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胡人女子陣前揚名 (1)
想到她是個膽大無畏的人, 根本無法阻止。
蕭好唯有等她回來。
與此同時,帖戈渾身傷痕,大大小小, 總共五處。
“你這不是去為弟報仇?反倒把自個整得如此狼狽?”馬督軍在旁邊冷嘲熱諷。
帖戈一聽,忍不住捏拳頭, 但剛包紮好的手臂又骨折了。
誰能想到, 阿官山竟能出如此人物!
他這是大意了!
好在他已經逃回來, 來日方長,他一定會報仇!
“現在戰況如何?”
“哎喲,你還關心戰況如何?”馬督軍頓時陰陽怪氣:“大将, 事後你自己跟大汗解釋!”
帖戈不以為意,現在他回來, 可以繼續坐鎮, 将功補過。
大汗根本不會因為個中原督軍處置他。
只不過想到自己死裏逃生, 帖戈既屈辱又不甘心!
“上、官、繡!”他咬牙切齒。
原本周圍都是噓寒問暖的騎兵, 陣前是各營負責沖鋒,後方卻在這時, 人仰馬翻,不像對上出兵那般滿是殺戮。
而是猝不及防,被一個楚兵單槍匹馬,勢如破竹沖來, 搞得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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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督軍聽見旁邊那麽吵,不耐煩叫道:“混賬,都安靜點!”
話落, 身邊的護衛直接整個人被挑飛, 出去, 一把金槍銀杆從他面前穿過, 直接刺死一個騎兵。
一匹馬兒受驚,橫沖直撞,将正在備陣的騎兵撞倒。
“什麽情況?”馬督軍立即從輦架坐起。
看見眼前畢生難忘的一幕,只見一匹白馬躍起,空中飛馳,座上女主人,黑甲金槍,呼嘯而過。
手挑長、槍、所到之處,防不勝防的騎兵不是被挑飛幾米遠,便是血濺當場!
“什麽人?站住!!”
“是敵人突襲!”
“只有他一個!快幹掉他!”
蒼鷹騎兵紛紛反應過來要阻擋上官繡,上官繡目光鎖定帖戈的方向,回槍,收槍,兩招,槍影疾風,所到之處,攔我者死!
蒼鷹騎兵從未見識過如此厲害的楚将,單刀赴會,所向無敵。
這些年胡人打楚人的仗,都過于輕松,十戰九勝,士氣拔高。
第一次面對如此劣勢,僅憑一人,直接震碎他們的士氣。
上官繡一路沖刺,所到之處血流成河。
帖戈還在包紮,聽見動靜,還以為哪裏的馬驚了,再看見一個熟悉的臉孔,滿臉殺意朝他沖來。
正如閻王索命!
他瞬間頭皮發麻,大驚失色:“快,攔住她!”
說着,帖戈不包紮了,直接抄起金格刀,騎上馬。
上官繡長、槍、一穿,已經從他臉上擦過,一抹血跡在空中飛濺。
“護駕!”帖戈大喊一聲,騎兵們從未見過将軍如此驚慌失措。
但凡靠近上官繡的騎兵,紛紛攔在面前,形成一堵肉牆,豈料上官繡直接撞,踩死中間的騎兵,追上帖戈。
帖戈不得已,心下一橫,只能硬着頭皮沖到前陣,說不定能找着機會,殺了上官繡!
帖戈一改常态沖進前鋒營,前鋒營小将有些疑惑,将軍怎麽也來了?
接着楚兵沖來,雙方混戰,打得不可開交。
帖戈一刀一個給前鋒營打出士氣,然後他一邊躲上官繡,一邊趁機找機會。
果然上官繡穿着楚兵服剛沖進前陣戰區,就被幾個騎兵攔住,她飛槍旋了一圈,直接殺死騎兵。
之後一個楚兵倒在她馬下,身邊越來越多楚兵趁機跟她形成一個回防圈,顯然是将她當成自己人。
上官繡掃視一圈,見帖戈已經沖到前面,還閃躲自己,在找機會。
“縮頭烏龜!”她冷哼一聲。
周圍的楚兵,立即應聲:“兄弟,等下我們保持陣型沖破前鋒營!”
