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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推開寝房的雕花木門,康敬踩進屋內,移身花廳,穿着一身白底墨竹滾繡邊衣裙的納蘭茉英,緩緩地站起身來迎接他。

帶着笑意,他任她移過來取走項上的朝珠,幫助他寬衣。

他垂頭看她。

納蘭茉英低垂着眉眼,神情冷清。

「茉兒,怎麽眼眶紅了?」康敬連忙拉住她的手,緊張地問道。

雖然緊緊閉着嘴巴,紅着眼睛,她仍像往常一樣,溫柔地伺候他寬衣。除去繁重的官服,她讓他坐下,神情凄楚地褪掉他的中衣。

很不對勁,難道出了什麽事?他不安起來,胸口像是壓上了一塊大石。茉兒傷心的樣子,令他好不舍。

對着他裸露出來的肩頭,納蘭茉英搓着兩手,直到雙手溫度升高,她才将兩手放在康敬有些酸麻的肩頭上,替他推拿。

「爺!最近肩好多了。」她鼻音很重地說。

「多虧有你,茉兒。」他拍拍在他肩上努力的小手,誠摯地感謝。每夜都有他的茉兒給他推拿,這個年深日久的老傷,也逐漸有了起色。如今寫字看書太久,也不會難受了。

「寫字看公文,不可太久。」她叮囑他時,猝不及防的淚花猛地掉落下來。

「茉兒!」康敬不安地低呼。

納蘭茉英很快躲開他伸過來的手,往後退了步,擡起染上哀愁的眸子。

「那一年,爺還沒有見過茉英的時候,茉英就已對你怦然心動,緣分來得好快,快得防不勝防。」回頭想來,她比他先動心。

茉兒凄楚的樣子,狠狠地給了他心口一鞭子,痛疼一擁而上。他深情地看着她,靜靜地聽她說。

「在中津的官驿裏,你慢慢地走了進來,茉英看到了你,心動了。後來在軍營,酷寒的天氣中,看你為戰事煩心,茉英好不舍。從那個時候起,茉英就覺得貝勒爺不一樣了,是某個對茉英來說重要的人。」

她哽咽着,一串淚珠滾出眼眶,濕透她的粉頰。

「爺,令茉英情窦初開的人是你,讓茉英意亂情迷的也是你,茉英愛你!」胸口不停湧上酸楚,使得她不得不停下來,順口氣道:「雖然爺沒有說,也不讓博卿貝勒說,可是茉英知道,其實聖上能指婚,肯定與爺有關。我爹不過是個小小的陝甘總督,哪受得起這樣的皇恩。所以茉英萬般珍惜這得來不易的緣分,這都是爺對茉英的情意。」

「茉兒。」性子平淡的納蘭茉英很少哭泣,她這一掉淚,康敬心慌了,不禁上前手忙腳亂地替她拭着淚珠兒,雙唇吻上她糾結的眉頭,「噓,不哭,茉兒,我的茉兒。」每一顆淚珠掉落,都引來他的心慌。

「貝勒爺,我的貝勒爺,你難道不信任茉英嗎?」她小退一步,染上霧氣的眸子仿佛能透視他的心房。

「我沒有不信任你。」康敬情急地吻去她的淚水,拉住她漸漸冰冷的小手。

「既然信任,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做什麽?」

「送思凡哥哥去瓊州,你和我都知道瓊州是個什麽樣的地方。思凡哥哥從小就體弱多病,哪受得了瓊州肆虐的瘴氣和酷熱?」今日晨間,照顧思凡哥哥的春媽匆匆忙忙地跑回來,告訴她思凡哥哥要被派往瓊州,收到消息,她并未懷疑是康敬所為,畢竟此事都指向新上任的瓊州巡撫,是他向吏部舉薦思凡哥哥的。

「這事我向吏部打聽打聽,你別急。」糟糕!

消息走漏……眼見事情敗露,康敬扮豬裝糊塗。

「爺,你不要再說這樣的話,這只會讓茉英更傷心。」她深吸一口氣,離開他的懷抱,疏離地盯着他。

懷裏空出來,康敬失落地看看臂彎。好難過,茉兒用那種眼神看着他,他的心都快停止跳動了。

受傷的表情浮現在他俊朗的臉上。

「起初茉英并沒有懷疑什麽,今早太後召茉英入宮,在宮裏恰巧碰到博卿的大嫂,閑聊了兩句,原來新上任的瓊州巡撫是博卿家的包衣奴才,說到底,他是你們的人。」怒火轟然竄上她的眸子。

耶!茉……茉兒好兇!康敬一時無法适應渾身怒意的小妻子。他忘了,即使是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博卿大嫂那個大嘴巴!

