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Chapter 51
“在我很小的時候,曾幼稚地認為只要努力地去讓一個人明白自己,總有一天他會懂得的。可等我在這世界裏闖蕩過後,在不同人身邊呆過以後,發現有些人無論你多努力都沒有辦法去撼動。不是你有多愚蠢,也不是他多頑固不化,而是彼此沒有緣分罷。”
篝火在她面前獵獵作響,木柴被燒着的聲音“噼裏啪啦”地響着,雨還在下着淩晨三點的時候,幾個睡不着的旅人不自覺地圍在了這篝火面前,不知是誰先起的頭各自依次地開口說自己的故事。
輪到麥克斯的時候,她将自己的半張臉從大大的毯子裏露出來,蜷縮成一團的她定定地望着火焰說出上面一段話,丢棄已久的俄語現在說出來就像是背書一樣僵硬。可周圍的人都安靜地傾聽着,包括新加入的一個黑色衛衣男。
他戴着黑色的棒球帽,哪怕是在室內都沒有取下,銀白色的長發綁在帽子裏,踩着一雙黑色的馬丁靴,冷冷抿起的唇在火光裏若隐若現,專注的目光越過火焰落在麥克斯手腕的疤痕上,沒有人猜得出他在想什麽。
直到坐在麥克斯旁邊的一個男生遞給她一壺熱奶時,他的表情松動了,只因為她毫無心防的笑容,他原以為她除了冷笑之外就不會別的笑,誰知她也會随意地給予別人善意的微笑。凱厄斯的心空落落的,垂下眼悄聲退了出去。
篝火下的談心在淩晨四點的時候結束,麥克斯抱起毯子回到自己的被窩去不多時便熟睡。夜晚蟲子輕輕鳴叫的聲音萦繞在耳,她酣然入睡,不久便進入夢鄉。
不知是第幾次夢見的那道懸崖,入目之處盡是灰色的暗還有影影綽綽的山峰,往前一步是深淵,退無可退,站在僅僅只有一個人可以通過的石縫邊緣驚險萬分,她撫着狂跳不止的心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風從前面刮來,遠處似乎還有海浪拍打着石頭的聲響,但還是覺得空曠萬分就像全世界只剩她一個人在苦苦掙紮,沒有救贖的可能,整個宇宙傾瀉掉的此時此刻她只想有一雙手可以予以依靠。
就在她心中苦苦哀求一個救贖時,那人的手臂橫在了她跟前,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随着眼簾徐徐地睜開她的心口跳動得越發熟悉而劇烈起來,冷香襲來的瞬間不可抑制地顫抖,她盯着這張蒼白如同黑夜裏閃電的臉,銀白色的發絲被可疑地綁在腦後,他沒有穿常服所以看不到衣料在風中飄揚的畫面,他凝視的瞳仁裏是有她刻在心上的冷光……
麥克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委屈,她盯着這個人,感情複雜到無以複加的田地。
怎麽就成了這樣的局面,為何每次遭受的威脅和擔驚受怕都來自這個人,他從不笑的容貌,他從不融掉的冰霜,就像一杯讓人欲罷不能的□□深深地侵占潛伏在她身上不安分的血液。
無可奈何又無能為力,但卻因為是夢所以多了許多無所顧忌的底氣,她掄圓了拳頭想要打時被他輕輕握住了手腕,臉上凝結起的冰雪稍稍融化剝落,那聲線柔和的不像話,缱绻的目光比湖邊落日還要綿長:“別,會痛。”
“痛?你知道我不怕這些的。”她抽回在他冰涼手指裏的手腕,改為雙手抓起他的衣領,他遷就她微微低下頭來一副俯首稱臣的樣子,“凱厄斯,凱厄斯……”她那雙眼睛落下淚來那麽突然,眸色在這深夜中像塊幽幽發光的寶石,“我痛恨着的你。”
她膝蓋一軟在這狹窄的地方裏忽地便撲在他的懷中,他摳在石縫裏的手驟然松開,而懷裏的人渾然不覺似是還沉浸在睡意裏。
凱厄斯不得不用力跳到另一處落腳點,他當時一定是十分不清醒理智的情況下選擇帶她出來,鬼迷心竅在看到她無憂無慮熟睡的面孔時。
麥克斯依舊在念念有詞地念叨着什麽,他分出心神去聽并不是什麽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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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總是陰魂不散揮之不去,只要閉上眼我都能夠夢見那個昏無天日的城堡。”
“我不想再見到你,你這個可惡的老不死,叫我怎麽忘得了……我怎麽可能會忘記……忘記你……”
受了涼的她渾身冰冷,嘴巴哆嗦着不斷地控訴他的種種劣跡,他不知道多少個長夜以來她都是這樣在夢靥裏翻來覆去地抽抽噎噎,而這次并沒有擦覺到觸摸得到的身體是如此真實有依據。
他想要抱緊這個人讓她取暖,而事實上他卻只可以盡可能地為她擋住風的吹襲,恕他自私不講理,要聽她說句真心話太難,他還想再多聽幾句。
當凱厄斯低下頭去時,她恰好仰起頭來,蒼白的唇色和他嫣紅的唇瓣對比強烈,他嘴角難得擒住一抹暖融融的笑意,麥克斯疑惑地瞧着他越靠越近,直到意識他要做什麽的時候已經晚了,下巴被對方輕易固定住,小心地不留痕跡在她光潔的下巴上。
凱厄斯的唇落在她的額頭上,順着鼻梁一直蹭到麥克斯的唇,不敢用力,好像輕輕呼氣都會将她的魂魄打散一般,靜谧的夜如水一般的冷風,交錯摩擦的樹葉,他細細地去辨認周遭所發生的一切,不敢去細究身側此人的心境是否真的如己所悟。
送你一個小劇場
她離開以後,凱厄斯時常到她居住過的房間裏翻閱有她筆跡的紙張,不管是淡如墨的污漬,還是鄭重其事落下的筆記,抑或是随手塗鴉的漫畫,以及錯漏百出的意大利詩歌鑒賞,他不敢讓阿羅知道他現在到底是怎樣的心情。
一點都不像原本那個他,但是這種沒有辦法制止的心境哪怕用再多的句子都無法形容,他依舊生氣,可每每想起曾有過輕松惬意的瞬間時,出乎意料地他又平靜下來,說她好看,撇開血族不談,人類裏比她好看的女人他也見過不少,要說性情,她斷是比不上那些積極向上的人類女孩,哪怕是矯情矜持的她都及不上。
偶爾和平相處時她無意中流露出的狡黠和小聰明,總讓他覺得彼此之間是沒有任何鴻溝的。
他也不是迷她迷到不得了,只不過是時常想起罷了。
可到了雙方對峙時,他又将她恨得牙癢癢,恨她不知好歹,恨她對血獵的肝腦塗地,恨她半分不念他的好,恨她牙尖嘴利,恨她手起刀落,恨她……
左右不過是一顆心,他死死守住便是,除了她誰都可以給,千萬不要給一個不愛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