“不必,我一個就行!”上官繡挑槍沖刺,輕而易舉,将蒼鷹一個小頭目挑下馬,然後騎馬碾過。
瞬間解決一個!
楚兵們目瞪口呆看着她的聲音:“那是誰?”
“一,一槍,就把騎長殺死了!”
“那可是蒼鷹精銳!”
只有一個楚兵注意到,那個好像是女子!!
就這樣,上官繡莫名其妙加入戰場找帖戈,還時不時受戰場幹擾。
上官繡一路殺,一路進,直到殺得帖戈再無可退,前鋒營騎兵忙着殺敵人根本沒人注意。
“上官繡!”帖戈見躲不下去了,幹脆狠下心,決定拼了!
“跑什麽,膽小鬼!”上官繡收槍沖去。
兩人一刀一槍,再次相撞,與在峽谷的單打獨鬥不同,此時他們交鋒的身影,從南打到北,遇到雙方的兵,都毫不猶豫下手。
帖戈殺楚兵!
上官繡殺蒼鷹騎兵!
一瞬間上官繡馬下倒下的屍體,讓人确定她的陣營。
同樣帖戈更是如此!
一路屍體越來越多,上官繡的金槍染成紅色,凡是她所到之處,已經變得空蕩蕩。
再沒有人敢靠近,更別說支援帖戈!
雙方陣營見勢不對,立即安排弓箭手偷襲對方大将。
蒼鷹軍認為上官繡就是楚兵大将,竟能和蒼鷹大将打得有來有回。
楚兵們則是目瞪口呆,不少人都認識自己的長官,可沒有一個認識上官繡。
只有當弓箭手準備偷襲。
楚兵弓箭手,二話不說,也拉箭瞄準帖戈。
不管那位金槍兵是誰,總是只要殺的是蒼鷹兵,就是自己人!
“咻咻!”戰場刀劍無眼,兩枚暗箭互射,上官繡背後仿佛有眼,輕輕回擋,箭就跟筷子一樣掉下。
帖戈砍斷弓箭,金刀削首,先發制人。
上官繡收槍弓腰,槍挑金刀,震得帖戈左手發麻。
再看上官繡收腹調息,蓄勢待發,帖戈已經被她打得失去冷靜,間歇性看到她收槍,就感到一股寒氣撲面,全身雞皮疙瘩。
終于,帖戈再也忍不住想掉馬走,但剛轉身,周圍全是一對對看着他的目光。
帖戈如墜冰窟。
上官繡放聲大笑:“跑啊!怎麽不跑?”
“不跑命沒了。”
跑,尊嚴就沒了,以後帖戈等于失去一切。
上官繡從不會放過一個敵人,她二話不說,收槍,壓腰,壓力全給了帖戈。
不明情況的蒼鷹騎兵,紛紛吆喝助威:“将軍,殺了他!”
“區區小兵,膽敢如此狂妄!”
“砍了他的腦袋!”
帖戈喉嚨咕嚕一聲,平常受盡手下們的崇拜,他的地位在蒼鷹騎兵已是數一數二的。
而現在他卻在害怕!
害怕,她收槍!
帖戈逃不得也不想死,最後他掃望四周,做出垂死掙紮,沖進楚兵前陣,學着上官繡對楚兵進行殺戮!
