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孟想還是沒能吃完這頓十分合她胃口的食堂餐，她打車急匆匆趕到展廳現場。他們公司負責的廣告板區域，小工們三三兩兩的坐在一塊吃着盒飯，曹睿則坐在另一邊，開着他的筆記本電腦作圖。
“怎麽回事？”她小跑過去。
曹睿合上筆記本電腦，下巴朝那幾個邊吃邊聊的小工示意，“之前是電鑽沒電了說要回去拿新的，生生浪費了一個多小時都沒安裝上。”他現在回憶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
“你說什麽？”
“你沒聽錯，因為兩個電鑽，一個多小時沒動工。”曹睿又看了眼慢悠悠吃飯的幾個人，“我已經給他們老板打過電話，他說，合同裏只标明會在今天四點前完成安裝，并沒有規定工時。”
孟想從沒遇到過這樣的事，不敢置信，“開玩笑！”
電鑽沒電，沒有做好準備工作耽誤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做錯事的人還有理了？
哪來的理直氣壯？
她趕緊拿出手機，打算再給老板打個電話，結果，被曹睿阻止，“不用打了，你聽聽他們怎麽說的就知道打給老板沒用。”
他看着孟想，瞧見她漂亮的眼睛裏滑過惱怒，他知道她這是真的生氣了。她想什麽就會寫在臉上，這也是他在她面前有什麽說什麽的原因。
“飯點一到他們說要按時吃飯，吃完飯才繼續。”曹睿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們非說他們的工作時間就是這樣。”
“難道不是先按合同工作？”孟想看不懂他們的工作态度，更氣了。
她握着手機，走到幾個人面前，“不好意思，我下午還有事情，原本說好的一個半小時內安裝完，現在連一個釘子都沒有給我裝上。所以，能不能給我一個具體完事的時間？”
吃飯的幾個人面面相觑，紛紛回頭去看打電話的中年男人。
“老王。”有人放下盒飯叫他。
被稱作“老王”的男人挂斷電話：“按照合同，下午四點前肯定給你們弄好。”他笑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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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想擰起眉：“我們之前聯系約定的是上午十點開始動工，十一點半完成。現在突然改到下午？”她停頓，看着笑得憨厚的人，不忍心說重話，又實在覺得氣人，“下午我跟我們設計師都有安排，沒法留在這裏看你們安裝，出了事情誰來負責？”
“不用看！”老王還以為她要說什麽大事，一聽是這個，擺了擺手，“我們都做了十幾二十年了，這麽點安裝圖紙都會看，不用你們說，我們看圖紙就知道怎麽安裝。”
孟想不想吵架，她壓下怒火，看向地上的材料和廣告版支架，轉移注意力，“安裝的位置具體要看展廳的實際方位和順序，我們一個人都不在，萬一裝錯了你們負責給我拆了重新安裝嗎？”她耐着脾氣問，“你能給我負責嗎？”
光憑一句他們都會看圖紙，誰能負責最後的安裝？
老王也惱了：“別說是你們這樣小公司的廣告板安裝，就是那些外企大公司的展廳和展板我們也從沒出過錯。”他拿起自己挂在胸前的工作證，遞到孟想面前，“我們從業二十年，每次都是這麽操作的！我倒奇怪了，你這麽不信任我們，找我們做什麽？”
這話說得算是難聽了，明裏暗裏在說他們公司小、要求多。
曹睿趕緊過來，怕孟想發飙，打岔說：“你們先吃飯。”
說完，拉着她到一邊，“別氣。”
孟想瞪他一眼：“我以前真沒遇過這樣的。”
她說不下去了，直接給老板打電話說，如果他們還是這個态度，不用安裝了就這麽放着吧。
曹睿瞅瞅又開始打電話的老王：“真就這麽放着了？”他小心翼翼的問。
孟想在通訊錄找號碼：“誰說我一定非他們家不可了？誰還不是大爺呢！”她萬分霸氣的回他。
曹睿朝她豎大拇指，等她撥號碼一個接一個的打電話。直到她打完電話卻許久都沒有出聲，他看過去。
沒想到她居然盯着她的手機屏幕在發呆。
“怎麽了？”
孟想沒吱聲，心底已是五味雜陳。
她理直氣壯的指責安裝公司憑什麽憑着經驗和所謂的會看圖紙就敢放話讓她這個甲方不要幹涉他們的工作，那她呢？又憑的什麽在周霁堯面前張牙舞爪？
“曹睿，問你個問題。”孟想別扭的幹咳，捏着手機無意識的敲着左手的掌心，“你老實回答我，我是不是真的脾氣很臭又特別固執？”
周霁堯從最初的挑剔到今天上午直白的教誨，無一不在要求和告誡她放棄她多年來在國外的理念和經驗。他一遍遍的退回她自以為完美的策劃案，不厭其煩的要她忍着脾氣一次次修改，其實真正改的又何嘗不是她的脾氣和傲氣。
曹睿聞言，下意識退後了幾步，又讪笑着在她的注視下站回去，“實話？保證不扣我工資和績效？”
“算了。”孟想擡手指着他，“你別說，我懂了。”
曹睿做了個閉嘴的姿勢，笑了笑。
“等會兒一起回公司，我打個電話。”手指在周霁堯的號碼上已經猶豫了許久，她終于下定決心，按了下去。