「爺,茉英不是跟你好好講過道理嗎?我與思凡哥哥沒有兒女私情,你為什麽還要苦苦相逼?別的不說,他現在身染重疾,連上路都困難,你怎麽能……」納蘭茉英只覺天旋地轉,連忙扶住屋中木柱,穩住身子,定定神。

「茉兒,我給你打給你罵,你可千萬別傷了自己。」他伸出雙手,做出保護她的動作,再次被她閃開。

寬厚的肩膀垂了下來,康敬消沉地低着頭。

過了半晌,只聽鎮定下來的納蘭茉英幽幽地說:「爺,你讓茉英好失望,我不懂,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抑郁的嬌弱語氣,令康敬一陣鼻酸,他擡起頭,可憐兮兮地道:「茉兒,我愛你,不論是在什麽時候,我都愛你。」

「你愛我,就不會讓我難做人!我娘前幾日寫信過來,要我一定得好好照顧思凡哥哥,我們納蘭家已經很對不起他們宋家了。你這樣讓茉兒怎麽向娘親交代?撇開這些,我以後還有什麽臉去見思凡哥哥?」是她害了思凡哥哥的。

康敬心緒一下子複雜起來,無言以對。

「宋伯母現在因為擔心兒子的身體而病倒,如果我再告訴他們,因為我,因為我納蘭茉英,他們的兒子可能再也無法回去,他們會怎麽樣?茉英好慚愧,竟然害了那麽善良的一家人。」

滿喉苦澀的康敬,眼皮抽動。他也很委屈好不好!宋思凡在王府來來去去,他心裏也難過啊,他都快被妒火燒掉半條命了,為什麽茉兒不來疼他寵他,反而擔心那個不相幹的宋思凡?他應該在她心裏占據所有位置,閑人都通通閃開。

在強大的占有欲和對茉兒的執着之下,他不願低頭,他就是不想再見到宋思凡。

兩人就這樣僵持着。

盡力平撫掉心中的埋怨,納蘭茉英轉身,打開衣櫃忙碌起來。

這是在做什麽?難道茉兒是要離開他?要回蘭州?康敬心中一緊,急遽上前,剛想勸解,她就遞過來一團東西,他無可奈何地接了下來。

視線往下移動,看着懷裏的東西,他僵了僵。

「我很失望。」将手裏的錦被和枕頭交到他手裏,她移到門邊,打開房門道:「這幾天都不想見到爺,如果爺想通了,可以給茉英一個滿意的答複,茉英即刻迎你回來。」

什麽?他……他竟然要被趕去睡書房?等等,這是怎麽一回事,他懂事可愛的福晉要趕他走!

好傷心吶。

康敬呆呆地抱着滿懷的寝具,踢着機械的步子來到妻子身邊,垂下頭,滿心委屈地看着胸前的小臉。

他又沒做錯,為什麽要他去睡書房?

她……她……她為了宋思凡踢他去睡書房!

去睡書房,早晨就沒辦法在寝房裏,嗅着她淡雅的氣息醒來,無法再擁住如花朵般的她,更沒辦法親吻她。晚上下朝回來,也不能到寝房,讓她服侍他寬衣,肩膀酸痛,也沒人在乎了……

心情越來越不爽。康敬垂下頭去,僵在原地,流露出小動物被遺棄時的眼神。為了維持形象和尊嚴,他又不好意思開口懇求,只好僵在屋裏賴着不動。

「請爺去書房吧。」納蘭茉英硬起心腸,将目光定在他的胸膛上。她差點就被他的眼神軟化了。

然而就是再不忍、再心痛,她也要強撐住。趕他出去,她也是不得已為之。無辜的思凡哥哥不該受到刁難,更何況他什麽都沒有做!

「真要去睡書房?」他沉下臉來,艱難地動動唇。

「嗯。」不看他,一定不能看他。

「不……」他是貝勒爺耶,睡書房,好沒面子!