想通過楚兵阻礙上官繡。
因為他覺得楚兵和上官繡是一夥的!上官繡應該有所顧慮。
“最後的掙紮。”上官繡此刻也不得不說,帖戈腦子秀逗了。
她是阿官部的首領,土生土長的北草原人,他竟失了智,以為拿楚兵作為人質,她就會有所顧慮。
“愚蠢的東西!”上官繡毫不猶豫躍馬,直接從個楚兵身上飛過去,吓得那楚兵趴在地上,還以為自己死定了。
而帖戈的算盤也失策,他竟沒想到,上官繡連擋在她面前的楚兵都毫不留情,一槍挑飛扔一旁,惹得楚兵們驚疑不定,一時不知她是敵還是友。
但楚兵們都非常有默契擋住蒼鷹騎兵的支援,讓出後方陣地給上官繡追殺帖戈。
雖然不知上官繡跟帖戈有什麽仇怨,是敵是友,只要現在她殺敵方大将,就是自己人!
而蒼鷹騎兵們被攔住無法增援大将,十分氣急敗壞。
雙方小卒打起來。
大将卻狼狽逃跑,眼看再也逃不過了。
“上官繡,你別太得意!以為老子怕你!”帖戈掉頭,咬牙,決定殊死一搏,騎着馬撞向上官繡。
上官繡再收槍,帖戈就像受驚的瘋鹿殺來,她深呼一口氣,淡定地從帖戈眼裏看到一絲恐懼,對她收槍的恐懼。
就在帖戈以為自己會被金槍攻擊,沒想到上官繡突然虛晃一下,還真的是收槍,而不是收槍連招回頭殺。
他更沒想到,上官繡躍身跳馬,一拳将帖戈打下馬。
“啊啊!!”帖戈摔下馬,滾了幾圈。
一槍挑飛金格刀,大刀空中飛旋三圈,穩穩落在上官繡手上。
失去武器,徹底震碎帖戈的信心。
金格刀脫手落入敵人之手,意味什麽?
意味成為待宰羔羊!
“等等住手!我,認輸,放過——”話語戛然而止,帖戈這會才想起求饒,他狼狽起身。
熟悉刃風剜面,濺起腥氣。
下一刻,鮮血噴湧,伴随喉嚨鎮痛後帶來的窒息,他死命捂着喉嚨,倒退幾步,最後難以置信瞪大眼睛。
誰也沒想到,他竟跟張圖一個死法。
“上、官、”帖戈大山般軀體轟然倒地。
阿鐵木家族一代大将,隕!
楚兵們注意到帖戈倒下,一個個目瞪口呆,再看用本尊武器殺死帖戈的人,頭盔一掉,秀發飛散,小辮子搭在右肩,金槍銀杆紫穗,依然是一名骁勇善戰的草原女子!
“帖戈死了!!!”
這時不知誰突然大喊一聲,戰場瞬間沸騰萬分,士氣高漲。
“天啊!她穿着我們的軍服,是我們陣營的?之前都沒見過!”
“還是胡人女子!!”
蒼鷹騎兵營見大将倒下,鬥志和信仰瞬間被沖塌。
頃刻間,戰場風勢一邊倒!
楚兵勢如破竹,将蒼鷹騎兵營打得節節敗退,
很快帖戈死的消息被傳到楚兵後方的陣營。
蕭好此時還在打探上官繡的消息,還有布置第二次沖鋒,旁邊的田将軍建議:“我們在傍晚撤回峽口,那裏可以讓我們拖延一陣,保證可以堅守三天三夜。”
“報——”帳外傳來楚兵探子激動無比的聲音。
“敵方大将戰死!敵方大将帖戈戰死!!”
“首戰,咱們贏了!”
“什麽?!”田将軍不敢相信起身。
蕭好突然想到某個人,還真是她能做出來的事。
當即她敲桌決定:“以退為進,先行占領阿官部舊址,再乘勝追擊!”
