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1)
秦清曼被衛淩這一眼看得心跳加速, 好似喝了一勺甜滋滋的蜂蜜,從心甜到了嘴,認真想了想, 回答道:“阿淩,我想要個可愛的小老虎。”
對于女孩子來說, 可愛的事物永遠都吸引着她們的目光。
因為心裏住着一個小公主。
“好。”衛淩從秦清曼的神情看明白了秦清曼的意思, 開始低下頭忙活起來。
這也是秦清曼第一次見到衛淩雕琢冰燈。
看着衛淩那精準的動作她立刻明白這需要精細的控制力, 冰這東西看着堅硬,但也易碎, 力道稍微出現一點偏差就容易功虧一篑。
想到衛淩的神奇之處,秦清曼若有所思。
“哇, 蛇, 蛇雕好了。”楚楚的聲音讓秦清曼回神。
衛淩手裏原本就已經很清晰的冰燈經過再次雕琢加工成型, 這個成型并不僅僅是外觀,而是內裏也已經被衛淩掏出可放蠟燭的空心。
“給。”衛淩把雕完的冰燈遞給楚楚。
楚楚立刻抱着不放, 小臉上是開心的笑容。
“姐, 姐, 看看,看看,這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冰燈, 比山爺爺做的冰燈還要好看。”楚楚對手裏的冰燈實在是愛不釋手, 忍不住跟秦清曼炫耀起來。
他嘴裏說的山爺爺叫做鄭山,是村裏做冰燈做得最好的。
這個年月普通百姓家裏根本就沒有電視, 就連收音機都非常少,所以娛樂活動很少, 過年時屯裏為了慶祝過年, 家家戶戶就會做冰燈裝飾, 算是增加節日喜慶。
鄭山是屯裏做冰燈手藝最好的,每年都能吸引一大批人駐足觀看,楚楚也好奇地看過,每次都是無盡的羨慕。
今天他終于不用羨慕別人,因為衛淩做出的冰燈比山爺爺做出來的還要精致,還要好看。
這一高興,楚楚的目光就看向了屯裏。
他想去屯裏轉轉。
以前都是他羨慕別人家的孩子提着漂亮的冰燈四處顯擺,他今天也想去顯擺一次。
趁天氣好,沒下雪,有屯裏小孩在屯裏玩耍。
秦清曼看出楚楚的心思,想了想小孩這麽大還沒有自己的小夥伴,幹脆說道:“你可以帶着大白、小白一起出去玩。”帶上兩只鵝防止小孩被人欺負。
“姐,我可以出去嗎?”
楚楚震驚了,他沒想到秦清曼會讓他出門。
“當然可以,咱這山屯又不是哪一個人的山屯,當然是想出去就出去。”秦清曼被楚楚的問話搞得鼻子有點酸澀,小孩渴望有同伴是很正常的事,她應該放手讓孩子自己去相處。
“姐,那我去遛遛大白、小白。”
楚楚很聰明,立刻明白秦清曼讓他帶上兩只鵝的目的。
看了一眼手裏的冰燈,他也擔心冰燈被人搶或者是被破壞,帶上鵝确實更安全一些。
“帶去吧,大白、小白身上的毛能保暖,帶出去轉一圈沒問題。”秦清曼幫着楚楚去廳堂裏趕鵝。
鵝毛可是非常保暖的物品,等以後有機會了,她一定要做件羽絨服穿。
羽絨服輕便、保暖,比穿棉衣更方便幹活。
“啊啊啊啊啊啊——”大白、小白一被放出門立刻就興奮地張着翅膀在院子裏奔跑起來。
大雪天一直被關在屋裏,兩只鵝也悶壞了,輪到放風時間就是一頓瘋跑,邊跑邊啊啊啊的叫。
這段時間兩只鵝在秦家沒短缺過食物,被養得非常好,羽毛油光水滑,叫聲也是又清脆又高昂,這時候一放聲大叫,離秦家近的人都看了過來。
