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由于CNG的大度, 丁洛總算能進去那個遮擋風寒的小塑料棚了。
她每邁一次腿, 都覺得大腿上的皮膚被扯着疼。
她立刻用尚且有餘溫的掌心摩擦着膝蓋, 摩擦生熱。
丁洛出生在北方, 小時候的冬天室外溫度也很低。
以前玩的時候沒太注意,膝蓋落下了毛病,如果冷的厲害了, 之後會隐隐作痛幾天。
柳茉說, 仗着她現在年輕, 覺得無所謂,等年紀大了,絕對要得老寒腿。
丁洛還沒到年紀大的時候, 也不知道老寒腿會怎麽樣。
但聽她媽媽的口氣那麽嚴重, 她也漸漸有意識的保護自己的膝蓋。
其實塑料棚裏并不暖和, 他們的呼吸還是會帶着淺淺的白霧,不過還好, 看不太真切。
不然拍照的時候再讓他們含着冰, 就太受罪了。
丁洛一行人進去之後,郁晏臉上的笑容才漸漸淡了下來。
他在腦子裏回想她的樣子。
可憐兮兮的,原本白嫩嫩的皮膚被凍得通紅,嘴唇都沒什麽血色了。
以前在高中的時候,她其實沒有那麽白。
她在感情上, 開智的比較晚, 也沒什麽臭美的心思。
就和所有老老實實的好學生一樣,穿着不起眼的肥大校服, 背着厚重拖拉的大書包,頭發簡單一綁,厚厚的劉海遮住前額,搭在眼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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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一只等待重生的繭,将自己的所有姿色隐藏起來。
夏天熱,太陽濃,她每天中午都跑出來找郁晏,啓明職高附近沒什麽綠化帶,他們不在網吧的時候,丁洛就陪着他在馬路牙子上曬太陽。
她也不知道防曬,就這樣毫不在意的接受紫外線輻射。
所以郁晏的印象裏,丁洛的皮膚一直是特別健康的小麥色。
直到她上大學。
帝都天氣不好,她也不怎麽出門曬太陽,整天泡在實驗室和圖書館裏,把皮膚養的跟牛奶似的白。
這大概就是她本來的膚色,看起來柔軟的,嬌弱的,仿佛一戳就要變紅似的。
郁晏對身邊的助理道:“去給我買四杯紅茶鴛鴦,熱的,半糖。”
助理趕緊點點頭,把手裏的東西交給身邊的人,奔路邊兒星巴克去了。
路江河吹了下口哨,啧啧兩聲:“不容易啊,這是誰讓我們郁神這麽挂心?”
郁晏狠狠掃了他一眼。
路江河蹬鼻子上臉,就指着這機會嘲諷郁晏呢,當然不肯善罷甘休。
“你說你以前得有多操蛋,人家這麽長時間都不原諒你。”
郁晏冷笑:“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愛我。”
路江河一邊跺着腳取暖一邊說風涼話:“你也就剩下嘴硬了,都已經巴巴的給人買熱飲了,還裝什麽清高。”
郁晏不搭理他,沉着臉往攝影棚裏面看。
這不是丁洛第一次拍宣傳照了,剛上大學的時候,她就給一個古風游戲拍過,還因為效果特別好,火了。
攝影師舉着相機,眯着半只眼,張着嘴,貓着腰,拖拉長音指導着:“四個人再靠近一點,對對對,表情嘲諷一些,自然一些,小姑娘手上給點動作,漂亮!再來一張。”
四個人擺弄了幾個姿勢,留下一堆照片,小小的棚裏時不時響起咔咔的聲音。
最後一張照完,攝影師直起腰來:“行了,你們到電腦邊選一下照片吧,第一次拍女選手,以前沒有女的,感覺真不一樣,還是有個女生舒服,也不知道你們這個行業女生為什麽這麽少。”
老王趴在電腦前面看照片,丁洛站在後面,随口道:“因為體力不足吧,畢竟電競不像其他體育運動,是男女分開比的。”
攝影師挑眉,顯然很接受這個解釋:“好像就這個是一起比的,不過電競和其他運動也不太一樣吧。”
丁洛問:“有什麽不一樣?”
