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這時代賣的所以東西還是很實誠的, 鋼爐子不僅送了一個大肚提壺，還配了個小鐵鍋。
鐵鍋在卧室用不上，但廳堂裏的爐子是可以用的。
随着西屋燒上鋼爐子, 室內的溫度漸漸升起，不到半小時就比廳堂還要暖和。
“姐, 姐, 你看, 你看，紅彤彤的。”要說最開心的是誰, 當然是楚楚，楚楚親眼見證了鋼爐子由安裝到徹底發揮威力。
燒煤跟燒柴确實不太一樣。
煤更經久耐燒, 溫度起來得也快, 爐肚一紅彤彤, 整間屋子的溫度起碼能有十七八度，楚楚身上厚厚的毛衣已經穿不住, 打算脫了換成薄些的外衣。
“別脫, 只是試試爐子的火力如何, 沒問題就不用再拉回去換，一會壓上一點濕煤粉，火力就小很多, 你也不會感覺到熱。”秦清曼笑着阻止了楚楚。
以前家裏只有廳堂有爐子, 溫度最高的地方也就是廳堂，天冷的時候恨不得二十四小時圍坐火爐。
現在好了, 卧室也有了爐子，以後不管是洗澡還是幹什麽都更加的方便。
楚楚很乖巧就被秦清曼阻止了。
但他也有好奇的問題要問, “姐, 濕煤粉是什麽？”這是一個新詞, 他從來沒有聽說過。
因為他們家第一次用上煤。
“濕煤粉就是煤敲碎後的粉末，咱們挑的那麽多塊煤不管是堆放還是挪動都會因為磨蹭落下一些粉末，這些粉末可都是好東西，城裏用煤粉跟黃土添加揉拌能做成蜂窩煤球，我們這可以把煤粉加些水拌勻能封火。”
杜宏毅見楚楚對新鮮事物很好奇，就主動解釋了一句。
“對，就是你杜哥說的這樣。”秦清曼附和杜宏毅的話，同時去給忙活半天的幾個人倒熱水洗手。
安爐子簡單，安煙囪就比較麻煩。
秦家西屋并沒有留出安裝煙囪的口，是杜宏毅帶着袁向陽幾人在窗戶玻璃的上方位置開了個小口，一通忙活，人人手上都不幹淨，這會忙完，得趕緊把手洗洗。
“姐，我來倒水。”
楚楚很機靈，見秦清曼去倒水，他也跟了過去幫忙。
不僅幫着倒了熱水，還熱心地遞皂角，毛巾，俨然一副小主人的樣子。
秦清曼見楚楚忙活得很清楚，杜宏毅幾人又跟衛淩關系好，也就放任楚楚招待幾位客人，她帶着衛淩開始忙活今天過節吃的菜。
日頭短，中餐重于晚餐。
杜宏毅幾人還沒來時，她就已經開始在忙活。
兩只豬蹄被清洗幹淨炖在了大鐵鍋裏，此時正咕嘟咕嘟冒着肉香，野豬肉質比家豬的肉韌性強，一般家豬肉炖個一個多小時就能炖好，野豬肉則不行，最少得炖三個小時。
此時才炖了不到兩個多小時。
廚房裏兩口鍋都燒上，一口鍋炖着豬蹄，豬蹄清炖，晚點下蘿蔔，做出清口味的，沾着糊辣椒非常好吃。
另一口鍋炖的是紅燒帶皮羊肉。
羊肉是杜宏毅他們帶來的，幾人特意去師部大食堂用肉票換了五斤，對于他們來說，冬至就得吃牛、羊肉，是傳統溫補。
兩道大菜過節已經足夠量，也足夠奢侈，但秦清曼想了想還是在廳堂裏炖上了紅燒肉，肥瘦相間的五花肉加了紅曲紅豔豔的帶着油光，又香又饞人。
楚楚作為主人請杜宏毅幾人坐在爐火邊烤火後，又給每人都倒了一碗蜂蜜水。
他家杯子少，待客幹脆就用碗。
反正碗洗洗也方便。
“楚楚，你姐做菜太香了，我聞着香氣肚子咕咕直叫。”杜宏毅猛喝了一口碗裏的水然後跟楚楚說話。
左高朋也接了一句嘴，“為了能來你家吃這頓飯，我昨天晚上就沒吃飯，留着肚子，今天一定要多吃一些！”他這話還真沒誇張，看到衛淩留下的字條，他們才知道秦清曼送的餃子被截胡。
三人一商量立刻去找了王承平與張政委。
