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等星星 (2)
:“下次考試我就用這支筆。”
“下次寫情書用這支筆吧。”周原用肩膀撞了他一下,“保證字好看一點兒。”
祝星遙愣了一下,低下頭。
黎西西抿嘴偷笑。
這時,江途拿了兩杯酒過來,不動聲色地看向陸霁:“我跟林佳語沒準備禮物,兩杯酒替代吧。”他仰頭灌下兩杯酒,脖子線條修長好看,淩厲的喉結上下滾動,很快他放下酒杯。
陸霁愣了一下,他看看林佳語,忽然笑了:“你能代表林佳語嗎?”
林佳語默了一下,看着他,小聲說:“生日快樂,禮物……我下次送給你。”
陸霁:“……”
他不是讨要禮物好嗎?他看了一眼江途,他只是想知道江途是喜歡誰。
蛋糕也切了,禮物也送了。
江途拎着校服,看了一眼祝星遙:“我跟林佳語打車,我們順路,你怎麽回去?”
林佳語很快說:“對啊,我們順路,你司機來接你嗎?不來的話我們一起回去吧。”
陸霁頓了一下,看向這兩人。
祝星遙沒有猶豫地點頭:“我沒讓司機來接,正好要打車回去的。”
一行人下樓,陸霁問祝星遙:“你今年不辦演奏會嗎?我還等着你的門票呢。”
祝星遙抱歉地說:“今年太忙了,沒時間準備,明年等我考過TestDaF(注:(德福)是德語語言考試)吧,到時候需要給學校寄表演視頻,也要準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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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霁挑眉:“好,那我等着,你別忘了。”
樓下停着幾輛空車。
大家各自打車回家,祝星遙跟林佳語坐在後排,江途靠在副駕駛,祝星遙感覺的沒錯,他的身高已經到了185,比去年長了2公分,兩條長腿無處安放,他跟司機說:“去星苑別墅。”
祝星遙疑惑:“不是先到荷西巷嗎?”
江途:“先送你。”
少年聲音寡淡,祝星遙心裏卻一暖,途哥永遠是這樣,對身邊的人很好,卻嘴硬心軟,她彎着嘴角:“好。”
出租車在祝星遙家門口停下,她下車沖江途和林佳語揮手:“周一學校見。”
…
荷西巷昏暗狹窄的巷子裏。
江途腳步有些快,林佳語跟在後面小跑,“江途。”
他頭也沒回,“你最好什麽也別問。”
林佳語:“……”
她憋了一口氣,不問就不問!反正我知道你喜歡祝星遙了。
江途一踏進家門就知道陳毅今晚來過了,客廳一片狼藉,江錦輝坐在沙發上抽煙,擡頭看了他一眼,又跟沒看見似的,低下頭去抽了一口。
父子倆的關系已經跌入冰谷,在家碰面招呼也不必打。
深夜,連荷西巷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都陷入了寂靜,難得的是今晚月色不錯,彎月附近稀松的挂着幾顆星星,江途靠着天臺護欄,深秋的冷風吹着他額前的黑發。
偶爾,他也聽到一些關于陸霁跟祝星遙的傳言――“他們一個風光霁月,一個是天上的星星,本來就很般配啊!”
他擡了一下頭,看着那幾顆星,心底晃過一個荒唐的念頭。
――如果祝星遙這顆星有一天從天上掉下來,變成像林佳語這樣,沒了好家世,沒了女神光環,變得普普通通,他是不是就觸手可得了?
指縫裏的火星燃到盡頭,燙了手,他才猛地回神,忍不住唾棄自己。
內心多陰暗,才會有這種想法。
江途,你今晚怕是瘋了。
―
周一早讀課後,祝星遙就像個稱職的小老師,把打印好的德語資料分發給三個“學生”,她還把一本厚厚的德語詞典放在江途桌上,一本正經道:“詞典給你,西西我太了解了,三天熱乎勁兒過了估計就不怎麽學了,丁巷……作業都不怎麽寫的,更不用指望了,我就指望你了。”
黎西西不服:“我至少能堅持一個星期,你別打擊人。”
丁巷正忙着抄作業,嘆了口氣。
江途翻了翻那厚厚一沓資料,他沒想到她這麽認真,嘴角彎了一下:“好。”
許向陽經過,停下腳步看他們:“你們要學德語啊?”