然後就看到提着冰燈的楚楚,還有跟在楚楚身後的兩只威風凜凜的大鵝。
包裹嚴實的楚楚已經一臉嚴肅地帶着鵝出門了。
那雄赳赳的樣子讓很多人立刻就明白小孩想顯擺什麽。
“喲,楚楚,你這提着的是冰燈?”在路上鏟雪的人們開始逗楚楚。
“對,我姐夫做的。”
楚楚認真回答着問話,同時把手裏的冰燈小心地轉了轉。
知道他要出門顯擺,衛淩特意削了根木棍做提手,他此時就拿着提手部位,一轉燈,冰燈就向衆人全方位展示自身的風采。
漂亮的冰燈看着不算小,但非常輕便,因為衛淩把冰壁做得薄,就算是楚楚提半個小時也不至于手酸提不動。
所以小孩現在才能在人前這麽顯擺。
他這顯擺,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楚楚手裏的冰燈上。
之前隔得遠,大家雖然看出楚楚手裏提着的是冰燈,但沒看清楚冰燈的細節,這會離得近了,大家才驚訝于衛淩的手藝。
一條盤着的小胖蛇,憨态可掬,可可愛愛。
“楚楚,這是你姐夫雕的?”有人發出難以置信的疑問。
“對,我姐夫雕的,姐夫還要雕個小老虎,小猴子。”楚楚一本正經回答着大家的話,但是屁=股後早就搖晃起看不見的小尾巴。
得意,非常的得意。
“楚楚,你家這麽早就雕冰燈,離過年還有一個來月吧,會不會太早了一點。”有人羨慕楚楚手上的冰燈,也疑惑秦家為什麽這麽早就雕冰燈,一般他們這做冰燈都是近年邊才開始做。
“這是我姐夫特意做給我玩的。”楚楚自豪極了,他家姐夫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夫。
一句特意點明了關鍵點。
“楚楚,你姐夫真好。”
确實有很多人因為楚楚這句話羨慕起楚楚來。
特別是屯裏的小朋友們。
秦清曼家有了衛淩後生活發生了怎樣的改變都被衆人看在眼裏,原本就被人羨慕嫉妒恨着,現在衛淩還給楚楚雕這麽漂亮的冰燈玩,小朋友們就更羨慕嫉妒了。
人人恨不得自家也有這樣好的姐夫。
一些不懂事的小孩還真跑去嫁在本屯的姐姐家追問,為什麽不嫁個像楚楚姐夫那樣的姐夫。
小孩早就嫁人的姐姐愣了愣,直接抄起掃帚就把小孩揍得哭爹喊娘。
揍人的姐姐更是氣,她要有秦清曼那臉,那身材,當初至于找個五短身材的男人嫁嗎!
婚姻這種事是她能決定的嗎!
以為誰都有秦清曼運氣那麽好,沒了父母還能遇到衛淩這種好男人!
姐姐怄氣難過,姐夫也不好過。
任誰被自家媳婦嫌棄心中都不是滋味,不敢吼自家媳婦,幹脆就狠狠瞪了瞪不懂事的小舅子,要不是小舅子不幹人事,他用得着如此沒面子嗎!
姐夫一生氣,當然就冷眼旁觀小舅子被揍。
小舅子委屈得更傷心。
這姐夫沒法要了,不僅比不上楚楚家的姐夫,就連救人這唯一的一點作用都沒有了,真是慫,忒慫了!
這是姐姐已經嫁人的小孩遭遇,還有自家姐姐沒嫁人的。
還沒嫁人的女孩聽到自家倒黴弟弟的胡言亂語頓時羞紅了臉,老羞成怒的抓住弟弟就是一頓屁/股揍。
太可恨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以為像衛淩這樣的男人世上很多嗎?以為誰都能有秦清曼的好運氣嗎!
