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馴養

第41章 說三句話

婚禮現場在臨湖公園，白色拱門莊嚴肅穆，後面是宮殿一般的暖白色建築物。

草坪上鋪着一條鵝絨地毯，小型花壇并列兩排，可愛稚氣的兩個小花童正經地繃着一張肉乎乎的臉，一邊走一邊将手裏的花撒出去。

新娘穿着昂貴精致的婚紗，目光聚集，像是天生的公主，正由國王帶領着走向屬于她的騎士。

駱晉記得他也曾想過這樣的場景，大概是在高中吧，血氣方剛的少年幻想着某一天可以迎娶自己最心愛的姑娘。

那時候光是想想就覺得開心，對婚姻有着無限向往，然而進了公司之後，別說結婚了，年近而立還沒有個穩定的交往對象。

婚禮這種事兒只能看別人的了，離他似乎越來越遠。

林政和老婆也是七八年的愛情長跑之後才終于修成正果，作為朋友，駱晉幾乎旁觀了全程，如今看到站在地毯終點既緊張又興奮的林政，他在想原來愛一個人就是這個樣子的嗎？

光是看着對方就覺得世間一切都很值得。

交換對戒，接吻，致辭。

段星馳悄悄撞了撞駱晉的肩膀，“哥，在想什麽呢。”

“在想我能不能擁有這樣的婚禮。”

得到答案的段星馳沉默下來，駱晉以為是自己這句話傷到他了，殊不知，段星馳想的是，如果和駱晉在一起，一定要給他更好的婚禮，并将全世界最好的寶石做成最精細完美的袖扣，親手別在他的西裝上。

“你想要這樣的嗎？”

“一輩子就一次的婚禮當然要很正式，但是離我太遠了，我連女朋友都還沒有呢。”

駱晉故意将女朋友三個字咬得重了一點，段星馳大概是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默不作聲地低着頭，看着自己锃亮的皮鞋面。

戶外婚禮沒有固定的餐桌，食物都擺在帶有小型噴泉的桌面上，不過有錢人結婚儀式的食物都只圖好看，與其說是為了充饑，不如說就是裝飾品，在場的賓客也都是三三兩兩互相攀談，沒有多少人吃東西。

駱晉用叉子卷起意大利面，半抱怨半調侃，“都吃不飽，不過晚上還有晚宴，都是熟人，能好好吃一頓——對了，你晚上要不要一起？還是在酒店等我？”

駱晉怕他一個人無聊，但是又知道小少爺不喜歡人太多，尤其是都是陌生人的情況下，鬧起來自己也未必顧得上他。

段星馳也是這麽想的，“我在酒店等你吧，要是喝多了我過來接你。”

“我的酒量你放心，喝多少都不能多。”

這話倒不是吹牛，幾年前剛進公司談的生意都是喝酒喝出來的，酒量自然也就練出來了。

林政老婆喜歡落日，所以太陽下山的時候剛好婚禮進行到一半。

落日熔金，暮雲合璧。

暖黃色烘烤着半片天空，為新婚的夫妻鍍上一層金光，白鴿在空中盤旋紛飛，神聖又浪漫。

一群各行各業的精英人士很少有這樣的機會欣賞落日，大家紛紛擡頭注目。

駱晉想起來段星馳剛回家那天的落日，“今天的和我拍給你的那一天，哪個更好看。”

“今天的吧。”段星馳不假思索。

“為什麽？”駱晉随口一問。

段星馳攬過他的腰虛抱着，聲音如同教堂的晚鐘流進耳朵，溫柔卻有力，“因為今天的夕陽是我們一起看的。”

只看夕陽，段星馳分不出哪天的更勝一籌，他經常覺得自己是一個不那麽熱愛生活的人，這些自然景觀在他眼裏千篇一律，沒有分別。

但是今天的之所以特別，只不過是借了陪他一起看的人的光罷了。

情話被說得雲淡風輕，聽的人卻心頭一驚，心跳漏了一拍。

他不知道怎麽回應，段星馳也沒想等他回應，松開手退回他剛剛的位置，好像沒有抱過一樣，留駱晉一個人站在那失神。

太陽落山之後，天色便越發昏暗，賓客紛紛對着兩位新人送上誠摯的祝福便離開，關系親近的朋友親戚留在最後等待着兩個小時之後的宴會。

周圍變得嘈雜起來，駱晉靠近段星馳跟他咬耳朵，“我給你叫個車？還是搭他們的順風車？”

“你去和他們玩兒吧，我自己打車就行。”

