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連幾天，孟想都在周氏科技，只有自己公司有事的時候，她才會回去。
原以為她來周氏最大的負擔會是掩藏她跟周霁堯的關系，沒想到短短幾天，預料中的團隊矛盾接踵而來，甚至比她預期的要嚴重得多。而她的工作狀态從第一天的雷厲風行到精疲力竭，再到現在的沉默。
周霁堯看在眼裏，卻一聲沒吭，更沒有問過她。
今天，孟想在他的辦公室發了許久的呆，比起往常她基本閑不住的架勢，她确實不對勁。
桌上是一堆文件，全是需要他簽字的。
他簽一份看一眼一動不動的姑娘，欲言又止。
她站在落地窗前，似乎望着樓下出神。
“下午兩點，我想借你的會議室用一用。”半晌，孟想回眸。
表情凝重。
周霁堯心下一凜：“好，可以。”
她轉回去，沉吟：“請這次活動相關的各部門領導參加，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出席。”
說完，孟想幹脆走到他的辦公桌前坐下來，兩只手擱在桌上，輕輕敲擊着桌面。
他看得出來，她在緊張。
“好，可以。”
和剛才一樣的回答，孟想一直等着他問為什麽，但一直都沒有。
“你……你不問問我為什麽？”周霁堯的态度讓她意外。
Advertisement
她垂眸，掩住了眼底的複雜。
其實從一開始她就發現了，周氏員工的辦事風格跟她很不一樣。
最近越發明顯。
幾個周氏的員工對着方案流程自作主張做了一些整改，然而，沒有人預先跟她說過。
于是，孟想跟幾個部門經理和一線執行方案的員工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大。
不僅如此，她隐隐察覺到，許多人對她的态度有點微妙。如果純粹是因為周霁堯的關系，她反思過，她跟他已經保持了足夠多的距離，至少在人前是這樣。假如是因為她一直在他的辦公室辦公，後來，她提過她可以去會議室，也盡量減少了在他辦公室的停留時間。
“你為什麽讓我留在你的辦公室？”
周霁堯一直沒答話，孟想追問。
他沉默片刻，往後一靠，看着她，“你覺得是因為什麽？”他反問她。
她抿唇：“總歸不是害我。”
她隐隐能明白他在給她無聲的撐腰，幫她鎮場子。可恰恰也是因為這樣，必然有員工覺得她是靠着周霁堯的關系，即便口服，心也不會服。
留在他這裏有好處，也有壞處。
周霁堯拿起桌上的茶杯，放到唇邊抿了一口，再放回去。
而後，他深深的看了孟想一眼：“我相信我的乙方。”
他這麽說。
擲地有聲，似是感嘆，又仿佛只是回答她先前的疑問。
孟想抿嘴淺笑。
終于下了決心。
“如果是你，你打算怎麽做？”
周霁堯一愣，随即也笑了，“你不是有解決法子了？”
孟想撇嘴：“不如給點建議？”她很認真的求問。
他坐起來，拿着茶杯晃了晃，杯裏的茶葉打着圈，又沉入杯底。
“真要我說？”
“說吧，我虛心接受。”
周霁堯捧着茶杯看她：“我就說一句，親力親為有時候未必是好事。”
孟想若有所思，跟她的自我反思不謀而合。
碰了幾次軟釘子後，她才明白過來，周霁堯一開始就不着痕跡的提醒過她了。她不是周氏科技的員工，憑什麽大家都要聽她的？
就因為她做了這份策劃？
即便是執行這份策劃和流程，他們也不是因為她。
于是，一遇到細節問題，矛盾就來了。
這裏不像孟想在自己公司或是以前工作的時候，從策劃到執行都是同一個工作團隊，完全能默契的配合，大家也是有什麽說什麽，誰都不會藏着掖着。
與她在周氏的初來乍到截然不同。
孟想嘆氣，明白的太晚了。
她的脾氣就是這樣，工作上有什麽看不過眼的就要說。在她看來，她的親力親為是她的工作态度，但在其他人眼裏，大概就是橫插一腳。
和周氏的合作确實是個大單子，實際上，也并不好做。
“你跟周氏是一個團隊，顯然。”周霁堯停頓了一下，他望着孟想的目光很平靜，“顯然，你對待他們并不像是對待你自己公司的團隊。”
“一個好的team最基本的就是信任。”
簡直是一針見血。