“是!”田将軍別提多激動,兵貴神速,他最相信的就是大小姐的情報與判斷。
蕭好曾經預判胡人秋下會攻雲州,可惜當地雲州太守,目中無人,耽誤軍機害死數萬雲州百姓。
連明王都被俘虜。
再想到結識上官繡。
蕭好柳眸閃過一抹光彩:“有失必有得。”
楚兵陣營的行軍鼓,節拍加快,預示着大規模沖鋒。
上官繡瞧着楚兵英勇無畏往前沖,她想了想,還是抓起帖戈的屍體,放在馬背上,然後将金格刀別在腰間,代替金絲紅鞭的位置。
上官繡再駕馬沖鋒,她一動,所有人的目光都注意到,都敬畏地給她讓出條路。
帖戈的屍體,被上官繡輕而易舉拉走。
這場景沿路的楚兵,無論看多少次都覺得震撼。
不少雲州編入的楚兵,見到雲州屠夫的屍體,大仇得報,當場紅了眼眶。
“爹!娘!害死你們的惡鬼已經得到報應!”
“妹妹,哥終于看見仇人死了!”
“義父您也該安息了,不用再自責城門沒守好——”
此時此刻,那道金槍英姿的身影,仿若神祇般,由太陽光鍍上金光。
她帶着屠夫的屍體,仿佛一路游行,宣誓自己的戰利品,震懾着敵人。
每經過一個蒼鷹騎兵,看見帖戈的屍體,都會大為恐慌,然後節節敗退。
剛剛在蒼鷹大本營,不少人親眼看見上官繡追大将,跟攆鴨子一樣。
如今帖戈死了,那把象征第五勇士,左部大将的金格刀,此時正別在那可怕的女人腰上,嘲諷的是金格刀,遇主擇強,還飲着上一任主人的血。
這是戰場上楚兵和蒼鷹軍眼中的上官繡。
實際上官繡根本沒想那麽多,戰争的變數無法捉摸。
正如幾刻鐘之前,她也沒想到阿官山會卷入戰争,若不是族人先撤,她實在無法想象會遭遇什麽?
大概會變成被報複的犧牲品。
阿官部從未參與劫掠,卻要因此付出代價。
這個亂世的一粒沙,落在普通人頭上,都要擊潰一片。
上官繡深邃的黑眸,專注向前,心裏已經五谷雜味。
楚人精心策劃的報複戰,會勝!
此前一個月雲州被攻破,阿鐵木家族勝!
這次族人搬家,僥幸逃過,算是險勝!
但沒有莊家的勝利,只不過是內耗罷了!
相反失去的更多。
阿官部失去賴以為生的家園,楚人失去親人戰友,阿鐵木家族折了精銳。
所有的戰争加起來,都沒有勝利者,那最後的勝利者會是誰?
帶着這個疑惑,上官繡一、槍、刺死膽敢還擊的騎兵,沖鋒陷陣,遇神殺神,遇鬼殺鬼,一路殺到無人敢擋為止。
蒼鷹大軍失去士氣,更失去先前的銳氣,重創一個大将,便影響一場戰争。
表明主将在戰場的重要性!
甚至連暗箭都沒人反應偷襲,信仰一潰,副作用就跟多米諾骨牌一樣。
上官繡在這場戰争看到胡人時代的脆弱之處。
正是因為弱肉強食,信奉強權,當強權被挑戰,強者落幕,就會動搖建立在此體系下所有人的信念。
那麽制造的恐慌會跟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到時體制便自動山崩瓦解。
直到上官繡來到馬督軍前,馬督軍吓得從輦架摔下來,沒人敢扶他,都避着上官繡,退而不敢上前,也不敢直接跑。
生怕自己變得顯眼,被她發現,死的人就是自己。
馬督軍已經有些呆滞。
上官繡抓起帖戈的屍體,丢在馬督軍身上。
“啊啊!!來人,快把他推開!”馬督軍終于被吓得大聲嘶吼。
可是哪有人敢上來。
上官繡随手甩下槍,血滴濺馬督軍一臉,騎兵們就吓得屁滾尿流,四處逃竄,壓根不聽話。
龐重的屍體壓得馬督軍喘不過氣。
上官繡瞥一眼,一言不發,策馬離開。
楚人的血脈,胡人的陣營。
在這個世道像他随大流的人,很常見。
上官繡在戰場上如履平地,朝楚兵方向行走,凡是經過,無論哪個陣營,都不敢接近她。
也許有人不知道她是誰,做了什麽,但她腰上那把金格刀,楚人和胡人無人不知。
有人都猜不透她在想什麽?
