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Chapter 73
凱麗斯特半夜醒來發現臨睡前抱着自己的凱厄斯不知去向,她看着黑暗的房間腦海裏浮現的是那個女人,被凱厄斯抱在懷內捂住嘴巴的女人,她記得那雙眼睛,倔強的,憤怒的,像是燃着一把烈火。當時凱麗捂住胸口,有一種無力感擊中了她,她覺得她就快要失去凱厄斯了。
扪心自問,她無法想象今後沒有他的時光将會是多麽難熬,她将要面對觀賞到美妙的藝術品時無人分享喜悅的境地,她将要面對遇上陰雨綿綿的天氣獨自一人撐傘漫游的境地,他不能在她已經習慣他愛上他之後又将她舍棄!
她是命定的宿命,無論是誰都無法替代她的存在。
這個孩子!
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阿羅在心底咆哮着,面上卻是平靜無波,他在等待馬庫斯的解釋,或者是關于這個孩子來龍去脈的故事,要知道,他最喜歡聽故事了。
尤其是馬庫斯,在失去他妹妹如同失去自身靈魂并且無可避免地成為一具真正的行屍走肉後,是如何與一個人類締造了所謂的“愛情結晶”十分感興趣。
盡管這個孩子的出生是建立在毀壞由他們所維護的法則之上,他需要清楚它為什麽會出現,是否威脅他們的統、治,以及馬庫斯對它的留戀程度。
可此刻的馬庫斯還是那副老僧入定的模樣,看着就來氣,阿羅決定不再看他,而是望向階梯下的小孩。
他堆起自認為最和煦最得體的禮貌笑意,邁着輕盈的步伐走向它,“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我是阿羅,讓我握一下你的手,好不好?”又或者像蕾妮斯梅那樣撫摸他的臉,好讓他清楚它不是一個怪胎。
“我叫奧科·克裏斯特·比利斯,出生于意大利佛羅倫薩,母親是一名中學教師,外公是一個鞋匠,我沒有見過我的父親。”他頓了頓,擡起眼皮看向阿羅身後表情冷漠如常的馬庫斯,“不過現在我見到了。”
奧科那雙眼睛的眼型像極了馬庫斯,不同的是奧科眼睛純澈如鹿,臉頰透着紅潤的光澤,唇色嫣紅,他兄弟馬庫斯的孩子,真俊。
奧科盯着面前的大人,企圖去記住他的樣子,卻發現是徒勞,他現在很想跟麥克斯待在一塊,他不想又間歇性失憶,忘記要殺死父親為母親報仇的事。
阿羅伸出來的手還在半空中,兩個人僵持了許久,奧科才慢吞吞的伸出手去,但很快又縮了回來,“不行,我要見麥克斯。”
“哈哈,沒關系,我總有辦法握到的。”阿羅難得很有耐心,吩咐亞力克将奧科帶下去休息。
麥克斯,他怎麽可能還會讓她輕易離開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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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親愛的兄弟,”阿羅站定在馬庫斯身前,“現在,你願意告訴我所有前因後果,以及如何處置這個孩子了嗎?”
“現在修補我和他之間的關系,還來得及嗎?”
他在暗處,凝神屏息望向那人,她一身藍白條紋的病號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盤腿靜坐,一雙眼睛在黑暗裏熠熠發光,先前他是要在凱莉斯特身邊才能看到有關于她的記憶,現在面對她本人卻是無比平靜,一點想法也沒有。
也許殺掉她,就再也不會有困擾。
凱厄斯從暗處走出來的時候,麥克斯就看了過去,她站起身拍拍屁股走近他,隔着鐵門,黑暗逼仄的地牢裏僅有的呼吸聲都是她的,而他只是凝視自己,并沒有過多的言語。他的眼睛如果習慣了這個顏色,并不會覺得恐怖或者驚悚,麥克斯心平氣和地接受了這一事實——她對面前這個人的痛恨與愛戀不知何時已經對半了。
時間的流逝緩慢起來,不再會有計時器在旁提醒他倆相對時光已經所剩無幾,他銀色的長發在麥克斯的虹膜上兀自發光,她仰起臉看他,就像那天重逢那樣,他亦是那樣回望自己,她走近一步,從監牢的空隙伸出手去,輕輕地貼上他雪白的臉頰,他的體溫一如從前。
無端地,她眼眶湧上眼淚來,原來,發現凱厄斯還未消失于世上她是會高興的,盡管這高興裏面裹着那麽一丁點不那麽愉快的情緒。
可是她又有什麽資格去不愉快,計劃是她自己執行的,火也是她點燃的,她低下頭抵住門咬住牙沒有說話。凱厄斯憑感覺的指引去握住她貼在自己臉頰上的手,他記得這熱度,當她的皮膚與他的觸碰時,他的大腦迅速回憶起那日自己困于火海的炙熱來,握住她的手忍不住用力起來:“我沒有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麥克斯聞言擡起頭來,她濡濕的臉龐在黑暗中映出,他可以清晰看到她眼睛裏一閃而過的嘲諷,他眼疾手快将手指壓住她的嘴巴:“別說,我知道的。”
她凝注淚才敢去細看他失魂落魄的神情,“其實你根本就不記得我是誰對不對?”