她可以毫無保留的将公司所有身家交給鐘晴，将設計師和實習生們交給曹睿，但在周氏，她雙标了。
孟想雙手交握成拳，半撐着辦公桌，下巴擱在手上。
她嘆了口氣，不知道說什麽。
周霁堯見狀，曲起食指頂了頂他的眼鏡，視線落在她的無名指。
眼神黯了黯。
每次來周氏，她都會提前摘下戒指。
似不經意的一瞥，他很快挪開目光。
“謝謝你的沉默。”許久，孟想道謝。
很認真、很誠懇。
她心知肚明，周霁堯看着她折騰，明知道她這樣的狀态對他這個甲方其實有害無益，可他仍然選擇了沉默。反倒是一直随她折騰，讓她自己去領悟。
比起他，受益的只有她而已。
想明白了，這歉道得心甘情願，甚至是感激的。
周霁堯很欣慰：“不客氣。”
他也很坦然的接受了。
兩個人相視一笑。
孟想突然收住笑，托住下巴，“周總，我發現每次你接受我的道謝似乎都挺開心啊！心裏暗爽了吧！”她開玩笑。
周霁堯湊近，眉梢一挑，“因為我值得。”
因為你也值得。
他在心裏默默補了一句。
但他的表情實在太欠揍，一秒脫離嚴肅的周總。
孟想無語，不想搭理。
下午的會議其實幾個經理很不滿，他們很忙，偏偏要放下手裏的活來聽她開會。有的人面不改色，甚至帶着笑，少數人原本就對她看不順眼，滿臉寫着不耐煩。
尤其是幾個年輕的女性。
對孟想羨慕又嫉妒。
然而，他們萬萬沒想到，這場臨時的會議周霁堯沒有出席不說，孟想擺的姿态也很低，至少要比前段時間低。可她又不是毫無原則的彎腰，在某些問題上，她依然寸步不讓。
幾個人面面相觑，反而不好意思再端着架子。
孟想早已研究透了自己的方案和周氏科技的部門架構以及平日裏的工作模式，她放手，将自己的方案分配到各部門經理及小組的負責人。
然後，她将自己預想到的各種風險和可能發生的意外直白的，毫不掩飾的在會議上提了出來。
“各位，之後的人員安排我不會插手。”最後，孟想表态。
就像對待她公司的團隊，互相給予足夠的信任。
他們是一個團隊，也是戰友。
果然，經歷了這樣一場特別的會議，事情順利了很多，孟想也不用像從前那樣滿場子的跑。
中午吃飯，她心情很好。
周霁堯看破不說破，依舊沒有問過那場會議的內容。
“明天開始，我就不來了。”
“好。”
他很爽快，她詫異。
“之前不是說你要監工，而我方便辦公，硬是讓我來你辦公室？”孟想笑着問。
這段時間周霁堯壓根就沒有詢問發布會的工作。
他淡淡一笑：“歡迎你随時過來。”
兩個人坐在沙發吃外賣，靠得很近。
孟想餘光裏都是那張過分帥氣的臉。
她想起鐘晴的鳳鏡夜。
等會兒她得百度一下，她想。
手機忽然響起微信語音通話的提示，她放下筷子，坐遠了一些。
“怎麽了？”孟想接起來就問。
屏幕跳閃陶知伊的名字。
陶知伊：“我訂好飛機票了。”
跟陸潇潇一模一樣的口吻。
孟想好笑，沒說話。
不出所料，陶知伊嗲嗲的聲音，“你要不要來接我呀？”
“我可不敢跟舅舅舅媽搶女兒。”
盼了這麽久才把閨女盼回上海，舅舅舅媽肯定會去接機。
陶知伊繼續撒嬌：“小孟孟，你來接我嘛~~~”
孟想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摸了摸胳膊，把手機移開。
視線一偏，恰好對上周霁堯的。
他放下了筷子，安靜的看着她，嘴角噙着玩味的笑。
她別過身，背對着他。
“你一定得來接我！”陶知伊叮囑，也不管孟想答不答應，“我把航班號發給你。”
微信震動，應該是她把航班號發過來了。
“我給你買了很多好吃的。”陶知伊補充一句。
孟想笑了：“如果我不來呢？”
陶知伊不假思索：“那我等到你來為止，到時候我肚子餓扁了還沒人來接，真可憐。”
“小白菜喲，地裏黃啊……”
她直接哼起了歌。
孟想很無奈：“好好好，我來接你，行了吧？”臉上全是笑。
挂斷語音，周霁堯仍然看着她。
“怎麽？”
他沖她笑笑：“難得看你這樣。”
孟想下意識要怼回去，轉念一想，“我有很多妹妹，但真正關系好，親密的并不多。”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這些足夠私密的事情。