“那也行，到了酒店給我發個消息。”

“好。”

段星馳答應下來，又囑咐了他一遍少喝酒，轉身離開了公園。

駱晉看着他的背影，身姿挺拔，長身玉立，雖然沒有測量過，但是駱晉覺得段星馳的身材比例是一定最完美的黃金比例。

每一塊兒肌肉都恰到好處，并不是大塊頭，所以穿上衣服之後觀感極其舒服。

尤其是搭配合身的西裝，肩寬且平，鎖骨凸出，甚至可以撐起衣服，胸部和腰之間的線條過渡流暢，隔着衣服也能感覺得到裏面的軀體是性感有力的。

再向下是被西裝褲包裹着的，因為經常健身而緊致挺翹的臀部。

駱晉不由得想，手感應該不錯。

這想法一出，他被自己吓了一跳，這才意識到，段星馳已經走遠了，他卻還在觀摩人家的身材。

他很少對一個同性的身材觀察得如此細致。喝了杯香槟驅散自己腦子裏“段星馳屁股很好摸”的想法。

“別看了晉哥，人都走遠了。”

湯嘉澤不知道看了他多久了，過來搭着他的肩膀，“你看，這還不是對他不同嗎？”

他中午的問題駱晉過了好久才給他回複，只有兩個字——“是嗎？”

想着快要在婚禮上見面了，湯嘉澤便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現在覺得駱晉的行動已經是最好的答案了，只不過他自己還不知道而已。

“哪裏看出來的？”

湯嘉澤不作聲，偷偷在底下牽住了駱晉的手。

駱晉嫌棄地甩開他，皺着眉，“幹什麽？”

“你看，他牽着你的時候你就沒有這個反應。”

“……我當時在和你說話沒有注意。”

“那我現在離開這裏你會盯着我的背影看這麽久嗎？”湯嘉澤笑眯眯地看着他，果不其然看見他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詫。

駱晉确實不會，這種看着人背影發呆的事情好像更合适于發生在情侶之間……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駱晉抿着唇，湯嘉澤繼續說，“還有你那個眼神兒，真應該給你拿個鏡子照一照，你就那麽喜歡嗎？我記得你是直的啊晉哥？”

“我是直的啊……”駱晉開口反駁，語氣中卻第一次帶了一絲不确定。

他的眼神看起來很喜歡嗎？還不如說是哥哥看弟弟的欣慰……

駱晉揉了揉眼睛，轉身走向另一邊正攀談的朋友。

一群平均年齡三十歲的人聚在一起，名下財産加起來數不清1後面要加多少個0，抛開工作不提的時候也想要玩玩兒年輕人玩兒的東西。

這時候就不得不提最傳統的酒桌游戲——真心話大冒險。

林政拿來轉盤的時候引來一陣噓聲，傳來幾聲不知道誰說的“幼不幼稚啊”，但是大家還是熱熱鬧鬧地圍着桌子往前湊。

箭頭尾部的人可以向箭頭頭部的人提問或者指定任務，承受方可以選擇接受或者用喝酒代替。

在座許多人都是很久沒有見過，為了好友結婚才再相聚，無論是真心話和大冒險都有很多玩頭，個個摩拳擦掌，圍着桌子站成一個圈。

林政這個新郎承擔起轉盤的任務，轉盤在桌子上飛速轉動，滑出一片虛影，數秒之後才逐漸減速，緩慢停下的時候指向了陸知宴。

駱晉在他旁邊勉強逃過一劫，撞了撞他的肩膀，“哦呦哦呦開門紅！”

第一把大家也沒打算玩太狠，起哄讓他和裴熙南親個嘴兒就過去了。

裴熙南被親得嘴唇泛着水光，指指點點道，“幹什麽啊，還能買一送一啊。”

“哎我們裴總還會臉紅呢？”

大家七嘴八舌地調侃，駱晉本來也跟着一起說笑，猝不及防地回憶起他和段星馳那個或許算不上吻的吻。

笑容驟時收了回去。

是他太久沒有接過吻的原因嗎？怎麽就碰一下還……念念不忘上了。

“想什麽呢？”

陸知宴小聲問他，其他人已經開始下一把了。

“沒什麽。”

駱晉搖搖頭，臉上的表情沒有剛剛那麽輕松了。

陸知宴沒有多問，裴熙南勾着他的脖子指着對面剛才起哄聲音最大，這一把就被指到的人，“風水輪流轉！阿宴快！搞他！”

陸知宴寵着他，手在他腰上拍了拍，“你來。”

