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說完祁東又蹙起眉搖了搖頭：“不，其實也不算複雜。”
秦晚被祁東給繞進去了。
那到底是複雜還是不複雜？！
在秦晚審視的目光之中，祁東移開了自己落在她身上的視線，有些不自在地問：“這事可以回頭再說嗎？”
秦晚俨然是小人得志，好不容易占一次上風還能放過祁東？
将眉毛一揚，秦晚斬釘截鐵地回答：“不行！必須要今天說明白！”
祁東有些為難。
擡手掩住緊抿着的薄唇，祁東猶猶豫豫着開口：“我接下來要說的內容，僅代表我六年前的觀點，與我現在的人生觀和價值觀完全不相符，你不要拿這些話來衡量現在的我……”
秦晚越聽眉毛揚得越高：“學長，人體細胞還七年才能全部更新換代一次呢，你六年前的事情現在就不想認了？”
祁東冷冷地看過來：“你有意見？”
才開了個嚣張的頭頭的秦晚立馬就慫了：“不……不敢有意見。”
好不容易從秦晚那邊奪了一小點主動權回來，祁東沒再拖延，直奔主題——
“認識你的時候，正是我家裏最艱難的時候。因為借款人逃逸，我父親的資金鏈斷了，公司生意無以為繼……而那時候大三的我也正在着手出國的事情。”
“雖然父親總是叫我不要擔心家裏的事，只用專心申請國外大學，我的出國費用他會努力幫我籌備，但是我已經成年了，怎麽可以再用父親的錢？”
“那時候我就想好了，靠自己的努力，申請獎學金，賺取出國的機票。如果有餘力，再幫助父親公司周轉資金。”
“所以大三下學期開始，我在準備着申請資料的同時，也堅持着接項目來做……無論大小，只要有錢賺，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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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祁東徐徐道來，秦晚的思緒也飄回了那時候。
她記憶中的那段時光，祁東臉上很少有笑容，沒日沒夜地泡在圖書館裏，手上總有做不完的事情，電腦上總有寫不完的代碼。
她努力地逗他笑，逗他開心，得到的也是他無奈地勾起嘴角，在她的腦袋上亂揉一通，叫她別鬧。
那時候她以為是學院裏的教授們在壓榨祁東，還背地裏紮過教授們的小人……
卻沒想到，背後還有這樣的艱難。
“……原本我以為我大學裏最後的一年就要在忙碌中度過了，卻沒想到，你出現了。”
祁東看向秦晚，苦笑了一下。
秦晚咬咬牙，問：“難道我出現得不對嗎？”
祁東安靜片刻，才回答：“早一些，晚一些，都好過那時候……但是沒辦法，上天偏偏要讓你在我壓力最大、自身都難保的時候出現。”
“……我不明白。”秦晚遲疑着，開口，“這些……和我有什麽關系嗎？”
祁東嘆息一聲，回答：“那時候的我只能算是将就活着，給不了你好的生活……”
“可是我不在乎呀！”
秦晚打斷了祁東。
“但是我在乎。”
祁東這五個字說得很重，秦晚沉默了。
“那時候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覺得自己就像是站在懸崖峭壁之上，往前一步就是深淵……這樣的狀态太可怕，而且我不知道會持續多久，所以我不想拖你進來。你樂觀、開朗，從小到大都沒有遇到過什麽挫折，你擁有的愛情也應該是美好的……應該有一個無條件包容你寵你的人來愛你，你想要什麽，他都能給你。而不是像我這樣，朝不保夕，連出去吃一頓好吃的的錢都拿不出來。”
祁東長長的一席話說完，秦晚覺得自己的眼睛有點兒酸。
“這算什麽嘛！我不吃好吃的也可以啊！我那時候不就是天天陪你吃食堂嗎？！”
秦晚說話都帶上了鼻音。
“但是你并不喜歡吃食堂裏的東西。你喜歡吃學校小觀園裏的蟹黃豆腐、學校門口的臺北炸雞塊、上井的刺身、icedream的榴蓮冰淇淋……”
聽到祁東将自己喜歡吃的東西一一數來，秦晚又氣又難過：“少吃兩口又不會死！再說我可以自己買的嘛……”
看到秦晚一臉忿忿，祁東忍不住伸過手在她頭上揉了揉，就像大學時候經常做的那樣。
