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Chapter 83
奧科回到仰光去,那裏有他熟悉的人和事,是要打算重新學習科學文化知識,融入到正常人類的生活中去,雁渡寒潭,按時長大。
而麥克斯從森林的險境脫離後身體一天比一天差,從前引以為傲的速度還有射擊的能力都開始逐步下降,她知道自己大概是沒有辦法繼續在這個行業待下去了,而且慢慢覺得自己像是個行動緩慢的老人。
有時候連呼吸都要耗費力氣,時不時更是會出現極度疲乏的狀态,她知道自己的身體機能出現了問題,沒有對雅各布和瑪利亞隐瞞,而是将事情和盤托出。
“很遺憾,我跟你們搭檔的日子要結束了。”麥克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瑪利亞和雅各布都呆在了原地,連問為什麽都忘了,還是麥克斯給出了答案:“我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不适合繼續狩獵。我得去看醫生了。”
雅各布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回福克斯去找卡倫醫生。”他也發現了她的不尋常,樣子更是比起剛認識的時候憔悴不少,除了外表上的變化,最讓他無法忽略的,是她眼睛神采的變化。
他倒是寧願她的性格和以前那樣大無畏——說話尖銳又直白,永遠都不會對任何人妥協的樣子。
瑪利亞除了擔心麥克斯的身體狀況,還有就是這件事到底凱厄斯知不知道。
“他清楚你現在的這個情況嗎?”
麥克斯點頭,“他清楚的。”她扯出一抹笑容去安撫兩個搭檔兼好朋友,“我們已經達成協議,專注于我們本身的狀态。”
“麥克斯,我是說……如果、如果你真的會面臨死亡,你真的不願意永生跟他厮守?”
她努力去想象那樣的情況,實在是無法知悉如果真到了那種地步,她是否就真的願意成為血族中的一員。掙紮良久,她還是搖了搖頭,“我不願意。”
好友的固執由來已久,換作瑪利亞本人也未必願意,她不知是該失落還是擔憂好,麥克斯向來就是個有原則必定堅守的人,而且憎恨血族并不比她本人少,瑪利亞捉住麥克斯的手,手腕的脈搏緩緩跳動着。
可以感受得到她活着的證據,正是瑪利亞唯一的請求,“情況有多糟糕?”
聞言雅各布也是擔心,看向麥克斯:“麥克斯,你說實話。”
“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并不樂觀。”麥克斯握緊茶杯的手在微微顫抖着,“年輕時不愛惜身體的後果……”
“其實未必,會不會是因為你在凱莉斯特制造的幻境裏受了傷,才導致了現在這個後果?”瑪利亞推測,然後她猛地站起身來到車上去翻那本帶回來的書,指着裏面的文字遞給他們,說:“也許這裏面會有救你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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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是因為我殺了凱莉斯特,才讓你……”
麥克斯生怕瑪利亞發散思維下去,連忙阻止:“別瞎想,我沒你想得那麽糟糕。”
“還是看看吧,也許會有什麽指示也不一定。”雅各布說,“凱莉斯特……到底是什麽我們至今都還沒弄清楚……就連她的所作所為的都充滿了疑點。”
“為什麽不相信科學?”
麥克斯說完這句話很快就笑不出來了,瑪利亞臉色蒼白如紙,蓋上了書,迎面撲來一股舊書籍的味道讓她鼻子癢了癢,“很糟糕?”
