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起風了（1）
“唯西學姐。”
熱鬧的KTV包房裏，一位戴圓框眼鏡的學妹從卡座裏側走出來，蘇唯西坐在卡座的最外邊，學妹湊到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兩人便出去了。
今天是學校攝影社裏一個小學弟的生日，這學期的期末考又在上周全部結束，大家就約着出來玩一玩，這位學妹訂了生日蛋糕，店面就在附近，距離也不遠，跟這家KTV就隔了一個轉角街道。
剛剛老板已經發了消息過來說蛋糕做好了，直接過來拿就成，蘇唯西也沒什麽事情做，又是社長，攝影社裏唯一的男性成員就是那小學弟，此刻正玩得歡樂，待會兒還得去接接幾個朋友過來，她便陪學妹去店面取蛋糕。
來到這家KTV外邊，喧鬧聲依然此起彼伏，也有不少喝醉的形形色色的人在街上大聲嚷嚷說鬧，路邊停着一排排價值不菲的車，酒綠燈紅，窮奢極侈，是這座城市入夜之後的運行方式。
這片兒是琅海最大的娛樂場所聚集地，人稱無惡天堂，各種KTV夜店會所什麽的都有，是個既熱鬧也危險的地方，但時不時就會有警察開着車來這邊巡邏，治安可以，畢竟很多有頭有臉的人都喜歡來這兒，不過暗處的風雲湧動，用肉眼根本瞧不通透。
拿到了蛋糕，蘇唯西便和學妹往回走，學妹叫宋雨，是個很可愛乖巧的女生，平常在社裏有什麽事情，她都是第一個自薦去做。
兩人正有說有笑的走着，突然之間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從路邊停着的兩輛車中間跑出來，走在外側的宋雨被撞了個趔趄，還沒反應過來蛋糕就摔到地上碎掉了，有奶油從底盤的縫隙裏流了出來，蘇唯西眼疾手快，把宋雨給拉住。
“沒事吧？”蘇唯西問。
宋雨搖搖頭，似乎被吓到了，驚恐地抓住蘇唯西的衣服。
那男的卻大聲嚎着：“哎喲小妹妹，可撞疼叔叔了唷，叔叔那個心肝兒顫得哦！”
蘇唯西拉着她往後退開一截距離，警惕地盯住那男的。
他身上都是酒氣，三十多歲的模樣，下巴那裏還有一顆很大的黑痣，紅色的血絲像蜘蛛網一樣爬滿了眼球，佝偻着肩膀，神情享受卻帶着一抹戾氣，像磕了什麽東西的那種模樣。
“學姐，我們快走吧，蛋糕不要了，這人看着好讓人害怕。”
宋雨帶着些許哭腔扯了扯蘇唯西的衣袖。
蘇唯西看了眼地上的蛋糕，她剛才也有些被吓到，而且眼前的這個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善茬兒，也不想跟喝醉的人講道理，根本講不清，越理他他還越會得寸進尺，就當出門不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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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盡量保持從容地拉着宋雨往回去的方向轉身就走，小聲安慰宋雨：“別怕，我們走快點就行了。”
宋雨重重地點了點頭，跟着蘇唯西走得快快的。
誰知道那中年大叔望着兩人的背影很不滿地哼了一聲，他原本站在車後頭那兒跟打電話，無意中瞧見了倆小姑娘，一個清純，一個蘿莉，這可比那些濃妝豔抹的公共汽車好多了，一股精氣神沖進大腦，他便就故意撞上來想着帶她倆去喝喝酒，卻當場吃了癟。
身邊陸陸續續冒出了七八個黃毛白毛，有人提議：“大哥，要不要我帶人把她倆抓回來，讓您好好享受享受？”
中年大叔摸了摸下巴，忽地眼睛一定，擺手示意他們去追，一幫人立馬分頭行動。
兩人往人多有燈光的地方去，沒走多遠蘇唯西就察覺有人跟了來，前方的路被堵了，她轉了個方向拉着宋雨就跑，可對方畢竟是幾個小夥子，哪裏跑得過。