原本袁向陽今天是要值守的，就因為抓到王承平幾人搶煎餃的事，三人據理力争，最後洪偉答應代替袁向陽冬至值守，才有了他們四人今天一個不少上秦家門的事。
楚楚被左高朋誇張的說法震驚住了。
一雙好看的大眼瞪得溜圓。
看着這樣可愛的楚楚，袁向陽揉了揉小孩的腦袋，笑道：“是真的，我們昨天晚上真沒吃飯，今天早上也沒吃，就是為了吃一頓你姐做的飯菜。”
當然這個沒吃不是主動沒吃，是被動被罰。
敢去找王承平的麻煩，王承平這個師長總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讓他們吃虧。
不過幸好今天能一起來秦家吃飯。
此時秦家還沒開飯，杜宏毅幾人的肚子确實早就咕嚕嚕直叫喚。
他們餓了，超級餓。
之前還跟着衛淩卸了那麽多煤炭，幹的可是重體力活，唯一保存的那點體力也已經耗盡，此時秦家廚房與廳堂裏的肉香氣已經讓他們的口腔瘋狂分泌口水。
想吃，好想吃！
“我姐能做好多菜，每道菜都特別好吃。”
楚楚見大家是真心誇贊秦清曼的廚藝，立刻雙眼亮晶晶地坐下一邊留意着鍋裏的紅燒肉不幹鍋一邊跟杜宏毅幾人說話。
當然話語還是顯擺姐姐。
杜宏毅幾人聽了楚楚的話更嫉妒衛淩。
聽聽，人家媳婦會做的可不僅僅只是一、兩道菜，人家會做好多。
“我姐做的煎餃超級好吃，還有鐵鍋炖魚，鹵肥腸，蒜苗炒肉，鐵鍋餅子……”楚楚扒拉着指頭給杜宏毅幾人數自己已經吃過的美食。
杜宏毅幾人原本就是找個話題跟小孩聊天，沒想到楚楚這麽實誠，居然給他們數自己吃過了哪些好吃的，頓時幾人的臉色有點繃不住了。
餓，求吃飯！
楚楚在廳堂裏跟杜宏毅幾人相談甚歡，廚房裏秦清曼也在跟衛淩說話。
“阿淩，不是說杜宏毅幾人中有人可能會留守師部嗎？”秦清曼雖然沒有當過兵，但是還是知道軍人工作的特殊性，很多軍人別說回家跟家人團聚，可能逢年過節都在值守的崗位上。
後世很多軍嫂都現身說法過。
衛淩當然知道是怎麽回事。
原本還想幫王承平遮掩一二，結果這師長也太不争氣一點了，給了袁向陽假，但也讓杜宏毅三人餓了一天的肚子。
這樣的事就算他不說，一會杜宏毅幾人也會跟他抱怨的。
既然如此，他幹脆就把昨天回營發生的事告訴了秦清曼。
秦清曼聽到都差點忘記切酸菜了。
堂堂師長，師政委，後勤部主任，三個年齡不小的老頭居然能幹出搶煎餃的事，真是的……
真的是太可愛了！
秦清曼瞬間笑彎了腰。
衛淩的嘴角也翹了起來，解釋了一句，“杜宏毅我們幾人跟師長幾人的關系很好，平時大家私底下也經常開玩笑，師長他們都把我們當自家晚輩看。”
“看出來了。”
秦清曼笑着點了點頭。
聽衛淩說揍了三位首長一人一拳還能安然無恙回來，她就知道幾位首長對待下屬的态度。
“媳婦，其實主要是你做的食物太香，師長他們因為工作原因不能來我們家過節，嫉妒杜宏毅幾人，才故意餓了他們兩頓。”衛淩湊近秦清曼耳邊輕聲說。
溫熱的氣息鑽進秦清曼的耳孔，刺激得秦清曼頭皮發麻。
但她也聽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師部食堂的飯菜可能真不太好吃。
衛淩看出秦清曼神情，無奈地點了點頭。
“我們食堂的大師傅不是廚師出身，但一直跟着師長，從師長還是連長時就跟前跟後打仗，後來在戰争中傷了才退下前線，原本這是傷退，能安排一個不錯的工作，但大師傅不想離開部隊。”
“為什麽？”秦清曼好奇追問。
