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臉大
丁衛紅沒有如丁瑤所想一般凄慘，至少他不回家也還是有地方住。丁衛紅愛當獨行俠，但也不是沒有朋友，雖然有且只有一個，但在他不想回去時總有收留他的地方。
村子裏不少孩子喜歡背地裏說他壞話，但自從他長大一些拳頭變硬後，已經越來越沒有人願意跟他正面對上，即使比他大的也狠不過他。
丁衛紅唯一的朋友叫王鐵柱，比他大幾歲，名字很普通，但跟丁衛紅有一個共通的地方，那就是他們都夠狠。王鐵柱家裏只有一個寡母，沒有壯勞力的王家時常是被人欺侮的對象，但王鐵柱憑着自己的兇狠卻護住了那個破破爛爛的家。
兩人成為朋友好幾年了，當初也是因為看到年僅五歲的丁衛紅被一群男孩欺侮，才不過九歲的王鐵柱二話不說就沖上去幫忙，大約是想到了曾經的自己吧，兩人也因此慢慢熟悉起來。
王鐵柱的父親曾經是個鐵匠，且有一身硬氣功，當然也傳給了自己唯一的兒子。本來一家人很幸福，可是在王鐵柱七歲那年因為一場天災……他去世了。丁衛紅打架越來越厲害，除了經常磨練，最大的原因是同王鐵柱一起學了不少拳腳功夫。
“怎麽，睡不着？”
王家有兩個房間，丁衛紅得以跟王鐵柱睡一屋。但他卻一直沒有睡着，雙手墊在後腦勺，看着正好挂在窗戶口的滿月。直到王鐵柱被尿憋醒，才發現自個兒這個小兄弟并沒有睡，睜大的雙眼明顯不是剛醒的樣子。
他以為等不到丁衛紅回答，恰好憋不住尿，正準備出門，卻聽到他輕輕地“嗯”了一聲。
“啧……我先撒泡尿，憋不住了。”
王鐵柱飛快地沖了出來，過了一會兒才一身清爽地進來，躺上床後才又問道：
“在想你父母？”
“……”
“他們這次回來是不是準備帶你去城裏了？”
“誰知道呢！”
丁衛紅嗤笑一聲，想說自己早就不抱希望了，但心裏卻有那麽個聲音提醒他，他說謊！父母的德性他了解得夠夠的了，但今天突然會甜甜對着他喊哥哥的小團子，卻一直在他的心上蹦跶。
當初周雲梅剛懷上那會兒，他就十分期待能是一個小妹妹。後來丁瑤出生了，父母抱着她回來，那白白淨淨又軟乎乎的模樣令小小的丁衛紅可稀罕了，心裏想着他有妹妹了，妹妹長大一點兒還會糯糯地喚他哥哥。只要這樣一想，他就心裏美滋滋的。
村裏不少人都說丁家老大兩口子只稀罕閨女，其實他不介意的，因為他覺得那般甜甜的妹妹就該讓人稀罕。可是漸漸長大的妹妹卻不經常回來，就算回來也是寧願跟二叔家的三個孩子玩。丁衛紅從期待到失落，再然後心就冷了。
他沒想到丁瑤一個笑臉加上一聲甜糯的哥哥就能讓他心軟，雖然今晚睡在王家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回去也只有打地鋪或睡板凳的份兒，但其實也有逃避的因素在裏面。
“睡吧，想這些也沒有用。”
王鐵柱是個不善言辭的，這種時刻他更是不知道說什麽好。對這個小兄弟他是同情的，雖然自己家裏日子也并不好過，但是即使他爹不在了，他娘卻對他足夠好。丁衛紅家裏卻是相反的情況，明明有好日子過，但親人的漠視成了最大的傷害。
“嗯。”
丁衛紅閉上眼，不想再糾結，至于丁振華與周雲梅有什麽打算，他不想知道也不想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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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昨天從外面濕着衣裳回來還弄丢了襪子，丁瑤後來去石頭邊沒找着襪子，估計是太着急弄到溪裏給沖走了。結果今天她就被周雲梅拘在院子裏不準出去，丁瑤認罰只得坐在院兒裏的小矮凳上撐着下巴發呆。
吃過早飯後家裏的男人們都上工去了，包括丁振華，雖然他沒有丁老頭兩人幹得熟練，但十幾歲還在鄉下時也是經常下地的。丁婆子則去了大隊安排的地兒統一做針線活，留下兩個兒媳婦在廚房裏收拾。
宋小翠是昨天傍晚回來的，見到大哥大嫂在很是高興，因為這意味着端午節有好東西吃。
“嬌嬌，我們一起來玩兒嘛！”
丁燕帶着雙胞胎弟弟蹲在丁瑤身後有些無聊，想找些事情做，可是——