咬咬牙,他告訴自己要忍。好吧,睡書房就睡吧,等宋思凡離開京城,他就贏了,回寝房也不是難事,憑他的功力,不怕茉兒不答應。

康敬抱着被子枕頭邁出門坎,停住,高大精壯的身子又轉了回來,低着頭,不甘心地道:「你還記不記得,在天水縣,你借了銀子請客?」

「記得。」

「你還說要賠我好多餅。」

「我也記得。」

「你別讓我去睡書房,這些賬就一筆勾銷。」

挺起胸膛,康敬煞有介事地舊事重提。這也算是耍賴第一招。

「爺是想讓我去睡書房,還是想讓我回蘭州的娘家?」納蘭茉英用沉靜的語調說道,一眼也不看他。即使到此時,他都不肯松口,可惡!

「不用了。」茉兒對他好兇,胸口好痛!茉兒只袒護宋思凡,一點也不關心他一下。滿懷受傷的心情,康敬猛地轉身,打起精神,裝出無所謂的樣子走掉。等他想到安撫茉兒的方法,他會再回來的。

「救命啊!救命啊!」乘着秋風,飄來虛弱的求救聲。

「救命……救命!」聲音越來越低。

在屋中午睡的納蘭茉英從床榻中支起身子,側耳齡聽,寝房西側的牆外,救命聲不斷。

「雲草?雲草?」打了個哈欠,她下床,披上外袍,喚着丫環的名字。

「啊!好痛,救命。」牆外的呼救聽得人心不安寧。

叫不來雲草,她就猜那丫頭又溜出去玩了,想再喚春媽,偏巧春媽今日到市集上替即将遠行的思凡哥哥配藥去了。康敬被趕去書房,仍然堅持自己的決定,她深覺挫敗。找不到人怎麽辦?

她停住步子,站在花廳中等了等。

「救命,救命!」

人命要緊,她來不及到前院去找秦總管了!

納蘭茉英獨自離開寝房,循着聲音走向求救聲的源頭。

聲音在東院側門外變得清晰,應該就是這裏,她停住步子,望了側門一眼。這扇門很少開啓,門外便是王府的中路地帶,那裏時常是宴客之處。

「救命……」

望了望當空的太陽,她不再遲疑地打開了這道側門。此時正是白天,又在自家王府,應該不會有什麽大礙。

正這樣想着,她跨出院門,放眼望去,只見一道黑影閃過,腦後遭到重擊,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滑去。

模糊的視線裏,她好像看到一個很熟悉的背影。

正值掌燈時分,今日在宮中當值的康敬帶着三四個随從自吏部出來,返回景運門內的軍機處,接下同僚遞上來的茶,還未送到嘴邊就被一個小太監給打斷。

「給貝勒爺請安了。」小太監滿頭大汗地躬身一拜。

「這不是太後跟前的王六嗎?起來說話吧。」

他盯了眼茶水,泰然地放下。

「貝勒爺,太後今日午後召福晉入宮,可是到了鄭郡王府,福晉竟然不在,小的急呀,就叫王府裏的人一起幫着找福晉,都這個時辰了,福晉還是找不到,王府裏都亂成一鍋粥了。爺,要不是太後跟小的要人,小的也不敢到這裏來打擾你。」王六急紅了臉,趴在地上期期艾艾地道。

康敬握住胸前的朝珠,鎮定下情緒。茉兒素來好靜,也不愛走動,除了人宮當差,很少出門,難道是……去見宋思凡了?

一片烏雲混着夜色壓在他的胸口,他斂住情緒,笑呵呵地吩咐,「王六你先起來吧,今日都這個時辰了,你先回慈寧宮回太後,福晉這幾天染了風寒,我命嬷嬷把她送到城外的潭拓寺靜養,可能匆忙了些,家裏的下人并非全都知道。」為顧全納蘭茉英,他圓滑地應付過去。

