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請你帶我離開吧
晏明珠緩緩從樹下飄起望向門口。
“明珠,開門吶,我是郎世儒。”
晏明珠咬唇轉頭背對着門。
郎世儒喜歡她她是知道的reads;。
可她現在這副鬼樣子,要如何面對郎世儒呢鞅。
從前郎世儒對她好的時候,她沒能給予回應。
現在她被人抛棄了,就更不該給予他任何回應了旎。
她不配了。
見古樓裏沒有回應,門口的郎世儒開始踹門。
只三兩下,他便順利的将門給踹開了。
晏明珠在樹下隐身,眼看着郎世儒跑進了古樓裏。
郎世儒身上還穿着雪白的戰袍。
幾個月不見,他倒是愈發的英姿飒爽了。
他的胡茬還在下巴上挂着,看起來似乎是趕路回來的。
古樓裏傳來郎世儒的呼喚聲。
那一聲聲的‘明珠’喊的她心都有些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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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出來見我,我知道你在這裏。
你出事的時候,我正在邊塞,今年邊疆戰事連連,我奉聖谕帶兵前去支援。
因為邊疆戰亂,你出事後歐陽寫給我的信花費了兩個月的時間才輾轉到了我的手中。
彼時,正是戰争最重要的時期。
我忍受着噬心的擔憂好不容易熬到戰事結束便快馬加鞭的回來了。
明珠,我知道你受了很多的委屈。
你出來,我們好好聊聊,可以嗎?”
晏明珠飄回了屋裏,可是卻并未點燃燭火。
她在黑暗中望着郎世儒。
她不懂,為什麽她愛的那個男人不能這樣緊張她呢。
為什麽…愛情總要有這麽多波折。
“歐陽把你的事情都告訴我了。
我知道,你現在心很痛。
你不願意面對任何人。
可是我不在意,明珠,我想帶你離開這古樓,你願意嗎?
從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喜歡你。
我對你說過我的想法。
我一直都在期盼有一天你跟文謙能夠分開。
只是我怎麽也沒想到,你們分開的代價竟是如此的大。
我沒想過你會死,也沒想到你會受這樣深的傷害。
明珠,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reads;。
你願意放棄心中的那份執念,來到我的身邊嗎?
我可以一輩子都照顧你,我發誓,絕不會背棄你。”
晏明珠閉目,她不敢出現,她有什麽資格跟他在一起呢。
她算是個什麽東西呢。
她搖了搖頭心中一陣哀傷。
“我知道你在,也知道我的話你都聽進了心裏。
明珠,難道你就甘心一輩子都被鎖在這古樓裏孤獨終老嗎?
人最大的痛苦不是得不到。
而是不管什麽時候永遠都只有一個人。
我不想讓你自己承受這樣的痛苦。
所有的苦難都會結束的,你出來,跟我走,好嗎?”
郎世儒在黑的伸手不見五指的房子裏站了好一會兒。
這該死的沉寂讓他心虛。
明珠不願意見他。
“我就這麽不堪嗎?即便你受了傷,我想來拉你一把你都不願意?
在你眼裏,我郎世儒真的就這麽讨人厭?”
郎世儒緩緩在木質的臺階上坐下:“明珠,喜歡一個人而得不到的那種心情你懂嗎?
我知道你現在不愛我,可是我愛你啊。
只要你讓我守着你,我就會很知足。”
晏明珠咬唇,她瞬間點亮所有的燭火。
黑暗中的郎世儒感覺到了光芒,擡眼望去。
只見晏明珠身着一身白衣飄在他身前幾米之外的地方。
從前她就是美的,美的傾國傾城。
現在的她,雖臉色有些慘白,可并未影響她的美,反倒多了幾分我見猶憐的韻味。
郎世儒緩緩站起身,“明珠…”
他兩步沖到晏明珠身前,伸手擁抱她。
可晏明珠卻痛苦的痛喊了一聲。
郎世儒連忙松手,這才想起自己穿的是戰衣。
戰衣是在戰場上用鮮血見證過的,鬼都很害怕。
他匆匆後退幾步:“明珠…你沒事吧。”
晏明珠搖頭倒是一笑:“我沒事。”
郎世儒松了口氣:“是我太心急,忘記你會害怕這戰衣了。
剛剛為什麽不出來見我?