越想越氣,這些姐姐對自家弟弟下手也就越發重。
楚楚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出去轉悠一圈幫秦清曼招惹了無數仇恨值,也不知道很多小孩都因為他對衛淩不遺餘力的誇誇遭了難。
他被套麻袋的風險增加了很多。
很多被揍的小孩都在心裏發誓一定要收拾楚楚一頓。
什麽都不知道的楚楚沒有滿屯亂轉,而是只走幾條主路,這幾條路是屯裏清掃的重點地帶,也是平時行人最多的。
他一路走一路用冰燈招搖。
村民們看着這樣的楚楚大部分都是善意的眼光,也有眼饞他手裏冰燈的大小孩。
大小孩虎視眈眈地看着楚楚手裏的冰燈露出貪婪的目光,要不是楚楚身後跟着兇巴巴的大白、小白,這些小孩能上手搶奪楚楚手裏的冰燈。
反正屯裏的小孩都是這麽玩過來的,不存在不能搶這麽一說。
被看護着掃雪的秦建銘兩兄弟與劉三棍子也看到了一臉得意的楚楚,還有楚楚身後的兩只大鵝。
兩只鵝體型好像更大了,個頭也高了一些,那高昂着腦袋看人的樣子非常讓人反感,恨不得宰了吃肉。
但只要一想到這兩只鵝的兇殘,不管是劉三棍子還是秦家兄弟都縮小了身形。
特別是秦建銘與秦建軍,兩人之前被這兩只鵝啄過,慘痛的教訓記憶猶新。
摸了摸屁=股,秦家兩兄弟趕緊低頭。
惹不起。
不管是秦家的楚楚,還是秦家的兩只鵝他們現在都惹不起。
“唉——”
一聲嘆息,代表着三個被抓小賊的心聲。
楚楚在外面轉悠了一圈就臉蛋紅撲撲的回去了,紅撲撲的臉蛋不是因為凍的,而是激動。
這一路他收獲了無數誇贊的話。
有誇贊他的,也有誇贊衛淩的,還有誇他姐姐秦清曼的。
面對衆人誇贊的話,小孩心花怒放,一激動就容易氣血上湧,可不就臉蛋紅撲撲,就連四肢也暖呼呼的,一點都不冷。
剛一回到家,楚楚的大眼睛就四處打量。
他家院子安安靜靜,不見衛淩,也不見秦清曼。
楚楚立刻看向自家屋檐,屋檐下,正挂着兩盞晶瑩剔透的漂亮冰燈,一只是奶兇奶兇的小老虎,一只是機靈調皮的小猴,一左一右地守護着他們家廳堂大門。
小孩把手裏的冰燈插=到雪人的手裏就沖回了廳堂,兩只鵝也跟在他身後。
“姐,姐夫,我回來了。”
楚楚歡快的聲音在秦家炸響着,誰都能聽出他的高興。
此時的秦清曼與衛淩一人在收拾西屋,一人在洗澡。
楚楚進來的還算是時候,衛淩剛洗完澡,他早上鏟雪的時候出了點汗,做冰燈的時候又一直在摸冰,秦清曼幹脆把廳堂裏的爐火燒得旺旺的,然後燒了熱水讓其洗澡。
男人頭發短,洗澡比較方便。
楚楚進門的時候衛淩剛好洗完在穿衣服,也就沒有遇到什麽尴尬事。
“楚楚,你也洗個澡,明天過節。”
秦清曼的聲音從西屋傳來,她把西屋都收拾了一遍,一些不用的,或者是暫時不需要用的都搬到了東屋,以後他們一家三口的主要活動區域就是廳堂與西屋了。
“好,洗澡。”
楚楚看到衛淩穿衣服,又感受了一下廳堂裏溫暖的溫度同意洗澡。
不過洗澡前他得先把自己弄暖和。
兩只鵝被他趕進了圈裏,扔下一些玉米粒與蘿蔔條,楚楚來到了衛淩的面前,看了看澡盆裏的水。
還在冒着熱氣。
“別着急,熱水燒得多,我給你換水。”衛淩揉了揉楚楚那毛絨絨的腦袋。
“嘿嘿——”楚楚對着衛淩笑。
他今天太開心了,他認識了好幾個小朋友,這幾個小朋友對他非常善意,約着以後一起玩。
“開心?”
