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黃婉清想象過秦清曼的家, 而秦清曼的家确實也如她想的那樣，幹幹淨淨、整整齊齊，最讓她驚奇的是秦家廳堂裏居然有兩只兇巴巴的大鵝。
鵝面對兩個陌生人不友好地啊啊啊叫起來。
還是楚楚上前去跟兩只鵝玩了好一會兩只鵝才不再對着黃婉清與小石叫喚。
衛淩一到家就忙活起來, 先把封了一天的爐火打開。
爐裏添上木柴，廳堂裏的溫度快速升溫, 秦清曼他們才把身上厚厚的棉衣脫了下來。
廳堂一角有個大大的落地衣架, 衣架上很多枝桠, 能挂很多衣服，秦清曼想了想, 把自己家一家三口的外衣收到西屋箱子上放着，然後空出衣架讓黃婉清挂衣服。
至于小石, 他脫下的棉衣随手就搭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大家都來洗洗手, 咱們一會弄晚飯吃。”秦清曼習慣了進門洗手, 早就跟衛淩打了洗手水來。
黃婉清剛把手放進搪瓷盆裏就小小驚叫了一聲，“冷水。”
這麽冷的天, 不應該是用熱水洗手嗎？
秦清曼見黃婉清沒有東北生活的常識, 小聲解釋道：“我們這的天氣特別冷, 別看咱們剛剛是坐車回來，但因為沒有活動，手腳早就不知不覺凍麻木了, 這個時候是不能用熱水洗手、腳的。”
“為什麽？”黃婉清非常好奇。
“熱水雖然會加快我們的血液流動, 但也會給我們造成麻煩，不算嚴重的情況下會發癢, 如同螞蟻啃咬一樣的癢，癢在表皮, 養在手心, 更癢在心裏, 這種癢就算抓出血都不一定能止癢。”秦清曼進一步解釋。
黃婉清驚訝得連連小聲驚呼，同時專心地洗着手，“對了，清曼，如果這樣都不算嚴重，更嚴重的是什麽？”
“更嚴重的情況就是手上的肉熟了，爛掉。”秦清曼這話一點都沒有誇張。
後世是信息時代，網絡上真有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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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婉清被吓住了，立刻把手從搪瓷盆裏收回來，一雙大眼裏都是驚恐。
秦清曼覺得黃婉清太過于溫室裏的花，沒人護着不利于在這樣的世道生存，于是嚴肅着一張臉接着說道：“婉清，所以以後大雪天你絕對不要用熱水洗手。”
黃婉清聽話地連連點頭。
但秦清曼還是要把原理說清楚，“人如果在特別冷的情況下手腳會被凍麻木，麻木後神經的反應就會比平時慢很多，這個時候把手伸到熱水是感覺不到高溫的，很容易給大腦造成錯誤的認知，認為水溫不夠暖和。”
楚楚見黃婉清聽得認真，接着話頭說了下去。
“如果覺得不夠暖和就會接着加熱水，水溫可能超過開水，手在這樣的溫度裏可不就容易被燙熟，燙熟後肉就會爛掉，如果離開熱水遇到冰雪，手上的肉就會一塊一塊掉下來，最後只剩白骨。”
“大雪天我一定不會用熱水洗手。”黃婉清被吓得語調都帶上了顫音。
“婉清姐，你別怕，這事是我們這邊的常識，一般有外來人員大家都會告知。”楚楚仰着頭看黃婉清，他還挺喜歡長相好看又膽小的黃婉清。
“謝……謝謝。”
黃婉清沒好意思跟楚楚說自己被吓到了，道謝後把秦清曼姐弟倆告知她的常識深深刻印在腦海裏。
“對了，婉清姐，大雪封山時不僅要注意給身子保暖，還要給耳朵、鼻子保暖。”楚楚接着告知黃婉清在他們這生活的常識，同時把黃婉清拉到火爐旁烤火。
秦清曼見楚楚跟黃婉清聊上，洗了手就去跟衛淩一起去準備晚飯。
至于小石，早就在井邊打水洗了手，不僅洗了手，還幫忙洗了酸菜，土豆，小蔥，蒜苗。