你真的就這麽不願意見到我嗎?”
晏明珠搖頭:“三王爺,從前的我就已經配不上你了reads;。
現在的我又何德何能讓你付
出這樣的感情呢。
我現在跟你已然陰陽兩相隔了。
自此以後,我就安心做的鬼。
而你…大好的江山在等着你,你怎可被兒女情長所牽連呢?
我之所出現,就是想告訴你,我不會跟你走的。
我不能在你身邊耽誤你的人生。
如果日後三王爺繁忙的時候想起了我這位朋友。
我自是歡迎你來看我的。
但若是談及愛情,我…”
“明珠別急着拒絕我。
我不在意不是你是人還是鬼,我在意的只是你。”
晏明珠咬唇,感恩的望向郎世儒。
“我被傷過,可能很難再愛上一個人了。
你這樣對我真的不值得。”
“沒關系,我可以用我的愛融化你,我願意給你時間,等着你愛上我的那一天。”
晏明珠為難:“那如果這一天這輩子都不會來臨呢?”
“那我就用一輩子等你。
只不過到時候你還是如此的年輕美麗。
而我…已經是個老人家了。
你會不會嫌棄我?”
“當然不會。”晏明珠連忙搖頭。
“這就好,明珠,我不願意讓你一個人在這古樓裏承受孤獨。
答應跟我離開吧。
我可以去找梵音和歐陽莫離幫你。
只要你願意,我可以永遠都陪着你。
我相信,梵音他一定有辦法帶你離開的。
文謙是傷害過你,可你不能因為一段失敗過的感情就放棄自己的整個人生啊,你說呢。”
晏明珠心裏真的很動搖。
她很想離開古樓,在被關在古樓裏的這三個月。
她感覺像是度過了一生那般。
每天除了瘋狂的恨和寂寞之外reads;。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
現在…她依然想要離開,只是她不知道跟着郎世儒離開到底是對還是錯。
郎世儒終究是個皇子,身上背負着太多的責任。
如果她再将自己壓在郎世儒的身上。
那豈不成了他的累贅嗎?
“明珠,你在擔心什麽?告訴我好嗎?”
“我…不想成為你的負累。”
“你不是負累。”郎世儒搖頭:“你一直都是我夢寐以求的心上人。
而且,明珠你很聰明,你留在我身邊,在許多事情上都可以幫到我的。
我對我自己的眼光一直都很有信心。”
“可是你讓一個鬼在你身邊,你就不怕別人說閑話嗎?”
“誰敢說閑話我就砍了他們的舌頭。”
晏明珠轉頭一笑。
“我不是在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晏明珠抿唇,沉沉的嘆口氣:“給我一晚上的時間考慮好嗎?”
郎世儒揚唇,“好,明珠,幫我準備個房間讓我休息一會兒好嗎?
為了趕路,我已經幾天沒有好好睡上一覺了。”
晏明珠本意是想拒絕的,這房子裏陰氣太盛。
她不想讓郎世儒沾染上這些陰氣折損了自己。
可是看郎世儒的樣子,他似乎的确很累了。
“好。”
晏明珠帶他上樓給他找了一個房間讓他休息。
而她則退到了書房去。
現在她的腦子很亂,亂到幾乎已經沒有辦法正常思考了。
真的要跟着郎世儒走嗎?
思及這一年多來與文謙的點點滴滴,心還是那樣的痛。
她真的不想一個人在這房子裏抱着思念困頓過餘生。
只有離開了古樓,她才有機會忘記文謙。
如果一直留在這裏,她只會越來越想他,越來越恨他。
可是,除了想念和痛恨外,她什麽也做不了。
她沒有辦法離開古樓,所以也就無法去尋找自己的孩子。
文謙不可能再自己找回到古樓裏來reads;。
雖說他走的時候讓她等他,可是三個月了,他完全就杳無音訊。
他也好,孩子也好,就像是徹底在這世間消失了一般。
而且,即便文謙真的良心發現找了回來。
她也不可能再相信他。
人就是這麽脆弱的動物,一旦信任被傷害,那就很難再修複。
從前文謙生活在她身邊的時候表現的那樣愛她。
她以為這就是真愛了,可沒想到卻原來只是笑話。
她真的想離開,不離開要如何報仇?
