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勞苦功高
寧如深驚了下, 忙從躺椅上起身!
他還沒開口,披在肩頭的外衫就順勢滑落下去,只剩輕薄的裏衣攏在身上。
他慌忙扭頭去撈, “陛…陛下怎麽來了?”
綢滑的外衫撈了一半挂在肩頭, 另一半還落在身後。
寧如深反手薅了兩下沒薅到。
身側人影一動, 一只手忽然伸來,提起他身後的外衫給他攏在了肩頭。他轉頭, 只見李無廷不知何時走到了他跟前。
對方一手攏好他衣裳,又微微一收——
他上身被帶着,不自覺朝人靠了下。
李無廷替他攏着衣裳, 低眼輕聲:
“怎麽, 打擾到寧卿甄選了?”
“……”
寧如深下意識将紙一攥, 嘩啦收在背後, “沒有,沒這回事。”
李無廷看着他沒說話,眸色微沉。
那只手還輕攏着他的衣襟。
貼近的距離間, 寧如深被衣裳束着,幾乎是半靠在李無廷身前兩寸間。
他呼吸微亂,也不知道是在慌什麽, 趕緊轉開目光望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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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只有陛下,德全他們呢?”
“在前院, 沒跟來。”
李無廷抿了抿,“怎麽, 是不想單獨見着朕?”
“不是, 臣……”寧如深正要開口, 忽而觑見李無廷抿緊的唇線。看着像是心情不好, 全靠一身君子涵養壓着那暗火。
他就潤了下唇。随後松開攥紙的手, 轉而拉了下李無廷的袖子,“臣是想着四下沒人,是不是可以叫陛下的字了?”
“……”
肩頭的力度驟然收了下。
李無廷呼吸一顫,在一側燈籠的映照下,耳根下似染了點薄紅。他抿了兩秒,指尖的力道又松了點:
“別以為這樣就能糊弄朕。”
“……”
他…他糊弄什麽了。
而且,叫字怎麽就能糊弄了?
寧如深正想着,又聽李無廷低聲說,“先把衣裳穿好。”那只手拉着他的衣襟掖向身前,掩住了裏衣上方玲珑的鎖骨。
“然後再同朕說說——”
他被那指尖帶起一陣輕微顫栗,擡手攏着衣裳,“什麽?”
李無廷看向被扔在地上的紙團:
“寧卿相中的是哪一個。”
寧如深穿衣裳的手差點劃拉一下!
他終于從乍見李無廷的慌亂中反應過來,震驚地擡起頭,尾音發顫:
“這謠言…都傳到宮裏去了?”
這洋洋灑灑的一路上……
都沒人懷疑過這是個梗麽!!!
“謠言?朕可是聽說寧卿……”李無廷頓了下,似乎覺得那詞不合君臣禮數,又按着火氣,轉而道,“欲娶親。”
寧如深猛吸一口氣,“臣不是,臣沒有,臣……臣說的靜靜是,”他一時大腦缺氧,幹脆擡手将耳朵一捂,“臣想,靜,靜。”
生動形象的“靜靜”往面前一放。
小院裏一時陷入了沉默。
片刻,李無廷低頭捏了下眉心:……
寧如深捂着耳朵靜了會兒,一口氣也慢慢順上來了。他瞅着李無廷的神色,就看微沉的夜色中,對方說不清是什麽情緒。
像是相當無言,但又似乎有什麽松懈下來了。
他松開耳朵探頭,“陛下?”
李無廷放了手,擡眼朝他看來。
那眸光映着燈籠,在沉沉夜色中如黑玉潤亮,薄唇輕啓,重複了聲,“陛下?”
“?”做什麽,要他回“啊哈”?
寧如深同他對視幾秒,恍然,“…朝君?”
李無廷神色就緩了下來,“嗯。”
他緩了幾息,又越過寧如深将地上的紙團撿起,随手往燈籠裏一扔。
呼啦——火光驟然明躍搖曳了下。
李無廷輪廓分明的側顏映着明光,有一瞬俊美得令人心悸,“那等寧卿及冠時,沒有‘靜靜’,不會還有什麽‘緩緩’,‘躺躺’,‘飯飯’?”
“……”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這幾個?
寧如深在心底贊嘆了一聲,“自然是沒有的,臣還沒想過娶親的事。”
李無廷看了他幾息,唇角似彎了下。
寧如深心頭怦然一跳:……笑什麽?
正當他忐忑不定時,卻看李無廷收回了目光,轉而問,“及冠禮是哪天?”
寧如深一愣,下意識說了個日子。
李無廷嗯了聲,又問,“字取了?”
寧如深點頭,“取好了。”就他本名。
跟前默了幾秒,李無廷不知想到了什麽,似笑非笑地朝他看了眼:
“那朕就期待一下了。”
寧如深:嗯??
·
這會兒天色已晚,李無廷沒過多久就回去了。
寧如深領着寧府一群人目送聖駕離開,心說李無廷到底是幹嘛來了?
大半夜的,就來問候一下“靜靜”?