黎西西擡頭:“有什麽問題嗎?班長大人。”
許向陽一聽她喊班長大人頭皮就發麻:“沒有沒有,你愛學什麽學什麽。”
德語入門比英語要難,祝星遙天生語感好,學得比較快,丁巷只學了一個大課間,就表示自己要放棄了,黎西西還在堅持,江途一向學東西就快,記憶力又好,他學起來比黎西西輕松很多。
到了周五。
黎西西宣布放棄:“我不學了,你平時偶爾教我幾句就行,我英語才考120多分……還學德語……饒了我吧!我又不出國!”
祝星遙毫不意外:“我就知道。”
她頓了一下,眼巴巴地看江途。
江途似乎知道她要說什麽,很淡地說:“我做事很少半途而廢。”
祝星遙立即笑了,轉頭跟黎西西和丁巷說,你們學學途哥!
下午,窗外淅瀝瀝下起了雨,祝星遙站在課桌之間,看向窗外,餘光看見江途在翻德語口語書,她跟他面對面坐下,笑眯眯地問:“有什麽要請教我的嗎?”
江途擡眼,修長的手指壓在書面上:“這些,你沒念過。”
祝星遙哦了聲,聲音很小地從上往下念,每念一行,她就翻譯一句中文,江途在旁邊寫上。
偶爾,他也會念一次。
最後一句。
她看着那行德語,頓了一下,聲音忽然小了:“Ich liebe dich(德語:我喜歡你)”
江途冷不丁地擡頭看她:“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祝星遙提高一點聲音:“Ich liebe dich。”她忽然有點別扭,小聲翻譯,“是我喜歡你的意思。”
沉默了一秒。
耳邊是同學們笑鬧的聲音,窗外是淅瀝瀝的雨水聲,江途喉結滾動,嗓音壓得很低:“Ich liebe dich。”他頓了一秒,又冷不丁看向她明亮茫然的眼睛,“我知道了。”
Ich liebe dich。
他在心底重複了一遍。
☆、等星星
期中考試已經下來了, 祝星遙學德語耗去了不少時間和精力, 成績一下子從班級第三滑到了第五。
她有心理準備, 覺得沒什麽。
黎西西卻皺眉,小聲說:“這樣的話, 等會兒班會課排座位,我們怎麽辦?我不想換座位。”
祝星遙忽然愣住, 她把這件事忘記了,許向陽考第二,他一般不換座位,第三是夏瑾, 第四名是學委, 第五個才輪到她選座位, 萬一有人選這個位置呢?
窗戶被她拉開一條縫,雨後潮濕陰冷的氣息涼絲絲地透進來。
她腦子裏還回蕩着江途低低沉沉的“Lch liebe dich”, 當時十六七歲的她,腦子裏想的只有――黎西西說江途聲音好聽沒錯, 比耳機裏的錄音念得好聽多了。
後來, 她長大了。
才後知後覺,總是不自主地想起當時的場景,心裏總是一陣悸動, 又一陣潮濕,就像當時的天氣。
班會課上, 曹書峻一臉沉痛地說:“期中考試,雖然我們班的江途考了年級第一, 但我們班的平均分還是在五個班裏排倒數第二,你們真是不給我長臉啊……”
大家沉默,低頭聽訓。
曹書峻想起之前開班主任會議的時候,謝娅春風得意的樣子,再看看他班上的同學,嘆了口氣:“我今年二十八,距離我高考也才過了七年,你們不要覺得一次考試不重要,到了高三才着急,每一次考試都是累積,我一直覺得道理說多了顯得很嗦,也不灑脫,我不想自己變成……”他低咳了聲,“像劉主任那樣整天唠唠叨叨的中年人,就算到了中年我也不想變得嗦唠叨,有些道理日複一日重複也沒意思,你們大多都十七歲了,上學比較晚的,都快十八了,自己想要什麽,想成為什麽樣的人,你們心裏肯定想過,就看你們有沒有那股勁兒了……”
難得老曹唠叨了一次。
唠叨完了,曹書峻嚴肅道:“剛才那句話不準傳出去啊。”
許向陽問:“哪句啊?”
曹書峻知道這群人精着呢,他笑了笑:“說劉主任那句話,都不準亂傳啊。”
大家哈哈大笑。
曹書峻擺臉:“安靜,還有一件事。今年的迎新晚會……夏瑾跟祝星遙你們有什麽想法?”