黃婉清來了秦家安心了很多，就算沒有抱着秦清曼的胳膊也不再恐懼不安，此時聽着楚楚的話，心神都被楚楚吸引住了，好奇地說道：“原來在你們這耳朵、鼻子也要保暖。”
說話間她伸手摸了摸耳朵，鼻子。
雖然之前車上沒什麽風，但還是能感覺到耳朵與鼻子都是冰冷的。
“婉清姐，你以後在外面可別大力扯耳朵，也別用力擰鼻子。”楚楚看着黃婉清笑。
黃婉清總覺得小朋友的笑容有點別有深意，“為什麽？”
“會被凍掉。”楚楚伸出手故意扯着自己耳朵說道：“天冷，耳朵上的肉都被凍脆了，要是太用力扯，能直接就扯掉，以前我們這就有外面來的知青不知道這點，把耳朵都扯掉了。”
黃婉清的手瞬間老老實實回到了膝蓋上，再也不敢動了。
“婉清姐，我沒有吓你，這是真實的事件，天特別冷的時候在外面也不能擰鼻子，就算流鼻水也不能擰，要是把鼻子擰下來以後就嫁不出去了。”楚楚看向黃婉清的目光非常認真。
他是真的在給黃婉清普及這裏生存的常識。
“我……我記住了！”黃婉清努力呼吸着，這是她再一次感知到這片極寒之地的危險。
另一邊，秦清曼與衛淩在廚房做飯。
今天家裏人多，再在火爐上做飯鍋就小了，所以兩人燒了廚房的大竈。
大竈上的鍋大，火力也猛，做飯更快。
這個點不管是做面條還是做饅頭都有點來不及發面，秦清曼幹脆做米飯。
之前幾家嬸娘還了他家一些米，給鄭安國幾家送肉時他們幾家也送了點米面，這些米合在一起夠做一頓大米飯的。
“加點雜糧。”
衛淩看秦清曼抓的都是米，有點不舍得了。
這麽多人，他家米一頓就能吃完，吃完了媳婦跟小舅子可就沒純大米吃了。
可能覺得自己這話有點顯得小家子氣，衛淩解釋道：“她從京城來，別說白米飯，就是白面肯定也經常吃，你給她吃大米飯展示不了我們這裏的特色，就做雜糧飯，她吃得了苦，雜糧飯就能吃下去，要是吃不了早晚要回去，沒必要照顧她專門做白米飯。”
秦清曼一想衛淩的話确實也有道理。
靠山屯窮，就連大隊長鄭安國家也不能天天白米、白面，像他們秦家，一年也就吃上個幾頓白米飯，今天确實不應該因為待客就把所有大米都煮了。
“嫂子，雜糧飯就很好吃了，我們師部也經常吃雜糧飯，雜糧在我們那都是非常好的夥食。”
蹲在竈膛前燒火的小石也插嘴說了一句。
“行，那就聽你們的，做雜糧飯吃。”秦清曼從善如流地接受了建議。
出門跑了一天，雖然沒有幹什麽體力活，但一天跑下來秦清曼還是感覺到了疲憊。
估計還是身體沒有養好。
晚飯她也沒有做多麽複雜，衛淩力氣大，切冰凍的野豬肉一點難度都沒有，甚至還能切得很厚薄一樣均勻。
人多，秦清曼直接炒了一大鍋蒜苗酸菜五花肉。
兩指寬的肉片非常容易熟，熱油煸炒幹辣椒，炝出辣椒的香味後秦清曼把肉片下到鍋裏爆炒，醬油上色，鹽巴提味，然後是酸菜，最後起鍋時下一把青翠欲滴的大蒜苗。
秦清曼沒有用碗或者盤子裝菜，直接用火爐上的小鐵鍋裝。
這樣相當于是另類的火鍋，等把鍋裏這鍋菜吃得差不多還可以放土豆，豆芽幹煸。
主菜炒好，秦清曼再切了些鹵肥腸、鹵豬肝，然後準備開飯。
從五花肉炒好的瞬間，燒火的小石就猛吞口水。
他終于相信杜宏毅幾人的話了，衛團的媳婦真的太會做菜。
菜明明是他親眼看着做的，炒菜的步驟與師部食堂大師傅的做菜步驟也差不多，但秦清曼做出來的菜不僅色香味俱全，還引得他肚子裏的饞蟲不停地掙紮着。
香，實在是太香了。
香得他肚子不停咕嚕嚕的叫。
小石被秦清曼的廚藝饞得難受，廳堂裏的黃婉清也被這霸道的菜香氣震驚了。
她家裏條件不錯，人口多，工作的人也多，糧食不算缺，經常也吃肉，但她從來沒有吃過這麽香的菜，香氣撲鼻，她一個姑娘家都差點想抹嘴角。
她擔心口水流到了嘴角。
“同志們，吃飯了。”秦清曼端着一鍋在燈光下油光發亮的酸菜蒜苗五花肉。
衛淩則端着沉重的雜糧米飯。
至于小石，他端着分量不少切好的土豆，豆芽，這些菜可以在鍋裏的菜吃得差不多時下到鍋裏煸，這樣幹煸出來吸收了油脂的菜別有風味，非常好吃。