“……并不糟糕,我們要相信科學。”瑪利亞合起書來,凝視麥克斯,“你還有什麽計劃,就去完成吧。”
“我也想也是這樣的。”麥克斯抿了一口已經涼掉了的茶,“我打算跟凱厄斯出去旅行一趟,然後再順道去檢查一下。”
“放心,一切都會好轉的。你們該啓程的啓程,該停留的停留。”麥克斯說完這句話,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我走了。”
凱厄斯開車來接麥克斯離開,沿着山村小道一直開下去,沿途綠樹成蔭,原來冬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來到了,冬日的陰沉在這山間裏尤為明顯。難怪凱厄斯會帶她走這條路,麥克斯閉上眼去感受風冷冽的撫摸,天色陰沉像是要下雨的樣子,幹冷的味道伴随着野草的香氣飄進鼻腔裏,是她喜歡的味道。
麥克斯漸漸在這香氣中睡去,凱厄斯瞥了一眼她的睡顏,擡手把敞篷車的蓬頂升了起來擋住冷風的侵襲。他的笑意在嘴角一直都沒有消失,從來不知道,原來也可以這樣的快樂,僅僅是看着她睡着的樣子。
他單手開車,另一只手去握住她的手,隔着毛茸茸的手套他才能這樣與她十指緊扣。就像他們之間的關系,只要有辦法總能繼續下去的,無論怎麽困難,他都可以去解決。
這段感情,走到現在太不容易,現在只有死亡才能将他們分開。
麥克斯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夜,凱厄斯在空地點起篝火,真不敢相信這會是凱厄斯為她做的事情。熊熊的烈火在暗夜裏像是幽暗海上的燈塔一般矚目,在半空中的火星子像是有聲音一樣地飛揚起來,麥克斯承認在這一刻她完完全全地沉浸在這一舉動所帶來的浪漫感裏。
她本意從來就沒有讓自己喜歡的人去為自己,做他所害怕的事情。
此刻那人站在帳篷後背對着她,渾身上下都是月亮的華輝,她屏息靜氣朝他走去,每走一步胸膛裏的那顆心就跟着腳尖顫動一下,呼吸在這一刻變得困難起來,他站在那光裏銀色的發絲更加虛無缥缈起來。
凱厄斯側過身來的前一秒麥克斯就從他背後抱住了他,埋頭在他的背上,熟悉的香氣瞬間充斥了她全部感官,許許多多的記憶湧入腦海,眼淚就那樣湧了出來,沾濕了他的襯衣,麥克斯禁不住笑起來。天知道凱厄斯有多麽捉狂——在有關污漬這件事上。
那次她寫字弄髒了手,讓他無法忍受……原來這些小事她一直都記得。
被抱住之前他就知道她在向自己走來,一步步似乎對她來說很困難一樣,她呼吸急促,心跳起起伏伏,一切細微的聲息他都聽得一清二楚,到底是發生了何事才會有這樣平靜中蘊含熱烈的情緒?
直到被她用力抱住,他才感覺到,如果換做是他,極有可能比她還要緊張。
他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心,放柔了聲線,像他曾經看過的無聊的乏味的愛情電影男主角那樣:“怎麽了嗎?”
她會不會也像電影女主角那樣,明明有什麽卻一再搖頭吧?如果是這樣,他又要分出許多的精力去思考了。
“謝謝你,點火對你來說太不容易了。我說過不想你為我做任何改變……”她的話尚未說完就被他帶到了面前去,他捧起麥克斯的臉,與她對視,鼻尖堪堪擦過,“別傻了,兩個如果墜入愛河,怎麽可能不會被對方影響?”
這句對白出自一部古老的愛情電影,用他的聲音說出來尤為動聽。
麥克斯撲哧一聲笑了,下一秒就被凱厄斯噙住了嘴唇,他淺嘗辄止,卷翹的睫毛掃到了她的臉頰,她伸手環住他的脖子去回應,這一次她主動去吻他,凱厄斯小心翼翼生怕會讓她受傷。
直到四片唇瓣分開,月光從他們的相擁的縫隙投射下去,湖水被風吹起漣漪來一圈圈蕩漾開去,我會一直愛你,直到我死去。
麥克斯看着凱厄斯,這也許就是他們僅剩的一丁點時間了,她要努力去記住這個人的全部。
“對不起。”出現在你生命裏,時候不對,身份不對,讓你付出了感情,得到又失去。
她沒有辦法讓自己成為血族,更沒有辦法從這一次的劫難裏全身而退。
事情從她縱火之前就開始錯了,她的沖動和怒氣促使她犯下錯事,然後他性格裏的暴躁和毀滅讓他對她做出那樣的事情。離開福克斯之前卡萊爾就提醒過她要注意,當時的她在想些什麽……都錯了,唯一對的大概就是同他這段故事吧,可惜……
結果是個大錯誤。
麥克斯把手心貼上凱厄斯的臉,踮起腳去夠他的唇,這一次她像是要窮盡身上所有的力氣去吻他,凱厄斯得到了許可也回吻過去……
帳篷裏的枕頭被暴力對待,羽毛在那小小的空間裏飛舞,草地上燃起的篝火一夜燒盡只剩灰燼。
他們游歷了這世上的缤紛樂園,深夜出行,在絢爛的游樂場燈光裏踩着不着調的節拍認認真真地跳雙人舞,月光與之共白頭。
她裙擺上的大麗花在燈光下不停地旋轉着,他們臉上的笑意是如此真切,哪怕沒有明天也沒有關系。
他和她在摩天輪下接吻,像世間上所有惡俗的情節那樣去親吻。
凱厄斯隐隐約約覺得時日無多了。
旅程的最後一站,凱厄斯帶麥克斯去他的私人馬場。
“會騎馬嗎?”凱厄斯牽着一頭小馬駒朝麥克斯走來,那匹馬的棕色毛發在光線下發出亮光來,眼神溫柔又多情的模樣,麥克斯點點頭,“會的。”
凱厄斯撫摸着它的毛發,并沒有看向麥克斯:“我可以請求你一件事嗎?”