迎新晚會和校運會高三都不參加,高一高二出節目,重點還是高一,不過去年兩人一個開場舞,一個壓軸拉大提琴,都很耀眼,學校還想讓兩人登臺。
夏瑾沒說話,像是等祝星遙先說。
祝星遙擡頭說:“我要備考,可能沒時間準備和彩排了。”
後桌,江途寫着德語單詞的手一頓,不參加了嗎?
丁巷也很可惜,小聲嘆氣:“啊女神不參加了啊,那晚會還有什麽意思?”他轉頭看江途,有點痛心,“途哥,去年你都沒看到,太可惜了。”
江途垂眼,半晌,低聲說:“沒什麽。”
有些東西,可能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曹書峻:“那夏瑾呢?”
夏瑾矜持地說:“之前莫老師已經跟我提過了,還讓我準備今年的開場舞。”莫老師是晚會負責人。
…
最後,是換座位的事情。
祝星遙問黎西西:“應該沒人選這裏吧?”
黎西西說:“許向陽跟學委一般都懶得挪窩,夏瑾肯定不會選這裏的,她上次被途哥虐過,來這裏不是找虐嗎?”
祝星遙覺得也是,便安心了。
豈料。
輪到夏瑾選座位的時候,她站起來看了一圈,定格在她們這裏:“我想坐祝星遙的位置。”
班裏安靜了,齊刷刷看向她。
江途皺眉,丁巷也懵:“不是吧?”
祝星遙愣了一下,黎西西瞪大眼睛,轉頭看夏瑾,這人想幹嘛?她心裏非常不爽,迅速舉手:“班主任,許向陽剛剛說他不坐那裏了,他說他想坐我們這裏。”
祝星遙:“……”
許向陽:“……”
他什麽時候說過了?黎西西轉頭瞪他,眼底有威脅,下一秒,似乎意識到自己在求人,又迅速換了一副笑臉,笑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變臉堪比京劇變臉。
許向陽心情複雜,頭疼地撓了下下巴,沉默了一下,有些認命地站起來:“嗯……我想了想,還是坐那邊吧,跟江途交流一下物理競賽題,他物理好。”
夏瑾:“……”
曹書峻看看他,又看了一眼夏瑾:“你們放學後自己協調一下?”
夏瑾氣得半死,許向陽跟黎西西肯定是串通好了,能協調才怪!她只好說:“既然這樣,我就不換了。”
一放學,祝星遙就高興地轉頭看江途:“途哥,我可以繼續教你德語了。”
江途也很高興,但他情緒一向不太明顯,就算是高興也只是彎了彎嘴角,他起身看着她:“下次考試加油,拿回主動權感覺會更好。”
途哥教訓人了!
祝星遙讪笑:“我盡力……”
江途前腳剛走,夏瑾後腳就走到她們桌前,冷聲問:“黎西西你什麽意思?”
黎西西轉頭看她,理直氣壯:“那你又是什麽意思?你好端端的幹嘛要坐這邊,還指名道姓要坐星星的位置。”她是以為坐這裏就是班花了嗎?
大家看過來,夏瑾冷着臉說:“關你什麽事,我考得比祝星遙好,我愛選哪裏選哪裏。”
祝星遙皺眉,她确實沒考好,這點怨不得別人,但她真的很煩夏瑾處處跟她較勁兒,她平靜地看夏瑾:“現在座位已經定了,你怎麽說我也不會換了,下次我會考上來的。”
夏瑾氣呼呼地走了,黎西西轉頭說:“你說夏瑾為什麽想坐我們的座位呢?”
祝星遙背上書包:“誰知道她想幹嘛。”
兩人走出教室,黎西西忽然說:“卧槽!夏瑾不會看上途哥了吧?”
啊?
祝星遙目瞪口呆:“不會吧?”
“怎麽不會?江途除了家裏條件太差之外,別的都是男神硬件啊,他長得也不比陸男神差吧?而且成績排年級第一呢,比陸霁還厲害,就是性格又冷又孤僻,拉低了存在感,總讓人以為他就是個窮書呆子。”黎西西一個個細數,還舉例子說,“你看言情小說裏,很多富家小姐不就喜歡江途這種又冷又傲的窮學生,有征服欲啊。”
祝星遙說:“那夏瑾也征服不了,江途不喜歡她。”
黎西西眨眨眼:“那誰征服得了,你嗎?”
