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怎麽辦？
這一刻杜宏毅幾人看着王承平的辦公室犯難了, 而且還是進退兩難。
“我說你們這些兔崽子磨蹭什麽，想藏私？”就在杜宏毅幾人面面相觑想辦法時，師長辦公室的窗戶被推了開來, 王承平響亮的嗓子在夜空中響起。
得，師長話都說這麽明了, 杜宏毅幾人可不敢再磨蹭, 趕緊麻溜地到了辦公室前。
不用敲門, 好似王承平算好了時間一樣，杜宏毅幾人剛到門口, 房門就被打了開來，屋裏的王承平對着幾人招手。
杜宏毅三人提着柳筐, 抱着飯盒一臉木然地進了屋。
路過王承平身邊的時候, 披着大棉衣的王承平突然聳動了一下鼻子。
杜宏毅跟左高朋臉上的神情更僵硬。
他們喝酒的事師長應該是知道了。
“小杜, 小左，小袁, 快來, 坐。”張政委熱情地招呼杜宏毅幾人過爐子邊去坐, 同時目光也飛速掃了一眼幾人提在手裏的東西。
柳筐很大，一看分量就不少。
“師長，政委, 這是衛淩同志夫妻二人孝敬你們的餃子。”杜宏毅老老實實把柳筐提近張政委等人拉開了柳筐上的紗布。
滿滿一柳筐顏色不是那麽漂亮的凍餃子。
“生的？”王承平還有點不太滿意, 但轉念一想就想到這麽多餃子要是一個個煎餃出來不得耗費大量油，頓時就又能理解了衛淩夫妻的做法。
“師長, 煮一煮就能吃。”
杜宏毅幫着衛淩接着說好話，“師長, 你們別看餃子外表顏色不怎麽好看, 但特別好吃, 三種餡料的，蘑菇，木耳，還有酸菜。”
“幸好我提前準備了。”
王承平非常滿意杜宏毅的解釋，說完這句話看了一眼身旁的黃大師傅。
黃大師傅只是味覺失靈，又不是鼻子與耳朵失靈，在王承平的注視下從身旁提起一個大湯鍋架到了爐子上，而爐火早就燒得很旺。
然後杜宏毅幾人就眼睜睜看着王承平往湯鍋裏倒上一壺開水。
湯鍋蓋上蓋子估計要不了幾分鐘就能被燒開。
師長這個樣子這看來是早有準備，說不定早就等着他們帶回來的餃子。
“你們懷裏抱着的是什麽？”王承平眼睛尖得很，早就看到左高朋與袁向陽懷裏的大飯盒。
“是衛淩他們讓我們帶的菜，跟我們今天吃的一樣。”左高朋與袁向陽立刻把懷裏的飯盒放在了爐盤上，三個大飯盒打開，滿滿的紅燒五花肉，羊肉，炖豬蹄。
原本三個飯盒裏的菜經過回城的一路已經冷得快凍上，此時一放在爐盤上，爐盤的溫度立刻使得菜解凍并散發誘人的香氣。
看着這色香味俱全的三大飯肉菜，早已嘗過秦清曼手藝的王承平與張政委下意思抿了抿嘴。
他們想吃了。
“政……政委。”杜宏毅有點想借機把娶媳婦的想法提出來。
這會辦公室裏除了師長，還有黃大師傅在，政委肯定不會收拾他。
“對了，小袁，你趕緊去把洪偉換回來，我們都在等着他過冬至。”張政委沒搭理杜宏毅，直接吩咐起一直沒說話的袁向陽。
袁向陽今天能跟着杜宏毅幾人去秦家吃飯，還是洪偉幫着值守。
“是，政委。”
袁向陽立刻向張政委幾人立正敬禮，然後快速離開了辦公室。
他不僅自己離開了，還機智地拉着杜宏毅與左高朋離開了。
左高朋對于離開沒有任何的疑問與怨言，唯有杜宏毅不太想離開，還是袁向陽與左高朋同時用力把他拉出的師長辦公室。
遠離師長辦公室後，杜宏毅才疑惑地問道：“咱們為什麽要跟着離開，還有，你們為什麽阻止我說話？”他要是不跟這兩人出來，說不定已經把要求跟政委提出來了。
左高朋翻了個白眼，沒回答杜宏毅。
袁向陽無奈地說道：“你想被罰嗎？”