為什麽将帖戈的屍體還回去?心慈手軟?
但所有人都不會上前去攔她!
上官繡将帖戈的屍體送回去,瞬間引起的反響,正如巨石砸入水潭,激起千層浪。
不一會,收軍號角由蒼鷹大軍吹響!
馬督軍無疑被吓破膽,他直接撤離。
沖鋒旗幟由楚兵舉起,一舉進攻阿官山。
與胡人不同的一點,大概就是楚兵心中有怨,但命令大于一切,他們不會選擇違抗。
蒼鷹大軍退得退,負隅頑抗地反擊,局部戰場,厮殺的更激烈。
直到一名楚兵戰戰兢兢找到上官繡。
她見是原來的小哥,想了想,然後将軍服脫了還給他。
楚兵捧着被血染紅的盔甲,面部升起一抹敬佩之色。
這無疑是骁勇善戰的勳章!
“請您跟小的來!大小姐正在阿官部舊址等着您。”
“她倒是會挑選地方。”盡管上官繡在戰場英勇無敵,但她也有不擅應付的人和事。
就比如人,同為女人的蕭好。
蕭好做什麽都熟慮,她有自己的小秘密,更有小算盤。
她選在阿官部舊址,無疑在向北草原宣告,阿官部未來的陣營在中原!阿官部投靠了中原!
“她真想吃定我。”上官繡騎上馬,頭也不回往阿官部趕去。
獨留楚兵捧着血紅的軍服,欲哭無淚。
這衣服是洗不幹淨了。
阿官部舊址,蕭好站在帳外,沉默地負手。
當馬蹄聲傳來,她轉身,便看見上官繡風風火火進來。
蕭好揚起一絲微笑,朝她友好地展開雙臂:“歡迎凱旋而歸。”
上官繡挑了兩把還能坐的陋椅,搬到她面前,自己坐下。
蕭好自然坐下。
阿官部空蕩蕩,只剩下兩人面對面,蕭好見她目光灼灼盯着自己,她摸了下臉,笑說:“最近風吹日曬,皮膚不如在葭州的日子。”
上官繡聞言,淡淡一瞄,蕭好的皮膚好過她,幹淨過她,更是漂亮過她。
“怕是有言外之音,你漂不漂亮又未長在我臉上,即便風吹日曬也蓋不住你的鋒芒,你做着算無遺策的計劃,一切盡在你的掌握之中。”上官繡移開視線向別處:“就連我不過是你一個環節下的棋子。”
她直接把話挑明,不整那些花架子。
蕭好笑容收起,變得有些哀怨:“真是一點不留情面。”
“沒人願意被推着走。”上官繡聞言直視她的眼睛:“我有手有腳,不喜歡被操縱。”
蕭好:“我以為你早就接受,我是這種人。”
上官繡:“你是哪種人?間諜,探子,還是皇室之人?”
兩人瞬間沉默。
上官繡目光逐漸複雜:“我們既不是朋友,也不是夥伴,唯一的合作關系也将終止。”
“蕭好。”
蕭好開始凝視她:“我願以為我們是戰友,現在看,我更像另一種關系。”
上官繡有些好笑:“關系?”
被利用與利用的關系?
“伯樂與千裏馬。”
“不,是交換關系。”上官繡一錘定音。
不是交易,是交換。交換條件,等位交換。
她回來阿官部,就是要和蕭好劃定界限。
無論蕭好是誰,一旦到中原土地,上官繡只會走自己的路。
再起身,她毫不猶豫離去,對舊址,她毫無眷戀。
獨來獨往的身影,帶給蕭好一種無法掌控的漂流感。
蕭好盯着上官繡的背影,不易察覺咬住唇。
“好!好的很!還知道掰回一局,将我一軍!”