祝星遙心裏一驚,忙說:“你別胡說,他又不喜歡我。”
而且,她對江途才沒有那種病态的征服欲……
…
周三下午上完體育課,一群剛打完球的男生湧進教室,許向陽把兩瓶豆奶放在祝星遙跟黎西西桌上,“陸霁買的。”
有人看過來,眼神暧昧。
祝星遙小聲說:“謝謝。”
黎西西一言難盡地看着那瓶豆奶,許向陽又說:“你這瓶,我買的。”
黎西西瞬間炸毛了,把豆奶塞回他懷裏:“我不喝!”
許向陽有心讨好她,納悶道:“為什麽?”
黎西西紅着臉:“反正我不喝。”
喝豆奶發育不良。
丁巷走進來聽到,差點笑死,他吊兒郎當地勾住許向陽的肩膀:“班長,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原來8班的女生都不怎麽喝豆奶的,尤其是黎西西。”
黎西西怕他亂說,情急之下,随手抄起一本書就砸過去,“你閉嘴!”
丁巷下意識往許向陽身後躲,還蹦了一下,壓着他的肩。
許向陽腰略彎,下一秒。
砰――
厚厚的英語詞典,猝不及防地砸到許向陽臉上,再啪――掉地上,許向陽立即嘶了一聲,捂住鼻子,疼得眼睛一酸,很快手心一片溫熱,他擡眸看向黎西西,低罵:“操!”
黎西西看到他指縫裏的血,整個人一呆,她白着臉,弱弱地問:“你沒事吧?”
許向陽眼神瞪她:你說呢?
血劃過指縫滴到地板上,黎西西回過神來,飛快抽了幾張紙,撲過去就捂住他的鼻子。
許向陽:“……”
他快要被她捂窒息了,忍不住別過臉,悶聲說:“我就說了你兩句,都快一年了,你至于記仇到要謀殺我的地步嗎?”
黎西西又按了回去,小聲說:“我哪有,我不小心的……”
江途看了他們一眼,淡聲提醒:“讓他仰頭,你這樣是止不住血的,還有不要用力壓鼻腔,避免再出血。”
黎西西連忙松手,把許向陽按在椅子上,動手擡他的下巴:“仰頭。”
許向陽都懶得跟黎西西計較了,他坐在椅子上,仰着頭看向江途,嘀咕道:“你經驗倒是很足……”
江途不動聲色:“最好拿冷毛巾敷一下。”
教室安靜了。
黎西西陪着許向陽去了醫護室。
祝星遙在教室裏等黎西西,兩人直到放學後才回來,一起走進他們教室的還有陸霁和周原,周原搭着許向陽的肩膀,不客氣地笑:“你這得多倒黴啊。”
許向陽拍掉他的手,看向黎西西:“黎西西,以後別生氣了,我都流血謝罪了。”
黎西西轉頭看他:“那要看你下次還惹不惹我了。”
陸霁轉頭看向祝星遙,看到她桌上的德語書,笑問:“德語難學嗎?”
祝星遙一愣,江途也問過這句話,她搖搖頭:“還好,入門的時候有點難,後面就好了。”
陸霁說:“可以借給我看看嗎?”
祝星遙把那本口語書遞給他,陸霁随意一翻,看到上面寫了幾個備注翻譯,字跡有些潦草,但剛勁有力,不像女孩子的字,他記得祝星遙的字,很工整秀氣。
他頓住,祝星遙疑惑:“怎麽了?”
陸霁笑了一下,合起書還給她,“沒事。”
…
那天之後,陸霁偶爾會在大課間或者體育課結束後,讓許向陽給祝星遙帶一瓶豆奶,關于她跟陸霁的傳言好像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多起來的。
“張晟買的豆奶,祝星遙都不喝的,但陸霁買的,她就喝。”
“陸霁跟張晟能一樣嗎?陸霁是男神!祝星遙是不是跟陸霁早戀了啊?”
“好像祝星遙還沒答應……”
……
這種傳言,直到一月低,陸霁跟許向陽離開學校,參加冬令營,才消停一些。
他們走的那個周末,正好是1月19日。
傍晚,祝星遙背着大提琴從練習室下來,遠遠地看見林佳語跟黎西西在發傳單,她快步走過去幫忙,三人很快發完傳單,祝星遙問:“丁巷呢?”
