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頸動脈沒有跳動的跡象, 一瞬間, 所有的思緒仿佛被抽空了, 他跌坐在地上, 眼角紅紅的, 卻沒有眼淚流出, 整個世界宛如以他為中心,把他腳下的一切事物與他隔離了。
嘈雜而紛亂的腳步聲響起, 緊接着便是刺耳得令人心髒抽痛的尖叫聲, 他呆呆地望着床上那個閉着眼, 安詳得就像睡着了的人。
[阿酉, 我長大後想當一名警察,為這個國家人民而戰。你呢,你想好你長大後要幹什麽了嗎?]
耳邊回蕩着少年年少時得意昂揚的話,仿佛時間不會老去, 他們依舊一如當年。
曾經的陸酉以為他們還有以後,可如今才發現, 所謂的以後, 原來只是他的以後……
“讓開,快, 阿元, 快報警!還有, 立即叫醫生過來。”
女護工把癱坐在地的陸酉推了推,示意他不要坐在這妨礙救援,可無論她怎麽推, 陸酉就是不肯挪動一步,無奈之下又急忙轉身對剛趕來的男護工命令道。
男護工得令後立即掏出對講機急call醫療部,在得到醫療部的回應後,他又馬不停蹄地報了警。
與此同時,女護工也沒閑着,開始查看延子的身體狀況,手掌一摸上他的臉,冰涼冰涼的,她瞳孔一縮,迅速換了查探方向,摸向他的頸動脈。
“不在了,他不在了……”
地上的陸酉發出幽靈似的低喃。
女護工一怔,低頭看着地上這個西裝革履的高大男人,眼前這個看似可以撐起一片天地的男人此刻就像一個失去了重要寶物的孩子,脆弱得可憐。
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安慰這個男人。
她知道,這個男人每個星期都會來療養院看望這個名喚伍小龍的奇怪男人。只是,并不是每一次伍小龍都會願意見他的,有時候為了躲他,伍小龍甚至會裝作不在屋內的樣子。她不知道這個男人知不知道伍小龍在躲他,但有時候經過438門口,看到他一個人站在門口落寞而笑時,她總會忍不住懷疑,其實,他也是知道的吧。
伍小龍是個奇怪的男人,4樓所有護工都知道,也知道他有吸du病史,剛開始時,她很厭惡這種自甘堕落地的人,只是在後來的接觸中,看着他為了戒du,一遍遍自殘,用自殘的傷痛來抑制自己對毒品的渴求,她想,也許這個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男人吸du是有苦衷的。
再後來,她認識了他們綠灣療養院的胡醫生,每一次胡醫生給伍小龍做完身體檢查後,總會語重心長地吩咐她,讓她好好照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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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她問胡醫生,為什麽獨獨對伍小龍另眼相待,胡醫生只是幽幽地嘆了口氣,說:他是英雄。
英雄?她在新聞報紙上見得多,可沒見過像他這樣的瘾君子英雄,只是看着眼前這個想哭,又哭不出來的男人,大概,最起碼……
伍小龍對他而言,是他的英雄。
“節哀順變。”
實在是想不出什麽有效的安慰,她幹巴巴地說了一句最普通的慰問。
陸酉依舊看着床上的人,半響,他忽而一笑,笑容凄慘,“你說,這個世界有公道可言嗎?”
女護工一愣,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這麽問,但想了一下,她鄭重點頭,“我相信有。”不然,太絕望了不是嗎?
她的回答并沒有得到他接下來的回複,就在她以為他會保持沉默時——
“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他嗤嗤一笑,然後笑聲越來越大,他笑得癫狂,笑得面目猙獰。
女護工被他突如其來的笑一吓,身子抖了抖。
“你,冷靜一點。”
她怕陸酉受刺.激太大,會突然發瘋,破壞現場,因為伍小龍是被人勒死的,她探他頸動脈時看到了他脖子上的勒痕。
話音這才剛落下,胡醫生出現了,滿頭華發散亂不已,額頭冒出了一層薄汗,臉上滿是驚慌。
他踉跄着走到床邊,滿是皺紋的手指輕輕掀開被子一角,只是一瞬,他像是意識到什麽,猛然放下了被子,轉過身。
女護工看到他的手在顫抖,抖得厲害,恐怕拿東西都拿不穩。
“胡醫生,你沒事吧?”女護工上前,關切地詢問他。
胡醫生單手摁住一邊臉,頭側到另一邊,沒有與女護工對視,他佯裝鎮定地問她:“延子,不,伍小龍還好嗎?”
女護工不說話了,胡醫生摁臉的手從一邊,變成了兩眼被摁,停頓了許久,他沙啞地問:“報、報警了嗎?”聲音仿佛也被顫抖的手指傳染了,連話都抖得不成樣。
“已經報警了,警察估計在趕來的路上。”女護工低聲說。
胡醫生不再說話,也沒有看地上的陸酉一眼,他捂着眼睛,籍着那點光線,腳步虛浮地走出了屋內。
女護工看到胡醫生離開後,蹲下身子,伸出手,攙扶着陸酉的手臂,試圖把他從地上扶起來。
“起來,我們得出去,警察待會還要進來調查情況,你不想伍先生死得不明不白吧?”
