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逮回府
寧如深愣愣地看着面前這張冷俊的臉。
……李…李無廷?
屋內凝滞一瞬, 接着嘩啦跪倒一片:“參見陛下!”
李無廷目光掃去,望過這一屋子面紅赤膊的北疆漢子,“嗯”了聲。視線又落回跟前的人身上:随着寧如深轉頭, 他這才看見對方松開的衣襟下透着淡緋的鎖骨。
“……”
他頓時額角一跳, 沉聲, “穿好。”
寧如深感覺握在自己身側的手指勾了下,他一陣顫栗就彈起腰, 暈乎乎地低頭扯拽纏在身上的紗幔。
紗幔塞在腰帶裏。
他拽了兩下沒拽掉,反而把衣裳扯得更散。
手忙腳亂間,忽然聽跟前落了聲, “行了。”
李無廷抵着眉心道, “回車上理。”
寧如深熱着臉答應, “喔…是。”
門口的元柳見狀要上前攙扶。
剛探了個身子, 陡然被一柄拂塵頂着胸口戳了回去。他:嗷…!
德全有意無意地擋在他跟前,面色如常。
在這兩息的空擋裏,寧如深已經綴在李無廷身後出了門。門簾放下, 屋裏的霍勉等人只隐約見人腳下絆了絆,随即被一只大掌拎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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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笭馬車就停在畫桂樓門口。
寧如深一路跟着李無廷上了馬車,德全和元柳都留在了外面。
車簾一放, 車廂內光線暗下來。
他纏着紗幔磕磕絆絆地蹭上座位,就聽跟前的帝王似終于按捺不住惱火道:“玩的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身為朝臣, 這身打扮成何體統!”
寧如深坐在李無廷跟前,觑向人沉冷的臉色, 一五一十地解釋, “這個是不小心拽下來的, 還沒扯掉。”
“喔, 如何不小心?”
“要摔倒的時候, 薅的救命稻草。”
對面投來的目光在他臉上落了幾息。
随後李無廷面色好了點,緩聲道,“把你的救命稻草拿掉。”
“是。”寧如深本來也被纏得不舒服,聞言低頭拽起來。
緋紅的紗幔繞過他白皙的後頸,纏過肩頭手臂,又塞進了銀钑花帶裏。抽動間帶過松散的衣襟,一片粉白和雪色裏衣都露了出來。
在放下車簾的車廂裏,朦朦胧胧,影影綽綽。
寧如深正大腦空空地和紗幔搏鬥,擡起的手腕突然被一只大掌握住。
粗糙溫熱的指腹擦着他腕間細肉。
他癢得指尖一縮,擡眼,“陛下?”
李無廷端坐在他跟前,頓了頓撥開他的手,“過來。”
寧如深困惑地蹭過去。
那只手便伸了過來,勾住了輕薄紗幔。
李無廷垂着眼不去看他敞開的衣襟,只動手替人将紗幔有條不紊地抽開。
紗綢摩挲着布料簌簌滑動。
寧如深感覺自己像棵被剝開的竹筍,一點點地露出了底下的嫩芯。
他渾身頓時燥熱起來,有點打顫。
清冷低沉的聲線問道,“冷?”
寧如深顫着睫,“熱。”
“……”跟前就不回話了。
小片刻後,李無廷終于将紗幔全部抽走,随手扔到了一邊。又大發慈悲地将那敞開的衣襟給人攏好,衣側掖進腰帶。
他掖完看寧如深還任人擺布地坐着,不禁頭疼,“你可知道現在是在做什麽?”
寧如深,“是,陛下在替臣……”
幹嘛來着?他想了想,“抽絲剝繭。”
李無廷,“………”
“好了,別說話了。”李無廷轉頭朝外吩咐,“回府。”
·
馬車緩緩起步。
輕輕搖晃的車廂中安靜了會兒。
寧如深渾身的燥熱散了些,終于逐漸回魂,“陛下怎麽來了?”
李無廷不輕不重地飄來一眼,“替寧卿送口糧,沒想到寧卿在別處吃得香。”
寧如深喉結一動,“什麽口糧?”
指節在跟前矮桌上叩了叩,示意那餐盒。
他就扒過去打開,只見裏面是精巧香甜的一盒糕點,全是他好的那口。寧如深喉頭呼嚕呼嚕,“臣…臣也沒吃什麽口糧,都喝酒去了。”
李無廷頓時冷睨,“就你這副身子還不懂節制,是想搞垮自己再躺個十天八天?”