黎西西說:“他去取蛋糕啦。”
今天是江途18歲生日,意義重大,但他本人完全沒有過生日的打算,今天還在烤肉店打工,祝星遙跟黎西西丁巷還有林佳語,打算給他一個驚喜。
林佳語發完短信,轉頭說:“我跟梁哥打了聲招呼,我們直接過去。”
黎西西仰頭:“天氣預報說今天會下雪,沒看到啊。”
祝星遙說:“天氣預報也有不準的時候。”
而且,江城這個城市又不是北方,也不是每年都會下雪的,去年就沒下。
二十分鐘後,烤肉店後廚,江途被梁城趕出去,他啧了幾聲:“你小子今天18歲生日,幹什麽活?出去出去。”他說着,直接上手把他的圍裙扒了,推出去。
江途一出廚房門口,就看見祝星遙他們整整齊齊地站在桌邊笑,她還背着她的寶貝大提琴。
他愣了一下,走過去,“你們怎麽來了?”
祝星遙仰着臉笑:“當然是來給你過生日啊。”
“生日蛋糕都訂好了。”林佳語指指桌上的蛋糕,嘀咕了句,“我記得你好幾年都沒吃過生日蛋糕了。”
江途看着那個八寸蛋糕盒,沉默了一陣,擡頭看向他們,“謝謝。”
丁巷撓撓頭,憨笑道:“我們快坐下吧。”
祝星遙把大提琴卸下來,提在手上,下一秒,手上一輕,江途把她的琴提了過去,“我幫你拿到梁哥休息室裏放吧,那裏沒人去動。”
“不用。”祝星遙忙拉住他,“就放在這裏就好。”
她等會兒要用呢。
江途垂眼看她,不再堅持,找了張椅子,把琴包放在上面,靠着牆。
梁城在玻璃門旁邊留了一張大桌子,各種肉各種菜都備好了,還有啤酒!他笑着說:“你們能吃多少吃多少,今天我請客。江途,你小子別跟我客氣,今天成人生日,不一樣。”
江途笑了一下:“謝謝梁哥。”
話音剛落,江路小同學跑進來,興奮道:“哥,佳語姐叫我來這裏吃烤肉。”
他擡頭看見祝星遙,哇了聲:“女神姐姐,你也在啊。”祝星遙笑:“對啊。”
黎西西第一次見江路,她評價:“長得跟途哥挺像的啊。”
江路說:“那肯定啊,畢竟是我親哥。”
幾個人圍着桌子坐下,祝星遙把白色羽絨服脫了,放到空椅子上,江途動手把各種肉和菜放上烤網,丁巷拉開易拉罐,每個人面前放一罐啤酒,還問:“都能喝的吧?”
黎西西拿起來就灌了一口:“當然能了,姐的酒量比你還好!”
丁巷不信:“吹牛。”
祝星遙樂了,一擡頭就對上江途的目光,她下意識說:“我也能喝的。”
江途垂下眼,看着滋滋滋冒着香氣的肉片,拿筷子翻了一面,“你在這裏喝了酒,回去你爸媽不說你?”
“我爸爸出差了,周末我媽媽就過去找他了,他們兩個黏糊得很。”祝星遙抿嘴笑,“而且他們平時也讓我喝一點酒的,我爸爸說女孩子有一點酒量挺好,不會出門喝一杯就被人灌醉,也是一種自我保護。”
江途默了一下,“你爸爸說得對。”
不會喝酒反而只有林佳語,她也覺得祝星遙爸爸說得有道理,心想果然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家教都不一樣,像她爸爸就一直說女孩子不能喝酒。
江途把烤好的烤肉分到他們盤子裏。
黎西西嘗了一口烤肉,立即哇一聲:“太好吃了!途哥手藝真好,比我自己烤的好吃多了!”
祝星遙轉頭笑:“我上次就跟你說過了。”
黎西西:“嗚嗚,下次我還來。”
過了一會兒,幾個人舉起酒杯。
丁巷說:“途哥,我祝你明年考上清華北大!”
黎西西踹他一腳,生氣道:“讨厭!你把我詞搶了。”
林佳語哈哈大笑,把自己挑的禮物送出去,一支鋼筆,英雄牌的,好幾十塊錢呢!
只有祝星遙站了起來,她走向角落,抱起大提琴包。
江途不知道她想做什麽,拉開椅子走到她旁邊,低頭問:“你要做什麽?”
祝星遙擡眼,眨了眨眼睛:“送你生日禮物啊,我什麽都沒準備,我……”她仰着白淨漂亮的小臉,笑容明亮動人,“我送你一首,不……兩首曲子。”
江途怔了一下,垂着眼,定定地望她:“你說什麽?”