「喲?福晉病了?那我就去回太後的話,請太後別再等了,你不知道太後一見不着——」王六拍拍膝上的土,哭喪着臉說道。

「別啰唆了,太後着急。」康敬打斷他,讓随從把他帶了下去。

王六點頭哈腰,連連陪笑地離開軍機處。

康敬神态如常地把手上緊急的事交代下去,便向同僚告了假,帶着随從,匆匆離開軍機處。

在燈火幽暗的夜裏,他的神情令人捉摸不透。

「爺,是回府嗎?」随身侍從站在宮門外的四人擡大轎前,恭敬地問道。

「去國子監。」

「喳。」

踏上四人擡軟呢轎子,轎夫們急遽起轎,直奔城北的國子監。

剛停在國子監前的牌樓底下,國子監當值官員就迎了出來,一見身披莽袍、氣宇不凡的貝勒爺,連忙上前巴結,康敬沒動聲色,讓随從向官員打聽那宋思凡的下落。

「爺,宋先生今日沒來過國子監,還說今日該他授課呢。」機靈的随從很快打發走值夜官員回來禀報,「小的還問到宋先生的住處,聽那個人說,他就住在後面的胡同裏。」

沉吟半刻,他掩飾住心事,沉穩地道:「你去,看看他在不在。」

「喳。」随從腳下生風,消失在夜色裏,一袋煙的工夫,他又小跑着回來,臉色沉重地回複,「爺,小的問過了,宋先生今日早晨出門後便沒再回去。」

糟!情況不妙。不祥的預戚襲人心胸,康敬錯愕,整頓好心情說:「快,回王府。」

事情為何會如此蹊跷?轎子搖搖晃晃地往前行,路邊民宅裏的光亮從轎窗邊一閃而過,他的神色在忽明忽暗的燈火下,越發陰森。

抱着滿懷紛亂的思緒,康敬下了轎,雙手負後,邁進鄭郡王府的大門,慢慢地走向前廳。前廳此時燈火通明,鄭郡王與赫拉氏,一個來回踱着步子,一個百無聊賴地東張西望。

「敬兒,你可回來了。」鄭郡王一看見他,眉頭比剛才皺得更深。

「你那個少福晉可真有本事啊,瞧瞧這時辰,她一個婦道人家,竟然下人侍女都不帶,自個兒出去了,她有沒有把你放在眼裏啊?」赫拉氏冷言冷語地譏諷,絲毫不在意兒子滿眼的冰冷。

「春媽呢?」康敬疲憊地撫住額頭喚道。

「貝勒爺,老身在這裏。」頭發散亂,同樣一臉疲憊的春媽跨過了門坎。

「福晉人呢?」

「回爺的話,老身去買完藥回來,就沒有看見少福晉。」

「雲草呢?」

「雲草在東院呢,她說,她用過午膳,見少福晉睡了,她就跟着秦總管出外采買去了,回來也……」壞了,這下壞了,福晉不見了!春媽暗叫不好,「爺,會不會少福晉出了什麽意外?」

「這在說什麽呢?好好的一大活人,要是安分守已,能出什麽意外?這可是鄭郡王府,又不是一般百姓人家。說不準是她有了異心,做了對不起敬兒的事。」赫拉氏有意無意地在暗示着什麽。