現在又似乎進了無人區，雖然喧鬧的音樂聲依然此起彼伏，但這片兒除了巡警，晚上很少會有人路過，誰又知道出現的人是好的還是壞的，而且敢這樣大張旗鼓的追人，不是背後有人撐腰，就是那帶頭的大叔腦子進了水不怕警察。
宋雨跑着跑着又不小心摔了一跤，眼見對面也來了人，蘇唯西趕緊扶起宋雨起來，蹲進一排綠化灌木叢的下面，問宋雨沒事吧，宋雨搖頭。
蘇唯西稍稍起身瞧了一眼周圍的地理環境，兩個人一起跑肯定會更容易被抓到，便小聲說：“你往那條路跑，找個安全的地方躲着打電話報警，我走這邊引開他們，放心，警察來了就好。”
宋雨點頭答應，蘇唯西看她跑遠了才起身走出來，往剛才跑的方向回去，準備當一回誘餌，但是卻沒瞧見什麽人，可能是追錯了方向。
蘇唯西松了一口氣，想着宋雨應該已經安全了，她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不過電影裏演的還要更可怕一點，不管你跑去哪裏，那些人仍然窮追不舍。
不過她的警惕性挺高的，自從一年前在她身上發生過那起讓人心驚的事件之後，她在醫院住了整整兩個月才完全恢複過來，還因此加重了她幽閉恐懼症的狀況，那時候開始她就學着保護自己。
再次确認周圍沒人追來後，蘇唯西一邊掏出手機給宋雨打電話，一邊慢慢地走回KTV。
方才一直在跑，都沒好好歇一會兒。
電話剛接通了兩秒，蘇唯西突然感覺身邊的氣氛不太對，她擡頭看四周就發現自己被包圍了，手機聽筒裏傳來宋雨的聲音：“學姐你沒事吧，我已經報警了，警察……”
宋雨還沒說完，蘇唯西就把電話挂了放進兜裏，前後都有人，她擡腳就跑進旁邊巷子裏，卻不料也被堵了。
蘇唯西被逼到角落，不知從哪裏照射過來的燈光把地面切割成兩邊，一半明亮一半黑暗，她整個隐沒在黑暗裏，後背貼着牆，眼睛緊盯着眼前的一幫人。
“喲，還跑了一個，小姑娘挺聰明啊，還知道兵分兩路，但是你們撞了我，不道歉賠個禮就想走？也不看看叔叔我是誰。”那中年大叔也來了，嗓門很粗，眼神落在蘇唯西精巧明麗的臉上，眼裏浮上一層色意。
“你是誰？”蘇唯西突然問，聲音壓得有些小。
“……”
有個黃毛沒忍住笑出了聲音，那大叔用力敲了黃毛的頭好大一下，“笑你媽個蛋！跟她說說，老子是誰？！”
黃毛疼得護頭哀叫，便就有人趕緊驕傲地在旁邊介紹：“這可是我們虎哥，這片兒的地頭蛇，怎麽樣，怕了吧？”
“哦。”蘇唯西應了一聲。
“……”
此時在巷子盡頭，有一點紅色的火星子燃了起來，有個一身黑色西服的男人斜斜地倚着牆壁，唇邊抿着根煙。
他一手抄褲兜裏，夜色很深，看不清他的臉，旁邊有水滴聲，他吸了口煙，把煙霧吐進面前明亮的光裏，而後縷縷煙子缭繞地往四周散去。
很顯然，那幫人根本沒發現他，男人頗有興致往這邊看了會兒，腳尖習慣性地點了地面兩下，而後收回長腿高挺站着，光線在這一刻割裂過來，镌刻完美的下巴透在光中，抿煙的時候唇角微微挑起，帶出一層淡淡的梨渦，輕佻而雅痞。
那中年大叔忽然惱了，兩道粗眉緊緊扭在一塊兒，滿嘴都是糟糕的酒精氣味：“你們兩個把她帶回去！”
立馬便有人抓住了蘇唯西的手臂，蘇唯西使勁往後拖着不走，咬住牙沒大喊大叫，異常的冷靜。
“喲呵，還挺硬氣，”那大叔冷笑兩聲，讓旁邊人都起開，“松手，把人抓壞了怎麽辦，讓我來，小妹妹別怕啊，叔叔就想和你喝喝酒，來，過來……”
蕭聞言只是路過，沒想到會遇見這樣的場面，也沒心情親自管這種事，頂多出去後順便叫幾個巡邏的警察過來瞧瞧。
把煙掐了，他兩手抄兜欲要走，那邊卻突然傳來一道來電鈴聲，湧進男人的耳膜裏盡情唱着：“glassy sky above，as long as i am alive you will be part of me……”
蕭聞言一下子便是愣了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鈴聲，他偏頭看過去，一群人正圍着蘇唯西嘻嘻哈哈地大笑着，他的步伐随之換了個方向……