原來她還記着她派蔣峰的那筆賬,那時她也是打着平等合作的旗號,沒想到這人直接照搬。
可惜她的話,伴随馬蹄聲響起消失。
人家有沒有聽見都不知道。
無疑加重蕭好對她的無法掌控的感覺。
上官繡加快馬蹄穿過峽谷,她沒那麽小氣,之所以如此對蕭好,就是要提醒她凡事有度,人的忍耐也是有極限。
其實連她都無法摸清,自己為什麽那麽縱着蕭好?
若不是她沒明确拒絕,給予蕭好錯誤的信號,讓她以為可以做自己的主,那造成如今局面,她還得背一半責任。
田将軍打了個勝仗後,他高興地走進阿官部,笑聲一路傳到帳內。
“大小姐,您真是神機妙算!那幫蒼鷹大軍,今天真是被我們打成蒼蠅大軍!”
“現在潰不成軍東奔西逃,別提多出氣!老子這輩子都沒像現在那麽爽快!”
等田将軍近前,蕭好冷着臉擦肩而過,可把田将軍整懵了。
怎麽打勝仗,反而不高興?
還是誰惹她不悅?
“大小姐?”
蕭好一步沒緩,便下令:“晚上就撤出阿官山。”
“什麽?”田将軍趕忙追到門口:“我們還可以乘勝追擊,打到一路,怎能馬上就走?”
蕭好一副沒得商量的口吻:“你不走,我走。”
像是吃了黑藥一樣,田将軍還想勸她繼續打下去,再不濟将阿奴比部落滅了再說。
聽到“阿奴比部落”
蕭好停下腳步。
田将軍頓時激動起來,還以為自己說服大小姐。
結果蕭好回首問他:“除了讓我變得更讨厭,還有什麽好處?”
田将軍懵了。
向來我行我素的大小姐,這是怕被誰讨厭啊?
蕭好一聲令下,見好就收,楚兵再沒有進攻,當天晚上就退到小官山。
一場戰争統計下來,蒼鷹大軍折損大将一人,騎兵一千三百,楚兵出動五千人,撤回四千四百人。
重傷六百人。
上官繡到達小官山,太陽已經下山,山裏十分安靜,到處紮滿簡易的帳篷。
孩子們無憂無慮在空曠的林間玩耍。
阿拉真拄着拐杖趕來,阿桑公和馬拉哈木兄弟,紛紛圍上來,大家都喜極而泣。
上官繡安慰衆人,并未談戰場的事,以免他們擔心。
“首領,當我聽馬拉說你被帖戈纏住,我都想扔下拐杖回去。”阿拉真十分擔憂。
現在阿官部已經離開草原,新的家園還未到,都不知什麽情況。
部落不少青壯年終日惶恐不安,大家都像無根的浮萍一樣,而上官繡就是岸石,見到她,大家的心才安定下來。
上官繡已經想好定居中原,就是蕭好給她安排的地方。
先前搬家是因為迫不得已,那這次帖戈的人頭,可以成為她的敲門磚。
“不要擔心,我這不是回來了。”上官繡對待族人總是非常親和。
族人們都拿她當主心骨,有什麽就說什麽。
上官繡作為一族之長,她先讓大家放寬心先睡一覺,明天她會給答複。
阿桑公則是一直要她去看随軍大夫,老人家不知用了什麽法子,竟然跟随軍大夫打好關系。
當上官繡看見随軍大夫是一名胡人,她突然明白了。
胡人大夫簡單為她檢查,說她是外傷,擦點金槍藥就行。
金槍藥,屬于古代版高效藥,一個胡人大夫哪有資格随便開那麽昂貴的藥。
當一個瓷青瓶送到她手,她擦完後,覺得有必要再跟蕭好談談。
這麽好的藥能備給自己,大概是她的吩咐。
上官繡早就對蕭好的身份好奇,但她從來沒親口問。
蕭好想說,她就不聽。
她不說,也沒辦法。
等蕭好回來時已經是晚上戌時,山林的風寒冷,不知不覺快入冬。
上官繡注意到她回來,便特地挑在一處篝火不斷添柴,取暖。
“大小姐,您的信。”一個楚兵立馬遞上去。
沒想到蕭好回來還有辦理公務。
很快她走進一處燈光敞亮的帳篷,俯首與書案的身影,大概半個時辰。
蕭好走出帳篷,手裏拿着灰色狐毛大氅到她身邊,一把扔在她腦袋上。
上官繡視線一黑,她抓住大氅披在兩肩,繼續烤火。
蕭好坐在她身邊,問道:“用過飯嗎?”