她沉沉的嘆口氣,擡眼望向窗外,黑蒙蒙的,連想看個月亮都是奢望。
心碎,心痛,心
死。
她悄然拿起筆,在宣紙上緩緩落筆。
“又蒙昏,不見月,明月避人去。楣斷窗邊,絕淚化成雨。無根愁意橫生,凄風鶴唳。命何在?懸魂游絮。
不覺苦,苦厄全不由人,魄殘夢失主。廊下叽叽,雛燕換誰哺?癡癡一望長天,陰霾籠月。不見月、亦囚囹圄。”
寫完,她将筆放在書桌上,縱身飛出窗外。
她将一直穩穩的懸挂在天空中的日月同輝圖撕扯了下來,親手撕成了一條一條的碎片。
是的,她要離開這裏。
不管用什麽方法,都要離開。
她要報仇,她不是發過誓的嗎。
文謙,蘇茵茵,蘇琯琯還有那個殺了她的曼青。
她通通都要将他們踩在腳下,不死不休。
晏明珠仰頭望向看不到的天空。
“你們既然能把壞事做絕,就等着承受我的報複吧。
我的仇,孩子的仇,莊兒的仇,小雪的仇,我會一一找你們算清楚。”
臨中午郎世儒才算睡醒。
他下樓來的時候看到晏明珠在拔院落裏的花。
“明珠,你這是做什麽呢?”
晏明珠回頭望向他:“毀掉過去。”
“毀掉過去?”郎世儒不解的望向她。
“恩,毀掉過去才能開始新的人生。
三王爺,請你帶我離開吧。”
郎世儒眼中帶着一絲激動:“明珠…”
他想上前去擁抱她,不過該死的,他還穿着戰袍reads;。
晏明珠抿唇看着他,眼底是看不穿的深邃。
“梵音可以幫我離開這裏。
但他害怕我出去後會為禍蒼生,所以不肯幫我。
現在能請得動他的也就只有你了。
勞煩你幫我告訴梵音一聲,我會控制我自己的。
我的仇人只有文謙和蘇家人而已,我現在很慶幸,知道我該對付的人是誰。”
郎世儒跟她約定好,他先回去找梵音幫忙。
今天之內必會帶她離開。
而他也沒有食言,中午就将郎世儒和歐陽莫離帶到了古樓裏來。
梵音說:“三王爺願意為你擔保,若我将你放出古樓。
不管出了什麽事情,都将由三王爺一力承擔。
所以明珠,你可千萬不要辜負三王爺的一片好心啊。”
“梵音大人,你放心吧。
我已經過了想要任性的那個階段。
現在我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梵音信了她,解開了封印。
再次看到晴朗天空的那一刻,晏明珠有種再世為人的感覺。
只是…她心裏很清楚,人這個字已經離她太遠了。
“明珠,你若現在就跟三王爺回王府的話,只怕會吓到王府裏的人。
不如,你先跟我和師傅回司正府住一段時日吧。
反正郎月整日裏無聊,你也好去陪陪她。”
梵音點頭:“就是,正好我最近也無聊,沒事兒你也陪陪我。”
“師傅,你這話說的…”歐陽莫離白了梵音一眼。
“怎麽了,明珠若是表現好了,說不定我還收她做我的關門弟子呢。”
“真的嗎?”晏明珠心下驚喜:“梵音大人,我想拜你為師。”
如果能做梵音的徒兒,許多事情都能得到庇護。
梵音心下一喜,明珠可是另一個世界來的仙女兒,能做她的師傅…他偷笑一聲:“吭,我梵音可不是什麽徒弟都收的,這麽吧,回去我看看你的資質如何。”
歐陽莫離無語的搖了搖頭,師傅這擺明了就是拿架子嗎。
晏明珠回頭望向站在那裏臉上帶着和煦笑意的郎世儒:“三王爺,我跟着歐陽他們回司正府,可以嗎?”
郎世儒點頭:“這段日子我每天都會去看你的,待我從王府收拾一處清靜之地,我會親自把你接回王府的reads;。”
“恩。”
幾人一起離開古樓,馬車駛出去很遠,坐在一側的晏明珠回頭透過車窗望向依然高聳的文家古樓。
從這裏開始,就從這裏結束。
她再也不會回來了,再也不。
郎世儒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怎麽,不舍了?”
