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心眼
醫生話音未落，顧晨風咳嗽聲又響了起來。
林薇直視病恹恹的顧晨風，“發一次高燒，會引起體質變差，容易生病嗎？”
不是說，她不擔心顧晨風的病情，而是下意識地覺得，因抵抗力下降的發燒，應該沒這麽嚴重，休息個兩三天就沒事了，不需要人照顧一個禮拜。
林薇沒有懷疑其中有問題，但有疑問，醫生心虛地移開目光，“是的。”
林薇伸手，又摸了摸顧晨風的額頭，“他身體還很燙，退燒針已經打了，大概什麽時候會退燒？”
“今晚就能！如果顧總沒有退燒，我建議您送顧總去醫院看看。”
“好吧，謝謝！”
醫生留下退燒的藥物，說了些注意事項，便離開了。
林薇有點為難。
顧晨風這裏沒人，她想叫管家過來，他也不讓。
不照顧他吧，他要出了什麽事，她良心又難安。
所以，最後，她留了下來。
發燒使顧晨風腦袋昏昏沉沉的，确定她不會走，他也撐不住了，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顧晨風的體溫一直沒降下來，林薇整個晚上都沒怎麽睡，一會給他擦汗，一會給他額頭上換新的毛巾，他燒得迷迷糊糊的，但還記得纏着她，抱住她，不願松手，她費好大的勁才從他懷裏離開。
将近天亮，他體溫才恢複正常，林薇也終于可以安心地睡下了。
顧晨風睡醒後，眼睛一睜開，林薇恬美的睡容映入眼底，唇角不由一勾，眉眼間皆是滿足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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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夢中的林薇，依稀感覺到有一道深沉的視線，在看着自己。
她張了張眼睛，發現顧晨風已經醒了，“你沒事了吧？”
顧晨風輕輕地咳了一聲。
睡意去了大半，林薇掙紮着坐起來，手放在顧晨風的額頭一會，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不覺得溫度有差別，“燒已經退了，你還有其他不舒服，我就叫醫生過來。”
長這麽大，她頭一次發現照顧病人這麽累，困死她了。
經過林薇一夜的細心照顧，顧晨風身體已經沒事了，但為了讓她認為，他還是個需要照顧的病人。他如是虛弱地半閉着眼睛，聲音微弱地道：“渾身乏力，起不來。”
林薇不疑有他，将醫生再次叫過來。
醫生的心理素質比昨晚強多了，這次幫顧晨風檢查完畢後，臉不紅心不跳地跟林薇說：“燒是退了，但顧總的身體沒有痊愈，要卧床好好休息幾天。我開一些藥，夫人您記得讓顧總定時定點吃。”
“行吧。”
林薇并沒有要照顧顧晨風幾天的想法，口上答應了醫生，內心裏想着的是，把管家叫過來。
愉悅的光芒，從顧晨風眼眸中一掠而過。
吃藥之前，肚子裏要有東西，林薇去煮粥時，順便給管家發了消息。
粥好了，管家也到了。
管家的突然出現，顧晨風擰緊了眉。
自家少爺微冷的目光掃來，管家瑟瑟發抖。
“管家不是有事要回老家嗎？”
管家正在思考自己為何不受歡迎，忽地聽到自家少爺意味深長地說了這句話，大腦頓時當機了。她沒跟少爺請過假，老家也沒有事，少爺是什麽意思？
林薇把粥從廚房裏端出來，看到管家來了，道：“管家，顧晨風他不舒服，要人照顧幾天。我沒有時間，你這幾天就照顧他吧，要是他身體有什麽問題，你就把醫生叫來幫他檢查。”