「福晉,你也上了歲數,多積點口德。」春媽護主心切,反擊之詞脫口而出。

「好哇,一個小小的奴才都能爬到我頭上!這個家算是完了,完了。」赫拉氏撒起潑來,從椅子上滑下來,不顧顏面地大聲號哭。

「夠了!」康敬鼻翼翕張,陰森森地喝道。

一陣勁風吹來,廳前的大樹搖擺了起來,無數枯黃的葉片,紛紛揚揚地墜落而下。他握緊雙拳,試圖理出頭緒,但關心則亂,此時涉及到茉兒,他就無法冷靜以對。

這時,東西院的兩大總管都抹着汗水,小跑步地進到前廳道:「主子,我們前院後院,府內府外都翻遍了,福晉……福晉的馬車和涼轎都在府裏,今日根本沒出去過,這……」

「這好端端的,怎麽就不見了呢?」鄭郡王更加煩躁地踱步。

慢吞吞地将眼神掃向額娘赫拉氏,再看了看急得滿頭大汗的春媽,康敬面無表情地站立着,一言不發。

所有人當中,只有他知道,宋思凡也沒有了蹤影。

仿佛有什麽重物正緩緩壓在他的頭頂,他強力抵抗着,可那股力量太過強大,幾乎快要壓碎了他。

「敬兒,你快想想主意啊!」

「阿瑪,都快二更了,早點進屋歇着吧,這事我自有主張。」他沒有頭緒,也不知道如何去理解茉兒的失蹤,但為了安撫親人,他穩穩地點頭。

「爺!外面有個嬷嬷有話說,是跟福晉有關。」一個小厮壓低身子進來禀報。

正欲回房的鄭郡王停下腳步,看了眼兒子。

「叫她進來。」康敬沉聲道。

一眨眼的工夫,身形臃腫的嬷嬷,笨重地出現在前廳。鄭郡王府很大,奴仆衆多,但他并不認識這位嬷嬷。

「主子,老婆子有禮了。」

「別啰唆。」

「是,貝勒爺。今日晌午,老婆子正好在後門假山邊上清掃落葉,就看見少福晉抱着一個小布囊,偷偷摸摸地開了後門。福晉可能以為邊上沒人,還跟門外的男人說了兩句話,我聽少福晉叫了聲『思凡哥哥』,沒多久,老婆子一眨眼,少福晉就合上後門出去了。」猛烈的夜風從門窗裏灌進室內,蠟燭的火焰幾乎被風吹滅,火光霎時幽暗不明。

老嬷嬷的話,令在場的人都無話可說,氣氛緊繃得令人透不過氣來。

「你這是胡說八道!你是受誰指使來說這些話的?」春媽氣瘋了地破口大罵,她根本不相信老嬷嬷的說辭。

「我才沒有胡說,老婆子說的這些話,對得起天地良心。」老嬷嬷無所畏懼地發誓。

身懷武藝的春媽,握住拳頭地撲上前,眼見就要動手痛打老嬷嬷。

「住手!還有沒有王法了?自個兒的主子偷人,還好意思打人。來人啊,把她拖下去。」赫拉氏冷嘲熱諷。

府裏的幾個小厮得命,很快拖住春媽,客氣地把她帶出前廳。

好似被凍僵的康敬,黑着臉,伫立在原地,他頭腦裏嗡嗡作響,喉頭湧上一股腥甜的味道。

茉兒跟宋思凡私奔了?

「早知道那個女人不是什麽好東西!我們家怎麽這麽倒黴,以後在外怎麽擡頭做人啊?哎呀!」赫拉氏沒完沒了地捶胸頓足,唯恐天下不亂。

「閉嘴!」鄭郡王心煩地吼道。

這算什麽?私奔?他的茉兒?康敬渾身冰涼,一句話也沒說地轉過身,帶着秦總管消失在前廳。

「爺!」追不上他腳步的秦總管,擔心地在後面低叫。

來到東院門口,康敬沉沉地定住潰散的心神,停下步子道:「無德,你去找博卿貝勒,叫他速速到府,我有急事相商,然後拿着我的腰牌,去通知九門提督,就說吏部有事,請他密切嚴控各大城門,國子監講書官宋思凡若出現,即刻拿下。」

「喳。」秦總管接到命令,取過腰牌,即刻出府奔向靜王府。

康敬屏退跟在身後的随從,他獨自一個人,踏進東院。

頓時,這個熟悉的院落,忽然失去了光亮,仿佛是一座靜寂的孤城。老樹在風裏凄楚地沙沙作響,如同哽咽。四周點亮的燭火,像是幽幽暗暗的鬼火。

沒有茉兒所在的地方,一切都變得死氣沉沉。

心房再次被沉重的痛刺穿。

她背叛了他嗎?她終于還是選擇了宋思凡而不是他,曾經的情真意切,難道只是說說而已嗎?

掩住刺痛的眼睛,康敬不願面對這一切。

移動步子,他消沉地彎到東院的西側,他給茉兒準備的小廚房就設在這裏。喜愛做酥餅的茉兒,時常在這個小廚房裏消磨大量時間。

在這個東院裏,除了寝房,就數這裏是留有茉兒最多印記的地方。

他希望在此感受到茉兒留下的淡淡氣息,阻止他內心猛烈的沖撞。

極深的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清醒過來的那一瞬間,無法遏制的痛疼令納蘭茉英差點又暈厥過去。

這痛不是來自她腫起來的後腦,而是掌心,雙手的掌心正承受着前未有的折磨。由于沒有光,她看不到,不知是什麽樣的東西,深深地釘穿她的兩掌,她整個人幾乎是被釘在地面上。

好痛!這是哪裏?

「有……人嗎?」她提起全身的力氣,弱地出聲。

一片漆黑裏,潮濕的空氣,帶着一股腐臭。

她幾乎能感覺到陰寒的潮氣,從腳底升起。

「有……人嗎?」沒有光,沒有人,她幾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納蘭茉英不敢移動,稍一使勁,她渾身就得承載着巨痛。

「茉……英……咳咳咳黑暗的另外一邊爆出連串的晐嗽聲。

她聽出來了,這個聲音是思凡哥哥的。

「思凡……哥哥。」她用力瞪大眼睛,想在黑暗裏梭巡他的身影,但黑暗猶如一道厚厚的牆,讓她什麽都看不清楚。

「茉英,咳咳……我們怎麽會在這裏?」他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移動,「今早你家的下人說你要見我,剛上了馬車……我就失去了知覺。茉英,這是哪裏?」

「思凡哥哥,茉英也不……知道這是哪裏?我們好像……」好像被算計了!

