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等星星 (4)
階的小平臺,越說越興奮,“那天女神說給途哥送生日禮物,就拉大提琴,就坐在那裏,正拉着琴呢,然後突然就下雪了。”
陸霁一愣,皺眉問:“你說……祝星遙給江途拉琴當做生日禮物?剛好下雪了?”
丁巷這人情商也不算低,忽然反應過來,忙撓頭笑:“哎,就是生日禮物嘛,大家都有準備的,也不是特別的,黎西西今晚還說要女神給她拉琴呢!”
陸霁沒搭話,有些心不在焉地翻翻面前的碳火,許向陽看了他一眼,笑了下:“那不行,祝星遙要拉琴的話,會搶我風頭的,我等會兒得跟她商量商量。”
路上遇上堵車,祝星遙她們到的時候已經快六點了。
祝星遙是背着大提琴進來的,一進來就感覺陸霁目光灼灼地落在她身上,她愣了一下,黎西西拽着她過去:“走呀,愣着幹嘛呢!”
林佳語沒看見江途,問他們:“江途呢?”
丁巷說:“後廚呢。”
過了一會兒,江途出來了,手裏拎着一壺酸梅汁,他放在桌上,淡聲說:“明天還有考試,你們女生就別喝酒了。”
上次林佳語喝了兩杯,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她是不敢碰的,忙說:“好,我不喝。”
陸霁擡眸看了他一眼,伸手把啤酒都拿開,“今天算了,都別喝了。”
黎西西撇撇嘴:“我一年就一次生日……”
許向陽笑了:“誰不是一年一次生日?”
黎西西在桌下踩他一腳,哼聲:“算了,為了不影響明天考試,不喝就不喝,畢竟事關老曹的終身大事,明天的考試還是很重要的。”
烤肉吃到一半,江途手機響了。
他看了一眼,起身走向後門,電話是舒娴打來的,一接通就聽到她哭:“江錦輝這個天殺的,又欠了一筆錢,你說他怎麽就這麽混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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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娴哭罵了十幾分鐘,江途才沉聲問:“欠了多少?”
“具體不知道,幾萬塊吧……”舒娴哭得斷斷續續,“我當初怎麽會嫁給這種人呢?”
幾萬塊,比江途猜測的要少。
二十分鐘後。
他挂斷電話,目光沉沉地望着星空,胸腔壓着一口濁氣,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他回頭,看到祝星遙背着大提琴站在他身後。
已經快七點了,烤肉店客人很多,他們原本坐的桌子也空了。
江途神情壓抑冷漠,祝星遙莫名有點心慌,她其實很怕看到他這樣,那種克制到骨子裏的沉郁讓人束手無策,她小聲問:“你怎麽了?是不是出事?”
“沒事。”江途收斂情緒,低聲問她,“他們人呢?”
祝星遙遲疑地看他,有些無奈:“許向陽讓我別拉大提琴,他要給黎西西彈吉他,他跟陸霁學了一個月了,要是我拉琴會把他比得很難看……讓我把琴先藏起來。”
不知道許向陽到底要怎麽跟黎西西表白,一群人都串通好了,都去幫他的忙,林佳語負責把黎西西先帶出去。
祝星遙擡頭問他:“放哪裏?”
他擡手,又頓住,轉身走在前面,“你跟我來吧。”
祝星遙哦了聲,跟在他身後,服務員端着碳火過來,他們避讓等了一下,剛走了幾步,她肩上的大提琴突然被人拽住,她連忙回頭,眼睛微瞪。
“啧,還真是你啊,小美人,好久不見了。”陳毅低頭看着她,眼睛泛光。
江途瞬間轉身,把祝星遙拉到身邊,戒備地看向陳毅和他身後的一群小混混,冷聲問:“你想做什麽?”
