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臨近中午，孟想将做好的策劃初稿用微信發給周霁堯。他只回了句“收到”，她拿起自己的馬克杯，準備去沖杯咖啡。
沒想到還沒走出辦公室，電腦登錄的微信又響了。
仍是周霁堯。
【周霁堯：不行，重做。】
四個字，兩個标點符號，直白得不留一絲情面。
孟想重新坐下來，問他：為什麽？
她仔細瞅了瞅他消息的發送時間，距離她傳給他文件不到一分鐘。
文件都沒看完呢，這不是故意找茬嘛！
孟想拿起手機，找出周霁堯的手機號，她給他的號碼備注了“周總”。
對方秒接。
“周總，您這特殊技能可以，一目十行的能在不到一分鐘裏看完我16頁的word？”孟想同樣毫不客氣的直接發問。
周霁堯沉默，她以為他故意的，又說：“周總，您只看了個開頭吧？”
“看個開頭就夠了。”等她發洩的差不多了，他才慢悠悠開口。
氣死人不償命的語氣。
孟想氣急：“原因？”
她努力忍耐住自己的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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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堯又是一陣沉默，不知道在思量些什麽。
“孟想。”許久，他叫她的名字，“你覺得你這份策劃裏的中心主題是什麽？”他不答反問。
“新軟件的上市推廣。”
“是嗎？”他笑了一下，“真不巧，我一點都沒看出來。”
孟想：“……”
周霁堯在她發難前說：“孟想，如果我尋求的只是中規中矩，你告訴我，我放棄自家的廣告公司而選擇你的意義在哪裏？”
孟想張了張口，盡管不服，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孟想，我希望你清楚一件事情，我雖然選擇了你，我們雖然簽了合同，但是，合同裏有一條：假如你的方案和設計達不到我的要求，我可以随時撤換你們公司。你記住，這一條并不是擺設，我是認真的，周氏也是。”
如同當頭棒喝，又像是一盆冰水從頭倒下來，一瞬間，讓她手腳冰涼。
周霁堯是認真的，孟想知道。
而周霁堯似乎還覺得不夠：“孟想，工作是工作，我的字典裏從來就沒有敷衍和湊合這兩個詞。”
孟想愣愣的捏着自己的手機，工作這麽多年，除了剛進入公司的菜鳥期，她其實已經很多年沒有被這樣訓過。
偏偏對方“義正言辭”，一點都沒說錯。
“我知道了，抱歉。”短暫的啞口無言後，她主動道歉。
周霁堯的工作态度恰巧也是她的，她對待工作同樣從不敷衍和湊合，她認同他，卻又并不覺得自己的方案真的這麽糟糕。
然後，孟想挂斷電話。
筆記本停留的界面仍是她的策劃方案，被貶得一文不值的方案。
她覺得挺好。
結果，被周霁堯這麽毫不留情的打了回來。
也将她的自信打擊了一半。
孟想凝神又将方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依然無解。
上周六跟她一起看展的怕不是周霁堯吧！
【孟想：周總，下午有空嗎？如果你有時間，我來你辦公室找你面談。】
猶豫半晌，孟想給周霁堯發微信。
他還是秒回，說“好”。
現實逼死人，這是她公司目前而言最大的案子了。
賺不到錢沒什麽，砸了名聲事大。
孟想拎起包離開辦公室，經過公共的辦公區時，她腳步一轉，敲了敲曹睿的辦公桌，“我中午要跟供應商吃飯，下午不在公司，設計那塊你幫我看着。”
曹睿忙着PS，只分給她一個眼神，又繼續忙手裏的活，“OK。”
“曹睿，你先暫停對周氏的海報和Led屏的設計。”孟想沉吟，“你先去做端午的燈杆旗，另外，我朋友公司年中大會的宣傳冊和Led設計也提前跟上。”
曹睿驚訝，擡起頭，“周氏的案子有問題？”
“你別管這麽多，先照我說的做。”
有實習生看過來，被曹睿瞪了一眼，“好，明白。”
孟想朝他笑了笑：“還有，你下午幫我問問，54頁800冊的宣傳冊和60頁1000冊的印刷底價。問完之後，你速度發我，我跟我朋友合計一下，看看是否要啓用60頁的年中宣傳冊。”
