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後面的時間, 林清葉在和醉鬼的搏鬥中度過。
原本,林清葉一開始想的是, 江奕辰是他喜歡的類型,身為一個喜歡男人的男人,和有好感的男人躺在一張床上,估計自己會難受。而這種難受, 是心理層面的難受, 類似于直男看到脫光的大美女在面前跳舞卻又不能動的難受。
結果現實是,他根本顧不得那點兒說不得的心思, 那醉鬼把他弄得精疲力盡, 什麽旖旎的小心思, 一概被弄沒了。
江琴沒有騙他, 江奕辰折騰起人來實在令人難以招架, 倒不是吐啊罵啊打啊之類的不良行為,而是另外的、令人一言難盡的手段。
躺到床上, 一會兒就把手腳伸過來抱他。
林清葉退了又退, 睡覺範圍一再縮小, 就差滾到床下,對方依舊孜孜不倦地伸手撈他, 撈住了就摟到懷裏緊緊抱着。偏偏對方醉得不清,下手不知輕重, 将林清葉死死按在胸口, 連口鼻都堵住了。
林清葉差點成為第一個被摟抱窒息而死的男人。
用盡全力從他懷裏掙脫, 林清葉大口大口喘息着, 感受到了臨死逃脫的幸福感,也充分感受到生命的可貴。
如此來回幾次,折騰了許久。
林清葉考慮要不要直接換個房間,結果該醉鬼因為他多次拒絕,十分不滿,坐起身來拉着他談心。談管理,談公司,談理想,談家庭,談爸爸……
一開始林清葉還有點耐心,後來就煩不勝煩。
這些話,若是到公司開會,或者演講的時候說上一說,保管下面的信徒會狂熱地拍掌,林清葉也會熱烈鼓掌,可現在是在床上,還是在深更半夜,他已經困得要死要活了,一個醉鬼非要和他談家庭和理想?
林清葉聽着頭疼。
江奕辰平時話不多,冷言少語,沒想到一喝醉居然如此滔滔不絕,說起道理、訓起人來一套一套的,然而話說得颠三倒四,含混不清,和小孩子強行要糖瞎編理由一樣,總結起來就一句話——我是你哥,你得聽我的,順本大爺的心意。
林清葉被折騰了大半夜,聽到那些混話,額頭青筋一跳一跳的,很想一巴掌呼到他臉上——你是我哥,又不是我老公!管了其他的,連睡覺也要管?
“……讓我抱!”
“不要!”
“讓我抱!”
“不要!”
醉鬼趴過來拉他,林清葉看了一下時間,已經半夜兩點了,忍無可忍,一巴掌呼上他狗頭,怒吼:“睡覺!”
醉鬼暈乎乎地看着他,慢慢擡手捧住腦袋,那神态姿勢,好像脖子上那玩意兒不是他的器官,而是個皮球或者其他可以搬動的東西似的。
林清葉忽然有點害怕,他剛剛可是打了江奕辰,打了全國頂級公司老大的腦袋。萬一他醒來想起這事兒,會不會找他算賬?
可是……是他先不對!
林清葉默默在心裏盤算,若是明天江奕辰和他算賬,他就惡人先告狀,說他喝醉了強闖民宅,還強睡良家婦男。
不行他堂堂一個大佬,敢頂着這樣的名聲。
這麽一想,他心就定了。
醉鬼捧着頭片刻,委頓下去,爾後默默躺下,不再騷擾林清葉。
林清葉又警惕地等候了十分鐘,見他的确沒有再抱他的意思,才小心翼翼地躺在床的邊緣,迷迷糊糊進入夢鄉。
一覺睡到大天亮,林清葉感覺身體很不舒服,原本還想睡覺,可因身體被壓迫的原因,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入目的是一張英俊的面孔。
近在咫尺。
林清葉瞬間清醒了,下意識地往後退……退不動。
然後他發現,自己被江奕辰摟着。
難怪睡夢間覺得很不舒服,連翻個身都沒法翻,感情有個大家夥箍着他。
原來,這就是和人相擁而眠的滋味嗎?
感覺和想象中不太一樣。
小說、電視裏為了很多表現情侶之間的愛意,會描寫他們擁抱着睡了一晚上,他現在很想說,擁抱着睡在一起,滋味很不美妙,長期下去,估計會得頸椎病、腰背疼……還是別抱着比較好。
啧……肩膀是真的疼啊,好像是一晚上側壓着又沒法動,麻麻的。
現在怎麽辦?
江奕辰還在睡。
林清葉又稍稍掙了掙,結果依舊沒掙開,幹脆不掙紮了。
男人的面孔離他很近,可以看到深深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挺好看的,怎麽會有人長得這麽好看、這麽男人呢?
仔細瞧着,皮膚細膩得不可思議,估計會讓女生嫉妒吧,也不知道怎麽保養的。
……嗯?