“大師傅就是東北人，家人早就在戰亂中犧牲，他回去一個親人都沒有，還不如留在部隊，部隊對于他來說就是第二個家。”衛淩接着解釋。
秦清曼理解了，“所以就安排進了後勤部？”
部隊食堂屬于後勤部。
說到這衛淩更無奈了，“原本是給他在後勤部安排了個輕省的工作，結果大師傅喜歡熱鬧，非要求去食堂幹，這一幹，就幹到我們師駐守在這片土地上。”
秦清曼聽得若有所思，問道：“大師傅傷的是哪？”
如果是手、腳受傷絕對幹不了廚房的活，一定是不影響行動的。
“味覺。”衛淩木然地看着秦清曼。
秦清曼眨巴了一下眼睛就明白衛淩為什麽這副表情了。
讓一個失去味覺的人當師部食堂的大師傅這事不要命，但絕對會讓人瘋。
對于失去味覺的人來說，不管吃什麽都一個味道，不僅嘗不出鹹淡，也嘗不出好吃還是難吃，難怪每次說到師部食堂飯菜的時候杜宏毅幾人的神情都略微有點怪。
“就沒人鬧騰過？”秦清曼詫異。
師部的食堂可不僅僅只有幾百人吃飯，而是幾千上萬人，這麽多人不可能人人都顧及大師傅的功勞。
“怎沒人鬧過，當然有人鬧，但我們有王師長與張政委，別看他們在我們面前平易近人，在各師，軍分區，乃至軍區都是有名的人物，有他們的地方就沒人敢質疑師部的命令。”
“師長跟政委都是好首長。”
秦清曼聽了衛淩一席話對王承平與張政委有了新的認識。
“媳婦，餃子跟菜都多留點，晚上讓杜宏毅幾人給師長他們帶回去，他們也不容易，所有人都可以嫌棄大師傅做的菜，唯有他們從不嫌棄，一吃就是多年，加上家人也沒在身邊，連改善夥食的地方都沒有。”
衛淩對王承平幾人還是有很深感情的。
不管是原來的衛淩，還是現在的他，都深受幾人的幫助。
“好，一會你多剁點肉餡，咱們今天多抱幾種餡的餃子，到時候凍上讓杜宏毅他們帶回去，什麽時候想吃都可以煮。”秦清曼知道王承平幾人的辦公室有爐子。
“嗯，我去切肉。”
衛淩利落地出門去雪地裏切肉。
秦清曼看了看手裏的酸菜，又去拿蘑菇泡發，她拿了不止一種蘑菇，榛蘑拿了些，又拿了些木耳。
榛蘑，木耳，酸菜，可以做成三種口味的餃子。
要給王承平幾人多帶走一些餃子，秦清曼看了看面團，好似還可以再加點面。
家裏白面不多，可以加點玉米面跟紅薯粉。
包出來的餃子顏色可能沒那麽好看，但她能保證絕對好吃。
衛淩割肉回來就看到加大了的面團，幾種顏色的面粉揉在一起肯定不可能白淨，但什麽雜糧大家都吃過，不會計較面團的顏色不好看。
物資不足的年月，能填飽肚子就不錯。
餃子餡料調好就要包餃子了，三大盆餃子餡，秦清曼與衛淩不可能在短短半個小時包完，這個時候就是杜宏毅幾人貢獻力量的時候。
一聲招呼，大家擡着大案板進了廳堂。
餃子餡也端了過去。
廚房的竈臺裏塞幾根木柴保證鍋裏咕嘟後，衛淩也回了廳堂。
剛進門，他就看到了熱火朝天的畫面。
杜宏毅幾人很自覺地洗手擀面皮、包餃子，四個大男人，把秦清曼與楚楚擠到了一邊。
別看杜宏毅幾人都是單身漢，但逢年過節沒少領着戰士們包包子、餃子，所以不管是擀皮還是包餃子的速度都飛快，一個個又大又圓的‘元寶’就擠在了大大的簸箕裏。
包滿一簸箕，衛淩讓秦清曼休息，自己端着簸箕去了院子。
餃子灑在雪地裏，一會就能凍得硬邦邦。
如此反複幾次，秦家的院子裏就鋪上了很多招人喜愛的餃子。
餃子包完，杜宏毅幾人也沒讓秦清曼動手，而是收拾幹淨案板，面盆，最後把案板又擡回了廚房。
這個時候鍋裏炖煮的豬蹄與紅燒羊肉也炖煮得差不多。