周霁堯笑容微滞，很快，笑意漸漸蔓延。
“我爸那邊我只有跟我三叔的女兒孟淩最親近，媽媽那邊就是兩個表妹。”
他驚訝：“你三叔跟你爸爸不是……”
話未盡，言下之意都懂。
孟想繼續吃菜：“那是上一輩的事情，與我無關。而且，就算他跟我爸鬥得再厲害，這也并不妨礙我跟我堂妹相親相愛吧？”
“嗯，倒是挺神奇。”周霁堯感嘆，“跟你二叔的女兒呢？”
她聳聳肩，沒答。
她二叔跟她爸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他們倆抱團，同仇敵忾，但她跟二叔的女兒确實關系一般。
周霁堯沒有追問下去。
真的挺意外的。
不過，這或許就是孟想。
他把自己吃的外賣盒子收拾好，裝進垃圾袋，“你跟你表妹關系那麽好，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接？”
周霁堯問得輕描淡寫，卻透出了幾分期待。
孟想竟然聽出來。
“不用了，我自己去。”
“哦。”
周霁堯低垂着頭，眼中的光一點點沉了下去。
孟想看過去，擰起眉。
陶知伊要是知道她跟周霁堯領證了，指不定怎麽刁難他，找他麻煩呢。
她得找機會鋪墊一下，才能把周霁堯帶過去見人。
孟想暗暗合計。
之後的時間，孟想回到自己公司做新案子，偶爾才會去周氏看看。但發布會的工作進度明顯比之前要快上許多，幾個經理見着她，也都是客客氣氣的。
比她預想中更加的順利。
發布會那天，孟想帶着曹睿去周氏科技。
媒體全部到位，幾個經理和負責人都坐在一塊，只有周氏的營銷和公關部門忙碌着。
孟想跟經理們坐在一起，并沒有去總裁辦。
“周總呢？”曹睿問她。
她瞅了他一眼，給了個自己體會的眼神。
曹睿幹笑：“我問問，我就問問而已。”
孟想低頭看手機，猶豫要不要給周霁堯發微信。
“周總來了。”曹睿小聲提醒。
冷不丁的聲音，她吓了一跳。
狠狠瞪了他一眼。
曹睿很無辜，控訴的眼神。
孟想回頭，周霁堯進場。
許是今天是他的主場，他穿得很正式，襯衫領帶，氣場十足。
記者們規規矩矩坐在記者席，見着他，紛紛将鏡頭對準他。
從孟想的角度看，周霁堯的側臉輪廓很深，面對着鏡頭，他唇角微彎，恰到好處的微笑。
他經過記者席，再走過貴賓席，最後，他走到第一排。
被研發部的經理帶着落座。
閃光燈閃爍，會議廳瞬間被炒熱。
“周總氣勢很足。”曹睿點評。
孟想點點頭：“有點。”
他偷笑：“有沒有那麽點意思？”
“嗯？”
“沒什麽。”
主持人上臺，所有人看向主席臺。
孟想仍看着周霁堯。
突然，他回過頭，朝着她的方向看。
嘴角上揚的弧度好看極了。
隔着數不清的人，她的目光跟他撞上。
不等她回應，他又轉了回去。
那一瞥就這麽撓在孟想心頭，很癢，也有點莫名的甜。
發布會的流程很順，沒有一點意外。主持人邀請周霁堯上臺，臺下響起開場以來最熱烈的掌聲。
他走上臺，燈光下，眉目有些冷峻。
鏡頭又一次齊齊對準他，那樣的氣度，他是全場的焦點。
只見周霁堯雙手擱在演講臺，很随意的姿勢，周身氣場卻瞬間變了。
下一秒，低沉的聲音傳遍整個會議廳，好聽極了。
孟想目不轉睛看着他，連曹睿都安靜下來。
她忽然一陣恍惚。
又是不一樣的周霁堯。
沉穩、自信，極具魅力。
在她面前，他是張揚不羁的，是溫柔體貼的，有時，他又成熟冷靜得出乎預料。
他到底是什麽樣的？
孟想回憶着，她不得不承認，在她成為周霁堯的乙方後，他潛移默化中悄然教會了她許多東西。
這一刻，她所有的注意力都給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 陶知伊：開工開工～一直活在對話和聊天記錄裏的我終于能出場了！【開心臉.jpg】
孟淩：那我呢？什麽時候輪到我？【委屈臉.jpg】
孟想：家有傻妹，如有一寶，何況我還有倆！讓大家見笑了。【無奈臉.jpg】
老周：沒事，再傻也有姐姐跟姐夫罩着～【微笑臉.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