駱晉看着他倆的互動，覺得好像有個男朋友也不錯。

不過很快他就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危險，晃晃腦袋，喝了一杯加滿了冰的雞尾酒，冰涼的酒水滑過喉嚨，好像刺激了全身的感官神經。

“給你前女友打電話問她要不要和好！快！”

對面這人叫孟寧，前兩個月剛和女朋友分手，明明不是什麽大事兒，但是誰也沒有給對方臺階，就一直僵持到現在。

裴熙南雖然看起來是在難為人，其實也是變相給孟寧一個機會求和，就算被拒絕了也有理由為自己找補。

那人緊張地搓搓手，撥通前女友的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對面愣了一會兒之後才說了一聲“喂。”

“我們和好吧，冉冉。”

“王八蛋，終于想起我了是不是。”

“寶貝我一直想你呢，我怕你不想和好了！”

“傻不傻啊你，你還不了解我嗎。”

對面女生快要哭了，這群兄弟也快憋不住了。

孟寧閉了麥，“我先走了兄弟們，我得去哄人了。”

“趕緊滾趕緊滾，真該死啊你。”

大家擺擺手攆他，孟寧和陸知宴道了謝，離開的時候都同手同腳了，激動得像個毛頭小子。

原來談戀愛是這樣開心的事情嗎？

駱晉太久沒有和人談過戀愛了，早就忘了談戀愛是什麽感覺了。

他正晃神，突然被旁邊人推了一下，“晉哥！到你啦！”

駱晉低頭一看，紅色的箭頭果然指着自己。

而他對面的剛好是湯嘉澤。

駱晉笑了一聲，挑了挑眉毛，“來吧來吧。”

湯嘉澤眼睛一轉，“晉哥，給你弟弟打電話，讓他對你說三句他最想說的話。”

駱晉張着的嘴還沒閉上就僵住了，湯嘉澤又補充道，“開免提嗷。”

駱晉知道他可以喝酒推拒，但是說實話喝酒很掃興。

不就是打個電話說三句話嗎，而且旁人眼裏段星馳對于他來說就只是弟弟，不打這個電話反倒顯得兩個人之間有事兒。

桌子下面的手攥了攥，駱晉清了清嗓子，撥通段星馳的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對面傳來嘩嘩的水聲，駱晉愣了一下沒說話。

段星馳關掉水龍頭，擦了擦手，“怎麽了哥，洗澡呢。”

裴熙南小聲和駱晉咬耳朵，“小馳洗澡還接這麽快，啧啧啧。”

“小馳，你有沒有什麽話想和我說？”駱晉開門見山，這回輪到對面的人愣了。

“怎麽突然問這個？”

“沒怎麽，三句話，沒有我就挂了。”

駱晉再一次覺得自己是個矛盾的人，一邊怕段星馳說出什麽他接不住的話，一邊又想聽聽段星馳能說出什麽來。

“有。”

對面停滞了數秒，所有人都跟着屏住了呼吸。

駱晉的手心甚至已經滲出了汗。

“你說。”

“第一句，我對你不是三分鐘熱度。”

這話一出，除了裴熙南陸知宴還有湯嘉澤這三個知情人沒有反應以外，其他人都面面相觑，開始大眼瞪小眼。

就連駱晉都震驚了一下。

“第二句，我這十八年裏最幸運的事就是遇見你。”

“第三句……”

對面遲疑下來。

所有人都跟着安靜了，沒有人起哄，個個觀察着駱晉的表情。

“剛才回酒店路過花店，給你買了一束桔梗。”

已經有人拿出手機來開始查桔梗的花語了。

——誠心誠意始終不變的愛。

段星馳用花名隐晦地對駱晉告白。

駱晉大腦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段星馳好像已經猜到了他們可能是在玩些什麽，見他不說話，繼續道，“你結束告訴我吧哥，我去接你，那我就先挂啦？你少喝酒。”

“知道了。”

駱晉悶悶地回應。

電話挂斷的時候，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大家都一言不發地看着他。

過了好久之後才有人打破沉默，“我就感覺這小子對你不一般，果然不一般！”

駱晉不想破壞剛才歡樂的氣氛，壓住心裏複雜的情緒開玩笑，“那你看！我這魅力多大啊，來吧繼續繼續。”

下一局開始了，駱晉的笑也斂了起來，他從桌子邊上退出來，去一旁給自己倒了杯酒。

裴熙南回頭看他，問陸知宴，“要不要去看看晉哥？”

陸知宴搖搖頭，“別打擾他了，讓他自己想想吧。”

【明天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