曹睿比了個“OK”的手勢，在她離開前，他又叫住她，給她加了個油。
孟想點點頭，表示收到了。
跟供應商吃完飯，孟想去周氏科技，接待她的是周霁堯的女秘書，叫嚴瑾。
“周總說讓您直接進去。”嚴瑾笑着說。
孟想道謝，敲開周霁堯的辦公室，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到了。
只見他面前擺了兩臺電腦，完全擋住了他的臉，而他的手指在其中一臺的鍵盤飛舞，打字速度飛快，噼裏啪啦，不像是在打文件，倒像是寫代碼。
“坐吧。”他抽空擡起手，要她坐他辦公桌對面。
桌上已經準備好一杯溫水。
“謝謝。”孟想也不矯情，坐他對面，打開自帶的筆記本。
電腦開機聲在鍵盤聲裏顯得格外突兀，打字聲忽然頓了一下，她看過去，周霁堯恰好投來一瞥。
視線猝不及防的撞上。
他停手：“有話說？”
孟想清了清嗓音：“有幾個問題，會不會打擾你？”
周霁堯笑了一下，笑容和煦溫暖，跟電話裏那個近乎刻薄的周總判若兩人。
“不會。”他低頭，繼續寫代碼，一副“你随意”的模樣。
孟想輸入開機密碼，打開原本的策劃方案，她把标出的問題一一抛了出去。
周霁堯倒真的說到做到，有問必答。偶爾他代碼敲到緊要關頭，解釋回答的速度變慢，她就默默跳過，先忙別的。
“你的軟件，我能……”孟想又一次擡頭，視線裏，周霁堯蹙眉盯着另一臺電腦出神。
他依然戴着他那副眼鏡，單眼皮，那雙眸子卻燦若星辰。
瞧着很認真。
孟想自覺打擾到了他，及時剎住。
但……
“繼續。”周霁堯突然說。
她怔住，他身體前傾，越過他的筆記本電腦，敲了敲她面前的桌面，“有話就問。”
真傻！
孟想暗自吐槽了自己一回。
而後，她重新拾起專業的一面，“我想問一個問題，先說好，如果不方便你可以不答。”
“嗯。”他又看向自己的電腦屏幕。
“你們公司是哪位最先提出要設計睡眠軟件和手環的？”
孟想問完，稍稍移開自己的電腦，定定的看着他。
他的電腦擋住了他的半張臉，她往後靠了靠，終于如願看清他整張臉。
等他的答案。
很久，似乎無解。
孟想望着周霁堯，他看着他的電腦。
在她以為得不到答案的時候，他忽然一把合上他面前的筆記本電腦。和她一樣，他往後靠，慵懶的陷入他的老板椅，雙手環胸看向她。
周霁堯微垂着眼，眼神清澈，然後，他笑了笑。因為這個微笑，那雙眼睛似乎更加生動。
“是我。”他說。
出乎孟想意料之外的回答。
“所以，研發這個軟件你也有份？”她靠前，好奇的追問。
周霁堯維持着懶洋洋的姿勢：“我是主刀。”
孟想抿唇，幹脆把整個筆記本都推到一邊，“你為什麽想到要設計這個軟件？”
“你個人的好奇心？”他右手随意擱在桌沿，敲了兩下。
她搖頭：“不是，你問我我這個方案的主題，我想了半天，我想知道軟件研發者的初心。”
周霁堯“噗嗤”一聲笑了，孟想一陣莫名。
他見狀，坐正，“吃好、睡好、玩好。”他舉起右手握拳，每說一點就伸出一根手指頭，先是小拇指，再是無名指，最後，他對她比出的是個“OK”的姿勢，“就是這樣。”
狀似玩笑的話語，孟想錯愕，待她再看過去時，他已經重新埋頭在筆記本電腦裏，辦公室裏再次響起密集的鍵盤聲。
她似懂非懂，在電腦裏打開一個新的word。
兩個人各忙各的，相安無事。
一過兩點半，周霁堯的辦公室忽然間熱鬧起來，不是研發部的經理來找他，就是其他部門的主管，還有他的助理和秘書，來來回回，進進出出了不知道多少次。孟想一度停下手裏的工作，被動的聽着幾個人對越發忙碌的周霁堯彙報工作。
從研發部各種軟件的後續測評和調試，到整個公司的管理和運作；從外部的合作案到一個什麽亞洲峰會，再回到新軟件的上市……
他是真的很忙。
孟想透過自己的電腦，鬼使神差的偷瞄起辦公桌對面的男人。工作時的他近乎嚴苛，沒有一絲吊兒郎當慵懶的氣息，他會毫不留情的訓斥他的下屬，也會溫聲安慰他的助理。
忙碌高壓的工作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而他沒有絲毫的不耐和煩躁。
這一幕，讓孟想沉思。
周霁堯很忙，這點毋庸置疑，可他居然允許她留在他的辦公室，允許她一次次的打斷本就忙碌的他。
這一刻，對他駁回她的方案，她僅剩的那麽點抱怨散得一幹二淨。
也更加認真了。
