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晚上人蘇三根和蘇長富就回來了。
知道蘇長榮一家回來之後，蘇長富倒是滿臉笑容，一副十分歡迎的模樣。蘇三根心裏有氣，念着着大過年的，倒是沒說啥子，只是問了蘇長榮在城裏做什麽，現在生活過的怎麽樣，有什麽打算。
蘇三根作為家裏的一家之主，又是蘇長榮的老爹，他問起這些事情也顯得認真。蘇長榮心裏琢磨了一下，半真半假的說了一些。
“我和秋芳啥子都不懂，手裏也沒錢，去了城裏之後，就租了個棚屋住着。一家人擠一擠倒是有個安生的地方了。後來就去大街上撿廢品賣，日子倒是也能湊合。”
“撿廢品？”
蘇長富在一邊聽了，臉上臉色有些怪異，“大哥，其實我真是沒想着和你搶啥子的，家裏有田有地的，幹啥去城裏做這種活的。讓人看了多笑話啊。”
蘇三根也覺得撿破爛這個活不好。他家裏三代貧農，當初被定為思想覺悟高，自己又是說話響亮的，所以在公社謀了個職位，一輩子都覺得活着做生意丢人，更何況這還是去撿破爛，更加覺得丢人現眼的了。
他覺得這要說體面的，要麽就是端個鐵飯碗，要麽就老老實實的在家裏種田種地的。
“長榮，你這活，我也覺得不大好，家裏田地多，長富正好也種不完，你回來幫幫忙也好，自己日子也能過的好一些。不管咋樣都是一家人，兄弟之間不幫襯，還指望誰幫襯的？”
聽到又是這樣的話，蘇長榮心裏有些反感了。
饒是脾氣再好的人，總是聽到別人勸說自己去幫助別人，一心為了別人的，這心裏都想不好想了。
他臉色有些僵硬道，“我和秋芳都考慮好了，不回來了，長富要是實在種不了，就學咱們把田地租出去吧。”
蘇三根聽了這話，臉色陡然一變，“你說起這個，我倒是想起了了，你這當初咋把田地給了別人家裏種？”
孫秋芳正好端着菜進屋，聽了這話，道，“當時不是爸媽說長富有工作，不能種地嗎，我這地給長富，他也不能種，又不能這麽荒着，當然是給人家種了。前幾天三嬸還讓我去他們家裏拿糧食呢，我和長榮這一年的口糧倒是有着落了。”
她這話說的有底氣，蘇三根氣的臉色發青，只能拍了拍桌子，愣是罵不出聲來。
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兒子兒媳婦不聽話的時候，這啥子話說了都沒用了。
晚上吃飯，大夥都不大高興，只有蘇敏吃的高高興興的。飯桌上的好些菜都是蘇長榮和孫秋芳買了，她撿着好吃的東西挑着吃。反正她現在是家裏的小孩子，也不用擔心被人說好吃了。
蘇奶奶見到她大口大口的吃，一點也不知道讓着蘇燦，嘴裏又念叨了幾句。
蘇長榮和孫秋芳都像沒聽見一樣的，孫秋芳更是給自己閨女又夾了一塊雞肉，“敏子，多吃點，都瘦了。”
蘇敏笑着大口的吃了一口，覺得十分的美味。
蘇奶奶和李玉蘭看着了，臉色都十分的不好，兩人也趕緊給蘇燦碗裏夾菜。
一頓飯吃下來，倒是兩孩子給撐住了，大人倒是沒咋吃什麽，心裏還都憋着氣。
回到房間裏，蘇長榮長長的嘆了口氣，他真是想不通，一家人咋就變成這個樣子了。這團聚還不如不團聚呢。
年三十，孫秋芳一早就起來在廚房裏幫忙做年飯了。
雖然頭天才吵了架了，孫秋芳也沒有真的啥子都不幹的坐着等吃等喝的。她雖然有心要争一口氣，但是也不想把自己的名聲壞了，讓村裏人說三道四的。
蘇敏倒是在堂屋裏看書。這是一本故事書，她特意帶回來打發時間的。
蘇奶奶進進出出的看着了，又是皺眉呵斥的，“整天躲懶不幹活，真是個懶婆娘。”
這話是很難聽的，特別是把一個小姑娘罵作婆娘。蘇敏擡眼瞪了眼蘇奶奶，“待會雯雯回來了，奶奶也讓她幹活？”
“你咋能和她比的。”
蘇敏笑道，“咋不能比了，不都是丫頭片子賠錢貨嗎？難道三叔的姑娘就比我精貴？”
“雯雯那是城裏姑娘，肯定比你這個賠錢貨精貴的。”蘇奶奶伸手要點她的腦袋。卻被蘇敏麻利的躲開了。蘇敏冷着臉道，“啥子城裏不城裏的，不就是看着我三嬸家裏有錢嗎？人家有錢也不關你老人家的事情，這些年有看着一分錢到你手裏？還不是我爸媽這些年幹活養着你的。”