“我想幹嘛?你說我想幹嘛?你爸又欠了一筆錢,他給不出錢,就從你這裏收利息吧,也不多,三千塊。”陳毅痞笑,看了一眼祝星遙和她肩上的大提琴,“還不上也沒關系,讓她給我們拉一下大提琴,這錢就算了。”
“不可能。”
江途冷聲說,他把祝星遙擋到身後,“你去後面。”
祝星遙有點慌,她怕他打架,陳毅他們七八個人……他會吃虧的,她不走,甚至擡手抓住他的衣角,陳毅一看,挑眉笑了笑:“小美人,我記得我跟你說過他家裏欠了很多錢,你跟他在一起真劃不來,他這種家庭,說不定這輩子都會被他爹給拖到死,你們家要幫他填這個窟窿嗎?”
“你閉嘴。”
祝星遙怒瞪他,氣得甚至忽略了他的話。
他們已經影響到店裏的客人了,有人剛坐下又起身離開,有服務員過來跟江途小聲說別鬧事,江途沉着臉往前走一步,看向陳毅:“錢我給你,你跟我過來。”
陳毅手抄在褲兜裏,下巴一擡:“行啊,加上之前的五千,一共八千。”
江途眯了眼,他甚至不敢去看祝星遙的眼神,她此時的眼神一定很複雜,擔憂的,憤怒的,同情的……他沉默了幾秒,祝星遙突然難受不忍,往前走了兩步。
她擋在他面前:“你別逼他。”
江途垂眼看她的發頂,和細白的脖子,滾動喉結艱難咽下一口氣,心裏的防線又塌陷了一寸田地。
陳毅越看她那樣,越來勁兒,擡手就要去拽她的大提琴。
大提琴是祝星遙的寶貝,她怎麽也不想讓這個讨厭的人碰,很快往後退了一步,江途剛過去,就被身後兩個人按住了,他用力掙紮。
陳毅像是逗祝星遙玩似的,她退一步,他就進一步。
幾個人按着江途,他掙紮得額前和脖子的青筋都隐隐暴起,一張白皙的臉漲紅。
祝星遙覺得,她這輩子大概不能碰到陳毅,每次碰到陳毅都沒有好事,她腳後跟卡到餐桌旁邊的餐車,腳下一崴,陳毅下意識就去拽她肩上的大提琴琴包的背帶。
大提琴猛地脫手,祝星遙反而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搖搖欲墜地往後倒。
她臉色煞白,驚叫一聲。
兩只手在半空中揮舞着想抓住什麽,卻什麽也沒抓住,後腦勺撞上玻璃桌角的時候,她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這麽疼過,她的腦袋可能破了一個洞……
店裏嘈亂的驚呼聲。
哐當哐當,桌上鍋碗瓢盆砸下的聲音。
江途那句撕心般的嘶吼:“祝星遙!”
陸霁猛地飛撲過來,整個身體覆在她上方,擋去了所有砸落下來的東西,祝星遙頭昏目眩,模模糊糊看到陸霁驚慌的臉,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識了。
門外。
許向陽手裏抱着吉他,周原和丁巷手裏都抱着一大袋東西,林佳語拉着黎西西回來,幾個人臉色發白地看着這混亂的場面。
江途掙脫束縛,沖過去對着陳毅就是一拳,陳毅嘴角瞬間流血了。
江途怒紅了眼,他拽住陳毅的衣領,胸口憤怒起伏,看着他一字一頓地咬出一句話:“陳毅,她要是出了什麽事,我跟你拼命。”
其他人反應過來。
“快喊救護車!”
“她在流血啊!”
“可別出人命了!”