衛淩看出楚楚的高興。
“對,姐夫,我特別高興,你做的冰燈所有人都誇,就連山爺爺也說你做得好,比他做得還要漂亮、還要好看。”衛淩給楚楚掙足了面子,楚楚在衛淩面前興奮得手舞足蹈地訴說着屯裏人是怎麽誇獎他跟衛淩的。
衛淩見小孩興奮得小臉通紅,心情也非常好。
耐心聽小孩說了會話,感覺到頭上的頭發差不多幹後才擡起澡盆出門倒水。
澡盆比腳盆大多了,也深得多,幸好是他力氣足夠大才擡得動,平時秦清曼洗完澡都是拿盆子分裝着倒水的。
吸飽了水分的澡盆非常重,也結實。
“楚楚,待在屋裏別出來,我去把澡盆洗幹淨。”擡着澡盆的衛淩見小孩跟在自己身後,看着小孩剛脫了棉衣的身子阻止了。
“哦,好吧。”
楚楚站在門邊目送衛淩出門倒水,然後意猶未盡地回到火爐邊。
這時,秦清曼從西屋出來了。
出來的她手裏拿着楚楚換洗的衣物。
這個天氣當然不可能全身上下全都換,秦家也沒這條件換,秦清曼給楚楚拿的都是內裏的衣服,外衣沒打算換。
他們家有了衛淩後算好的了,已經補充了一部分衣物,屯裏有些人家人口多,別說洗澡換裏衣,就連外衣都不夠穿,往往是老大穿了,老二就沒得穿。
“姐,姐夫做的冰燈好漂亮,他們都說……”楚楚看到秦清曼小嘴立刻巴拉巴拉起來。
而這樣的話他剛剛才跟衛淩念叨一邊,屋裏的秦清曼也聽了個清清楚楚。
此時再聽第二遍秦清曼也沒有不耐煩,而是細心聆聽着。
她家小孩難得這麽開心興奮,讓孩子多說說話并沒有什麽壞處。
等小孩說話告一段落時,秦清曼才關心地問道:“沒人搶你冰燈嗎?”雖然她來到靠山屯并不久,但原主的記憶告訴她屯裏的個什麽風氣。
“他們想搶來着,就是怕咱家大白、小白。”
楚楚咧嘴笑。
別看他小,他可聰明了,特意走人多的路,加上兩只鵝保護,就算有人想搶他手裏的冰燈也不敢,這也是他敢一個人出門去顯擺的原因。
“小聰明。”秦清曼笑着揉了揉小孩的腦袋,然後給爐子裏加木柴。
這種天氣洗澡一定得注意保暖,感冒了麻煩可不小。
就在此時衛淩把清洗好的澡盆扛了回來。
窮,物資有限,家家戶戶都是一個澡盆,全家共用。
他們家還講究點,起碼澡盆、腳盆是分開的,有些家一個盆不僅洗澡,洗腳,還洗衣服。
“阿淩,你幫楚楚洗澡,我去安康叔家訂家具。”秦清曼很放心地把楚楚交給衛淩。
“好。”衛淩服從秦清曼的安排。
楚楚也沒有話說,澡盆都擡進來的,他總不能說要跟着秦清曼出門吧。
秦清曼對衛淩辦事放心,也相信楚楚能照顧好自己,交代幾句就裹着大棉衣出了門。
今天外面沒刮風,還有太陽,她也就沒有戴帽子,只是圍了圍巾,戴了手套就出門,當然,也拿了一點糧票。
要去訂家具,總得帶點能交換的東西。
秦清曼出門後,衛淩就給楚楚兌洗澡水,小孩小,皮膚嬌嫩,不能用過燙的水。
