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撲朔迷離費思量
“今兒這差事辦得不錯,皇後給你的好處好好收着吧。”皇帝對候在一旁的汪朝生贊道。
“萬歲爺恕罪,皇後娘娘的賞賜,奴才,奴才……”汪朝生心內一驚,對上皇上了然的眼神,忙跪下謝罪。
前些日子,皇後就傳召過他,借着查詢妃嫔侍寝存檔的名目。
皇後料到皇帝忙完前朝,安撫好後宮高位嫔妃後,必然會翻新秀女的牌子。特意傳召他,為的就
是讓他把杜選侍的綠頭牌放在顯眼的地方,幫這位小主拔得頭籌。
他本身是猶豫的,關于綠頭牌這事兒,多了還好調整下順序。這次新進宮的小主只有六位,這事兒本身就不好辦。再加上跟在皇上身邊久了,對這位主子的手段就多多少少有點懼怕。從皇帝年少時期就貼身伺候他的路公公,堂堂的禦前大總管,說貶就貶為禦前公公。就因為黎順儀大鬧養心殿時路公公未能及時攔住她。
自己雖然是這宮內的老人了,但跟皇帝的情分到底不用于小路子跟皇帝的深厚。私動綠頭牌,被皇上發現,後果怕是……
風險和回報不能達到持平時,汪朝生也就不打算為着一個還沒出頭的宮妃犯險。
當然皇後那裏,他也不能得罪。是以汪公公跟皇後打起了太極,“主子娘娘放心,奴才會把杜小主牌子放在恰當的地兒。”
皇後笑了,“公公所說的合适位置,皇上能翻得到麽?”
不理會他尴尬的笑容,皇後又對着他感慨到:“本宮不過是好心給汪公公提個醒。這位杜選侍将來必定是能跟黎順儀争寵的人,公公何不趁着她還能用到你敬事房,推她一把?将來她發達了,還能少得了你的好處?”
這麽多年的夫妻,皇後對皇上還是有一定的了解,汪朝生思慮再三,還是按着皇後的話排了綠頭牌。
皇帝果然一眼就選中了杜小主的牌子。
今日晚膳皇上翻了牌子後,他立即去了皇後宮中,送侍寝名單。皇後在上面加蓋了皇後印信,并借着他辦差勞苦的名目賞了他。現在回想起皇後那雙含有深意的眼睛,以及那句“公公果然是個聰明人”的話語,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此時距離他離開皇後的關雎宮不過幾個時辰,皇帝就知道了他被皇後賞賜的事情。那麽,他動綠頭牌的事兒,這位主兒說不定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跪在地上的汪朝生,大氣都不敢喘的,生怕皇帝拿他開刀。
只聽到皇上笑道,“瞧你這奴才吓得,朕能吃了你不成?”
“主子爺,三希堂已收拾妥當。”小太監前來回話。
“皇後交代的事,還是要辦。”皇帝用腳尖踢了踢跪在他腳邊的汪朝生,“下次再有這種事,知道怎麽辦了?”
“回皇上的話,奴才再也不敢了。”汪朝生咚咚的磕頭。
“行了,候在這等着吧。給你将功贖罪的機會,明早的事要辦妥。”皇帝吩咐完就帶着小太監回三希堂。
“渣!”
寅時剛過,十娘被候在外面的汪朝生喚醒,簡單梳洗過後後,被宮中小太監送回瑤華宮。小太監挑着挑宮中無人的小路走,一路上倒也沒碰到什麽人。
進入西側殿途中很是順利,小辛子機警,悄悄的開了側殿偏門,一行人倒沒引起東側殿那位的注意。
十娘進入寝殿,就被等候了許久的入畫若敏團團圍住。小辛子再已有眼力勁兒的去送馱妃太監,順道打探消息。
殿內的十娘被入畫若敏伺候着沐浴。看到十娘身上的紅痕,入畫的手一僵,停了下來,“小姐,皇上他……您還好吧?”十娘聞言睜開眼,入畫的面色通紅,也是她疏忽了,“若敏留在這就好,你去找合适的藥膏,我待會要用。”入畫輕手輕腳的離開去翻找她們帶進來的自制藥膏。
十娘動手打濕了散開的頭發,若敏也幫她舀水沖洗頭發上的頭油,“小主身上的味道,得盡快遮住。天亮後去皇後宮中請安,千萬小心。”
“若敏可是知道這是何物?”十娘摸着頭發嗅到,味道已經很淡。她歷來謹慎,心知若敏怕是看出了她在頭發中動的手腳。
“奴婢不知,只奴婢知道宮中的娘娘小主們,用的頭油的香味大多甜膩,沒有這新鮮清淡的。”
“若敏知道安息香麽?那是西邊的一種香料。民間的香料師傅調香時常常用到它,加了這味香,香料能保持香味長久不散。民間的大夫也會用熱水使它蒸發,給患者熏烤,以治療一些咳嗽等病症。”
十娘看到若敏驚奇的看着她,笑道,“沒錯,是你想的那樣,我會一點醫理。這瓶梨花頭油我做得時候摻入了安息香,這是第一次用。”
“小主放心,若敏不會亂說的。”若敏打斷十娘的話,鄭重其事道。她是不聰明,可在內宮待了這麽多年,不會連這點門道都還不懂。小主這是在頭油裏摻入了能刺激人神經,使人興奮的藥物。
“世人都道安息香有防腐的功效,實則這香最厲害的地方在于它本身。只這功效不足為外人道,才漸漸隐匿、失傳。”