只“嘟”了一聲，電話接通，周霁堯先她一步打招呼。
“周總。”孟想在原地轉了個圈，盯着自己的高跟鞋鞋尖，“我這個人向來有一說一，有二說二。”
她這人就是這樣，學不來虛僞的那一套。
手機傳來一聲輕笑，孟想停住。
“抱歉，你繼續。”周霁堯斂笑，跟她道歉。
他又比她快一步的道了歉，她忽然松了口氣，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對我今天上午無理的行為向你道歉。”孟想很爽快，“對不起，周總。”
上午的事情，彼此心知肚明。
周霁堯看了眼手機屏幕上孟想的備注名，突然彎了嘴角。
他猜想她大概是懂了，卻又很好奇究竟是發生了什麽能讓她低下她向來驕傲的頭。
“好，我接受。”但周霁堯什麽都沒有問。
孟想又朝前走了幾步：“我接下來就不去你的辦公室辦公了，請你再給我一周的時間，到時候我會重新提交一份方案給你。”她态度誠懇，很認真的說，“關于今天上午你提到的發布會預案，我也會重新整理。”
“好，可以。”
“另外。”她抿唇，從沒想過有一天要對她的甲方說出這樣的話，“另外，以後我也希望你有話就直說，無論對我或是對我的公司有任何意見，你都可以直白的跟我說。”
手機裏突然間沉默了。
孟想笑了笑：“我保證不會亂發脾氣，如果你的意見合理，我願意虛心接受。”
“好。”這回周霁堯答得很快。
依然是那個“好”字，她卻覺得，挺好。
五月的上海漸漸熱了起來，孟想握着手機，擡頭看着炫目的暖陽，心頭壓抑的那股忐忑與陰霾悄然散去。
晚上，孟想留在公司加班，一整個下午，她将周霁堯的批注逐字逐句的看了個遍。她不得不承認，他比她多吃了那麽幾年飯，确實有那麽點道理。
七點的鬧鈴，她把外賣盒子收拾好放到辦公室外，再從包裏找出周氏科技的睡眠手環戴上。白天她從不戴這個，軟件預設的提醒時間一到，她就老老實實的戴上，到了第二天早上，再摘下來放好。
靜音的手機又震動幾下，孟想點開電腦右下角的微信圖标，全是表妹陶知伊的消息。
一連三個大表情，瞬間刷屏。
她無語，回複：有話快說。
陶知伊是孟想小舅舅的女兒，跟她關系最好的表妹。兩個人同年同月生，生日只差了不到十天，就連長相都因為遺傳了外婆姣好的五官而長得三分相似。尤其是側臉，小時候她們總穿一樣的小裙子，側過臉，許多人都錯認她們是雙胞胎。
哪怕是現在，還是有很多人說她們像是親姐妹。
【樂淘淘：我下個月回上海，吃貨孟，有啥想吃的盡管說，我給你買。】
陶知伊在北京讀大學讀研，畢業後就留在北京工作，說是不想躲在爸媽的羽翼之下，要獨自闖一闖，誰勸都不肯回來。也不知道這回舅舅舅媽是用了什麽辦法，竟然能把她給勸回來。
【孟想：啧，不過是半年沒見，你個沒良心的就忘了我喜歡吃什麽了？】
【樂淘淘：這不是你突然改變主意回國，我怕你的口味也跟着你的腦子突變，意思意思問問你。】
看着幾乎秒回的文字，孟想失笑。
陶知伊對她渣爹有意見，這事全家人都知道。她們倆從小就在一塊上學，從幼兒園到初中，一直都是一個班的。初中那會兒孟涵剛轉進她們班，明裏暗裏讓自己吃了不少虧，大家都覺得孟涵可憐，只有陶知伊完全站在她那邊。
後來，她遠走美國讀書，陶知伊哭了好幾天，暗戳戳的特意等她離開了幾天後，才出手狠狠教訓了孟涵一頓。
用事實證明什麽叫真正的欺負。
為此，陶知伊事後被舅舅舅媽狠狠揍了一頓。
但被親爹揍的陶知伊絲毫不在意，還掐着時差給孟想打電話彙報自己的壯舉，說是給她出了氣，也安慰她，從此以後，別稀罕什麽孟家了，她家就是她的家。
【孟想：得了，把你自己完整帶回來就行了啊！】
【樂淘淘：讨厭~~~~】
孟想笑着回了個表情，對話框總算安靜下來。
她重新修改方案，又忽然間想起來，周霁堯也是在北京上的大學，似乎跟陶知伊是一個學校。只不過陶知伊上大一的時候，他已經畢業了，不知道兩個人認不認識。
【樂淘淘：小孟孟，早點休息吧！】
安靜了許久的對話框又彈出來一條，孟想回了個“好”。
開着的word進度條跳了一下，顯示自動保存，她起身将電腦轉了個身，再把咖啡杯放過去，拿起手機拍了張照片。
然後，發朋友圈。
一臺電腦、一杯咖啡。
配了個月亮的圖案做文字。
繼續寫方案。
九點半，睡眠app提示孟想該休息，也提醒她不能疲勞駕車。她的車沒有修好，這幾天她都是借徐明遠的車開，或者幹脆直接打車。
她猶豫了一瞬，把文件保存完，再做了個備份，關電腦下樓。
夜晚的大樓很安靜，電梯直達1樓，底樓的大堂只亮了一盞值夜燈，孟想打開手機的手電筒，順便開了打車軟件。
“下班了？”
突然出現的聲音，孟想猛地停住，吓了一跳。
只見一身正裝的男人從沙發上起身，朦胧的燈光裏，他的五官輪廓卻是越發的深刻。
孟想愣在原地，明顯緩不過神來。而他緩緩走來，那腳步聲每一下都分外清晰，直到他站到她面前。
“傻了？”
周霁堯朝她微微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 創業真的挺不容易的，只有你想不到的事，沒有你遇不到的。
PS：你們一直好奇的表妹出現～
不會狗血，因為陶知伊是個好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