“不用了，謝謝。”
又被拒絕，語氣還很禮貌。丁燕抿了抿唇，覺得這次嬌嬌堂妹回來怎麽這般冷淡，她有什麽地方惹她不開心了嗎？這一早上想方設法跟她聊天都沒能成功。
丁瑤沒有關心自己堂姐心裏在想什麽，她只是單純的不想跟她玩，誰讓她對自個兒哥哥不好來着。不過好教養又讓丁瑤說不出惡語，那就只好不搭理她，反正丁燕所為的不過是她的糖果與玩具，甚至好看的衣服。
在記憶中丁燕一直都是這樣做的，每回丁瑤跟着父母回來，總是被她哄着散了不少東西出去。小小年紀嘴巴非常甜，性格有些像二嬸，喜歡占些小便宜。
曾經給出去的東西，丁瑤沒有在意，畢竟當初也是她自個兒心甘情願的，但是現在她想明白了，丁燕就休想再哄騙她。
“……辛苦大嫂了，這人多碗筷就多，要是一個人刷洗可得費好大的功夫呢！”
“應該的。”
收拾好廚房宋小翠同周雲梅一起出來，嘴裏說着好聽話。周雲梅不着痕跡地撇了撇嘴，對這個妯娌的性子她再是清楚不過，要真覺得她辛苦怎麽連假意推辭都沒有，有人幫着一起幹活，那嘴角都快咧到後腦勺了。
而且這話明裏暗裏不就在說因為他們回來才有這麽多碗筷需要洗？吃的時候，怎麽沒見着她嫌棄炒的菜太多費盤子呢！
“嬌嬌，坐這麽矮做什麽，小心裙子在地上蹭髒了。有沒有蚊子咬我們乖女啊，媽媽去拿艾草給你熏一熏……”
周雲梅懶得搭理她這個妯娌，看到自家女兒乖巧地坐在小凳子上，立即擔心起細皮嫩肉的她被蚊蟲給咬了。
“咱院子裏還是很幹淨的，知道要回鄉下，大嫂別給她穿裙子呀！咱們這裏蚊蟲多了點兒，艾草就用得快。”
宋小翠見自己三個孩子都蹲在丁瑤身後，那副模樣像是讨好被拒似的，心裏就有些不高興。又聽到大嫂的絮叨，不由就說了些酸話。
正上下查看女兒是否被蚊子叮咬的周雲梅微微一頓，差點被這個妯娌給氣笑了，昨晚丁婆子還點着艾草把每個屋子都熏了熏呢！
“沒事，我帶了清涼油，抹上一點兒就能預防。本來想着燒點艾草也避免燕子他們被叮呢！”
聽到她媽氣人的話，丁瑤差點笑出來，這不是明擺着說：我有清涼油，但是不準備給你的孩子用。她二嬸不被氣壞才怪！
宋小翠生氣嗎？當然生氣，但下一瞬卻把脾氣硬生生給壓了下去。半天沒有聽到宋小翠說話，周雲梅也有些好奇，按照慣例她這個妯娌一定會忍不住說些難聽話，到底是因為什麽她居然忍了？
用不着周雲梅兩母女揣測，宋小翠不是個憋得住話的人，等在心裏念了三十遍莫生氣之後，轉眼就跟沒事人一樣湊到了周雲梅身邊，臉上挂着顯而易見讨好的笑容。
“他大伯母，聽援朝說你們這次回來是要帶衛紅去城裏讀書？”
來了！周雲梅幫丁瑤搖着蒲扇的手一頓，宋小翠的目的……她心裏隐隐有了猜測，說出來的話也帶了防備。
“對，衛紅這都十歲了，把戶口上了正好讀一兩年小學就升初中。”
“還是大嫂你們這日子過得舒坦，一家人都成了城裏人還可以吃供應糧，不像我們一輩子都只能在地裏刨食。都說兄弟是打斷骨頭連着筋，大嫂也多多幫襯幫襯……”
說到這裏宋小翠停頓了一下，滿含深意地看着周雲梅，可是等了半天都沒等到大嫂接話，她只好幹脆把話挑明了說。
“……我們是沒啥指望，但是小軍和小偉今年也都六歲了，嬌嬌這馬上也要上小學吧，這次把他們也帶過去一起上學，還能給嬌嬌做個伴兒，而且有他們在，學校裏絕對沒人敢欺負嬌嬌，大嫂你說是不是？”
“這事是弟妹你一個人的想法吧？”婆娘傻，丁援朝總該有些見識吧！周雲梅低頭理了理女兒的裙擺，慢條斯理地道，“沒有戶口在城裏哪是那麽容易能上學的，況且你也知道我們家那房子本來就小，這回接了衛紅過去都只能跟嬌嬌擠一屋呢！”
“那簡單嘛！反正衛紅已經在大隊裏上小學了，不急于這一時，先把小軍和小偉接過去……”
丁瑤簡直目瞪口呆，宋小翠到底是哪裏來的那麽大的臉，居然敢說讓她哥哥留在鄉下，把她的兒子們接過去，怕不是瘋了吧！丁瑤又有些擔心地看着周雲梅，怕她媽一時想不開給答應了。
“弟妹，你這玩笑開得可有些意思！”
周雲梅又不是傻子，兩個孩子都是她自己的，雖然她更寵女兒，但是別人家的孩子在她心裏算哪個蔥！要是丁援朝提起來，丁振華敢答應，她就敢鬧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