烤肉店環境一般,桌椅擺放也比較密,沒有合适的地方,倒是烤肉店外面的小平臺不錯,店門一開,正好對着他們這張桌子,丁巷已經幫她把椅子搬過去了。
祝星遙看了一眼,轉回來,擡頭看他:“我說我給你送生日禮物。”
禮物太貴重他肯定不收,還會有壓力。
她想了很久,覺得給他拉一次大提琴,他應該會喜歡這份禮物,畢竟上次晚會他都沒去看呢。
2008年1月19日――
梁哥烤肉店門口的小平臺上,沒有舞臺,沒有燈光,沒有漂亮的禮服和精致的妝容,祝星遙長發散在肩頭,身上穿着一件柔軟的白色毛衣,抱着她的寶貝大提琴坐在一張簡單的木椅上,先彈了一首生日快樂。
店裏坐着許多客人,大家面前的肉片甚至還滋滋滋冒着煙火氣,都興致勃勃地看着她,甚至很多人拿出了手機,對着她錄像和拍照。
城市燈影斑駁,在她身後晃動。
過往的路人被琴聲吸引過來,把她包圍住。
突然,黎西西驚喜地喊了一聲:“下雪了!”
毫無預警地,白色雪花撲簌落下,引發衆人驚喜地歡呼聲,大家紛紛伸出手掌去接。
雪花落在祝星遙烏黑的頭發上,她仰頭看了一眼,似乎這場突如其來的雪對她毫無影響,她落落大方,擡頭沖江途這邊一笑,擡起琴弓。
就算沒有燈光,沒有舞臺,只要有那把大提琴,她在哪裏都是最耀眼的。
她為他演奏了那首巴赫。
當初他在別墅外窺見偷聽到的,去年迎新晚會上錯過的。
她在今晚,把所有的遺憾和錯過都彌補了。
江途背靠在椅子上,臉色看似平靜,眼底情緒卻翻湧如狂潮,他喉結滾動,定定地看着那個女孩。
☆、等星星
那場雪下得很大, 下了整整一夜, 把整個江城市都覆蓋成白茫茫的一片, 第二天報紙和新聞上說,這是江城市近十年來, 下的最大的一場雪。
下午,祝星遙站在落地窗前, 看到院子裏的枯枝被雪壓垮了,老劉跟阿姨正在掃雪。
她轉身,回到電腦面前,昨晚黎西西帶了數碼相機, 拍了不少照片和錄像, 她剛把昨晚的視頻和照片打包發了過來, 照片有很多,她随意點開一張合影, 照片裏所有人都在笑,除了江途, 他還是那副嚴肅冷淡的樣子。
黎西西:“照片我都發給你們啦, 就是沒有林佳語的QQ。”
黎西西:“我跟途哥說了,但是他好像很少上線。”
江途的QQ頭像還是系統頭像,常年黑的, 他很少上線,祝星遙剛要關掉, 電腦忽然叮咚一聲,他的頭像亮了起來, 她很快點開對話框。
遙遙天上星:“途哥,西西給你發照片了,你記得收,不然會過期。”
過了一會兒。
江途:“好。”
還是那家接收小學生的黑心網吧,江途把照片和視頻保存進U盤,林佳語在他旁邊開了臺機子,一邊哆嗦沖手上哈氣,一邊偷看他的電腦屏幕。
她看到祝星遙的QQ名字。
接着,“遙遙天上星”又發來一條消息:“你記得把照片給林佳語一份哦。”
江途穿着一件黑色羽絨服,手指修長冷白,抵着鍵盤頓了頓,又敲了一個“好”字過去,林佳語忍不住嘀咕:“你就不知道趁機多說兩句話嗎?”
性格這麽內斂,話還那麽少,誰知道你喜歡她啊?
江途轉頭看她,眼神平靜:“說什麽?說我很高興很感動?”
林佳語一噎,要是他真這麽說,估計也有點吓人,她撇撇嘴:“你把祝星遙和黎西西QQ號給我,我加她們一下。”
江途沒動。
林佳語說:“我保證不亂說話!”
很快,江途把QQ號發給她了。
祝星遙通過林佳語的好友申請,把照片打包發給她,打字問:“你們一起上網啊?”