水兌好,衛淩試了試溫度,有點拿不準,又讓楚楚自己摸了摸,等楚楚點頭後才不再加熱水。
就在衛淩整理火爐的時候,楚楚已經脫得光溜溜進了澡盆。
小孩個頭小,一坐進澡盆水就漫到了肩膀,只露出脖頸與圓溜溜的腦袋。
全身都泡在熱水裏,一點都不冷,小孩開心得把腦袋也伸到熱水裏,一串串氣泡冒出水面。
衛淩看着自己玩耍得開心的楚楚也沒管。
只要沒危險,他就不打算管。
以前他們那個年代武将家養孩子也沒那麽嬌貴,都是放養,能在放養下存活下來的身體都倍棒,所以對于楚楚的養育只要孩子沒做什麽危險的事他就不會去幹涉。
“姐夫,麻煩把皂角遞我一下。”
楚楚在水裏玩了會就擡頭把臉上的水抹掉,然後讓衛淩幫忙。
“給。”
衛淩拿了一旁的皂角遞給楚楚。
這裏的人都用皂角洗頭洗澡,皂角去污能力不錯,也滋潤。
楚楚用小手把皂角抹遍整個腦袋開始抓撓頭發,輕柔的抓了幾分鐘就用水把頭發上的泡沫清掉。
皂角産生的泡沫少,用完,水裏也沒有大量泡沫。
洗完了頭,楚楚開始清洗身子。
“楚楚,需要我幫忙嗎?”衛淩見楚楚小手小腳的,想着可以幫忙洗洗身子。
“姐夫,不用,我自己能洗的。”
楚楚還不接受衛淩的好意,他扒着澡盆的邊沿漂浮着游起水來,玩了好一會,感覺到水溫有點下降才趕緊搓洗起身子,幾分鐘後,又對衛淩叫道:“姐夫,幫我打盆清水沖沖身子。”
他洗了頭,用了皂角,穿衣服前是需要再用清水沖洗一下的。
“好。”
衛淩早就給小孩準備好了幹淨水,讓小孩站在澡盆中間,他拿着瓢舀起幹淨溫水從小孩的頭上淋了下去。
這是簡易版的淋浴。
沖洗幹淨,衛淩拿過毛巾給楚楚擦身子。
先擦頭,再擦身子,在溫暖的爐火前,楚楚飛快地穿上了衣服,有了衣服的保溫,嚴寒中的洗澡就這麽結束了。
衛淩去清洗澡盆,楚楚拿了小拖把拖地。
他剛剛洗澡還是濺了一下水在木地板上,得拖幹,拖了洗澡濺出來的水,他順便把整個廳堂都拖了一邊。
他家屋裏的地面經常拖,非常幹淨。
秦清曼去鄭安康家還是走了好一會,因為鄭安康家在靠山屯外圍,離秦家有點遠。
“安康叔在家嗎?”
站在鄭安康家院門前,秦清曼打量着鄭家。
鄭安康家在山屯的外圍,離山近,院子裏堆着很多木材,是整顆的木材,這些木材據說是對方用工分換的,因為鄭安康就喜歡做木工,現在不準私人買賣,他有空閑的時候就做些家具放在家裏,不賣,純欣賞。
當然,要是有人以物易物,他也會交換一些出去。
鄭安康聽到秦清曼聲音的時候正在他專門做木工的屋子裏忙活。
冬天日子長,他不喜歡出門跟人喝酒,也不喜歡東家長西家短,就領着十五歲的孫子忙活木工。
大到桌椅板凳,澡盆,腳盆,小到木碗都能做。
聽到秦清曼的聲音鄭安康并不在意,而是在廳堂裏烤火縫補衣服的老伴開門出去。
“是……清曼丫頭啊?”