眉毛裏面好像有顆小痔。
林清葉湊過去确認,兩人的鼻尖幾乎挨在一起,彼此的呼吸交融,溫熱的氣息掃過臉頰。
林清葉心頭一跳。
大概動靜太大,面前的人睫毛微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林清葉:“……”
江奕辰:“……”
林清葉連忙用力往後仰,迅速拉開距離。
江奕辰側躺在床上,眼皮一耷一耷,依舊有些迷糊。
林清葉的臉像是火燒,慌慌張張地掙紮。
江奕辰放開了他,眼睛終于恢複清明。
“你怎麽在這兒?”他問。
林清葉:“……”
他輕聲說:“是你在我的房間,哥。”
江奕辰一愣,随後四下打量,臉上露出吃驚又尴尬的表情。
後面的事情就簡單了,林清葉簡短地将事情說了一遍,江奕辰在了解事情經過後鄭重地向林清葉道歉,随後便快速離開房間。之後兩人裝着若無其事,不約而同地将昨晚的錯誤隐而不提。
雖然當天晚上讓林清葉很煩躁,事後想起來,或許是那股火消了,竟然覺得十分有趣。
江奕辰在他心中一直是威嚴、完美的代名詞,完美意味着距離,現在他發現江奕辰原來喝酒後也會發神經,拉着人談心,情緒劇烈,完美中有了不完美,便覺着這人從神壇裏走下來,成了一個普通人。
林清葉的心中浮現出微妙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好像“我知道了某個別人眼中完美孩子的秘密”,像是捏了一個小小的把柄,與江奕辰的心理距離便縮短了許多。所以之後再見着江奕辰,林清葉便不再像以前那麽拘束,不會像以前那般緊張,甚至會主動和他打招呼,說說話。
江奕辰自從上次夜闖林清葉房間後,極少再單獨見林清葉,哪怕見了,也不會再有“勾肩搭背”“摸頭”之類以前會幹的動作,更不會調笑,逼着他叫哥哥,特別正經。好像一夜之間,他便退回成第一次見面那個江總,不言茍笑,嚴肅有禮,可以拿出去當标本那種……不,不是回到過去,而是連過去都不如。
以前剛見面,江奕辰至少表面上會表現出對繼弟的興趣,該有的接觸不會拒絕,經過同床共枕那一晚後,江奕辰反而避開了所有接觸。除非必要,林清葉根本見不着他。
一開始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後來三番兩次後,便确定不是自己想多了——江奕辰的确在避着他。
這讓林清葉十分納悶兒,心裏跟蒙着層紗布似的,淡淡地憋悶,又有點模糊的茫然。
按照常理,被折騰的是他,就算要避,也該是他避着江奕辰吧,為什麽反而是江奕辰避着他?
難道那天晚上的同床共枕,讓他惡心?
或者那天我打他的頭,他記起來了?
或者那晚的親密接觸,讓他厭惡了自己?
林清葉不由開始胡思亂想,是我體味太重?或者是我睡相不好?難道打呼磨牙了?
到底是哪個,他說不上來,都有可能。
越想心裏越沉重,跟個貓爪子似的在心尖尖上刨。
他很想去問江奕辰,然而又不大好開口,更重要的是,萬一江奕辰真的回答“對,因為你打呼磨牙放屁讓我讨厭”該怎麽辦?
好想去死一死。
就這樣維持了幾天,江明海的病情穩定了,江奕辰又将林清葉母子二人的搬家事宜又提上日程。話是對着白麗芳說的,從頭到尾林清葉都沒搭上話。
兩人商量的時候,林清葉在旁邊醞釀着話語,打算等江奕辰和白麗芳商量完,便單獨和江奕辰說兩句。
哪怕問話徒勞無功,他也很想知道江奕辰是不是讨厭他。
他想親口問。
然而江奕辰沒給他這個機會,只簡單地和白麗芳聊了兩句,便匆匆離開了。
林清葉又不可能追着他跑,只能眼睜睜看着他離去。
心裏蓄積許久的力量,一下子卻洩掉,整個人像是春末的花,蔫吧下來。
白麗芳并沒有發現兄弟兩之間的異常,等江奕辰離開便拉着林清葉讨論搬家事宜。
原本江家什麽都為他們準備好了,但白麗芳和林清葉都有舍不得的東西,專門騰出半天時間去清理。白麗芳打了電話給房東,約了時間退房,房東同意了。
周日下午,江奕辰派了幾個傭人幫他們搬家,兩人帶着幾個傭人回到小區,剛上樓,便看到大伯母站在防盜門口等着,腳邊還放着一個大袋子。聽到動靜,原本在看手機的大伯母擡起頭來,見到是林清葉他們,立即露出興高采烈的表情,“你們回來啦!”
林清葉見到她便心情不好,“你來幹什麽?”
大伯母連忙提起腳邊的袋子,走過來說:“這是我買的禮物,你結婚這麽大的事怎麽也不告訴我們,我還是看新聞才知道的。”
他将袋子塞到白麗芳手上,又從皮包裏掏出一個喜氣洋洋的紅包遞給她,“給,遲來的結婚祝福,咱們都是一家人,別那麽見外。”
那紅包又大又厚實,想也知道裏面裝的人民幣很厚。
林清葉暗暗翻了個白眼,之前吵得天翻地覆,生怕他們母子向她借錢,現在又是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