……
陸霁腦袋被砂鍋砸得暈乎,他被人大力掀開。
江途看着祝星遙蒼白的臉和地上沾的血,覺得自己像個劊子手,他顫着手把人抱起來,快步往外面走。
許向陽反應很快,把吉他一扔,跑去招車,周原和丁巷趕忙去把陸霁架起來。
林佳語跟黎西西紅着眼跟上去,一邊哭一邊抹眼睛,她們吓壞了。
…
醫院裏。
祝星遙在急救室裏,陸霁在做檢查。
除了江途,所有人都圍在門外等,丁瑜跟祝雲平吓得不輕,從家裏飛快趕來。
江途坐在黑暗的樓梯口,垂着腦袋,整個人頹喪到了極點。
不知過了多久。
手術室門咔一聲,開了。
他猛地站起來,走出去。
醫生是丁瑜的同事,正在跟她說祝星遙的傷情,縫了四針,腦震蕩,住院等等。
江途忽然出現,丁瑜跟祝雲平都愣了一下,同時看向他,來的路上,黎西西給他們打過電話,他們大概了解了一點,這個就是黎西西口中家裏欠了高利貸的同學吧。
黎西西怕他們太責怪江途,還重點強調了江途考試很厲害,是年級第一。
少年戴着一副眼鏡,面色蒼白,看起來竟然跟祝星遙差不多,衣服和手還是髒的,甚至還沾着祝星遙的血,看起來有些吓人,但他毫不在意,他看着丁瑜和祝雲平,嗓音幹啞:“對不起,是我連累了祝星遙。”
丁瑜跟祝雲平互看一眼,心情有些複雜,這種意外事故,他們要怎麽怪他?
祝雲平拍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氣:“我閨女也沒多嚴重,你先回去換套衣服吧,身上有傷也去檢查檢查。”然後轉身看看一群學生,“都先回去吧,沒事了。”
祝星遙已經被推進了病房,江途剛才只匆匆看了她一眼,他看向丁瑜,低聲問:“她……祝星遙什麽時候可以醒?”
“可能半夜,也可能明天早上。”丁瑜也嘆了口氣,“回去吧,沒事了。”
只是要耽誤考試和課程了,本來祝星遙後天要去北京跟陳藍上課的。
現在一切計劃都打亂了。
…
周原留下來陪陸霁,其他人都走了。
過了一會兒。
一道高瘦的身影又返了回來。
江途走進廁所,脫下衣服把血跡洗了,也洗不幹淨,但起碼看起來不吓人了,他擰幹水又套回身上。
他在醫院樓下的長椅上坐了整整一夜。
天亮後,他去洗了一把臉,看着鏡子裏自己,眼底深深的厭棄。
祝星遙半夜醒了一次,又睡了過去,祝雲平還要去公司,丁瑜交代護士:“多盯着點兒,我也要去開診了,中午再過來。”
護士查完房後,就關上了病房門。
江途推開病房門,走進去。
祝星遙頭上包着紗布,蒼白脆弱地躺在病床上,像是不舒服似的,輕輕動了一下,睫毛微微顫動。
江途輕手輕腳地在病床前的椅子坐下,靠着椅背專注地看她。
過了一會兒。她細白的手指動了動。
江途垂眸,看着她的手。
她血管很細,每次紮針都特別難找血管,一紮針手背就是幾個針孔,青青紫紫的。
過了一會兒。
江途擡手,食指輕輕勾住了她的小手指。
祝星遙的手又動了一下,像是回應地勾了一下他的手指,江途看着兩人的手,喉結艱澀地滾了滾,他擡眸看向她蒼白的臉,護士剛剛拿水給她潤過唇。
少女的唇粉嫩柔潤,江途別過了眼,內心掙紮煎熬。
許久。
她的手指又輕輕勾着他的食指,動了一下。
所有的掙紮煎熬,包括理智,轟然倒塌。
江途想,他就卑鄙這一次,或許這輩子就這一次。
他起身靠近她,右手還勾着她的手指,左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臉,低頭碰上她柔軟的唇,病房外人來人往的腳步聲也敵不過他瘋狂喜歡她的心跳聲。
少女睫毛輕顫起來。
江途喉尖滾動,他不知道她是不是有意識,或者是要醒了,幾乎是瞬間直起身,轉身離開病房。
過了一分鐘。
病房門再次被推開。
陸霁走進來,他喊住經過的護士,低聲問:“她還沒醒嗎?”
