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吃小燒餅嗎?
公司的總部設立在鄰省的省會,陶泓對那裏并不陌生,然而也沒有多少好感。和她同行的同事晚上約她去逛逛,她也婉言謝絕了。她更喜歡呆在下榻的酒店裏,和家裏的小廚子視頻。
其實并沒有很多話要講,只是想看看他。有也過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一兩分鐘不說話的情況。若是在以前,她會覺得奇怪,可現在撂自己身上,又覺得再正常不過。
邵硯青問她睡的好不好?吃的好不好?
還好,都還好。她說,可是很想你啊。
小廚子愣住。臉上本是關心的表情,慢慢地轉成了難過。她心想壞了,這時就轉成吊兒朗當的語氣,變着花樣逗他開心。
可小廚子還是難過。
陶泓哄孩子似地哄他:“就剩兩天了,很快我就回去。做好吃的等我哦。”得到他的保證才放心地關了視頻,安心地去睡覺。而她不知道的是,在他們結束通話的一小時後,邵硯青已經驅車出發,前往她所在的城市。
一千多公裏的路程,由國道換上高速,兩邊的隔離欄那樣長,遠遠看去似望不到盡頭。可是他知道她在想他,舍不得讓她久等。
開到一半的時候下起了雨,挾着凜冽寒風劈頭蓋臉地撲打着車窗。道路濕滑,每輛車身後都卷着一片朦胧雨霧。他只在某個小服務站裏停了一次車,泡杯酽酽的濃茶。那時雨勢正大,他站在24小時便利店的門口往外看去,濃重得抹不開的黑色雨幕。
早上的時候雨勢減小,而路上的車輛也開始變多。在高速公路上這不是個好現象,果然再往前開一段就只能停下來。
堵車了,而且是堵得很嚴實的那種。一打聽才知道前方有輛集裝箱側翻,貨物傾了一地,短時間內還收拾不了殘局。
車道勉強剩一個半,車主們一邊咒罵一邊無可奈何地緩慢往前挪動。邵硯青開了交通廣播,知道前方又發生了追尾事故,這條路一時半會間還無法通暢。許多車主在下一個出口果斷轉出,不想将時間浪費在等待上。
邵硯青也下了高速改走國道,路況不好加上雨一直下,有些地方的破損路面裏積水,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水坑。
以SRT的越野性能來說,跑這樣的路一點壓力也沒有,不過不是所有的車都這麽幸運。就像路邊那輛黑色賓利,積水坑像張着嘴的怪獸将前車輪吞沒大半。一旁的中年男人正繞着車頭打電話,愁眉不展。
邵硯青停車,問對方是否需要幫助。中年男人大喜過望,聯系的拖車還堵在路上恐怕要等到下午,他的時間無所謂但老板的時間誤不得,現在看有熱心人來幫忙當然歡喜。大排量的越野怪獸能輕易拽出轎車,只是車子被拖出來後無法點火啓動,大約是出了故障。
中年男人苦着臉,心想今天真是誤了大事,稍後免不了吃一頓排頭,正忐忑不安之際忽地聽到他家老板正在向人蹭車。
邵硯青盤着勾索,聽那人溫和地請求道:“下午有個很重要的會議,不能缺席。如果方便的話,能否帶我一段。”
邵硯青問他目的地是哪兒,知道後便笑道:“不用客氣,我也要去那裏。順路。”那人和司機交代了兩句,到賓利後座取了東西便上了邵硯青的車。
離目的地還有兩個小時左右的車程,邵硯青的車子只載過陶泓,她在車上的時候總是叽叽喳喳地說個不停,而今天車上多出的人卻和他同樣沉默。他看了眼後視鏡,那個男人正準備打開煙盒。或許是覺察到他的目光,對方的動作停了下來。
“不好意思。”男人收起煙,道完歉又說:“你不抽煙吧。”
“不會。”
“也不喝酒。”
他遲疑一下,說:“喝一點點可以。”
男人笑着說:“挺好。沒有瘾,也不上瘾。”
邵硯青又看了眼後視鏡。他為人慎敏,雖然少與人交際但觀察力卻很敏銳。這個男人雖然一直客氣溫和,但舉手投足間都流露出久居上位者的氣勢。對于他來說,那是個極陌生的階層。他與這樣的人從未有過交流,也不想有太多交流。
許是覺察到他的走神,這時後座那位的視線與他的在後視鏡中交彙。男人的眼神冰冷而銳利,與先前的溫和印象大相徑庭。可也只是那一瞬間而已。
車子在加油站停留。邵硯青去便利店買了幾個粽子當早餐,也分給同車的那位。男人接過來,說了聲謝謝。粽子由鍋裏撈出來,現在還很燙手。邵硯青攤開粽葉,用一次性筷子取食。而對面的男人卻是将粽子頂在筷尖,慢慢地啃食,與他優雅的形象完全不匹配。吃完後男人将粽葉折疊成小小的長方形,照樣用線捆好,紮緊。
男人洗好手出來,見邵硯青正和便利店的店員在交談。店員的口音濃重聽着有些吃力,似乎是在說某種食物的制作方法。
“梅幹菜燒餅。”邵硯青指了指一旁的食品保溫櫃,裏面堆着一些顏色焦黃的小燒餅,“我女朋友很喜歡。”
男人慢慢地走近,“那就買些回去,這個不容易壞。”邵硯青說:“趁熱吃才酥脆。我試着做過,可每次烤不到火候。可能它最适合用烤窖來做。”男人笑道:“這個得烤得焦一些。梅幹菜裏還要加一些肥肉丁,有肉油滲出來才香。”他停頓一下,眼裏溢出溫柔笑意,“我太太也非常喜歡,每次遇到都會買很多。吃不完發潮了,她就扔到烤箱裏烤。十次有九次都烤得焦黑不能吃,浪費食物。……喏,就靠近邊緣燒得發幹的這塊,她一定會最先吃掉。”