十娘對着若敏道,“世人皆道安息好,安息香味好不了。留意下皇上今晚會翻誰的牌子。”
“小主這是?”若敏不解的問道,第一個被翻牌子的是自家小主,小主這麽關注今晚,是還奢望着被皇上連翻牌子?據她所知,這宮中只有黎順儀當年新侍寝時被連翻了三夜,其他無人有此殊容。
“若敏,昨晚我怕是被人算計了。以我的身份斷然不會是第一個被翻牌子的,按理來說昨晚不是柳淑人就是納蘭侍人侍寝。這中間怕是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變數。讓小辛子暗中打探下敬事房的汪公公進來都跟誰有過接觸。”
若敏一愣,“小主為何确定是汪朝生?他從先帝時就在敬事房當差了,平日裏娘娘小主籠絡他,他一概不理,從不做違背規矩的事兒。”
“除了他,我想不出別人。而且我總覺得他看我的眼神帶着種不易察覺的怪異,好似在打量什麽稀罕物一樣。‘事出反常必有妖’,先打探着吧。若真沒有,就算了。我也只是懷疑,沒什麽證據。”十娘解釋完後,若敏點點頭。
“有時候太顯眼并不一定就是件好事,萬歲爺并不想讓我出風頭。剛小太監帶我走的是宮中偏僻無人的小路,怕也是不想我留宿東暖閣的事情被其他嫔妃知曉。你把咱們西側殿內的人約束好,別出了纰漏。”
若敏忙應下來,這事兒既然皇上都要封鎖消息,那她們瑤華宮西側殿就不能傳出一點風聲,不然就是打了皇上的臉。
“好了,不說這些煩心事兒。今日到皇後宮中請安,若敏陪我去吧。入畫那丫頭畢竟剛進宮,比不上若敏你在宮中多年,熟悉情況。我怕碰到什麽事情,這丫頭反而自亂陣腳。”
強撐着交代完若敏,十娘疲憊的癱軟在水中。若敏不由得擔心,“小主這個樣子,一會給皇後娘娘請安,能堅持下來麽?”
“堅持不住也得咬牙忍着。本是擔心皇上嫌我年紀小,才用的那香,沒想到藥效這麽快。”十娘面上不由得有些緋紅,想到了昨夜養心殿東暖閣中皇帝的勇猛,不由的覺得身上夠累了。
若敏快手快腳的伺候十娘,主仆兩人安靜梳洗不提。
關雎宮,內殿。皇後坐在軟榻上對着手中的旨意發呆。身邊只留着她的奶嬷嬷扈氏。
這人這是瘋了麽?昨天刺激他難道刺激錯了?皇後對上自己乳母關心的眼神,心內一暖,“嬷嬷放心,本宮沒事兒。就是有些苦惱,怎麽去觸皇上的黴頭。”
“娘娘,不是老奴說您,皇上常來關雎宮,您總是把他往外推,還一有機會就給他推薦人,這麽多年也沒個子嗣。這将來可怎麽辦?”
扈嬷嬷奶大了皇後,在皇後進宮時也抛家棄子的跟随進宮。對着自己養大的孩子,扈嬷嬷是心疼的。皇後也就面上看着光鮮,實則過得并不快活。只無子這一條就能讓太後娘娘對她視如眼中釘肉中刺,更別說皇後娘娘還一心想着皇上,幫着皇上制止了蕭家的繼續壯大。
皇後自己處境并不樂觀,這些年也還是願意照顧新進宮的秀女,除了世家女子外,其他秀女都受過皇後的恩惠。但那些小蹄子一個個的,有了恩寵就忘了皇後娘娘的提拔。忒是可惡!
“您本就夠忙了,還想着這些新進秀女的事兒。老奴知道您的打算,只這事兒您怎麽就想着通過敬事房去辦?”扈嬷嬷看着皇後一副為難的樣子,不由得心疼道。
“嬷嬷還不懂麽?給皇上薦人兒這事兒咱們關雎宮做的還少麽?不是她們忘本,而是皇上不想我有太大的勢力,左右他的後宮。後宮前朝從來牽連,他是怕蕭家變成第二個歐陽家。廢後的慘狀嬷嬷忘記了麽?本宮如果有了孩子怕是跟廢後一樣的下場。以後子嗣這話莫要再說。皇上的孩子都是本宮的孩子。”皇後正色道。
看着嬷嬷一副為她将來擔憂的樣子,又安慰道,“宮中現在無子,眼下這批新人中,那位是本宮和皇上都看好的,只一點她年紀太小。前些日子皇上顧着朝堂,想不起就罷;想起了也會顧慮她年紀小,先翻別的秀女。柳氏和納蘭氏拔得頭籌也是無用,還會給本宮添亂,咱們借着皇上和汪朝生的手,打她們個措手不及,才好謀劃下一步。”
皇後道出了她的顧慮,這正也是十娘的顧慮,所以十娘才铤而走險,用了那等手段。
“至于汪朝生,真以為本宮不知道他的秉性。本宮就是想皇上知道,他的敬事房不是什麽幹淨地兒。同時也告訴他,本宮會配合他對杜氏的任何安排。他也得适當時候給本宮點實惠。”
皇後探口氣接着道,“自本宮在怎麽配合也不能跟着他胡鬧。這封號入了後宮,不止是人心會亂,怕是皇太後第一個就不會放過他。”
皇後攤開手中的旨意,給扈嬷嬷看,老嬷嬷臉上的褶子因為驚吓仿佛一下子都繃直了,看着詭異的喜慶。
“‘瑤華宮選侍杜氏,端淑柔嘉,晉為從六品娘子,賜爾“嘉”字’。‘嘉’,主子娘娘,陛下年號中有‘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