“我去拿碗、筷。”
楚楚非常機靈地往廚房跑，他已經等不及想開吃。
結果到廚房就看到秦清曼切好的冷盤，肥腸、豬肝此時雖然是冷的，但端到廳堂放在爐子邊緣，溫度一會就能化開肥腸與豬肝裏的鹵汁，那時候才是最美味的。
“楚楚端菜，我來拿碗、筷。”
放下米飯的衛淩又及時回了廚房。
今天吃飯的人多，楚楚一人拿不了那麽多碗、筷，他也不放心楚楚拿那麽多，孩子摔了碗是小事，傷到孩子就不值當了。
楚楚在衛淩的面前也很乖巧，聽了衛淩的話乖乖去端盤子。
結果他剛雙手端起豬肝，衛淩就把肥腸端了起來，另一只上還端了一摞碗、筷。
“姐夫，你好厲害。”楚楚立刻送出崇拜的眼神。
“以後楚楚也能跟姐夫一樣厲害。”衛淩對于從自己嘴裏冒出的姐夫兩個字還有點羞澀。
“嗯嗯，我以後也一定要像姐夫一樣厲害，到時候保護姐姐、姐夫。”楚楚許下雄心壯志。
衛淩為小孩的雄心壯志露出滿意的笑容。
小孩有這份心就非常難得，得鼓勵，衛淩确實也出言鼓勵了，把小朋友鼓勵得全身燥熱，氣血上湧，要不是還沒吃飯，估計都能出門小跑一圈。
衛淩沉默了。
他平時不怎麽誇人，沒想到誇起人來的效果如此好。
秦清曼是随後來接兩人的。
東西衛淩與楚楚都差不多拿完，秦清曼只接手了衛淩手裏的筷子，趁楚楚歡快地掀簾子進廳堂後，落後幾步的秦清曼拉了一把衛淩的胳膊。
她沒搞清楚黃婉清為什麽面對衛淩卻不認識。
雖然大家都默契地沒有明确說出衛淩的名字，但一個據說是看過相親對象照片的人不應該是這樣的反應。
如果不是衛淩這邊出了問題，那就是黃婉清那邊出了意外。
“黃婉清是你相親對象嗎？”秦清曼小聲問衛淩。
衛淩老實搖頭，“我不知道，但我當初離開京城時把我所有的照片都清理了，也就是說如果黃婉清是我家人安排的相親對象，她手裏不可能有我的照片。”
秦清曼對于這個答案震驚到無語。
同時對衛淩京城的家人品性也有了一定了解。
“我今天回師部休息。”衛淩無奈地為秦清曼分擔。
秦清曼回想了一下黃婉清對衛淩隐約的害怕樣子，點了點頭，“行，你回去做做準備，我這邊試探一下婉清是怎麽回事，也許事情可能都不是我們想的那樣。
“嗯。”衛淩心眼更多，他總覺得是不是有什麽陰謀。
畢竟曾經的他不僅生活在權力中心，周邊也環繞着很多陰謀，今天察覺到黃婉清的不對勁讓他立刻陰謀論起來。
“先吃飯。”
秦清曼已經隐約聽到楚楚叫喚他們倆的聲音，趕緊掀開簾子進了廳堂。
整個廳堂裏早就彌漫着飯菜香，加上火熱的火爐，更是激發了五花肉的極致美味。
聞着誘人的飯菜香，四大一小五人美美吃了一頓差點把舌頭都吞掉的晚餐。
蒜苗酸菜五花肉好吃，酸味本來就開胃，酸菜，土豆片，豆芽，混合着五花肉的肉香，還有辣椒的幹香，幾人硬是把飯菜吃了個幹幹淨淨，連鍋裏最後的一點油湯汁都被小石泡了米飯進了肚。
“嫂子，你做的菜太好吃，我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飯菜。”
小石這話一點都不誇張。
他們師部食堂經常做雜糧飯，但每次做出來的雜糧飯口感都一言難盡。
大米，玉米，粟米各自的需要的水分不一樣，煮熟的時間也不一樣，很難達到平衡，經常會大米口感剛剛好，但是玉米硬了，又或者是高粱過軟，食堂從來沒有那次能做出秦清曼做出的雜糧飯口感。
小石甚至覺得就算沒有菜，他也能把雜糧飯吃下幾大碗。
作為廚師，秦清曼最喜歡聽這樣的話，“小石以後有空可以經常來家裏吃飯。”她是知道一些關于軍嫂的事，軍嫂關心還沒結婚的未婚軍人是常事，除了給他們介紹媳婦，還會經常做些飯菜，或者是包餃子給大家改善夥食。
“嫂子，我每月的糧票就拜托你了。”