護士知道他跟祝星遙是同學,加上陸霁長得帥又有禮,她溫和一笑:“估計一會兒就醒了,你可以進去看看,醒了按鈴。”
陸霁坐在之前江途的位置上,看着祝星遙,目光落在她的手背上。
他想起之前江途跟陳毅說的那句話,總覺得自己的感覺沒錯,江途應該是喜歡祝星遙,又想起之前丁巷說的話,沒來由地煩躁。
祝星遙動了好幾下,像是艱難地要睜開眼。
陸霁下意識拉住她的手,直起身靠近她,低聲喊:“祝星遙,祝星遙……”
半晌。
祝星遙終于睜開沉重的眼皮,她看到陸霁好看的輪廓,忽然定住,睜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眼神非常複雜。
腦震蕩會短暫忘記事情,陸霁以為她只是在回憶,低聲問:“醒了?”
兩秒後。
她意識到自己的手還被他拉着。
又想起剛剛那個柔軟溫熱的觸碰,她咬了咬唇,原本蒼白的臉色忽然染上了一點緋色,她把手抽回來,慢慢把下巴埋進被子裏,眼睫毛垂着,輕輕煽動,嗓音又小又軟:“你……”她忽然說不出口。
陸霁想了想,輕輕搓搓手指,低聲說:“對不起。”
祝星遙轉眸,慢慢地看過來,欲言又止。
最終,什麽也沒說。
就咬着唇,不時地看他一眼。
看得陸霁心都軟了,還有些想笑。
他看着她,低笑:“祝星遙,你怎麽這麽害羞?”
☆、等星星
祝星遙不知道陸霁是怎麽做到奪去她初吻後, 還能這麽臉不紅心不跳的跟她說話, 對她笑呢?她昏昏沉沉睡了一天, 只要一睜開眼,就會想起那種溫熱的觸碰。
她之前跟黎西西看言情小說的時候, 從來沒想過這件事會發生在她意識模糊的時候。
但觸感太真實,她知道那不是夢。
江途完全不知道已經引起了誤會, 他從醫院出來就直接去找陳毅,被陳毅壓迫追了兩年的債,他大概知道他的活動地點,他站在荷西巷的路牌下, 一邊等一邊回想那種柔軟濕潤, 能讓人理智坍塌的觸覺。
十點多, 一輛出租車停在街口。陳毅從上面下來。
陳毅看到他,皺了一下眉, 昨晚祝雲平報了警,烤肉店有監控, 但陳毅确實沒有直接推祝星遙, 只能說是意外事故,警察建議私了。
私了無非就是賠錢,祝雲平不缺那點錢, 但他以前是個大學教授,他瞧不起那些暗黑的手段, 也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第二次,他要陳毅承諾以後見到祝星遙要繞道。
陳毅剛從警局出來, 累得慌,不太想跟江途這種硬骨頭碰面,豈料江途摘掉眼鏡,上來就直接開打,兩人就這麽在街口打了起來。
陳毅心裏罵:媽的,還真是來找我拼命了。
最後還是林佳語爸爸經過看到了,找人幫忙拉架,他拉住江途急道:“今天不是期末考試嗎?你怎麽沒去考試?”