鄭安康的老伴眼睛有點不太好,隔着院落認了秦清曼半天才認出人。
“對,嬸子,是我,秦清曼。”
秦清曼站在鄭家門前等人來開院門。
大白天的,鄭家院門并沒有鎖,但主人不開口,她當然不能推門而入。
鄭安康老伴見秦清曼站在院門前等待,就知道對方是特意上門,招呼道:“清曼丫頭,門沒鎖,你進來吧。”
“诶,嬸,那我進來了。”
得了主人的允許,秦清曼才推鄭家的院門進去。
“清曼丫頭,來,進屋裏烤火。”鄭安康老伴很熱情地邀請秦清曼進廳堂烤火。
“嬸,安康叔在家嗎,我想打點家具。”秦清曼沒跟着鄭安康老伴進廳堂,而是問起鄭安康。
鄭安康老伴立刻就明白秦清曼為什麽上門。
秦清曼與衛淩領證的事全屯的人都知道了,也知道他們明年開春後要建房辦儀式。
新房肯定是需要新家具。
她之前還跟老伴念叨說不定秦家會讓他們家打家具,老伴還笑話她秦家現在有錢有票,哪裏會看得上他做的粗糙物品,肯定是去供銷社買成品。
“老頭子,老頭子,清曼丫頭找你。”
不敢耽擱正事的鄭安康老伴轉頭就對着鄭安康所在的房間大叫了起來。
大冬天的,她家老伴跟孫子也真待得住。
這回鄭安康聽清楚了,聽清楚秦清曼是來找自己,對一旁從一堆木頭裏擡起頭的孫子說道:“山娃子,去開門把你清曼姑迎進來。”
“知道了,爺爺。”
山娃子放下手裏的刨子,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就去開門。
門一開,就看到奶奶陪着個漂亮的女子走了過來,女子很年輕,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尤其漂亮,好似會說話一樣。
山娃子只看了秦清曼一眼就微紅着臉,垂下頭,“清曼姑。”
“這是山娃子?”秦清曼憑原主的記憶認出了山娃子,面對身材高大的山娃子有一絲詫異。
山娃子父母都不在了,幾歲就跟着爺爺奶奶生活,可能是父母雙亡的原因,小孩不喜歡跟人接觸,平時都跟在鄭安康身後幫忙,原主起碼好幾年沒見過對方。
今天這一見,跟記憶中差別很大。
“對,就是山娃子,話少,他姑別嫌棄。”
鄭安康老伴看向孫子的目光都是慈愛。
“嬸子說哪的話,怎麽會嫌棄,山娃子長大了,以後鄭家會越來越好,嬸子跟安康叔也可以好好享享福。”秦清曼知道兩個年齡不小的老人拉扯大一個孩子有多不容易。
“再等幾年,等幾年山娃子成家我們就可以徹底放心了。”
鄭安康老伴眼裏有着擔憂。
今年她明顯感覺到自己更怕冷,腿腳也更僵硬,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到山娃子娶媳婦成家。
秦清曼是個敏感的人,立刻就察覺到鄭安康老伴隐藏在笑臉下的擔憂,幫不了的她只能轉移話題,“安康叔,我家明年開春想修棟房子,你手藝好,想跟你訂批家具,我用糧票換。”
這年頭可不能說買,必須說換,不然要被割資本主義尾巴的。
“清曼丫頭想訂點什麽?”鄭安康放下手裏的活請秦清曼進門,他這間屋也燒了爐火,不然根本就沒法在大冬天做木工。
“叔,我想定制一批桌椅板凳,兩個大櫃子,碗櫃,案板……”秦清曼把與衛淩早就商量好的家具都說了出來,最後提出家具的樣式她提供。
鄭安康一聽就知道是大‘訂單’。
這相當于是重新置辦一個家的內部物品,這樣的定制也是價值不菲的。
鄭安康把粗糙的大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請秦清曼坐下烤火,他研究起秦清曼遞來的圖紙。
山娃子則機靈地給秦清曼遞了一杯蜂蜜水。
東北林區,只要勤勞,就不缺正宗蜂蜜,而蜂蜜泡水也是他們這的最高待客禮。
秦清曼接過山娃子遞來的蜂蜜水喝了一口。
冬天雖然天冷,但也要及時補充水分。
就在秦清曼喝水的時候山娃子也歪着腦袋看鄭安康手裏的圖紙,只看一眼他就看出不同。
這圖紙上的家具更精致漂亮,就拿那個大衣櫃來說,就算是縣裏供銷社都沒這麽好看的款,還那麽高大,做出來得費不少好木料。
“清曼丫頭,這些家具我都能打,就是費的料可能比較多。”
鄭安康看了好一會才猶豫着開口。
他不是做不出來,而是擔心要價高了秦清曼可能不會選擇他家做。
“安康叔,我知道這些家具都很費木料,也費工時,你老放心做,我按照供銷社的價格給你換。”秦清曼見鄭安康沒說出工時的耗費就知道老人很實誠。
但她怎麽好意思占一個老人的便宜,幹脆主動開了口。
鄭家人聽到秦清曼的話都松了一口氣,對秦清曼也更加的熱情。
“兩百斤糧食。”鄭安康開出價格,他這要價很合理,兩個高大的大衣櫃耗費的木料與工時就不少,還有梳妝臺,各式各樣的桌椅板凳,神龛,他跟孫子兩人起碼得忙到明年開春才能忙完。
秦清曼之前跟衛淩去縣供銷社逛過,知道家具的價格。
心算了一下,兩百斤糧食鄭家絕對沒有占多少便宜,于是點頭同意,“安康叔,我同意,不過……”
“不過什麽?”