“介紹對象這事是正常需求，不可能被罰，就算政委嫌棄我們給他找事，也不可能現在就罰我們。”杜宏毅自認為自己是師部愛将，有着一定的地位。
“咱們喝酒了。”左高朋提醒杜宏毅。
“而且師長已經聞出來了。”袁向陽看向杜宏毅的目光更加的無奈。
老杜這人精明起來那是真精明，但要傻起來也是真傻。
被兩個戰友同時用關愛目光看着的杜宏毅：……好家夥，他确實忘了他今天喝了酒的事。
“老左，老袁，幸好有你們兩個好朋友，要不然我今天可就一腳再次踏入魔爪了。”杜宏毅看向左高朋與袁向陽的目光充滿了感激。
“行了，別貧嘴，你們倆趕緊回宿舍早點休息，泡酒燥熱，早點睡覺早點好。”
袁向陽向兩個戰友揮手告別。
他得去換跟洪偉崗位。
目送袁向陽離開，杜宏毅與左高朋搓了搓冰冷的手，又狠狠跺了跺腳才往宿舍的位置走。
這邊的天氣是真的冷，哪怕來了好幾年他們還是不怎麽适應。
“老杜，你父母就沒給你在老家尋門親事？”走在偶爾有燈光的師部裏，喝了酒的杜宏毅今天有點收不住話匣子。
“你為什麽不在老家找？”左高朋反問杜宏毅。
“我爹娘都是農民，一輩子謹小慎微，我是家裏過得最好的，他們怕自己眼光不行找到不好的媳婦，也就沒敢給我找。”杜宏毅說完這話幽幽嘆息一聲。
“真的？”左高朋有點不信。
他才不信杜宏毅的父母是這樣的人。
杜宏毅停下前進的步伐認真看着左高朋，左高朋也認真回看着他。
對視幾秒，杜宏毅才垂下眼簾接着往宿舍走。
左高朋沒再追問，而是回答起杜宏毅之前的問話，“我之前跟你們說過一點，我父母成分有點問題，雖然不至于影響到我，但他們也不敢輕易給我找對象。”
這就是他單身到現在的原因。
要不是來這邊幾年都很安穩，又看到衛淩結婚，他甚至都沒打算這麽早結婚。
“對不起，老左。”
杜宏毅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回答，愣了好幾秒才道歉。
“老杜，你跟我道什麽歉，這原本就是不是什麽秘密的事，只要有心的都知道。”左高朋沒有杜宏毅認為的小氣，反而爽朗地笑了起來。
甚至還兄弟好地拍了拍杜宏毅的肩膀。
杜宏毅見左高朋對自己一點保留都沒有，也就沒有再藏着掖着，把至今還沒有結婚的真正原因說了出來，“我爹娘沒什麽文化，但為人很固執，他們固執地認為我能有現在這麽好的工作待遇是一家人供出來的，我應該一直回報家裏。”
這是左高朋第一次聽到這話，愣住了。
然後就明白他們師部看似光鮮的他們幾人真實情況并沒有那麽光鮮。
“你說老袁這年齡不結婚，是不是也跟咱們有着一樣的難處？”左高朋由自己想到了袁向陽。
袁向陽就比他小一歲，二十七也不小了。
“我猜衛淩之前不結婚肯定也有原因，不然他怎麽千裏迢迢特意跑咱們這來，你、我，老袁，我們三雖然各有各的原因來這裏，但都是被調派，唯有老衛是主動請調。”杜宏毅聲音很輕。
“我知道老衛跟家裏關系一般。”左高朋提點了一句。
“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杜宏毅露出苦笑的表情。
“老杜，你家那情況，你是擔心嫂子跟了你以後吃苦受累？”左高朋很難想象平時看着開朗無比的杜宏毅不結婚居然是因為父母。
杜宏毅搖了搖頭，“吃苦倒不是最關鍵的，關鍵是我擔心她受委屈，說起來我兄弟挺多，我排行第五，前面四個哥哥在我面前都能兄長如父。”