小石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這年代所有人的口糧都定量，他吃別人一頓，就意味着別人少吃一、兩頓。
秦清曼也知道這個時代的特殊性，沒有故作大方，而是笑着答應下來。
反正她不會特意給衛淩這些戰友做飯，但是如果遇到，那就做什麽吃什麽。
黃婉清聽着秦清曼與小石的對話羨慕無比。
她家條件雖好，但真沒有人能有秦清曼這樣的廚藝。
俗話說一個好的廚師能征服天下人的胃。
黃婉清就覺得自己被秦清曼征服了，她甚至在腦海裏懊惱，自己為什麽不是男兒身，如果是男兒身就能追求秦清曼，把秦清曼娶回家，天天吃上秦清曼做的飯菜。
這樣一想，黃婉清忍不住用手抹了抹嘴角。
然後就看到衛淩冷淡的目光。
看着衛淩冷淡的目光，黃婉清才反應過來秦清曼結婚了，眼前這個讓她害怕的男人就是對方的丈夫，顫抖着小心髒，黃婉清小心把板凳往秦清曼的身邊移動。
堅定不移地挨着秦清曼。
衛淩看着黃婉清的小動作差點氣笑。
這個女孩的眼裏是真沒自己，甚至還想撬自己的牆角，要是還是前世，他都想弄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
秦清曼對衛淩的情緒非常敏感，立刻就察覺到黃婉清無意中又招惹了人，看着彼此完全沒有好感的兩人，她是真的想拍着額頭問問衛家人，這是怎麽組的cp，完全八字不合！
“清曼，你明天陪我去XXX師部好不好？”
黃婉清求助秦清曼。
“好。”秦清曼看了衛淩一眼。
被警告，衛淩默默起身收拾碗筷，沒辦法，惹了媳婦，得幹活賠罪。
衛淩一起身，小石與楚楚也跟上去幫忙。
黃婉清有心想幫忙收拾，但看着衛淩的背影，她站在原地躊躇不已，也不知道為什麽，她真的是天生就害怕衛淩，衛淩長得并不兇，反而很好看，但她就是打心裏害怕。
“婉清，坐下吧，他們都是男的，讓他們收拾，我們坐着說說話。”秦清曼給黃婉清解圍。
“好。”松了一口氣的黃婉清順勢坐了下來。
這個時候秦清曼當然不能問黃婉清要去XXX師部找誰，只能聊起京城的情況，後世秦清曼的大別墅在京城，但幾十年以後的京城跟現在的京城完全不一樣，她想聽聽現在的京城什麽樣。
有着秦清曼引導話題，黃婉清的思緒回到了京城。
然後慢慢給秦清曼講出一個不一樣的煙火京城，也為秦清曼今後進京打下基礎。
衛淩帶着小石與楚楚收拾完碗筷、廚房，他們就準備回師部了。
天色不早，大家都需要早點休息。
秦清曼親自送的衛淩。
第一天結婚就要分開，從情感上來說夫妻二人都是不舍的。
黑夜裏，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早點休息，明天早上我再來接你們。”衛淩叮囑秦清曼。
“好。”秦清曼借助遠處的燈光留戀着衛淩的五官，習慣了家裏有衛淩，衛淩這突然一走，她覺得內心空落落的。
“回去吧，外面冷。”衛淩不舍得秦清曼受寒。
秦清曼看着衛淩眼裏的柔情最終趁着夜色踮起腳尖輕輕在衛淩的唇上留下自己的印記，印完轉身就跑，幾秒鐘的功夫就消失在掀起的簾子間。
衛淩楞楞地看着消失了秦清曼背影的簾子好一會才伸手摸了摸嘴唇。
餘溫早就消失，但觸感記憶尤新。
摸着嘴唇，衛淩的嘴角微微翹了起來，臉上的冷意也柔和下來。
從秦家到師部，衛淩身上的氣勢全部收斂，只餘不用言說的幸福，那種幸福是外人插不進的牢固。
小石一邊開車一邊偷偷打量衛淩。
他羨慕衛淩，也好奇衛淩的改變，一個冷硬的男人能為一個女孩如此改變，真的好神奇。
師部離靠山屯不遠，就算雪地車不好開，但二十幾分鐘後也到了目的地。
衛淩剛一進宿舍就再次被圍堵了。
“老衛，你真的領證結婚了？！”杜宏毅三人看向衛淩的目光就像是看到鐵樹開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