“不考了。”
江途額頭上的汗一滴滴往下掉,他抹了一把臉,撿起眼鏡戴上。
陳毅滿臉傷痕,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喘着氣看他:“你給我等着。”
江途冷冰冰地看了一眼陳毅,轉身走了。
期末考試,祝星遙江途以及陸霁,三人缺考。
祝星遙跟陸霁是住院,江途跟曹書峻請假的理由是家裏出事,沒人知道他在醫院守了祝星遙整整一晚。
下午考試結束後,曹書峻和謝娅跟一群學生來醫院探望,陸霁沒什麽大礙,只不過他那顆腦袋聰明金貴,家裏人怕他有什麽事,強行壓着他做了各種檢查,明天就能出院了。
于是,一群人擠在祝星遙病房裏,曹書峻說:“沒事就好,好好休息養傷。”
黎西西給祝星遙削了個蘋果,切成小塊遞給她,小聲說:“我們班兩個人沒考試,他們班就陸霁,平均分要拉開很多了……”
老曹的約會和女朋友又泡湯了。
祝星遙靠在病床上,抱歉地看向曹書峻:“抱歉啊曹老師……”
謝娅連忙說:“不用抱歉,就算你跟江途都能正常考試也考不過我們班,你好好休息,不要多想這些有的沒的。”
曹書峻看了謝娅一眼,笑了,“馬上就高三了,大大小小考試多的是,總會考過的,我不着急。”
“你在學生面前要點臉。”謝娅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衆人哈哈大笑。
護士推門提醒:“你們小聲點兒,病人需要安靜休息。”
傍晚,林佳語從醫院回來就去了江途家,舒娴給她開的門,江路還沒回來,江錦輝日常不在家,舒娴還不知道昨晚出了事,只聽林爸爸說江途跟陳毅打架了,還沒去考試。
她擔憂地問林佳語:“江途怎麽會主動去招惹陳毅?還跟他在街上打架呢?”
林佳語愣了一下,她看着江途的房門說:“舒姨,我去看看江途……”
“你去吧,幫我勸勸他。”舒娴嘆氣。
林佳語去敲門,過了幾秒,門咔地一聲打開,屋子裏煙味有些濃,江途轉身又坐回椅子上,指尖還夾着根煙,他沒戴眼鏡,垂着眼把煙送到嘴邊,整個人情緒很淡。
“我們考完試的時候去看過祝星遙了,她醒了,精神挺好的,說是過幾天就能出院了。”林佳語站在書桌旁邊,喋喋不休地說着話,“你跟她還有陸霁都沒去考試,你們班平均分又輸了,曹老師又被謝老師拒絕了……”
江途沒說話。
林佳語看着他,小聲說:“你……不去看看她嗎?她肯定不會怪你的,你別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江途終于擡頭看她,眼底血絲明顯,帶着一絲自我厭棄,顯然一夜沒睡,他嗓音低啞:“她不怪我不代表我沒責任。”
…
兩天後,正式放暑假,放暑假前高二開了個會,重點在于暑期補課以及高三開始上晚自習的事,提前二十天開學補課,正式開學後,每晚晚自習上到十點。
放假第一天早上八點,江途剛走出荷西巷,就收到祝星遙的短信。
祝星遙:“途哥,那天的事情是個意外,你不要自責,我過兩天就可以出院啦,要去北京,等到八月底才回來。”
祝星遙:“晚上西西他們說要來看我,你也來嗎?”
很多時候,江途是拒絕不了她的,他也不會故意遠離她,起碼在高中剩下這一年不會,因為他不知道高中畢業後,他要多久才能見她一面。
清晨陽光薄透,映着斑駁的紅磚牆,他站在牆邊,低頭回複她:“好。”
夕陽沉落後,醫院門口行人匆匆,周邊的水果店門口站着幾個學生,江途在暮色中穿過馬路,走到他們面前,陸霁手裏拎着幾袋水果,正跟許向陽正在說八月去北京看奧運的事。
江途看了他們一眼:“走吧。”
陸霁點了下頭,一行人走進醫院,許向陽低頭問黎西西:“你跟我們一起去嗎?到時候我幫你一起訂票。”
黎西西擡頭看他,許向陽長相端正陽光,當班長習慣了,做事總帶點領導風範,但她知道許向陽說幫她訂票是因為……他在追她,她生日那天,他抱着吉他是想給她彈周傑倫的曲子的。
她低下頭,小聲說:“你讓我考慮一下。”
陸霁轉頭說:“祝星遙不是在北京嗎?去了你可以去找她。”
林佳語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江途,江途臉色平靜,黎西西跑過來拉住林佳語,“你要不要去?”