“我餓不着。”上官繡道。
說着她掏出兩根肉幹給蕭好,蕭好接過肉幹,啃了口:“以後可能再也吃不到這種味道。”
“家鄉的味道。”
“家鄉的味道,也要家裏有人。”上官繡對家鄉的概念不是很執着,但也不覺得蕭好在沒話找話。
她仍記得女人說過,中原沒有她的歸處。
似乎在表示有家回不去。
如今她這個背井離鄉的人應該能懂得她心情?
上官繡沉默會兒,才說:“蕭好,你家裏還有誰?”
“哥哥也是假的?”
“哥哥是真的。”蕭好吃着肉幹回她:“如果他還活着,或許已經娶妻生子。”
上官繡第一次從她口中得知,她有個哥哥。
只是早逝。
“你還記得母親的樣子?”這次輪到蕭好問她。
上官繡微微一頓,她抓起腿邊的移影槍:“有時腦海會閃過對她的記憶。”
那是原主留給她的,也是僅存的唯一的思念。
蕭好仿佛回到那晚打開話閘子:“你的母親是個什麽樣的人?”
她的眼睛透過火光,卻盯着移影槍,移影金槍在火光前更耀眼。
“不知道,也許連我知道的都不全面。”上官繡如實道。
她沒有必要隐瞞,因為她确實不了解上官夫人。
能将阿官部壯大的女強人,絕不是一般人那麽簡單。
“那你和母親的關系一定很好。”蕭好收回視線,将剩下的肉幹用手絹包好,喃喃自語:“而我正是因為太了解,才會被提防。”
“對另一種人來說,完成壯志比自己家人的性命還重要。”
上官繡深邃黑眸望着她,蕭好寒暄一會,她起身回去繼續處理公務。
阿官山大戰很多手尾,還需要她處理。
當她走到帳簾,上官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就在外面,有事,就喊我。”
上官繡打了場杖後,她的警惕性變得更強,尤其是野外生存,小官山在北草原的邊地,還沒有到放松警戒的時候。
蕭好背着她沒回頭,卻揚一笑:“好像和你白天說的相反。”
“做人不要那麽死板,難道主動和被動,我還拎不清?”上官繡略微無奈道。
蕭好忽然回首,玩味一笑:“你想主動保護我?”
上官繡噎住了。
果然不能給她開染坊。
“好了,不逗你。可別保護一半自己偷偷睡着。”蕭好挑起帳簾進去前,還調侃她。
上官繡回她:“我不會。”
帳內,蕭好落座時,提筆、不忘先瞥帳外的人,然後落筆,粗糙的黃紙勾勒出一個草原女子的輪廓。
那女子正做在火篝邊取暖,墨處的移影槍尤為顯眼。
此刻上官繡還不知道自己保護的人,在帳內摸了會魚。
阿桑公和馬拉等人在角落注意好久,發現首領并沒動靜,都忍不住着急。
“剛剛那麽好的機會,首領為何不問?”
“明天去哪,我們好心裏有個底。”
“你們這些年輕人,說到底就是不相信蕭小姐!”阿桑公暗地指責,蕭小姐人已經非常厚道。
若不是她,那場戰争早把阿官部卷進去,家破人亡。
哪能像現在可以搬去中原富庶之地。
阿拉真也在湊熱鬧:“不是我不相信蕭小姐,阿公,聽說中原女子地位低,蕭小姐真能做大官的主?”