“你說。”
“如果哪一天,你願意真正接受我,騎着它來找我。”
他努力讓笑容看起來不那麽像是苦笑,“好不好?”
像是有一把刀從喉嚨處風風火火地劈下來,血肉模糊一片地直到心髒上。麥克斯假裝沒有看到他的笑容,假裝不知道自己其實根本不會有那麽一天,說:“好。”
凱厄斯似乎松了一口氣,然後故作輕松地牽起麥克斯的手,“來試試這匹馬。”
在麥克斯與凱厄斯秘密旅行期間,阿羅瞞住了身邊的護衛,只帶了勒特娜一個踏上尋找李菲兒的征程。
不是只有李菲兒知道安插人到沃爾圖裏的,他也知道反間計,找到她易如反掌。之前沒有動手除了念在舊情之外,便是他認為留着那群不知死活的人類制約一下那些越來越猖狂的血族也是好事,加之狼人最近在歐洲興風作浪,他才沒有時間去管她。
只是李菲兒她三番四次挑戰他的忍耐限度,不僅僅一次一次地羞辱了沃爾圖裏,更是制造了一起又一起挑撥不同族群矛盾的事端。
沒想到那場戰役根本就沒有撼動這些血獵的根基,反而讓他們将行動轉到暗地裏去,讓他更是無法防範。
這次,他不會再心慈手軟。
然而一切都沒有按照劇本發展,找到李菲兒的時候她已經快要不久于人世。見到他的時候一點都不驚訝,她放下一本書,從晨光裏站了起來,拄着拐杖。
“我設想過自己最後的日子裏,會見到哪些人。我猜你會是最後一個,但是你比我想的要早到。”她笑起來的時候還是沒有變,阿羅站在原地沒有動,而是聽她繼續說:“你一定沒有猜到會是這樣的局面。”
李菲兒伸出手,“來,到我這裏來,聽聽我到底想要做什麽壞事情。”
阿羅完全沉浸在她即将死去的噩耗裏,便聽之任之,破罐子破摔走過去執起她瘦削的手,在看到她腦海裏的全盤計劃後,幾乎快要站不穩。
“……”他震驚得無以複加,而後是嗤笑:“你當真以為這些伎倆就可以……”
“怎麽可能,我會那樣天真嗎?”李菲兒等不及就打斷了阿羅,她劇烈地咳嗽了良久,繼續說道:“我們不會再同你們硬碰硬了。現在除了我,你還能挖得出哪個獵人來?”
“而且,如果不是我故意讓你得逞,你認為你那些愚蠢的下屬可以找得到我?”李菲兒冷笑,“你自己應該握一下自己的手,其實你是一個自傲自負的人,太容易被愚弄了。”
他想要動手去掐死她,李菲兒挑釁的表情挂在臉上,“你不會的。”
“是的,我不會。”阿羅紅色的瞳孔忽地變成了濃郁的黑色,“但是我知道怎麽才能讓你生不如死。”
——
李菲兒的葬禮麥克斯是從美國福克斯過去的,跨越大半個地球去到現場。大雪覆蓋了所有的道路,她穿着厚厚的外套去見自己好友的最後一面。
所有語言都無法形容這一路上她的感受,大悲無言,麥克斯揪着一顆心凝着一口氣硬生生走過去,遠遠就見到雪地上慢慢多起來的血印,整個空曠的雪地上打鬥聲慢慢多起來。她的害怕忽然就加重了,這時有人騎着馬朝她過來,朝她伸出手:“跟我走!”
是凱厄斯,麥克斯問他:“李菲兒呢?”
“阿羅轉換了她。”凱厄斯不是很願意說出事實來,生怕她一個甩臉,要跟他兄弟拼個你死我活,他肯定是站在麥克斯這邊的,只是以麥克斯現在的身體狀況實在不适宜有太過激烈的情緒。
“阿羅……會傷害她嗎?”
“不會,他們會比我們走得更順利些。”
“凱厄斯,我懷孕了。”麥克斯很認真地仰起臉說,“所以我不能騎馬。”
“你說你想要到赤道去定居,現在,你的想法有改變了嗎?”
麥克斯記得自己并沒有在他面前提過,“如果你還沒有改變想法,我想說,我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