說罷，她轉身去找醫生開的藥。
顧晨風臉沉了下去。
管家再蠢也明白了，少爺要的不是她照顧，是林薇照顧他。
求生欲強盛的管家，忙說：“林小姐，我家裏有急事，要回去一個……”
本想說一個星期，管家想了想，可能時間太短，少爺不高興，她就改口，“我要回去半個月！明天就要走，我只能今天照顧少爺。”
林薇隐約嗅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你家有什麽事？要回去半個月？”
“我……我家……”管家一時間沒找到借口，擡眼一看自家少爺陰沉的臉色，吓得打了個寒顫，“我兒子跟他女朋友分手了，傷心得上不了課，我要回去修理他，小小年紀，不好好讀書，談什麽戀愛。”
管家看了眼顧晨風後發生的變化，林薇看得清清楚楚。
她臉色冷了冷，“我沒記錯的話，你兒子是在A市上學，你家裏人都在這邊，你回老家幹什麽。況且，你兒子明年就大學畢業了，這會是應該在某個公司實習，他需要上什麽課？”
被拆穿，管家低下頭，不敢吭聲。
林薇冷瞥了眼顧晨風，“他暗示你找借口的嗎？”
昨晚照顧顧晨風是因為她不想他有事，不代表她未來一個星期要照顧他，他病得也沒那麽嚴重，不必她親自照顧。再者，他們是要變成陌生人的關系，她不想再跟他走得太近。
死亡問題，管家不敢回答。
林薇知道答案了，“你回去吧。”
“是，林小姐。”
管家逃一般地離開。
如果顧晨風現在不是病人，林薇想狠罵他一頓。
明知道她要工作，沒時間，還給她來這套！
她無奈地道：“你回顧家住吧，那裏有管家、傭人和廚師等等，你不舒服，有人會及時發現。住在這，我真沒時間照顧你，你萬一有個好歹，是對你自己的不負責任。”
顧晨風抿了抿唇，“那裏沒有你。”
林薇重重地嘆了口氣，“是，沒有我！但我也跟你說的很明白了，我想恢複單身，重新開始，你就別把離婚變成拉鋸戰了，很煩的。”
“不離婚！”
“你別這麽幼稚，行嗎？能不能考慮考慮我的感受？”林薇煩了，怒火沒有克制好，“我不是以前的林薇，不會追着你跑，也不會忍受你所有的事情，我不愛你，懂了嗎？”
顧晨風面色白了白，“我不懂！”
“你這樣死纏爛打，有意思嗎？”
“我知道你認為沒意思，但我不這樣做，你就會頭也不回地離開我。”能讓她留下來，顧晨風什麽都願意去做，他不在乎經過，只在乎結果。
“因為我受夠了跟你一起生活！你讓我沒有安全感，沒有了愛人的能力，失去自我，痛苦到選擇性失憶，忘記跟你戀愛和結婚的一切。”林薇走近他，“你說，這種婚姻維持，有什麽意思？”
顧晨風咽下苦澀，“對不起！”
“別做這麽多沒用的事情，好聚好散，行嗎？”
“我做不到。”
“你以前漠視我，所有的事情都等着我主動，有時還對我愛答不理！今天死纏爛打，說不能失去我，你以為你這樣做，我就會很感動，重回你身邊嗎？”林薇正色道：“顧晨風，我告訴你，我不會！”
年少時，不懂事，在愛情世界裏失去自我，如今她成熟了，愛情不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有很多事情比愛情重要。
顧晨風不說話，她接着說：“我的痛苦，你根本就不能體會到半分，現在還對我的生活造成幹擾。你覺得自己是為了愛情而這樣，在我看來，你不過是自私，只顧及自己的感受。”
指了指桌上放着的粥和藥，示意他吃掉，林薇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留給顧晨風的，只有滿室的孤寂和苦澀。
次日。
林薇正打算出門，顧晨風站在門口。
兩人對視，她厭煩地抿了下紅唇，“你不好好養病，來我這裏幹嘛？”