攝影師笑:“嘿,我們外行,就覺得還是玩游戲,好像不如足球籃球那種正規。”
如果這句話讓其他電競選手聽見了,肯定覺得格外刺耳。
但丁洛就比較好接受,曾幾何時,她對待這個行業也有這種淺顯的認知。
是在認識郁晏以後,電競在她心裏才變得不一樣起來。
改變人的觀念需要很大的勇氣,也有很長的路要走。
她彎眸笑笑,沒有争辯。
老王選好了照片,指給工作人員看。
工作人員把其餘的删掉,留下被選中的這張印刷。
“可以了,我們要叫CNG進來了,人家已經等很久了。”
丁洛用小白鞋蹭了蹭地面,感覺腳趾已經有些發麻了。
她抱緊自己,吸了吸鼻子,準備一會兒到了室內,找人讨杯熱水暖暖身子。
老王也知道人家的重心都在幾大豪門戰隊上,他意有所指道:“看到了沒同志們,這就是紅與不紅的差別。”
工作人員的臉色不太好看,他剛想出口反駁。
郝小于真切的安慰他:“沒關系老板,等下次我讓我爸做比賽的贊助商。”
工作人員:“......”你牛逼行麽!
丁洛走在最前頭,一撩簾子,CNG的幾個人還在外頭站着。
于情于理,她都應該道聲謝。
丁洛誠懇的看向郁晏,用一個友好且有距離感的語氣道:“這次謝謝CNG了。”
外頭風一吹,她又打了個哆嗦,連牙齒都情不自禁的打顫。
郁晏擡眸,桃花眼明亮多情,他淡淡道:“謝早了。”
丁洛一愣。
什麽謝早了?
助理适時把剛買回來的四杯紅茶鴛鴦遞過去,笑道:“我們郁神請你們喝的熱飲,暖暖身子。”
老王趕緊接過來:“郁神太客氣了,放心,我肯定監督洛洛喝下去。”
他們都知道,郁晏到底是買給誰的。
丁洛不自覺的舔了舔下唇,鞋尖并攏,暗自較着勁。
空氣被她猛地吸入肺裏,仿佛給燥熱的內心降了降溫。
他總是輕而易舉的讓她心慌意亂,從來都是。
老王把一杯咖啡塞在丁洛懷裏。
冰涼的手指碰到溫熱的咖啡杯,丁洛被燙的一縮。
但她很快就依依不舍的攥緊了。
太及時了,唯一的熱源。
丁洛心虛又忐忑的再次道謝:“謝謝。”
她死死捧着咖啡取暖,不舍得浪費一點熱氣。
她感覺到十分滿足,但又覺得,這麽急不可耐的樣子被郁晏看見了,他肯定要嘲諷她。
但郁晏沒有。
他的眼尾深深折起,透出些晚睡的疲憊。
他靜默的凝視她片刻,突然伸手,把厚實嚴密的風衣脫了下來。
然後小心謹慎的披在了她的身上。
他的風衣本身就長,又是男款,裹在丁洛身上,正好蓋住她赤-裸的雙腿。
她瞬間被他的溫度和味道給包圍了。
郁晏的手指擦過她的肩頭,滑過她纖細的鎖骨。
幹燥的,癢癢的。
某種無法言說的情愫和熱意一點點,從每一處毛孔,鑽進她的心裏。
丁洛捧着熱咖啡,裹着寬大的風衣,眼底隐約有些水光。
她生怕自己脆弱起來。
人一旦脆弱了,就沒有保護自己的最後一道防線了。
于是她努力往回憋,表情十分不自然。
郁晏将手抽離風衣領口的時候,聲音低沉的在她耳邊打趣:“為了下一代。”
丁洛的眼淚立刻憋回去了。
不過手裏的咖啡杯,卻不由自主的向小腹方向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