“我不去……”
林佳語忙搖頭,她哪有錢去北京玩啊!
幾分鐘後,江途在病房門口頓住腳步,病房裏傳來小女孩咯咯咯的笑聲,他從門上的小窗口往裏面看,祝星遙原本住的單人病房加了一張床,住進來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父母正往她床頭上搭了幾串星星燈,燈光一閃一閃的,給蒼白的病房添了幾分色彩,小女孩歪頭問:“姐姐,你看我的星星燈,漂亮嗎?”
祝星遙嗓音輕軟:“漂亮啊。”
小女孩笑咯咯地說:“那你讓丁醫生也給買呀。”
江途垂下眼,擰開門,聽見祝星遙咕哝:“我都這麽大了……”她忽然轉頭看向門口,看到江途莫名松了口氣,開心地笑起來,“你們來啦!”
“咿?怎麽多了個小朋友?”黎西西好奇問。
祝星遙看了看神色一如既往冷淡的江途,解釋道:“暑假醫院病房比較緊,她是我媽媽的病人,暫時安排在這裏,反正我過兩天就出院啦。”
小女孩特別有禮貌,乖乖叫:“哥哥姐姐好。”
陸霁把水果放桌上,低頭問祝星遙:“要不要吃葡萄?”
祝星遙擡頭看他,又低下頭小聲說:“好。”
這幾天陸霁每天都來看她,卻從來沒有提起偷親的事,祝星遙想起來總有點郁悶,後來想到那一抽屜的情書,又覺得陸霁是因為太喜歡她了。
最後,她想起陸霁用身體為她擋去那些東西,她就能原諒他未經同意就親她的事情了,只是每次看到陸霁坦然直白的目光時,她心底總是充斥着一絲難以名狀的情緒。
這到底是因為什麽呢?
陸霁去洗葡萄,黎西西就在旁邊笑:“陸男神真是越來越體貼了,就差……”
周原麻溜地接話:“就差一個名分了!”
一直沉默不動的江途突然擡頭看向她,祝星遙一擡頭就撞上他漆黑的眼睛,突然,病房裏的燈全滅了,小女孩不知何時翻下床,跑到門邊,吧開關給關了。
瞬間,昏暗的病房裏只剩下隔壁床那一串一閃一閃的星星燈,螢火般的光線映着每一個人的臉,連神色都有些模糊不清,氛圍卻意外的好。
小女孩高興地拍手:“好漂亮啊!”
她媽媽忙過來拉住女兒,抱歉地說:“不好意思啊,我馬上就把燈開了。”
“不用開,就這樣吧,很漂亮。”祝星遙轉頭看一眼,又擡頭看自己頭頂上空蕩蕩的天花板,她這邊有點昏暗和冷清呢,她忍不住撅了下嘴。
江途看着她,把林佳語往旁邊拽,兩人一離開,光線就映照過來了。
她眼睛瞬間亮了,擡頭沖他笑:“這樣就好多了,你們坐……”想到病房沒幾張椅子,他們幾個人根本坐不下,改口說,“你們來這邊,這樣很有夜聊的感覺。”
江途看到她眼底的歡喜,偏頭看了一眼那幾串閃着光的星星燈。
陸霁在洗手間聽得很清楚,他端着水果盤走出來,目光也往那邊看了一眼,又轉回祝星遙身上,名分啊……他也很想要一個名分的。
他把果盤放在祝星遙面前,低頭看她:“8月10號就開始補課,你什麽時候從北京回來?”