是誰設了這個圈套?

為什麽是她跟思凡哥哥一起被關在這裏?這一切似乎沒那麽簡單……

「茉英,我們倆……被關在這裏,貝勒爺會怎麽想?你的名節……」宋思凡依靠聲音,辨別出她的位置,準确地挨近她,并且聞到強烈的血腥味,「啊!茉英你在流血!」他魂飛魄散地驚叫道。

憑着感覺,納蘭茉英也能感覺出手心冒出的血,順着手腕往下滴。不管是誰做的,她能感覺得到兇手置她于死地的恨意……不知是誰,竟然如此恨她!

「思凡哥哥,快想辦法出去。」她的身體在變冷,若再這樣下去,她将命喪九泉了。只是她與思凡哥哥一起失蹤,康敬會怎麽想?外面的人又将如何議論她?

不,她沒有背叛康敬!她沒有要離開自己的丈夫,只要有一口氣在,她就要回去,不讓康敬在猜測中痛苦神傷。

「茉英,我已經試過了,此處無窗無門,四周都被封死。根本不可能出得去。不管是誰要害我們,他們都不打算讓我們活着出去了……」

「并且想讓我們受盡折磨而死。」如此下去,她會等着自己的生命一點一點消失,在生命的最後帶着無盡的遺憾和罵名離開人世。即使是死後,她所愛的人也找不到她……

絕望的時刻,康敬的臉浮上心頭。占據她心靈的男人,能聽見她最後的叫喚,始終相信她的忠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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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她用牙齒咬斷喉嚨的一刻,我知道,我們再也不會分開。
    溫柔的髒腑,請輕點攪動,我要在愛人的腹中,看她腐爛前最美的模樣……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15.1萬字
  11. 獻祭之門

    獻祭之門

    重啓末世,楚秋得到了一座屬于自己一個人的奇特獻祭之門,只要拿出足夠的獻祭供品,就可以兌換你能想象的任何物品。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97.1萬字
  12. 我的靈異實錄

    我的靈異實錄

    我是窮吊一個,裸辭在家,一分錢也沒有。好友猴子給了我一百塊讓我去買刮刮樂,結果中了幾千塊大獎!沒想到第二天錢裏面竟然有一張變成了冥幣!從此,我的生活徹底變了樣!
    我的天……我快要吓尿了!這尼瑪誰跟我開玩笑的呢吧?

    短篇言情 已完結 532.1萬字
  13. 我做白事知賓那些年

    我做白事知賓那些年

    我們老李家九代都是白事知賓,但是我們家沒有人能活過三十六歲。
    別人的命我能改,我的命卻由天定。

    短篇言情 已完結 39.7萬字
  14. 靈瞳

    靈瞳

    我出生三天被媽媽遺棄,後來發現自己天生能看到鬼,從此變成一個可憐的人兒……
    我媽不是人,懷我十五年才生下我……
    從我出生起就注定了我不是一個平凡的女人,被活埋,被毆打,被鄙視,被孤立,但我只想說:謝謝你們曾經給我的冷漠,因為有了你們,讓我一步一步成為了一個不平凡的女人!
    這個世界其實不僅僅有鬼,還有妖魔,還有神……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68.0萬字
  15. 陰婚來襲:鬼夫夜夜寵

    陰婚來襲:鬼夫夜夜寵

    這個世界上有兩種鬼不能惹,一種是餓鬼,一種是豔鬼。
    而封塵恰好這兩種都占了。
    于是膚白貌美,酥脆可口的我就被纏上了……
    我被鬼壓得氣若游絲躺在床上:
    “媽噠,你作為一只高大上的男神鬼,為什麽總是纏着我這個小凡人!”
    封塵居高臨下俯視我:“确實煩人了點,但是好吃就行了。”
    于是我炸毛:“餓鬼啊!去吃別人!”
    沒想到這惡鬼高冷一笑:“不,我是豔鬼,只色你的豔鬼!”
    永遠都別對一個鬼說去吃別人,因為你會被他吃的連渣都不剩。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11.2萬字
  16. 桃花女總管