陸酉不願起身,她一個小女人,也沒法依靠自己微弱的力量把地上的他強制扶起來,若是胡醫生在的話……
還是算了,別人可能看不到,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胡醫生剛才哭了,之所以一反常态用手摁住雙眼就是為了避免讓別人看到自己哭的樣子。
雖然不知道胡醫生跟伍小龍的感情有多深,但以目前的情況看,還是不要打擾他了,讓他靜靜哭一會,總的來說,胡醫生的情況比眼前這個情緒發洩不出來的男人要好。
不多時,警笛聲在樓下響起,死人一般的陸酉終于有了新動作,就像一個機器人,突然獲得了靈魂,他掙脫了女護工的手,疾步離開了屋子……
“多多,我回來了。”
徐聞把門鎖好後,在玄關處揚聲通知錢多多自己已經回到家的消息。
在沙發上撐着下巴昏昏欲睡的錢多多聽到聲音,攸的從夢中驚醒,眼睛眨巴了兩下。
“多多,困了怎麽不回房間睡?”
徐聞的手臂從沙發背後伸了過來,環住了錢多多的脖子,紅唇在她的小臉上親了兩下。
錢多多懵懵懂懂的,尚未從夢中反應過來,略略扭了扭頭,看到身側的人,她笑道:“你回來啦。”頓了一下,又緊張地在她臉上、身上逡巡了一番,“那人.渣沒對你做什麽事吧?”
“沒有,把他送到車站就跑了,再說……”她看着錢多多,笑得意味深長,“他也沒那個功夫。”
聽到徐聞說沒事,錢多多松了口氣,“沒事就好。”
剛才做夢,她夢到張峰那人.渣在夢裏對阿聞動手動腳,吓得阿聞尖叫連連。
徐聞靠向她,親昵地在她臉上蹭了蹭,“多多,我們繼續吧。”
“啊?繼續?繼續什麽?”錢多多一臉懵逼地看着她。
“運動。”
徐聞暧昧地眼神落在錢多多臉上,本來還懵逼的錢多多小臉一紅,低聲道:“不要那麽着急啦。”
“可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了。”徐聞湊在她耳邊,輕輕咬上她的耳廓,不時還伸出舌尖tian弄她的耳朵。
錢多多身子敏感地打了個激靈,白皙的肌膚頓時浮現出淡淡的紅暈。
勉力壓下心底的悸動,如此娴熟的勾引動作使得本來羞澀不已的錢多多心裏不禁産生了懷疑,她用僅剩的理智推開了不停在她身上點火的徐聞,“阿聞,我怎麽感覺你好像對這些很熟悉的樣子,難道你以前跟別人……”
打從心底不希望她跟別人有過這樣的經驗,光是想想那個畫面就足以讓她撓心撓肺,怒氣橫生。
臉上的潮紅漸漸退了下來,心頭的火熱好像被一盆冷水迎面澆落,拔涼拔涼的。
“沒有,只有你。”
仿若知道她在想什麽,介意什麽,徐聞停下動作,伸手拉過她的右手,張開5指,與她10指緊扣。
得到她的回答後,錢多多的心頭所有不悅如煙霧消散了,心念一動,她仰頭,看着那張近在眼前的臉,閉上眼睛,快速在她的紅唇上印下蜻蜓點水的一吻。
雙唇分離,徐聞眼底燃起欲望之火,她沙啞而低沉地開口道:“多多,親吻應該是這樣的。”
語畢,紅唇毫無預警地襲了上來,她靈活地撬開她的嘴唇,舌尖入侵,盡情掠奪她口中的津液。
徐聞如此狂肆而充滿占有欲的親吻,很快錢多多便淪陷在她嘴唇下,身子癱軟在沙發上,任由她予取予求。
“叮咚——叮咚——”
門鈴驟響,打斷了熱吻中的倆人,錢多多的唇還尚未與徐聞的唇分離,兩人的嘴唇還親昵地研磨着,便聽到徐聞不耐地說道:“別管他,我們繼續。”
說罷,又繼續親吻了起來,門鈴聲卻不依不饒地響着,大有不開門就不停的跡象。
徐聞惱了,終止了與錢多多的親吻。
“我出去看看。”擡手替錢多多整理了一下方才因為親吻而弄亂的衣裳,渾身軟綿綿的錢多多無力地任由她動作着,漿糊一樣混亂的腦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壓根還沒從親吻的餘韻中恢複過來。
徐聞整理好衣裳後,沉着臉來到貓眼前一看,發現來人竟是陸酉,神色變得若有所思起來。
打開門的瞬間,她仿佛換了一張面孔,臉上的不悅自她眼底消失無蹤,她溫和一笑,柔聲有禮地向陸酉問候道:“陸警官,下午好。”
陸酉沒有理會她的問候,一手粗暴地揪住她的衣領,把她重重推至大門前,冷聲質問她:“說,東西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