林佳語回:“嗯,我們在網吧,好像是丁巷給江途發短信,我看到他出來就一起來了。”
一個小時後。
兩人從網吧出來天色已經暗了,江途走進荷西巷唯一一家新華書店,林佳語選了兩套數學題庫,轉頭看見江途手裏的德語書,愣住了,她問:“你買這個幹嘛?”
江途簡言意駭:“看看。”
走出書店,兩人踩着雪一前一後得走向荷西巷。
林佳語從身後看少年挺拔高瘦的背影,忽然沖動地跑過去,在紅磚牆外擋在他面前,擡頭看他:“你為什麽不告訴她呢?或許也不是沒可能的事啊,她昨晚還給你拉琴了!”
昨晚浪漫的場景歷歷在目,她覺得自己這輩子都忘不了,更何況江途了。
她想,江途說得對,沒有人不喜歡祝星遙。
如果她是男生,她也愛她。
路燈昏黃,雪色白皚皚。
他們站的地方,是荷西巷的風口,一擡頭就能看見漆黑不見盡頭的狹窄巷子,裏面破敗陰冷,江途望着那團黑洞似的巷子,臉色冷白,輪廓清晰好看。
昨晚,黎西西晃着她的胳膊喊:“嗚嗚,為什麽我的生日要在七月,我也想要下雪天你給我拉琴。”
丁巷說:“我也想要可以嗎?”
黎西西:“滾,你生日在六月!六月飄雪嗎?你窦娥嗎?”
那場演奏對他來說是遺憾的彌補和最珍貴的禮物,但在別人眼裏那只是一個很普通的禮物,或許黎西西就收到過很多次這樣的禮物,她沒有對祝星遙送他這樣的禮物感到吃驚。
似乎并沒有人把他跟祝星遙聯系在一起,大家眼裏看到的,所說的傳言,都是她跟陸霁的。
他們才是般配的。
祝星遙從小學大提琴,她骨子裏有純粹的浪漫,別說烤肉店,就是哪天在異國街頭,或許都能看見她背着大提琴坐在街邊表演。
他低頭看了林佳語一眼,語氣平靜,“告訴她又如何?”
林佳語小聲說:“那不是流行公平競争嗎?她也沒答應陸霁啊,你還有機會啊,你也追的話,說不定……”
她大聲說:“說不定結果不一樣呢!”
江途除了家世,有什麽比不過陸霁的呢?
長久的沉默。
江途手揣在褲兜裏,垂下眼,聲音低沉而壓抑:“舍不得。”
“嗯?”林佳語沒聽懂,“舍不得什麽?”
“林佳語,你知道我爸媽在我小時候感情挺好的吧,但在生活的折磨多年,你看他們現在還剩下什麽?只剩下等待拆遷款來維系的婚姻,兩人吵架的時候恨不得殺了對方。”
江途看着黑夜裏的荷西巷,眼神平靜又壓抑,骨子裏克制又沖動,“或許你說的對,如果我卑劣一點,努力追一次,或許還有機會,我不是沒想過,我想過。”他比任何人都想,想說那些情書是他寫的,他還可以為她做任何事情,只要她想。但他不相信江錦輝,在他自己能掌控自己的生活之前,他就沒資格去想。
“她很善良,如果她真的喜歡上我,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她會照顧我的情緒,會變得敏感,處處顧慮,也可能會為了我舍棄很多東西……可能一開始只是一頓西餐,但時間越長,她會因為我而放棄越來越多的東西,可能會因此不開心,丢了很多本該有的快樂。”
“或許以後我能給她很多東西,但這不是我讓她陪我吃好幾年苦的理由。”
他舍不得。
連想一下,都不舍。
她生來是星星,就該一直挂在天上,不能因為我就掉了下來。
他想跟她在一起,就只能自己去摘。
…
少年說完那句話,利落地往漆黑陰冷的巷子裏走,留下一道淩厲蒼白的背影。
林佳語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突然擡手,用力抹了一把眼睛。她就是控制不住難過,就算江途十八歲了,成年了,他還是沒長大,她突然理解他說的“舍不得”是什麽意思。
…
周一中午,祝星遙跟黎西西準備去食堂吃飯,在路上碰見從圖書館出來的林佳語,祝星遙笑:“一起去嗎?”
林佳語說:“好啊。”
雪還沒化,冷飕飕的,林佳語看見祝星遙就會想起江途,她轉頭盯着她看。
祝星遙有些莫名:“怎麽了?”
林佳語搖頭,笑了一下,想了想又說:“我就是好奇,你喜歡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