    桃花女總管

    隔了八年,至今仍深愛着的男人回頭找你,是怎樣的心情?
    別人或許覺得浪漫,但阮丹荷只想一掌拍死雷之亦那混蛋!
    就算他是主、她是奴那又如何?他怎能為逃命将她棄之山林?
    因此,她決定抛開那總是神出鬼沒的臭男人,不再為他所困。
    然而近來她的桃花盛開,連天市院的大少爺、三少爺也來示愛,
    尤其那手段下作的三少爺,竟買通婢女對她下了媚藥,
    好在院裏新來的夫子“田亦”及時相救,要不,她肯定給糟蹋了!
    可這事卻害得他倆沾了腥,她只得央求田亦與她扮演未婚夫妻,
    本以為事情塵埃落定,哪知雷之亦又來糾纏,也讓她得知個秘密──
    當年他假裝眼盲、抛下她,全因一場陰謀環環相扣的奪位之鬥!
    既知他的不得已及“被迫失憶”,這下,她是恨也恨不了了……
    但,就在她心疼雷之亦,同時又對假扮她未婚夫的田亦抱歉時,
    卻意外發現這兩個男人之間,居然有着奇妙的連系,
    不知為何,她有種預感,他似乎鋪下了天羅地網,讓她再也逃不開……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2.1萬字
  17. 美人謀夫婿

    美人謀夫婿

    花圓圓向來膽怯懦弱,但自從在小廟附近跌了跤撞了頭,
    她卻發現自己變了,很多事情看得透徹,觀察力超乎常人,
    既然得了這能力,她不好好利用為自己挑個夫婿就太可惜了!
    這姓蕭的未婚夫是美男子,但太多人搶,她可沒命消受;
    那姓龐的皇族貴公子心思彎道多,每回總是她占下風!
    還不如另謀良人,在小池子裏當大魚,混得風生水起,
    偏偏那兩位放着大池子不管,盯得她插翅難飛,
    這個他說:不想解除婚約!那個他說:快把婚事退掉!
    兩雙眼睛虎視眈眈,但可別以為她會乖乖就範,
    只因小女子自有一套馭男妙招,誰勝誰負還不知道呢~~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5.0萬字
  18.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王牌俱樂部裏響起了富有激情的音樂。舞池中的人們伴着節拍瘋狂起舞,渲染着一種發作似的狂熱。各種耀眼的綠色光束在這個空間裏肆意飛揚,不安的心靈躁動不已。這裏是富人的天堂,需要忘情,呼喚沉淪。——夜幕掩映之下的星城(starcity)又掀開了醉生夢死的一幕。
    內容标簽:魔幻 西方羅曼 正劇
    搜索關鍵字:主角:麗貝卡,以利亞,尼克勞斯,亨利,霍普┃配角:奧利弗,霍普等┃其它:美劇,吸血鬼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0.5萬字
  19. 和鬼一起的日子

    和鬼一起的日子

    我小時候無意間救了一個厲鬼,從此,我就走不出這個圈子,也因此改寫了人生,一切恐怖離奇的事情接踵而來,老村山塘的古怪浮屍,兇殘老板夫妻的人肉包子,磚牆藏屍,富家老太死後的墊背童屍,一切看似與我無關,一切卻又牽扯在我的身上......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90.2萬字
  20. 吉星醫娘

    吉星醫娘

    她穿越當丫鬟那輩子唯一的遺憾就是感情沒有善果,
    先是她的奴婢身分配不上谪仙般的大人,衆人反對,
    後又是惡人把她沉塘,讓他們倆死別……
    幸好陰間使者大力相助,她有了重生的機會,
    如今不只成了國相嫡長女,有一針治病的金手指,
    甚至還比前世早十七年相遇,跟她家大人定了親!
    本以為這輩子可以修成正果,不料繼母想毀她親事,
    還有位同是穿越者的禮部尚書千金要湊一腳,
    就連她家大人也老做些奇怪的事!
    他先該死的表示要順帶娶個平妻還要納妾,
    卻又大興土木把院子改成前輩子她描述的模樣,
    在大雨滂沱中吻了她,在她迷失山林時焦急尋她……
    吼,他顯然是也重生了,那能不能說清楚他到底想幹麽?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6.5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