寧如深聞言,單純直白的面上流露出向往來。
李無廷,“………”
他眉心一抽,不欲同醉鬼糾纏這個話題,“罷了,吃你的糕點去。”
寧如深立馬伸爪。
他剛從畫桂樓鬼混出來,手上摸過棋牌矢具。
李無廷将那髒爪子一拍,開口,“去擦——”話到一半頓了頓,他手心忽而一癢。
他看了眼寧如深,又看了眼餐盒裏的糕點,随即不忘初心地拿了一塊起來。李無廷在自己二十餘年的君子修養和喂貓之間抉擇了幾息。
然後開口,“過來。”
修長如玉的手指捏着翡翠般精致的點心。
不管哪邊都是賞心悅目。
寧如深這會兒大腦空空,便順着心意探頭過去,就着李無廷的手小口小口吃起來。
李無廷目光垂下。
只見人細長的睫毛耷在眼睑上,柔軟白淨的臉頰鼓了鼓,吃得沉浸享受。
他受到冷落的心又被煨順了點。
在那唇瓣快碰到指尖的前一刻,李無廷恪守着最後的君臣之禮,将手收了回去。
…
沒過一會兒,馬車在寧府門前停下。
兩人下了車。
德全将車簾一掀,就看寧如深臉頰緋紅,眸光濕潤,還一副餍足的模樣。身側的聖上則面色如常,只是指尖似沾了點糕點的殘渣。
沒來得及細看,又聽跟前吩咐,“拿上食盒。”
随即李無廷長臂一伸,将人拎入了府中。
寧如深被一路輕車熟路地拎回主屋,進門後“噗通”扔進床裏。
“唔…”他天旋地轉地用額頭蹭了下床被,撐起身。
聞聲趕來的杏蘭見狀吓了一跳!
她匆匆和李無廷請安後轉頭去打熱水,嘴裏還反複叨叨着:大人怎麽喝成了這副德性,這副德性……!
寧如深,“……”
目送杏蘭蹿走,他目光擡向跟前。
李無廷正負手站在他床前,身形高大背光。
寧如深下意識攥了下腰帶,不明所以,“陛下,還不走嗎?”
李無廷冷笑,“用完就扔?”
“……”寧如深迷迷糊糊地思考,這話怎麽聽着怪耳熟?
很快,杏蘭打了熱水回來。
李無廷還站在一旁沒走,負手旁觀。
一盆熱水裏飄了張擦臉帕,寧如深先伸手進去洗了洗,又将就濕漉漉的手搓了搓臉。
杏蘭大驚,“大人,用帕子啊!”
李無廷,“……”
一頓折騰,寧如深終于将手臉洗淨了。
他亂哄哄的腦子稍微清醒了一點,意識到自己對尊貴的天子好大一通怠慢。
他立馬端正了姿态,“陛下。”
李無廷冷冷哼笑了聲,“可知罪?”
“臣錯了。”
“就這樣?”
“……”寧如深想了想,拿出自己以前認錯的架勢,拽了下跟前那截袖子,“臣錯了。”
李無廷,“………”
半晌,他沉下口氣,“罷了,這次先記下。下次犯了事,就一起罰。”
寧如深點頭如搗蒜。
嗯嗯嗯,下次的事,下次再說。
李無廷看着他這模樣,忍了忍罰人的手,轉頭出去了。
院門外,德全正恭敬等候着。
他看聖上沒待一會兒便衣衫整齊地走了出來,不由偷偷觑了眼,随後被叫上:
“回宮。”
“是,陛下!”
寧府一衆下人忙恭送聖駕。
出了寧府回到馬車上。
李無廷掀簾便看那團緋紅的紗幔還纏在座位上,豔得惹眼。帶了點打翻酒盞後沾到的清甜酒香,醉意醺人。
德全試探,“陛下,這?”
李無廷側開目光坐到一旁,“拿一邊去。”
他沒說扔,德全便眼珠子一轉收拾了起來。
等馬車一路搖搖晃晃回了宮中,德全在下車前将那紅紗疊了疊塞進了坐墊後面。
他塞好後挎着拂塵下了車,心中得意。
自覺還挺靈性的。
·
寧如深在李無廷回去後,洗了個澡倒頭便睡。
他頭昏腦脹地睡到第二天一早。
醒來後,腦中轟然:我又裂開了。
寧如深頭疼地撐着床,揉了揉太陽穴:是幻覺嗎?沒看到老婆婆,看到了活閻王……
思緒恍惚間,元柳走了進來,“大人!”
寧如深懷揣僥幸,“我昨天是怎麽回來的?”
元柳,“回大人,是被陛下逮回來的。”
“……”
“逮”這個字用得相當生動。
死去的記憶一瞬又在他腦中洶湧,寧如深終于斷斷續續記起一些場景——
抽走紗幔的手,似乎并非自己吃進嘴裏的口糧,被擋了光的大床,還有那句“下次一起罰”……
不行…頭好痛,腦子要長出來了。
“大人?”元柳湊來一個腦袋,“還上朝嗎?”
寧如深吸了口氣,“上。”
…
今日的早朝倒是溫和。
無非上報一些地方瑣事,還有就是籌備即将到來的端陽節。
寧如深趁着早朝時間緩了下神。
下朝後他揉了揉新長出來的腦子,擡步去了禦書房。
他進門時還有些忐忑,也不知道李無廷會不會追究昨天的事。等他貓貓祟祟地蹭進去,就看李無廷正端坐禦案之後,身姿沉穩而挺直。
寧如深出聲,“參見陛下。”
禦案後的人擡了下眼,“嗯,過來研墨。”
李無廷說完又神色如常地低頭處理起手上的折子,仿若無事發生。
寧如深松了口氣:看來是翻篇了。
他在一旁研着墨。
期間禮部尚書管範來了一趟,同李無廷細細禀報端陽節設宴和民間活動的籌備:
“……一切都按照往年的規格采辦。另外就是宮宴,不知淑太妃娘娘和軒王殿下是否參與?”