敲門聲又一次響起，進來的是個陌生的臉孔，如同其他高管一樣，一見到辦公室有個孟想，肉眼可見的驚訝，又迅速的恢複，而後淡定的彙報工作，俨然她不存在一般。
等人離開，孟想斟酌措辭，“不打擾你了，我先回去？”
周霁堯攔住她：“主題重新确定了？改完了？”
“沒有。”她老實的答。
“那就繼續。”
說完，他沒再看她。
孟想重新坐下來，将新整理的問題一股腦的撒了出去，周霁堯看了兩眼，索性停下手裏的活。他站起來，繞過半個辦公桌站到她身後，他彎下腰，一個個給她解釋。
溫熱的氣息一下子逼近，她不動聲色挪開了些許，眼前是他好看修長的手指在她的電腦屏幕移動。
心跳得有點快。
大約是鮮少會跟男性有這麽親近的距離。
孟想深呼吸，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嚴瑾複印完周霁堯需要的資料，敲門前，她停住腳步，有些八卦的看向跟了周總許多年的助理汪陽，“你說這孟小姐不會又是一個沖着周總來的女人吧？”
她剛來兩個月，但見識了太多想嫁入周家的女人借着各種各樣的名頭來找周霁堯。
孟想倒是手段高超，一待就是一下午，幹脆都留在周總辦公室辦起公來了。
汪陽忙着處理周霁堯交代的行政事務，他瞅了眼緊閉的辦公室大門，“嚴瑾，少說話多做事，別八卦。”一本正經的勸她。
嚴瑾撇撇嘴：“不說就算了。”
汪陽放下手頭的工作，擰起眉，“嚴瑾，希望你跟你的名字一樣嚴謹做事。”
被訓的嚴瑾不以為然，壓根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我夠嚴謹了。”
汪陽無奈，放棄，“嚴秘書，這份策劃案複印二十份，馬上要。”
“哦。”
官大一級壓死人，她想。
孟想回到公司，曹睿和鐘晴在加班沒有走，連實習生小羅都一反常态蹲在自己的工位。
見她回來，小羅眼巴巴盯着她，欲言又止。
“進來一下。”孟想叫曹睿。
“說吧，小羅的事情。”
曹睿沒有坐：“我長話短說，孟想，我覺得小羅并不能勝任這份工作。”
孟想的公司只有那麽幾個人在，她一開始就說過不必叫她孟總，大家各自随意一些。
“對于他的外場工作，如果是我打分，是不及格。”曹睿實話實說，“他的外場職責就是負責測量尺寸交給設計師，方便設計師在設計的時候能夠精确的按照尺寸制作。我要求他對外場尺寸畫個平面圖，簡單明了，看一眼就懂，結果，他不願意，只說他回來口述。”
“這份工作要求的是嚴謹，他連這最基本的都做不到。”
孟想将他的話過了一遍：“好，你讓小羅進來。”
不一會兒，小羅敲門進來，局促不安的模樣，“孟姐，您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好好幹。”他沒等孟想開口就說。
“我真的很喜歡設計，這是我本專業的工作，我希望能好好做好它。”他保證。
小羅這事鐘晴中午就跟孟想說過，那會兒，她其實是打算直接把他辭退了。
她擡手，安撫的語氣，“你別緊張，這樣，從明天起，你去數燈杆旗，我會把路線發給你，你去數數這幾條路上沒有燈杆旗的數量是多少，回來直接報給我。”
這是再給他一次機會的意思。
小羅很激動：“謝謝，謝謝您。”
“下班回去吧。”
“好。”
對孟想突然改變的主意，鐘晴直接來找她，開門見山問：“你留下小羅了？”
“嗯，最後的機會。”
鐘晴聳肩：“你對你自己向來是高标準嚴要求，對工作更是說一不二，有時候我們這些朋友看着都心疼，所以，我不明白你為什麽會給小羅這麽多機會？”
孟想靠着辦公桌，淡淡一笑，“誰不是從大學生，再到畢業生過來的？沒有誰什麽都不用教就什麽都會了的。”
鐘晴在她辦公室走了一圈，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行吧，那就希望小羅珍惜這最後的機會，不要辜負你這個好老板了。”
孟想伸了個懶腰：“最後的機會，他要是抓不住，我也沒辦法了。”
很突然的，她想起了周霁堯。
然後，她改了主意。
作者有話要說： 沫子：周某人，追妻火葬場，勸你好好做人。
周某人：【意味深長笑】
PS：一點都不嚴謹的嚴瑾大家記一下，後面要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