“你說得對，我很自私，這段時間給你生活造成了幹擾。”
“然後呢？”林薇不想聽他說話，但他擋着她的去路，她不得不聽。
“我今天會搬回家裏住。”
林薇半信半疑。
顧晨風的厚臉皮，她這陣子徹底地見識到了。
她昨天一說，他就要搬走，哪有這麽容易。
她眼中的懷疑，顧晨風看得清晰，“我不會再對你死纏爛打，對你的生活造成幹擾。”
他像是保證的話語，林薇不怎麽相信，“你說的這些，都比不上你簽字。”
“給我點時間。”
“什麽時間？”
“适應沒有你的時間。”顧晨風這句話的目的，不是真的讓自己去适應沒有她的時間，給他一輩子，他都是适應不了。目前的情況下看，她愈發地厭惡自己，他不适宜繼續住在這，兩人先分開，減少些她對他的厭惡。
“怎麽适應？”
“我可能一開始沒辦法控制自己，會忍不住來找你，但你不要不理我，我會自己調整，減低來找你的次數，直至到适應，到時我再簽字離婚。”
顧晨風這個要求，聽着很合理，畢竟接受是要一個過程，林薇就答應了，“你找我，不能要求我做什麽事，我頂多就是跟你說說話。”
“沒拿離婚證前，請你不要對外說，我們已經離婚了。”
“這個……嗯，行！”林薇沒好意思說，她已經跟人說過她離異。
看到她為了跟自己離婚，這麽爽快答應，顧晨風的心被紮了幾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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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冬天将至，林薇不愛出門，除了在公司就是在家裏。
顧晨風很信守承諾，搬走了，也沒對她死纏爛打，期間只找過她三次，都是來見一會她，就走了。他這樣，她也不怎麽煩了，對他的态度也好了些，期待着不久的将來，他在協議上簽名。
又一天的工作結束，她準備下班，看見江白在公司裏，好奇地問：“江總，今天怎麽來了？”
江白道：“我們公司最近舉辦服裝秀，陳總很看重，我來拿些設計圖給他看。”
陳柏宇将一半設計圖遞給林薇，“江總也有參與設計。”
林薇對服裝行業興趣不大，但能賺錢，她才投錢進去的，初次看到江白的設計圖，被圖上美輪美奂的衣服驚豔了，“江總大學讀的專業是金融吧，沒想到你在服裝設計上這麽有天賦。”
“天賦談不上，略懂一些。”
“江總謙虛了！”
看完後，林薇把設計圖還給陳柏宇。
陳柏宇問：“我們今晚要聊一下，這個服裝秀如何吸引大衆，林總要不要聽聽？”
因為是自己主動要投的項目，陳柏宇擔心搞砸了，要拿點東西給林薇看看，讓林薇放心，他的眼光沒問題。
林薇本意是不想聽的，她想回去休息，可看到江白和陳柏宇期待的眼神，又不好拒絕，“邊吃飯邊聊，今晚我請你們吃飯。”
江白和陳柏宇異口同聲道：“謝謝林總！”
三人出發到林薇最喜歡的餐廳，由于沒提前預定，包廂沒有了，只能坐大廳裏。
江白對服裝設計很有心得，也很有靈氣，說起服裝秀，那叫一個頭頭是道，林薇和陳柏宇只有聽的份，偶爾才提出一個問題。
與此同時，同一家餐廳裏。
兩個人坐在包廂裏，很空蕩，猶如顧晨風的內心。
從林薇那裏搬走以後，他克制着自己，至少一個禮拜才去找她一次。
家裏只有他一人，夜晚，孤枕難眠。
他今晚很想去找她，但前天剛找過，他只好忍住。
發小陰沉着臉，眉宇間是消褪不去的憂愁，張帆問：“既然這麽想林薇，為什麽不去找她？”
林薇要和發小離婚的決心，是他想象不到的強。
無論發小做什麽，林薇都不曾改變想法！