陶泓也是最先啃這一塊的。邵硯青想,大約天下的吃貨對某種食物最好吃的一部分,都是約定俗成的吧。于是買了兩袋燒餅,一袋路上吃,一袋留給他心愛的小吃貨。
大約是被食物的香味勾起了思念情緒,男人的話多了一些。他談起自己的妻子,年紀比他小許多,性子很活潑,“……追她的時候很不容易,她覺得我們之間有代溝而且沒有共同話題。我給她取字,她說我是老古董。我總是太忙,也沒有什麽時間陪她。真奇怪,我其實耐性并不好,但對她總是很有耐心。她說得再過份,我也不會生氣。有時候也知道她在無理取鬧,但還是會慣着,慣得她不知天高地厚。”說到這裏便蹙起眉來,似乎陷入了不好的回憶。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繼續說道:“有一年她和朋友去旅行,要去一個很偏僻的地方。我不同意。可也沒有用,她一向固執,不聲不響地就去了。結果下了大雨,塌方、泥石流……”
邵硯青不由看了眼後視鏡,男人正垂首,看不到表情。他的手放在後座的中央扶手上,手指合攏,輕輕地搓撚着。
“你去找她了吧。”
男人點點頭,這時似乎輕舒了一口氣,“去了。那恐怕是我這輩子做的最瘋狂的事,命也都不要了。”他看向窗外,繼續說道:“那個地方很偏僻,很落後,沒有一條像樣的路,任何交通工具在那裏都施展不開,必須徒步。去的時候雨還沒停,處處都是爛泥碎石,随時有塌方的危險。其實從理智上來說,我很清楚當時的情況必須讓專業的救援上陣,但我還是得去。執念這種東西很奇怪,明知道不合理,可還是無法阻止自己去做。人的矛盾大抵在于此。”
“你救到她。”
男人笑起來,這時神情放松了很多,“你總是說中重點。是的,我救了她。這一定是天意,那麽多處搜救點,那麽多幢相似的房子,我在第一處就找到了她。我們都很狼狽,又髒,又臭。還沒來得及高興就又下起了暴雨,房子垮塌了大半。我們縮在半間牲口棚裏,前途未蔔。入了夜,又冷又餓。只有一條巧克力一點牛肉幹,還有半瓶礦泉水,分着吃。誰也不知道明天會怎麽樣,也都睡不着。她說如果能獲救,以後再也不去危險的地方,做愚蠢的事。我說,如果我們能獲救,那就結婚。”他轉動着婚戒,聲音很輕卻很篤定,“這樣的經歷不是人人都有,……我和她是共過生死的。我們不一樣。”
邵硯青沉默了許久後,說道:“她很幸運。”
男人笑起來,“我也是。你不知道她穿婚紗有多美,又聽話極了。”他的身子往前傾了傾,十指交握放在膝上,“邵先生的女朋友也很漂亮吧,也心靈手巧。”
邵硯青順着對方的目光看到挂在後視鏡上的雙環如意結。珊瑚紅的顏色,頂上結了顆青色的翡翠珠子,這是車子買回來的時候陶泓花了一個晚上時間編好挂上去的。那時她還說這上面有紅有青,把他們結在了一起。
他臉上不由泛起笑意,說道:“她很棒。畫畫也好,還會寫小說。”
“作家。”
他搖頭,“興趣而已,她有工作的。”這時輕舒了口氣,神情自然而放松,“我這次去省會就是去看她。”
“你們異地戀?”
“不。她是去出差。”他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想她了。”
男人嘴角的笑紋淺了一些,“想她,想見她。這麽着急着去看她。”這時低下頭,幾不可聞地嘆道:“心血來潮的浪漫。”
車子終于到達省會中心,邵硯青原本想送人送到底。但對方說已經聯系了人來,就不再繼續麻煩他了。男人遞來一張手寫便箋,說:“這是我的私人號碼。稍後,倘若你有空餘的時間,請一定讓我盡盡地主之誼。”邵硯青知道這話客套成份居多,未細看就折起收好,應道:“有機會的。”
坐回駕駛位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往倒車鏡看去,男人穿着一件駝色的羊絨大衣,眉目清雅而神情冷峻,修身玉立地站在原地注視着這個方向。
邵硯青收回目光,心無旁骛地驅車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唔,到這裏小青和小白才第一次見面啊~~~~~~~~
不過小白已經先發制人了,小青卻還不知道哎~心眼大的孩子。
終于,可怕的十二月要來了~~~~~QAQ
話唠 個:
梅幹菜燒餅很好吃啊。小小的一塊,剛烤好酥脆酥脆的,裏面有梅幹菜還有一丁兒的肥肉,特別好吃!放軟了就很韌,不好咬,扔微波爐裏微波後就硬硬地,牙啃得難受。也可以把潮了的燒餅切小塊,炒一炒。
永泰的蔥餅,房村的燒餅,黃山的辣餅,湖北的鍋盔,除了形制外,約都是有些相似的。烤餅的爐有很多種,燒炭的土窖,房村的燒餅是一種木制的爐子,大約兩米高,四方形的,一面開了洞口,可以直接看到燒餅的由生到熟的烤制過程。
念書的時候,在附近的學生街,有一處巴掌大的門面,大約兩平方左右,門口放着一個烤桶烤燒餅,招牌是浙江白龍燒餅,也是小小一個,辣的和不辣兩種口味,一個一塊錢。學生們一般買上三五個,再買份麻辣燙或是仙草蜜,也很稱心了。
偷偷上路的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