很快挂了電話。
回家後,郁寧寧才真正正視杜紹舟給的資料。她心裏有種難以言喻的荒謬感受,近乎無措。
兩人之間的那一段早已過去,彼此的交集是已經持續了大半年的空白,她不會相信杜紹舟真對她念念不忘。要說經歷了事業受挫,連最後幾分不甘心也磨滅了,才是應當。
這時的杜紹舟,是譚東的有力應援,一把銳不可當的利器。
這份資料,她不該看的。總不能杜紹舟抛了鈎,她就乖乖咬上,白白讓譚東看笑話。
居室內安靜,郁寧寧腦中卻一片混亂。仿佛不僅僅是缺少了玄鳳的鳴叫,更有什麽令她悵然若失。
郁寧寧呆坐了一會兒,從備用藥箱裏拿出兩盒藥,直奔白缙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