喝了大半杯威士忌，顧晨風的心好受了些，“我前天找過她。”
“前天找，今天也可以找！”
“太頻繁找，她會不喜歡。”顧晨風何嘗不想天天去找她，好不容易因為距離和時間，兩人的關系緩和下來，他若經常去找她，她對他的厭煩可能會加深。
“……”張帆同情地道：“所以你不敢去找她，只能來她最喜歡的餐廳？”
想不到，發小和林薇之間，一直占據優勢的發小，已經淪落到這種地步了。不對，發小好像從來沒有優勢，他們兩人，都是林薇說了算，發小的情緒受林薇波動。要說以前他看不出發小愛不愛林薇，他感覺自己是瞎了，發小明明愛林薇愛到骨子裏。
放着門當戶對的豪門千金不要，娶了一個家境普通的大學同學，林薇喜歡怎麽折騰，就讓她怎麽折騰，她有時不想收拾後果，發小就跟她身後，把所有事情給她處理得幹幹淨淨。
如今，怕林薇不喜歡，還不敢去找她！
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顧總，張帆若不是他的發小，絕對想不到他對林薇如此卑微。
顧晨風抿唇不語，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
張帆知道自己今晚的作用，就是陪他喝酒解悶的。
喝了幾杯後，張帆想到一個致命的問題，“你跟林薇分居，你又不能經常去找她，也沒找人盯着她，她做什麽你不知道，萬一她遇到心動的男人，你怎麽辦？”
如果林薇是一般女人，不會有這個問題，但她不一般啊，發小年輕俊美、多金還專一的好男人，她說甩就甩，難保她和發小分居的期間，沒有遇到她重拾心動的男人。
那樣，發小就悲劇了！
顧晨風先前想過，林薇會不會喜歡上其他男人，可跟她認識這麽久，他沒見過她對其他男人多看兩眼。“她忙着工作賺錢，還想着跟我離婚，沒時間看其他男人。”
發小很自信，張帆卻不這麽認為，“愛情嘛，都是盲目的，不是沒時間就遇不到喜歡的人！”
“她身邊走得近的異性，只有陳柏宇，但陳柏宇喜歡她的好朋友。”顧晨風沒管過林薇和陳柏宇走得近不近，是因為他知道，林薇根本不可能跟陳柏宇有什麽。
“話不是這麽說！她以前在顧氏，她認識的人你都認識，她現在經營自己的公司，遇到的人，你不一定認識。留點心眼吧，她還沒回心轉意，你又不盯着她，小心出問題。”
“她不會的。”
“會不會，你也得留個心眼。”張帆也是好心提醒，就林薇那張臉，都能吸引一堆狂蜂浪蝶，何況她是個女強人，有自己的公司，錢不少，肯定有人打她的主意。發小要是不留心眼，沒等林薇跟他複合，林薇就有了別人，受傷的還是發小。
見發小又在點酒，沒聽進他說的話，張帆自動閉嘴了。
喝得差不多了，張帆沒敢讓發小繼續喝下去，怕他身體承受不住，拉着他回去。
豈料，他們經過大廳時，靠在窗邊的位置，一張明豔動人的臉，頗為惹眼。
張帆驚訝地微張嘴巴。
林薇竟然也在這裏吃飯！
他掃向坐在林薇對面的男人，只見男人一臉溫潤如玉的笑，在跟林薇交談。
一男一女，單獨吃飯！
完了！他不會是烏鴉嘴了吧。
張帆看到，顧晨風自然也看到。
霎時，他全身血液仿佛凝固了般，心一沉，目光冷冽地注視林薇和江白。
林薇本是留心聽江白說話，突然感覺有人在看她，她條件反射地去找看她的人。
這一看，她就看到了顧晨風和張帆，臉上的笑容斂去。
要打招呼嗎？
還是當沒看見？
林薇猶豫着，張帆見她定定地望着他後面的方向，以為她見到出去接電話的陳柏宇回來了，他就扭頭去看。
沒見陳柏宇的影子，眼前不遠處倒是站着顧晨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