“我希望是我給你買。”祁東說，“……無奈有心無力。”
“這些都不算事兒啊……”秦晚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當初那個心境，“我不在乎啊……”
“那時候的我在乎。”
“…………”
“除了不能給你所有你想要的，我連時間，也分不出來給你。那時候為了賺錢，手上經常有三四個項目同時進行。恨不得一天掰成一星期來過的我，連陪你的時間都沒有，又談何與你在一起？”
“…………”
“物質享受、精神寄托……甚至是未來的承諾我都給不出，又何必要拴住你？”
————
祁東說完了六年前的情況，終于空下來，将面前的牛奶喝掉。
牛奶已經冷了。
秦晚眼眶中已然有水珠在打轉。
“什麽沒有錢、沒有時間……”秦晚聲音低啞着說，“都是借口是不是？其實還是因為你不夠喜歡我……”
看到秦晚眼中含淚，祁東有一絲心疼。
“不是借口，當時的我，真的是這麽想的。”祁東伸手來摸摸秦晚的臉頰，“直到那一天，畢業晚會後你喝醉了酒表白，我們……”
祁東頓了頓，略過了那個略為尴尬的形容，繼續往下說：“……當我一覺醒來發現你不見了，我才發現，我錯了，錯得離譜。”
“你不在了，我一直在苦苦維護着的男人的自尊、自以為對你好的原則，根本就是個笑話。”
“可是已經晚了。”
————
長久的沉默之中，秦晚眨眨眼睛，努力把眼淚咽回去。
“然後呢？”
她忍不住往下問。
“然後？然後我就被生活和現實往前推。伯克利給的獎學金是最多的，所以我選擇了這所學校。獎學金到賬後，我馬上全部轉給了我父親，孓然一身去了美帝。”
“學習和生存的壓力壓得我動彈不得。為了活着，我只能不停歇地工作、工作。那時候每天就只有兩個小時睡眠時間，其他時候全部用在了功課和賺錢上面——出國前我貸了款，要還。”
“兩年半的研究生畢業後，導師邀請我讀博，我拒絕了。畢業後我進了mec。兩年半的研究生時間，再加上工作的第一年，我花了将近四年的時間，将貸款還清了。很幸運的，父親的公司也走出了困境，走上了正軌。”
“去到美帝的第四個年頭，我終于實現了財務自由。”
“但是遠遠不夠。我需要更努力。”
“又是兩年忙碌的工作。這兩年裏，工作充滿了我的時間，甚至連睡眠都是奢侈。我從一個普通的員工，一步步做上來，做上了mec.的sca.就在這時候的總監離職了，公司發布了內聘信息。我在浏覽員工名單的時候，看到你的名字……”
“于是，我回來了。”
————
“你家祁東學長還真的是天雷狗血瑪麗蘇小說看多了。為你而來什麽的虧他說得出口啊！萬一回來看到你結婚生孩子還揣上二胎了豈不是要傻眼？！”
張婧一邊挖着冰激淩，一邊吐槽。
秦晚冷笑：“張婧婧同志，你這會還有心情吐槽別人？也不想想你幹的是什麽事？！說！祁東許你什麽好處了，讓你這麽快就投誠了？！什麽短信事件、什麽和關南的錯綜複雜的糾結關系，你丫的居然都給祁東說了？！要是可以，你是不是還要把我每天穿什麽色的底褲都給他招了？！”
“呸呸呸，誰稀罕知道你穿什麽色的底褲了？！”
張婧一臉嫌棄。
這個不靠譜的閨蜜再一次沒抓住重點，秦晚選擇狗帶。
翻了個白眼，秦晚決定當張婧是透明，自己吃自己的甜品。
張婧一口氣幹掉了兩個冰激淩球，打了個滿意的小飽嗝，然後湊過來，賊兮兮地問秦晚：“吶，你的祁東學長都表白了……那你點頭了沒有呀？”
秦晚：“…………”
張婧也不等秦晚回答，拿着吃冰激淩的小勺子在半空中晃了晃，故作玄虛地說：“讓我猜一猜……像你這樣的人，難得人家主動示好，不作一作，豈不是對不起你花樣作死小天後的名號？！”
秦晚坑爹臉：“…………”
張婧你真是夠了！
————
在張婧的引導下，秦晚的思緒回到了那一天。
食不知味地吃完一頓不知道算是早晨還是午餐的飯，秦晚覺得自己心裏頭堵得慌，便對祁東說：“學長，我想回家了……你給我開門吧。”
正在收拾碗筷的祁東手一頓，然後端起了空盤子，一邊往廚房走一邊對秦晚說：“等一下，我換個衣服然後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好。”