“淑太妃那頭朕會派人去請示。”
李無廷頓了下,似有些頭疼,“軒王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管範躬身,“微臣明白了。”
待人離開,寧如深若有所思,“軒王殿下要回京?”
“嗯。”李無廷默了下問,“他可曾聯系過你?”
寧如深想到那肥鴿,遺憾道,“還沒炖。”
“……”
李無廷從他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中莫名得出了結論,擡手揮散他:
“罷了,今日沒什麽事了,你回吧。”
寧如深應了一聲告退,退出禦書房前又被叫住:“寧卿。”
他轉頭,“是?”
李無廷輕輕飄來一眼,詢問道,“寧卿下了值,不會又要去哪處載歌載舞?”
“……”寧如深吸取教訓,“臣躺平回府。”
那手便擺了擺,“下去吧。”
·
離了禦書房,将要出宮門時,寧如深就看霍勉遠遠等在宮門口。
見了他,那高大英挺的身形一震,朝他招招手。
寧如深晃過去,“霍将軍?”
怎麽了,又要過八十大壽?
霍勉上下打量他一眼,試圖确認他四肢健全,“你昨天回去,沒受罰吧?”
寧如深搖頭,“陛下說先記下來,以後數罪并罰。”
霍勉松了口氣,“那還成,死緩。”
“……”
“對了,陛下怎麽來了,是有什麽急事?”
寧如深跳過他不吉利的慶幸,細細回想,“好像沒有。我也記不太清了,只記得自己吃了不少點心。”
霍勉:……?
霍勉默然良久,“我不太理解。”
寧如深點頭,“我自己都不。”
有失體統地被李無廷逮回去,吃了頓點心又放回了府,所以只是逮他回去吃點心的?
他理解不能,幹脆歸結于新腦子還沒長全,同霍勉揮揮手離開了。
…
寧如深回府躺平,安分了幾天。
五天後就到了軒王回京的日子。
當日,他估摸着沒自己什麽事,下了朝之後正打算問問內侍還用不用去當值,走到半路就迎面遇上李無廷和李景煜。
隔着十來步距離,李無廷擡眼看來。
寧如深出聲,“參見陛下,小殿下。”
李景煜一下跑過來,“寧大人,我們去接二皇兄,你也一路!”
“?”寧如深,“臣就不必了…陛下還要親自去接?”
李無廷冷笑,“朕去看看他有沒有帶什麽不該帶的東西。”如果有,直接讓人原地返程。
寧如深:???
他還沒問是什麽“不該帶的”,衣擺就被拉了下。他低頭,李景煜扒上來同他講悄悄話,“是二皇兄讓我把你一起叫上的。”
寧如深不解,“為何?”
李景煜,“講閨中密……嗚!”
一只大掌忽然伸來将人拎走。
李無廷朝寧如深瞥來,“景煜這樣講話,你就不抖?”
寧如深,“什麽?”
他沒來得及反應,李無廷已經拎着撲撲蹬腿的李景煜朝前走去,順便叫上他:
“跟上吧。”
青笭馬車早早候在了宮門外。
三人上了車,德全侍奉一側。
馬車轱辘轱辘駛向南城門,寧如深看着車廂中熟悉的陳設,感覺又有些記憶湧上來了:
比如李無廷的手是怎麽給他抽出紗幔的。
再比如那只手還纡尊降貴地将他衣襟合上了。
……
寧如深朝李無廷看了一眼,只見人側顏冷淡,神色自若。他想了想對方那君子恪禮和愛民如子的性格,又寬心了。
他轉頭陪李景煜玩起來:
“小殿下,不要把糖包一口塞嘴裏。”
“啊啊啊。”寧大人不能塞嗎?
“臣當然可以。啊——”
李無廷,“……”
馬車駛出了片刻,寧如深和李景煜吃完半盒糖糕,準備擦手。
寧如深正要去給人拿手帕。
李景煜忽然轉頭,“嗯?這裏也有帕子。”
寧如深聞言看去,就看李景煜不知揪住了什麽奮力一抽!随即從坐墊縫裏抽出長長的一條緋紅的紗幔來——熟悉的紗幔豔色灼目。
車廂裏瞬間安靜了。
李無廷,“………”
寧如深瞳孔一震,刷地朝人看去!
李景煜也轉頭,“皇兄,這是什麽?”
車廂角落裏,德全埋着腦袋縮成一團。
李無廷沉寂良久,輕輕對李景煜道,“你二皇兄回來了,辟邪用的。”
作者有話說:
軒王:哈哈哈哈哈哈哈本王又回來啦!!!
德全:咱家別的優點沒有,就是靈性~
李無廷:……
*今日肥肥
另:上章活把子兄弟是之前的梗,勿捉。作者寫文用詞奇奇怪怪,類似“眼神飄去”也勿捉,發文前後基本會檢查好幾遍,蟲應該是很少的~(聽着像是flag。麽麽
糖包、煨勿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