他回了院裏,又将嚴敏和拾一打發走:
“你們…勞苦功高,都回去歇着吧。”
“是,大人。”
拾一走前頓了頓,“對了,方才首領誇我跑腿跑得好,讓我以後不用回宮裏,就專心給你跑腿了。”
“……”寧如深說,“你也不用跑腿了。”
免得跑一路灑一路。
“你以後就…”他轉頭望了圈,“養那兩只肥鴿。不準吞口水!要活的。”
拾一遺憾地應下,“喔。”
提到肥鴿,寧如深突然又想起件事兒:
之前軒王隔三差五給他送信,又是說想他,又是打聽他近況的——
敢情是在搜集小煌文素材呢!
難怪李無廷每次只回個“呵呵”。
寧如深頓時後悔不疊:這是想他嗎?是想害死他啊!
不行,他得給軒王的事業畫上句號。
寧如深想了想,拿來紙筆。
以李無廷對此的态度,想來他随口應付一下,對方也會相當贊同。
他就在那封詢問近況的紙頁後回道:
『數日未見,掰了。』
他回完将灰化肥嘩啦一放——去吧!
…
經過一周的拉扯,內閣終于初具規模。
除了最開始就選中的五巨頭外,還引入了不少別的臣子。為的是平衡各方勢力,最後根據立場來決定哪些人畫餅陪跑。
進入內閣的大臣一多起來。
寧如深在其中倒也沒那麽顯眼了。
他現在官職三拼:在內閣、禦前、禮部之間來回打轉,去內閣當值的時間不多。
他挑着個機會,就順便把默好的“古籍”帶給季太傅了:“晚輩默了一半,後一半找樊狀元幫了個忙,所以字跡不太一樣。”
“沒事沒事…”季劼愛不釋手。
他來回翻了幾頁,又愛惜地揣入懷中,拍拍寧如深,“寧大人果然大才,不說這古籍珍品,就是如今建成這內閣——”
季劼點到為止地停下話頭。
寧如深擺手,“不不,沒我什麽事。”
季劼皺眉,“謙虛!”
寧如深,“……”
對方打量了他兩眼,忽然說,“寧大人快及冠了吧,可有長輩行加冠禮?若是不嫌棄——”
寧如深聽出他的意思,倏然驚喜。
他在這世間無父母親故,正愁找不到為他行冠禮的長輩。季劼乃當世鴻儒,為人清貴、德高望重,能由季老行冠禮可謂榮譽至極。
寧如深應下,“那感情好,謝過季老!”
季劼摸着懷裏的書,“哦呵呵呵呵。”
·
待中旬一過,便進入了六月底。
行冠禮的吉日也漸漸近了。
寧如深無親族長輩,倒是省去了前前後後很多流程。
只用等冠禮當日請季劼來加冠,再邀一些相熟的同僚來觀禮。
寧府進入了緊鑼密鼓的籌備。
而另一頭,一只健美的大白鴿飛入了皇宮。
禦案後,李無廷展開信紙。
洋洋灑灑的一封信,滿篇焦灼、苦口婆心,仿佛都能想見軒王是如何在對面上蹿下跳,含恨執筆——
總結下來只有四個字:速速和好!
最後還附上了寧如深回他的那句原話。
『數日未見,掰了。』
“……”
李無廷默然看了兩遍,然後将信紙往德全跟前一推,“他這是在埋怨朕?”
這個“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德全掃了眼信,又觑了眼帝王的神色。
卻看李無廷話雖這麽說,但面上毫無愠色,抿緊的唇角還往下壓了壓。德全心念一動,立馬假意指責道:
“寧大人真是不像話~還敢埋怨陛下!”
“想見陛下,不知道自己來嗎?”
李無廷,“行了。”
他習慣性地将軒王的信揉成一團正要扔掉,忽然頓了頓,又展開看了兩遍。
目光落在最後那行原話上。
“及冠禮,是三日後吧?”
德全一喜,“是啊。”
李無廷就将信放在一邊,“嗯。”
…
三日後,冠禮當天。
寧府一大早就忙碌了起來。
冠禮所用的禮器、弁服都放到了相應的位置,行冠禮的場所也擺置規整。
主屋中,寧如深正給自己梳頭。
他昨晚睡覺夢見自己賣藝,翻一個跟鬥能得一籠蒸糕,他連着翻了八十個,今早一起來頭發就打結了。
杏蘭給他梳得太痛,他幹脆就讓下人們都出去,自己梳洗更衣。
大承的加冠禮前需着一身素色的深衣,長發先束一髻。
寧如深花了好大功夫将炸開的毛梳順。
又換了件素色的深衣。
他背對着房門的方向,一頭烏發挽在一側肩頭,有幾縷滑落在背後,隐隐露出下方霜白的後頸。
寧如深正低頭系着衣帶,便聽叩門聲響起。
咚咚兩聲,不輕不重。
他以為是來催促的下人,頭也不擡地應了聲,“已經穿好了,馬上。”
身後頓了下,随後屋門吱呀一響。
寧如深一轉頭,就看屋門前立了道高大的身影:李無廷推門而來,肩頭還載着屋外薄薄的晨光。
他一下愣住,這大清早的……
“陛下怎麽來了?”
李無廷朝寧如深看去。
只見他烏發都裹在了素色的衣襟間。纖白的脖頸上,小巧的喉結動了動。
李無廷語氣平靜,“不是嫌朕見你見少了?”
作者有話說:
李無廷:還會埋怨朕了。(壓下上揚的嘴角)
德全:真是不像話~
寧如深:……
*官職三拼不是蟲,勿捉
大承及冠禮有私設,一切為了寧大人好看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