“別去了,還給我們趕回來。”
草原,他一點不想回去。
“混賬小子,想想你身上的傷和補藥,誰給的?”
阿拉真頓時縮縮脖子:“我錯了。”
阿桑公立即趕這幫小子回帳篷。
他自己走到首領身邊坐下。
上官繡知道老人家的目的,準确說,阿官部有心眼的人不多。阿拉真算一個,馬拉哈木,剩下就是阿桑公。
他們往往要比其他族人考慮的多。
她主動說:“大可放心,阿公回去睡吧。”
“首領,老夫人生前說過中原繁文缛節多,對女子尤為束縛。”阿桑公走之前,忍不住提醒。
上官繡擡頭告訴他道:“阿公,他們殺不死的人都死在我手下。”
阿桑公頓時變得虔誠無比:“首領,您是高貴的草原血脈,生來自由!”
話轉,語氣又弱幾分:“我是說蕭...小姐。”
族人都在擔心蕭好能不能做主?
“若是可以,希望你能直接通過蕭小姐,求見,不,是拜訪明王。”
上官繡有些哭笑不得,看來族人比她想象中現實,尤其阿桑公,言辭都有入鄉随俗的味道。
如今人老成精都知道攀關系,找最粗壯的大樹乘涼。
難怪世人都說老人是個寶,還是一本故事書。
上官繡故意問老人家:“阿公有沒有想過,最硬的靠山也許是蕭小姐本人?”
此話直把老人家問住了。
不是沒有可能!
她便直說:“你放心,我有打算。”
“蕭小姐能救得阿官部一次,就能救兩次。”
阿桑公聽着不對味,他怎麽有種首領吃定蕭姑娘的錯覺?
不過他相信首領。之後老人家放心去睡覺。
深夜,火光漸漸微弱,星空卻璀璨光輝。
子時,蕭好已經趴在書案上睡着,她太累了,白天不僅要分析戰況拉好戰線,保存實力,還要避免傷及阿官山無辜部落。
她要和上官繡證明自己并非是不折手段的人。
帳簾被掀起,地上人影慢慢靠近書案的倩影,她将大氅輕輕蓋在她身上。
上官繡本來打算直接走人,視線卻不經意掃到桌角壓着一張簡筆畫紙。
她小心翼翼抽出一看,發現畫的人像自己,但沒有明确的五官,只有下颚和側臉。
還有移影槍。
上官繡将畫放回去,當做沒看見,走出帳篷前,身後傳來蕭好的聲音:“彭城,就是阿官部的新駐處。”
原來蕭好在淺眠,并未深睡。
上官繡背着她點點頭:“嗯,你好好休息。”
彭城啊!名字聽起來還不錯?
翌日,阿官山再有阿鐵木騎兵增援五千人,結果探子發現楚軍早就撤出阿官山。
新主将更是惱怒不已:“先前的探子不是說,楚人派軍隊是為了報複雲州劫掠,他們怎麽沒殺阿官山其他部落?原以為這些賤奴可以拖點時間,殺了就殺了,萬萬沒想到這些楚人竟心慈手軟,甘心錯過此次複仇!”
原來阿鐵木家族計劃周全,帖戈不過是前鋒營,後來的才是大部隊。
而阿奴比的死,也給阿奴比部落帶來安寧。
算是為他的族人做的最後一點貢獻。
原因是阿奴比的死被報上新主将,那主将竟以為阿奴比是在抵抗楚兵被殺,所以稀裏糊塗上報。
這時,阿官部随楚兵離開小官山,正式進入原楚地區。
楚兵隊伍裏,看見胡人随行,多多少少心裏不舒服。
上官繡往隊伍一插,騎着馬,別着金格刀,背着移影槍,楚兵那點不滿瞬間消失無影無蹤。
即使沒親眼所見的楚兵,都聽同僚說過,戰場上,一名胡人女子殺死蒼鷹大将!
并繳獲金格刀!
作者有話說:
三合一大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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