一聲嘆息，左高朋徹底懂了杜宏毅的難處，“那你現在為什麽又想結婚了？”
“此一時彼一時。”
杜宏毅突然眉飛色舞起來，“我們師部可能要建家屬區了，如果家屬區建了我媳婦就能随軍，跟着我一起，我能照顧她。”
他說着還沒影的媳婦。
“軍人的父母也是可以随軍的。”左高朋提醒杜宏毅別把如意算盤想太簡單了。
“我爹娘舍不得家裏的地，也舍不得兒孫繞膝。”杜宏毅對自己的父母還是比較了解的。
“老杜，不能大意警惕，主席不是說了，我們要對一切事物抱着懷疑的态度，我們要用最謹慎的心來對待一切，才能少流血，少犧牲。”左高朋此時已經明白杜宏毅的父母是個什麽人。
“你說的對，确實要謹慎一些。”
杜宏毅摸着下巴決定了，一定要謹慎再謹慎。
“對了，老杜，我得提醒一件事。”左高朋神色嚴肅起來。
“什麽？”杜宏毅的神經緊繃了。
“你如果真有娶妻結婚的打算就趕緊行動，像衛淩那樣，看中就下手，趕緊領證結婚，然後把消息傳回老家，不然我擔心你父母聽到風聲，他們擔心你不再受控制就會給你在老家找個妻子。”
“不可能，我可是軍人，軍人結婚得經過組織批準。”
杜宏毅被左高朋的話吓到了。
“咱們的一些老前輩在外面打仗，回家老婆都娶了三四年的不比比皆是嗎？到時候你對這個你父母承認，全家鄉承認的媳婦認還是不認，不認，人肯定會鬧到組織上去；認，你就只能跟沒有感情的妻子相敬如賓一輩子。”
左高朋的家庭不太一般，知道一些老前輩的事。
杜宏毅因左高朋的話吓出了汗水。
在秦家喝的那點酒意也全都無影無蹤。
杜宏毅與左高朋心思沉重地回了宿舍，跟袁向陽換了崗的洪偉匆匆往王承平的辦公室趕。
他從袁向陽的口中知道衛淩兩口子給他們帶了很多吃的。
這必須要去大吃一頓。
洪偉緊趕慢趕推開師長辦公室門，一室的香氣就撲了他一頭一臉，讓他狠狠打了個噴嚏的同時肚子也應景地咕嚕嚕叫喚起來。
“老洪，快來，就等你了。”
王承平與張政委同時對洪偉招手，就連話語也是一樣的。
雖然滿屋子的食物香氣，但他們還真是在等洪偉，只是等待的間隙煮了幾個餃子吃，衛淩兩口子讓人帶來的肉菜還一口沒動。
“老洪，快快快，來暖暖。”
張政委讓出自己的凳子另外搬凳子擠到黃大師傅身邊。
王承平也把自己的飯盒蓋擺在了洪偉的面前，一雙筷子緊随其後，“老洪，快嘗嘗，這餃子味道真是絕了，肉餡不算多，但吃起來比吃純肉的還要好吃。”
王承平難得誇贊誰，可見秦清曼的廚藝他到底有多滿意。
“确實非常好吃。”洪偉昨天嘗過秦清曼的廚藝，對秦清曼的廚藝非常信任，一口餃子下肚，頓時整個身子都暖和起來。
“來來來，老洪，這是衛淩兩口子特意給咱們帶的菜，都還沒動過，你嘗嘗。”
王承平見人到齊，直接招呼大家吃菜。
給自己夾菜吃時還不忘給黃大師傅夾了快紅燒羊肉。
羊肉帶皮，早就炖得軟香彈糯，一口下去滿滿的滿足。
“好吃！”最先誇贊的不是王承平，也不是洪偉，而是第一次品嘗秦清曼廚藝的黃大師傅。
“老黃，你不是沒味覺嗎，你怎麽吃出好吃的？”
王承平一邊大口啃豬蹄一邊詫異地看着黃大師傅，這一秒鐘他甚至懷疑黃大師傅的味覺是不是好了。
黃興業不樂意地瞪了王承平一眼，“我味覺沒有了又不是連嗅覺也沒有，我吃不出味道，難道還聞不出嗎？”
他要真把飯菜做那麽難吃師部那些戰士絕對不會光看在王承平幾人的面份上容忍他，他能保證他做出來的飯菜絕對在大家的容忍範圍內。
張政委與洪偉震驚地看着黃大師傅。
合着您都知道大家對您做出的食物味道不滿，你還特意十幾年一成不變。