晏明珠淺笑:“怎麽會,我巴不得永遠都不要再回來了。
過去的一年,我只當做了一場噩夢。
如今噩夢醒了,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了。”
“明珠,我不會讓你後悔你的決定的。”
郎世儒說着輕輕握住她的手。
晏明珠心下一陣感動,他的手好大好溫暖。
與文謙冰冷的手真的是完全不同的呢。
回了司正府,歐陽莫離将晏明珠安頓在了落月軒旁邊的儒軒。
“落月軒是朗月的住所。
這儒軒是三王爺偶爾來司正府小住時生活的院落。
裏面的生活用具也是一應俱全的。
落月軒前面的離軒是我的住所。
儒軒前面的子居軒是我師傅的住所。
哦對了,你還不知道吧,我師傅名叫梵音,字是子居。
再後面的院落都空着,暫時沒人住。”
晏明珠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那就打擾了。”
歐陽莫離拍了拍她肩膀:“将來說不定我會成為你的師兄呢,說什麽打擾。”
晏明珠仰頭看着比她高一頭的歐陽莫離勾唇輕笑。
正這時,郎月從落月軒走了出來,看到兩人,郎月迎上前。
“明珠,聽說你們回來了,我正要去看你們呢。
恭喜你,終于擺脫那個囹圄了。
以後你就在這司正府裏好好的住着。
你放心,我們大家都會幫你走出陰霾的。”
晏明珠很感動,曾經她不相信的這些人,最後卻給了她這樣大的幫助。
人吶,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在什麽時候翻船,也不知道會在哪裏遇到救星。
她很慶幸,自己終究在合适的時機裏被人搭救了reads;。
“歐陽,能帶我去我自己的墓前看一看嗎?
我想去跟我自己好好的告個別。”
歐陽莫離與郎月對望一眼。
“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看到兩人的神色,晏明珠察覺到了不對勁。
“明珠,其實我把你的屍體帶回來後并沒有安葬。”
“為什麽?”晏明珠不解。
“這個…”歐陽莫離搖頭一笑:“說起來真是很對不起你。
是我師傅心血來潮,我把你屍體帶回來後,他見你脖子上的傷口竟然自愈了。
他說從未見過這麽神奇的屍體,所以想要看看你的屍體到底能自愈到什麽程度。
之後,我們便把你的屍體放到了冰洞中。”
看到歐陽莫離如此之愧疚,晏明珠笑道:“沒關系的。
我只是想要去跟我自己告個別。
能帶我去看看我自己嗎?”
郎月拉着她的手:“走,我帶你去。”
歐陽莫離跟在身後。
司正府有兩個花園,前花園和後花園。
冰洞就設置在後花園的地下,需啓動機關才能下去。
來到冰洞,郎月和歐陽莫離都覺得很是清冷。
只有作為鬼的晏明珠不覺得難受。
冰棺中她的屍體已經換了幹淨的衣服,臉雖然蒼白卻沒有什麽血污了,那沉靜的樣子讓她看起來只像是睡着了一般。
“郎月幫你換了衣服,你的傷口自愈後,你整個人看起來都不像是已經不在人世了呢。”
晏明珠點頭,“是不像了。”
她湊近冰棺,剛想摸摸冰棺中的自己,可擡手時卻只覺得一股吸引力在生生的拽着她。
她下意識的伸手拉住身邊的歐陽莫離:“歐陽,哪兒來的那麽大的風啊。”
“風?哪兒有風。”
---題外話---謝謝老同學許永超的題詞。
“又蒙昏,不見月,明月避人去。楣斷窗邊,絕淚化成雨。無根愁意橫生,凄風鶴唳。命何在?懸魂游絮。
不覺苦,苦厄全不由人,魄殘夢失主。廊下叽叽,雛燕換誰哺?癡癡一望長天,陰霾籠月。不見月、亦囚囹圄。”
這個詞牌子又喚作《月底修簫譜》,始見于《東坡樂府》,是唐宋以來民間流傳的歌曲,婉轉凄抑,極為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