鄭家三人都緊張地看着秦清曼,他們非常擔憂秦清曼反悔。
鄭家三口人一年消耗的糧食不算少,糧食要吃,工分難掙,鄭安康與老伴年齡都大了,腿腳也不怎麽靈活,隊上出工時他們很難掙到高工分,沒有高工分又不少吃喝,這樣一來他們家主要靠十五歲的山娃子掙工分。
一個孩子再能掙工分也很難讓一家三口吃飽,他們家的糧食缺口比較大,這才每年冬天大雪封山時在家做點木工換糧食。
但靠山屯只有這麽大,他家做出的家具都是好木材。
好木材就代表着結實耐用,不容易壞。
頭幾年靠家具換糧食鄭家還算勉強把糧食缺口補全了,但随着山娃子個子越高大,吃的糧就越多,鄭家現在已經在愁糧食了。
今天秦清曼上門,給鄭家所有人帶來了希望。
鄭安康擔心秦清曼要砍價,蒼老的臉都皺了起來,讓步道:“清曼丫頭,要不,給我一百八十斤糧食吧。”這已經是他能接受的極限了。
秦清曼見鄭家人誤會,趕緊說道:“叔,說了兩百斤就兩百斤糧食,我不會砍價的,我剛剛看到你家有打好的衣櫃,想跟你用野豬肉換一個回家。”
她看出鄭家幾人長期缺肉食,想到老兩口帶大孫子不容易才想着幫襯一把。
也許老人吃了肉食身體會更好一些。
“用野豬肉換衣櫃?”鄭安康與老伴同時看向不遠處的衣櫃。
這衣櫃就是按照普通大衆審美打造的,沒什麽複雜花紋,也不算多精致,但結實耐用,是農村人買家具的首選。
“對,我家只有箱子沒有衣櫃,你這有現成的,我換個回家就能用。”秦清曼很體貼老人的心情,沒有露出同情的憐憫表情,也沒有高高在上的施舍感。
她家也不算富裕,不會做什麽聖母行為,有多大的能力就辦多大的事。
以物易物,兩家都心安。
“清曼丫頭,你想怎麽換?”鄭安康看了一眼老伴跟孫子,看向秦清曼的目光充滿了感激。
快六十歲的老頭,什麽都經歷過,能感知到秦清曼的好意。
“叔,我給你二十斤肉換個衣櫃。”秦清曼知道自己給多了,但有時候價值不是這麽算的,“叔,你別推辭,我還記得當初我父母的棺材你是虧本換給我的。”
秦清曼接受了原主的身體就要領鄭安康這份人情。
“好,我接受了。”
鄭安康側頭抹了抹眼睛,轉頭看着秦清曼笑了起來。
“叔,我這就回家讓人來搬櫃子,下雪天你別忙活。”秦清曼不敢讓鄭安康動手,這大雪天地上滑,老人要摔一跤可不是小事。
反正她家衛淩力氣大,跟山娃子兩人能擡動。
“好,好,你去叫人,我給你把櫃子再收拾收拾。”鄭安康一家人滿面紅光地把秦清曼送出門。
直到看不到秦清曼的身影,一家三口才轉身進門。
“好人有好報啊。”鄭安康感嘆了一句,當初要不是他做了好事,今天如何能收到回報,他連連說了好幾句好人有好報後才對孫子叮囑道:“山娃子,以後你要孝順你清曼姑,她是咱家的恩人。”
“爺爺,我知道了。”
山娃子看着抹淚的奶奶趕緊把人攙扶回廳堂,廳堂地面幹淨,沒什麽亂七八糟的木料,更适合眼睛不好的老人待着。
秦清曼回到家時衛淩已經洗了他跟楚楚的內衣與楚楚在爐火邊烤火,小孩靠在衛淩的膝蓋上讓姐夫給他講故事。