“你個小丫頭片子。”蘇奶奶聽了，頓時惱羞成怒，活也不幹了，把手裏的盆子往桌上一放，就去掃帚要打人。
蘇敏見狀，趕緊拿着書往院子外面跑。
“你個死丫頭，還敢躲，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蘇奶奶張牙舞爪的追了出來。
蘇敏看了一眼就往院子外面跑。她就準備讓村裏的人看看，這老太太大過年的就追着自己的孫女打，是個什麽貨色的。這老太太不要臉，她也不幫着藏着掖着了。
才跑到院子外面一點路，就見着蘇長貴兩口子帶着蘇雯雯回來了。
蘇敏眼睛一轉，就朝着三叔走了過去，“叔，救命啊，我奶要打我。”
蘇長貴正和高紅說着明天回城裏後，就去高家住幾天事情，聽着這聲音，擡頭一看，頓時變了臉色。自家老娘竟然拿着個掃把追着大侄女打。旁邊還有村裏人在看熱鬧。
“三叔。”蘇敏派過來躲在蘇長貴的身後，“三叔，我奶說我是個丫頭，是賠錢貨，要打我。”
她故意強調了丫頭是賠錢貨幾個字。然後偷偷瞄了眼高紅，果然見着高紅臉色很不好看，似乎憋着一股氣。旁邊蘇雯雯拉着高紅的手扯了扯，“媽，什麽是賠錢貨？”
高紅還沒來得及說，蘇奶奶已經沖了過來了，“你個死丫頭片子，給我滾出來。”
身後蘇長榮兩口子和李玉蘭也追過來了。
蘇長貴見着這個陣勢，頓時感覺很是丢臉。不止在村裏人面前丢臉，更是在自己媳婦面前丢臉了。他皺着眉頭道，“媽，這大過年做什麽？”
蘇奶奶聽着自己兒子的聲音，這才反應過來，“長貴，你們回來啦。”
她又看向了高紅，“高紅和雯雯也回來了，趕緊先回屋裏休息休息。”這語氣和剛剛對着蘇敏的語氣，簡直差了十萬八千裏。
随後剛來的蘇長榮和孫秋芳看見老太太這兩極分化的态度，心裏也都憋着不滿。孫秋芳走過去拉着蘇敏，“咋回事，咋整天對着我們敏子又打又罵的。”
自己的閨女，自己心疼都來不及的，整天被孩子她奶奶當做牲口一樣的追着打，這算哪門子奶奶啊，簡直是黑了心肝的老貨。
蘇敏委屈道，“我奶說我是賠錢貨，我就反駁了兩句，她就追着我打。”說完又看着蘇雯雯，“還是雯雯好，在城裏呆着，我奶見不着，也打不着了。”
蘇雯雯聽了，鼓着臉不滿道，“我媽都不舍得打我呢，誰敢打我，我就抽誰。”
蘇奶奶剛要解釋，就被蘇敏搶着道，“奶奶說了，丫頭片子都賤，都要挨打。咱兩都是丫頭，只有燦燦是兒子。”
高紅臉色變的鐵青。她不覺得蘇敏撒謊。蘇敏一個孩子，就算十幾歲了，也不會有這樣的心思。倒是老太太這素質确實不大高，自己也就是一個上不了臺面的老太太罷了，還敢瞧不起自己閨女的。“要是誰敢瞧不起我閨女，明年不回來就行了。”
她冷哼一聲，理也不理蘇奶奶，就拉着蘇雯雯往前走了。
蘇長貴看了，心裏不耐煩，“媽，我這一年到頭的就回來一天，你怎麽就不能安生點的。”
“三兒，我沒想這樣。”蘇奶奶趕緊解釋，“我這是被這丫頭氣糊塗了，這話都是這丫頭呼說的，我心裏是真心的寶貝雯雯啊。你可要和高紅說清楚。”
人家都記在心裏了，還說個啥子啊。
蘇長貴擺了擺手，也跟着進屋去了。
“三兒。”蘇奶奶喚着自己兒子的小名，卻沒一個人理會她的。
孫秋芳和蘇長榮也拉着蘇敏往屋裏走了。剛剛的話可都聽着了，寶貝雯雯，卻把自己的閨女當做牲口一樣的追着打。這心眼偏着都沒天理了。
蘇長貴一家子這次回來也就是過個三十夜而已，所以啥子行李都沒帶，只有給蘇三根提了兩瓶酒，和一些水果回來。這些東西要是放在城裏，也就是當做普通親戚的年節禮了。
蘇敏看着這些東西，心裏暗自笑着蘇奶奶。這老太太把自己三兒子當個寶貝一樣的供着，卻不知道人家完全是把她這當個普通親戚走的。
雖然上次在城裏不歡而散，但是蘇長榮到底是個不記仇的人呢，也沒對蘇長貴冷臉。蘇長貴對自己這個兄弟雖然生氣，但是見着主動說話了，倒是也沒繼續的擺臉色，說了幾句話也都和好了。蘇長富也沒拉下，湊過來和自己的兄弟們聊着這一年的事情。這說着說着，就說道到要去鎮上蓋房子的事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