秦清曼把水靈靈的蘿蔔下到鍋裏跟豬蹄一起焖煮，把另一口鍋的紅燒羊肉用面盆盛起端到廳堂，廳堂暖和，一會飯會在廳堂裏吃。
“喝酒嗎？”秦清曼小聲問衛淩。
她記得逢年過節家家戶戶好似都會喝一點酒的，只是不清楚衛淩他們這些軍人能不能喝。
“袁向陽是洪叔替班，他回去後還要去接班，他不能喝，小石開車，也不能喝，就杜宏毅與左高朋，我問問他倆要不要喝一口。”衛淩想了想回答。
東北這的天氣特別冷，這種極寒天就算是他們軍人也能在休息時間适當喝一點。
“行，你去問問，我去看看家裏還有沒有酒。”
秦清曼家裏就她跟楚楚兩人，還真不确定家裏有沒有酒，她得問問楚楚。
原主之前在鎮上讀書的時候楚楚跟父母在一起，家裏的東西小孩最清楚。
商量好，夫妻二人分頭行事。
楚楚正在‘陪客人’，聽到秦清曼的問，想了想去了地窖，然後從地窖的一個角落裏翻出一個大土罐，半人多高，封口與罐子上都是灰塵，“姐，這是咱爹以前泡的酒，據說加了人參。”
秦清曼一聽酒裏加了人參，頓時稀罕了。
這年月的人參絕對是野生上年份的，而不是後世林下種植短短幾年的人參。
“爹好像加了人參、鹿茸、枸杞。”楚楚記憶力不錯。
“去叫你姐夫來扛。”秦清曼看着酒罐吩咐楚楚，半人高的酒罐，她扛不動。
“姐，這酒罐不能拿出去。”楚楚搖頭阻止。
“為什麽？”秦清曼還真不知道原因。
“爹說泡酒燥，得在地窖裏放十年，平時想喝的話可以打開舀一壺試試味道。” 楚楚的記憶力是真不錯，把父母跟他念叨過的話都記得清清楚楚。
此時也能複述給秦清曼聽。
“那我去拿東西來裝酒。”秦清曼一聽不能動酒壇，也就沒打算再叫衛淩。
而是跟楚楚兩人拿了抹布跟酒壺來。
酒壇上的泥先用小刷子掃幹淨，才用抹布擦，等把灰塵都清理幹淨，秦清曼才小心翼翼解開了封罐的油紙與泥。
随着封紙被揭開，清香的酒味瞬間彌漫了整個地窖。
不濃烈，但卻強烈地顯示着存在。
秦清曼打開手電筒往酒壇裏一照，人參、鹿茸、枸杞都清晰可見，泡了七八年的酒早變成淡淡的淺黃，很柔和的顏色。
秦清曼沒也嘗，直接打了一壺，然後又原封封上，破開的黃泥她打算一會拿點水和上之前的黃泥接着塗抹在酒壇的封口處。
這季節四周都是積雪，她還真找不到黃泥。
就算找得到她也挖不動。
“姐，我來封，我會封。”楚楚跟着爹弄過，懂怎麽弄。
“好。”秦清曼見楚楚會弄，甘打下手。
姐弟合力，一會的功夫就把酒壇再次封好，然後回了廳堂。
這個時候衛淩已經把廚房之前炖煮羊肉的那口鍋洗幹淨加上了半鍋水，這水燒開後就能煮餃子。
人多，餃子得煮一大鍋才夠吃。
一頓豐盛的節日聚餐吃到夜幕降臨才吃完。
原本可以早點吃完的，但因為有了酒，餃子就酒，話匣子就敞了開來，吃吃喝喝，一頓美食享受就由中午吃到了下午天黑。
雖說吃喝了這麽久，但所有人都沒喝醉。
一是秦清曼不允許大家喝醉，而是衛淩等人都是軍人，心中有職責，得時刻保持着頭腦的清醒。
杜宏毅幾人臨走前秦清曼不僅用柳筐裝了滿滿一框凍餃子，還把飯前特意留出來的幾道菜用飯盒裝着讓他們帶給王承平。
王承平收了，代表張政委與洪偉也能享受到口福。
分別前杜宏毅幾人羨慕地拍了拍衛淩的肩膀才坐上車，然後由小石開車回師部。
身姿筆挺的衛淩送完人就身子一軟，把頭靠在了秦清曼的脖頸間，“媳婦。”
溫熱的氣息還有暗啞的聲音讓秦清曼全身酥麻腿軟。
作者有話說：
祝大家冬至快樂，開開心心有個好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