衛淩就不是個會講故事的人,他來到這個時代後一直都是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并沒有什麽故事值得講。
面對楚楚的求知大眼,他想了想,把前世自己在戰場上的經歷編成故事說給小孩聽。
楚楚可不知道這是真實的事,聽得如癡如醉。
特別是對裏面的将軍非常好奇與崇拜。
就在一大一小歲月靜好時,秦清曼回來了,衛淩耳朵靈敏,秦清曼剛進院子他就聽到了動靜,然後站起身。
衛淩一站起身,楚楚就猜到是秦清曼回來了。
跑到窗口看一眼,看到秦清曼的身影立刻興沖沖地對着剛進院門的秦清曼揮舞起雙手。
“小心別摔了。”
衛淩看着楚楚在凳子上蹦跳,趕緊過去把小孩抱了起來。
然後他就看到了回家的秦清曼。
秦清曼這一來一回花了半個來小時,走着路,到了鄭家又是進門烤火,倒是不冷,就是路不好走,雪雖被鏟走,但地面多少都還有點冰。
走得慢。
幸好沒哪家缺德在門口潑水,不然絕對能摔死人。
秦清曼一進院子就看到廳堂窗玻璃後的一大一小,看着自己這輩子最親的兩個男人,她笑了起來,然後對衛淩招了招手。
她回來除了叫衛淩去擡櫃子,還要帶些野豬肉去,馬上又要離開,不打算進廳堂。
衛淩與楚楚一看到秦清曼招手就知道有事找。
衛淩摸了一把楚楚的腦袋,說道:“你在屋裏等,我去看看什麽事。”
“姐夫,我也想去。”
楚楚征求意見。
“不行。”該嚴厲的時候衛淩非常嚴厲的,“你剛洗完澡,身上的毛孔都處于開合狀态,現在出門容易感冒。”
楚楚看了衛淩一眼,小聲分辯道:“姐夫,你也洗澡了。”
意思就是大哥別笑話二哥,兩人都一樣。
衛淩差點被小孩的聰明勁逗笑,但還是耐心解釋了一句,“姐夫跟你不同,我是軍人,一年四季都會鍛煉身體,哪怕就算是這種嚴寒的下雪天,我們訓練時也是光着膀子的。”
說完,看了一眼楚楚哪明顯比同齡人矮一些的身高。
楚楚瞬間蔫巴了,然後從衛淩的懷裏掙紮下地。
姐夫太壞了,他不喜歡姐夫了。
衛淩見楚楚坐在火爐邊背對着自己烤火,知道自己惹小孩生氣了,也沒解釋,而是笑了笑準備出門。
“姐……姐夫,你穿多點,別感冒。”
就在此時,小孩的聲音幽幽從火爐邊響起。
“行,我知道了。”衛淩見楚楚生氣都不忘關心自己,裹上衣服的他走近揉了揉小孩的腦袋,然後從衣兜裏掏出一顆糖塞給了小孩。
糖是他們之前在縣供銷社買的,只是楚楚翻年就六歲了,六歲的孩子開始換牙,秦清曼擔心小孩糖吃多了對楚楚的牙有影響就控制着每天吃糖的量。
小孩都喜歡甜嘴的東西,越控制就越想。
衛淩現在就投其所好給小孩賠禮道歉。
“姐夫!”收到糖,楚楚的小臉上立刻露出笑容,并且轉頭看向衛淩,大大的眼裏都是開心。
這一刻的衛淩在小孩的心目中不再是讨厭的姐夫,而是再次恢複了親親愛的姐夫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