蘇唯西怕他們搶手機就抓住衣兜按了手機的電源鍵，鈴聲戛然而止。
不過那大叔似乎沒在意，不耐煩地催促小弟：“趕緊的，把她給我帶到包廂裏，別耽擱老子喝酒的時間，今晚……”
話還沒說完，蕭聞言已經走了過來，手揪住那大叔的後領口，一個拳頭就狠狠砸了下去……
旁邊的小弟們瞬間驚呆在原地，幾秒後才迅速反應過來連忙跑去扶自家老大，一幫人唰唰地全部站在路燈之下，圍住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
男人的面容也清晰了，蘇唯西縮在黑暗的角落，男人側頭往角落寡淡地瞧了一眼，蘇唯西看清了男人，臉上剎那間全是驚異的神色，她連忙慌張地用雙手捂住嘴巴，方才的淡然從若全部變成了緊繃的鑼鼓，一下下在胸腔那裏敲打着。
掩埋許久的記憶也随之在腦海裏鋪散開來……
“他媽的！多管閑事是吧，也不看看這片是誰的地盤！”大叔抹了兩把鼻血，但血仍往下/流，旁邊小弟忙遞上紙巾，他一邊仰頭用紙賽進鼻孔裏，一手就惡狠狠地指着蕭聞言，“你們都給老子上，把他打殘！”
樣子特別滑稽。
蕭聞言勾唇哼笑了聲，有人便沖上來，他輕而易舉就躲開了拳頭，反扣住那人的手往後背一提，那人喊了聲，他擡腳把人跟個圓球一樣踢出去擋住沖來的幾個小弟，打一個湊一群。
一個個地上根本打不過，眼見有些難對付，後邊有人不知道去哪兒撿了棍子，拿着棍張牙舞爪地就朝蕭聞言揮過來，蕭聞言側身躲了幾回後便搶了一根棍子，在人群中混打的時候快準狠，根本沒人近得了他的身，只能幹巴巴挨揍，拿棍的幾個人連棍都不要了，抱着脫節的手腳驚恐地往後爬。
這時候有個膽大的悄悄出現在蕭聞言身後，衣袖裏滑出一把铮亮的小刀，朝蕭聞言的後背刺了過來……
蘇唯西張大眼睛瞧見了，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兒，可她不能也不想發出聲音，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她深吸了一口氣，用假聲喊出來：“小心後面！”喊完又立即捂住自己的嘴。
蕭聞言沒聽出什麽，但他反應極其迅猛，一腳踹走面前求饒的小弟，借着旁邊的牆，他迅速飛躍而起，一個回旋踢正中那人的腦袋，那人轉了半圈就直直地臉朝下撲向地面......
也不知道從哪兒又冒出來七八號幫手，就在蕭聞言跟他們混打的時候，蘇唯西把衣服自帶的帽子拉上，人悄悄地貼着牆壁一步步挪出去。
此時警笛聲也漸響漸近，兩輛警車堵住了巷子口，紅藍爆閃燈照亮了半邊天，警察拿着警棍迅速下車來支援。
打鬥的場面仍在持續，蘇唯西拉低帽檐正欲逃離現場，有人突然抱住她的後腳，她連忙扭頭，那中年大叔趴在地上，鼻青臉腫的，鼻子還流着兩道血，跟蘇唯西說：“小妹妹你帶我一起走好不好？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我不想進拘留所，被警察抓到我就死定了！求求你了小妹妹！”
蘇唯西現在可管不了那麽多，她偷偷擡了下頭看正在理衣袖口的蕭聞言，警察已經治服了一部分黃毛白毛，她要再不走就會被蕭聞言看到的。
她用力往後扯幾下就甩開了那大叔，轉身就要跑掉，宋雨在這時候從不遠處跑了過來，一面跑一面大聲喊着：“唯西學姐！你沒事兒吧？”
蘇唯西一愣，下意識轉頭朝蕭聞言那邊看了一眼，蕭聞言也聽見喊聲擡起了頭，目光随之而至，與蘇唯西的輕輕相撞。
蘇唯西慌張地低下頭，胡亂挑了個方向就狂奔。
宋雨又在後邊喊：“唯西學姐！唯西學姐你要去哪兒啊？”
蕭聞言已然追了出來。
蘇唯西的帽子被風吹落，黑烏烏的長發披散開來，在明亮的路燈照耀下，美如招搖清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