因為住院的關系的北京那邊的課程被耽誤了,幸好陳藍老師最近都在北京,他說課程延遲幾天也沒關系,她的個人演奏會安排在10月,順便錄制個人表演視頻。
祝星遙怕江途會愧疚,想了想才說:“我可能要請幾天假。”
“他們說要去北京看奧運!”黎西西喊,她看了一眼許向陽,“我也去,許向陽說要給我訂機票的。”
“啊,真的嗎?”祝星遙有些高興,“那你們可以來找我玩。”
她似乎誤會了,以為大家都去。
江途平靜地說:“我跟林佳語不去。”
祝星遙一愣,很快笑了起來:“沒關系啊,我很快就回來了。”
醫院探病時間不能超過十點,九點多的時候,他們起身準備離開,祝星遙忽然叫住走在最後的江途:“途哥。”
江途頓住,回頭去看她。
淺淡的光線照着她溫軟的笑臉:“你一晚上都沒怎麽說話,我怕你想太多了,我真的沒事了。”她從床上下來,走到他面前,“我送你們到門口。”
他不動,靜默地看她,聲音很輕:“會留疤嗎?”
祝星遙一愣,摸摸腦袋上的紗布,那裏的頭發被剃了一小塊,縫了幾針,好在她頭發烏黑濃密,放下來也就看不見了,但她從小到大确實沒留過疤,這是第一道。
她想了想,仰頭眨了眨眼:“沒事的,又看不見。”
誰會扒着她的頭皮看啊!
江途喉結滾了一下,終究沒問她疼不疼。
看不見也還是會疼,傷疤也會有,至少在他心裏永遠是一道疤。
七月初,祝星遙去了北京,江途心底有了一個瘋狂又美好的念頭,他在遇上祝星遙後,似乎總是在理智和瘋狂兩個極端裏反複。
2008年8月8日晚上8點,奧運會開幕儀式正式開始,林佳語擠在江途家,跟他們兄弟倆一起看開幕儀式,看到聖火點燃後,江途起身回房。
暑假的時候,林爸爸給林佳語買了一臺臺式電腦,但荷西巷網絡特別差,她上網頁要卡很久,但是能上QQ聊天。
最近江途非常忙碌,打了好多份工,江路說他一回家就鑽房間,不知道在做什麽。她想起下午周原他們發在空間和群裏的照片,跑去敲門。
幾秒後,江途打開門,有些不耐煩地看她:“幹嘛?”
“你去上過網了嗎?祝星遙他們在北京玩得很開心,黎西西空間發了很多照片……”林佳語透着縫,探頭探腦地往裏面看,看到他房間地板上亂七八糟的堆着一堆細小的電線,還有各種工具,甚至還攤着一本書,她一邊偷看一邊嘀咕:“哇,你在幹嘛呀?”
“沒幹嘛。”
江途不客氣地推着她的腦袋,把人推出去。
“哎哎!”林佳語掙紮抗議,但是沒用,門縫合上的那一瞬,她恍惚看到了挂在牆上的幾串星星,她皺眉使勁想,還是沒想明白他在做什麽。
兩天後,準高三正式回校補課。
第一天早上,黎西西的課桌就被許向陽搬走了,她站在原地跺腳:“許向陽,我沒答應跟你同桌呢!”
許向陽忙着搬桌子,轉頭看她一眼,不客氣地說:“黎西西,你考得這麽差,我好心幫你補習你還不要?你還想不想考去北京了?想不想給班集體掙平均分了?”
前兩天在北京的時候,黎西西信誓坦坦地說要考去北京。
其他人都轉過來看戲,有人笑喊:“班長,我懷疑你在假公濟私!”
許向陽笑了,“那你就錯了,一切為了班集體。”
黎西西看了他一眼,猶猶豫豫地說:“那星星怎麽辦?”
許向陽說:“她不是請假嗎?等她回來了你再搬回去。”
事實證明,不管是十幾歲的男生還是成熟的男人,都有可能是一個感情騙子。
8月25號,祝星遙回學校上課,許向陽卻不放人:“在班級平均分超過2班之前,你不能走。”
黎西西簡直想一巴掌拍死他,她擡腳去踹他:“你說話不算話!”