“每當我靠近凱莉斯特,你就會出現在我們中間,沒有實體,但我卻可以清楚感受到你的存在對我的影響。”凱厄斯就像一位病入膏肓的患者望向麥克斯,“所以,你到底是誰,當初為什麽要放火燒我?”
“你只記得這些嗎?”麥克斯收回自己的手去揩掉眼淚,又恢複原先漠然的神情,退開距離,視線還是對着他沒有退縮,凱厄斯忍下因為她的疏遠而漫上心頭的失落感,他輕輕眨了眨眼睛而後背過身去,“難不成我們之間有過什麽故事嗎?”
“你放我走,我就告訴你啊。”她冷笑着挑釁道,殊不知凱厄斯抽出腰間的長刀往身後一砍,密碼鎖被一分為二,麥克斯看着刀尖上的寒光:“如果那段回憶根本就不值一提,你這可是虧本的買賣。”
“你走不走?”凱厄斯回過頭來已然是咬牙切齒,這才是他慣常的模樣,麥克斯笑吟吟地推開門走出去,“走,我當然走,可是我怎麽走?”
回答她的是凱厄斯用力将她摟進懷內,拆開天窗,踩着沿街房屋的屋頂,在月光的照耀下遠離他們身後那座高塔大樓,麥克斯捉緊他衣領,閉上眼去,她沒有忘記,而他早就已經忘記了,并且有了新的生活與新女友,她為什麽會重新回到意大利來,她有很多的辦法去避開的……
終究她沒有,像是在那性命去豪賭,賭他的生死,賭她自己到底是恨多一些,還是愛多一些……
結果是,他沒有死,她對他終歸如同所有俗套愛情故事那樣,愛比恨多一點。
凱厄斯在沃特拉城外的紅樹林放下麥克斯,松開麥克斯的時候,她的頭發擦過他的鼻尖,他不是不留戀的,然而,他必須要将這心魔放逐離開,他要的不可以是她。他想了想,摘下心口的項鏈,不知為什麽,此刻,他很想将這項鏈給她,好像這是他許久以前想要做,卻沒有做到的事。
麥克斯沒敢去看他的眼睛,冷不防手裏被他塞進一個冰冷的物件,她覺得燙手得很,他說:“你走吧,你走了,我就會有安寧了。”說完便要離去,她扯住他的衣領,沒用什麽力氣,他湊了過去,她踩着他的腳親了過來,他沒有躲。
她吻得很認真,缱绻又深情地去吻他,胸膛裏的那顆心已經如同金屬樂的鼓點那樣奏起,她的手在抖,她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放自己走,更不想去深究這背後究竟是不是阿羅的陰謀,她這一刻極其任性地,不想他得到所謂的安寧。
從前是他在撩撥自己,讓她在各地輾轉時都無可避免地去憶起與之相處的日子,是這個人讓自己患上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卻又在這一刻說要放她走,這世上哪有這麽簡單随意的事情?
許久她才停下來,嘴唇還貼在他下巴處,忽地笑了,擡眸望着他說:“別想忘記我,凱厄斯。”
凱厄斯那雙眼睛忽閃着,長長的睫毛蓋住了一半的眼珠,可下一秒他便看到這個氣勢洶洶的女人沉下臉色去,苦笑說:“算了,還是不要記得我,那些都不是什麽好回憶。”
“你的歌者看起來很美味,別錯過她,祝你們會像愛德華和貝拉那樣,擁有一個讓阿羅無比頭疼的吸血鬼孩子,和奧科作伴。”說完這些,麥克斯掉頭走入那黑漆漆的森林裏去,生怕他會反悔似的。
凱厄斯抹了抹唇,凝視她的背影,直到阿羅的出現。
“做得很好,我的兄弟。”他的聲音讓凱厄斯從麥克斯留給自己的觸覺裏醒來,回答說:“只是小事而已。”
“森林裏的危險足以殺死一個手無寸鐵的成年人,更何況是一個身手大不如前的獵人,比起經由我們審判後處決,她死在紅森林裏會更慘烈。”凱厄斯說着,伸出手去給阿羅,阿羅接觸後對凱厄斯的思想判斷真僞。
“麥克斯至死都不會發現這是你出的主意,的确高招。現在,我們一起回去,幫馬庫斯修補他和他兒子的關系吧,凱厄斯。”
凱厄斯,笑着點頭,再回頭看那森林一眼,他聽到她的鞋子踩在枯葉上的聲音漸漸減弱,區區一個紅森林而已,他的麥克斯才不輕易喪生。
一路平安,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