秦晚說。
祁東根本就沒把秦晚的話往心裏去，收好了盤子，又回房間去換了衣服出來。
拿上鑰匙，祁東将門打開，對秦晚招招手：“走吧。”
祁東如此風輕雲淡，秦晚只覺得頭頂上似乎有一只烏鴉飛過。
噢漏，是一群烏鴉飛過。
boss你這麽淡定是怎麽回事？！
剛剛聊的過去和人生，都特麽的是我的幻覺嗎？！
————
面對祁東boss，秦晚小天使的強硬态度也就在剛剛他表白過後持續了五分鐘，然後就萎靡了一蹶不振了。
秦晚乖乖地跟在祁東身後出了門，走到電梯門口的時候還自覺地沖上前去，按下向下鍵。
按完了電梯，秦晚才發覺自己的舉止太過谄媚，一點也不像剛剛被告白過的高冷女子，怒其不争地拿右手暗中在自己按下電梯的左手上打了一下。
一直悄悄觀察着秦晚的祁東嘴角忍不住上翹，湊過來，抓住了她的手。
秦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讓它給狠狠地往上蹿了一下。
在她回過神，覺得自己應該矜持地抽出手的時候，祁東不留後路地将自己的手指插入她五指中，捏住，與她十指緊扣。
就像那天看完電影之後一樣。
秦晚沒出息地心跳加速了。
幸好電梯君及時出現，搶救了一下即将冷掉的現場氣氛。
“叮——17層到了。”
電梯君機械的聲音聽在秦晚耳中，恍如天籁。
祁東将秦晚扯進了電梯。
秦晚這回終于控制住自己蠢蠢欲動的手，冷眼瞧着祁東按下了b2。
電梯裏沒有其他人，直奔b2.
秦晚全程保持着一個高冷的表情，一路無話，安全地抵達了b2。
“叮——負2層到了。”
在親切的電梯君的聲音中，秦晚拽着祁東快步走出電梯。
yeah！終于掌握了一回主動權！
秦晚在心裏為自己喝彩。
一路觀察着秦晚的祁東看到她企圖面無表情而未果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波紋，忍不住加深了嘴邊的笑。
拿了車倒出來，祁東這回很自覺地下來給秦晚開了一回車門。
秦晚差點兒破功笑場，好在最後還是繃住了。
秦晚上車坐好後，祁東替她關上車門，又繞回駕駛座。
還沒來得及坐穩，祁東先湊過來替秦晚插安全帶。
将她照顧妥當了，祁東才慢慢地啓動車子。
“剛剛才吃了那麽點兒東西，不夠的吧？要不要我們再去吃個下午茶？”
祁東故作無心地問了秦晚一句。
秦晚忍住了脫口而出的那個“好”字，立場堅定地搖頭：“不用了，我要回家。”
“想不想吃炸雞和梅幹薯條？聽說蛇口那邊有一家韓國雪花冰的店子做得很好吃。”
祁東再次抛出誘餌。
秦晚只覺得口舌生津，再次艱難地搖頭：“我……我要回家。”
“那，要不要去吃千層榴蓮蛋糕、喝木瓜牛奶？”
祁東一不做二不休，抛出了大師球。
秦晚差點點點點點點兒就要被他捕獲了！
擡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秦晚一咬牙，擱了狠話：“boss你再拿吃的釣我，我就翻臉跳車了啊！”
看着兔子急了，祁東悶笑兩聲，打住了。
兩人一路無話。
車子開到秦晚家小區外，守門的門衛還是早上祁東碰到的那個。
給祁東開了閘門，門衛還不忘出來打趣他一句：“接到女朋友了呀？”
按下窗戶的祁東對門衛小夥笑笑，點頭應了：“嗯。”
秦晚聽着不高興了。
秦晚表示強烈抗議：“帥哥你可別搞錯了，我不是他女朋友。”
在門衛小夥八卦的目光之中，祁東不置可否，開車進了小區。
将車子在秦晚家樓下停穩，祁東搶在秦晚開門前上了車鎖。
秦晚雙目等號，看向祁東：“boss，到地方放我下車了。”
祁東手扶方向盤，回看秦晚：“我要對你剛剛說的那句話提出異議。”
秦晚：“…………”
“我認為，我們今天早上已經就我們的現狀進行了一番探讨，并達成了共識……”
“等等，我們好像沒有達成共識吧？”
秦晚打斷了祁東。
“嗯？”祁東笑了，“我記得，我今天早上告白了的。”
秦晚也跟着笑了：“是的，您告白了，但是您也沒有說要和我在一起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