祝星遙站在兩張課桌之間,看了一眼不算熟悉的男同桌,又看到黎西西漲紅着臉要搬桌子,忙說:“不用搬了,我就坐這裏好了。”
之前在北京,他們去參觀清華大學,許向陽重新跟黎西西表白了一次,黎西西這人嘴上不饒人,心裏肯定是喜歡許向陽的,不然哪會搬去跟他同桌。
黎西西停住動作,往班級裏掃了一眼,目光倏地轉向江途和丁巷,她走過去拍拍丁巷,“你去坐前面,讓星星坐這裏。”
丁巷就這麽被轟走了。
江途沉默地看着黎西西逼丁巷換桌子,神色有些複雜,他不知道是該感嘆自己藏得太好,還是感謝黎西西眼拙,他才是那個對祝星遙有最大企圖的人。
課桌挪動的聲音有些刺耳,祝星遙站在旁邊發愣,丁巷哭喪着臉喊:“黎西西簡直喪心病狂,我跟途哥同桌都兩年了,你憑什麽拆散我們!”
他喊得比窦娥還冤!
祝星遙回過神,有些哭笑不得,拉拉黎西西:“算了,不換了吧,你看丁巷都快哭了。”
丁巷剛挪了一下祝星遙的桌子,江途忽然起身,接過去,手用力一搬,她的桌子已經跟他的并在了一起,就像是冥冥之中,把兩個人的命運扭轉靠近,又套牢了一分。
江途轉頭,平靜地看她:“好了,這樣你跟黎西西并列坐一排。”
事實呢,有多少私心只有他知道。
祝星遙下意識擡頭看了一眼同學們,她看到夏瑾睜大眼睛瞪她,看到張晟有些憤憤的表情,直到上課鈴響第一聲,她才拉開椅子坐下,心情有點難以形容。
這節課上語文,她有些拘謹地把書本整理出來,翻出語文課本。
下課後,江途轉頭,冷不丁地問:“你不想跟我同桌?”
祝星遙飛快搖頭:“沒有!我就是……”她小聲嘀咕,“不太習慣跟男生同桌。”
江途沉默。
祝星遙轉了轉眼睛,目光忽然一頓,落在少年修長的脖子上,側頸那裏劃了兩三道紅痕,像是被什麽東西刮到了,破皮還滲了一點血,中間貼了個創可貼,她看着那塊創可貼,皺着臉問:“你……陳毅又找你麻煩了嗎?”
之前祝雲平怕她有心理陰影,特意跟她說過,陳毅不會再找她麻煩,以後看到她會繞着走,但江途家裏情況太複雜,根本原因就是江途爸爸好賭,那是別人的家事,他沒辦法插手。
江途一愣,手壓在脖子上蹭了蹭,語氣平靜:“不是。”
祝星遙不信,她撇撇嘴:“那你傷怎麽來的?”
不小心被樹枝刮到的。
他放下手,顯然不想提,“不小心劃的。”
“你說實話,我也是被陳毅傷過的人,我們是患難同伴。”祝星遙鼓着臉,小聲抱怨,“你就是這樣,有什麽事情都自己扛……”
你也才十八九歲,還是個高三學生。
要是真有什麽事情,影響到高考怎麽辦?
江途沒辦法說實話,他沉默地看她一陣,忽然笑了一下,祝星遙被他笑得莫名,擡眼一瞪,竟然還笑,她很嚴肅的好不好?她語氣急起來:“你笑什麽啊?”
江途嘴角彎了一下,轉回去,“沒什麽。”
祝星遙:“……”
世界上最難撬開的一定是江途的嘴,她哼了聲,轉回去背德語單詞。
這天中午放學,幾個人下樓一起去吃飯,陸霁才知道祝星遙跟江途同桌了,他愣住了,聽完前因後果,他從身後把許向陽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