王承平臉黑了，“老黃，你故意的？”
他可是吃了老黃十幾年飯菜，十幾年被老黃的廚藝折磨，味覺沒失靈已經算是天大的幸運，要是老黃是故意的，他一定要算賬。
洪偉開始對着黃大師傅捏手指關節。
啪啪啪作響。
原本應該阻止暴力事件發生的張政委不僅沒開口阻止，反而垂着眼簾慢吞吞吃餃子。
這态度就代表他默認王承平與洪偉收拾黃大師傅。
黃大師傅一看這架勢頓時驚住了，冒汗地解釋道：“我嘗不出飯菜的味道，但我能聞出飯菜的香氣，不然我怎麽分得清楚醬、醋！”
王承平幾人：……确實有道理。
“老黃，那啥，抱歉，來，吃個豬蹄，這玩意又糯又有嚼勁，非常好吃。”王承平不好意思地給黃大師傅夾菜，他至今還記得老黃味覺是怎麽失去的。
是被炸開的手=雷流片穿過下颚失去的。
而那場受傷，老黃救了他們幾人。
“老黃，對不起，我不該小人之心。”洪偉看着黃大師傅臉頰上醜陋的疤痕慚愧道歉。
“沒事，我還不知道你們幾個。”
黃大師傅灑脫地一笑，阻止了最後要開口的張政委。
本來就是小事，大家的關系也不是一天兩天，玩笑他還是開得起的，也一點都不介意幾人叫自己來吃這頓不是自己做出來的飯菜。
雖然他嘗不出飯菜的味道，但聞着香氣，再看着王承平幾人吃飯的表情他就知道這特意送來的飯菜到底有多好吃。
“說起來是我對不起你們。”
黃大師傅想了想放下手裏的筷子認真看着王承平幾人。
“老黃，你說什麽話。”王承平不滿地瞪黃大師傅。
老黃并沒有避開視線，而是接着說道：“當初是我一意孤行要進食堂的，是我想着還能跟你們一起戰鬥，結果讓大家吃了這麽多年味道肯定不對的飯菜。”
“老黃，你別瞎想，我跟你說老實話，你做的飯菜雖然不算好吃，但也絕對達不到難以下咽的程度，我們師反而因為有你坐鎮食堂，軍分區與軍區對我們的評價非常高。”張政委一張嘴話語就特別好聽。
“老張，你別安慰我，我都聽好多人偷偷說我做的飯菜難吃。”黃大師傅露出苦澀的笑。
“瞎說，老黃，你最知道老子的性子，你做的飯菜真要狗都不吃，我絕對會掀了你的廚房。”王承平啃豬蹄。
“老黃，你做的飯菜絕對能下咽，也正是因為你做的飯菜，軍區那邊的老領導認為我們不忘本，我們師保留着吃苦耐勞的紅軍精神，每年給我們師批的物資是最快，也是最全的。”
王承平放下豬蹄狠狠給了黃大師傅肩膀一拳。
這是一拳是來自兄弟的認可。
黃大師傅的眼睛瞬間濕潤，也不再提退位讓賢的事，因為他知道如果提了，他今天絕對會挨揍。
“來，吃菜，吃菜，今天可是冬至，不能喝酒，我們就以水代酒，喝一口。”王承平舉起手邊的搪瓷缸。
随着輕輕的碰撞聲，屬于王承平他們的冬至才剛剛開始。
秦家，秦清曼第二天起床時一切都恢複了原樣。
楚楚與衛淩都還沒有醒來，鋼爐子的肚膛還帶着微紅，她立刻知道衛淩半夜加煤了，如果沒加煤，屋裏的溫度不可能這麽高，爐子的肚膛也不可能這麽紅。
詫異于衛淩還沒醒，秦清曼仔細打量着衛淩的五官。
衛淩長得很帥，這種帥不僅符合這個時代的審美，也符合後世的審美。
帥得她心癢癢，每一次近距離看衛淩的臉她都會心跳加速。
怦怦怦——
秦清曼看了一眼不遠處睡得正香的楚楚，她低頭小心接近衛淩的唇。
喝了酒的唇紅潤中帶着光澤。
她想親。
帶着這種想法，秦清曼臉色微紅地靠近衛淩，越來越近，近到兩人的唇只差一點就能觸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