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猝不及防
黎信隐隐覺得自己被坑了,指着他的電腦結巴了一下:“那,那你的……”
祁默窮大方地擺擺手:“沒事,就半天功夫。”
黎信小臉兒僵硬:“那你一會兒還來嗎?”
“不來了啊。”祁默愉快地說,“我們先回去。”
黎信:“……”那你來這破地方坐了半天的目的在哪?
這問題不能細想。
祁默把耳機挂在電腦上,回頭看他一臉懷疑人生的表情,還唯恐他懷疑得不夠堅定似的,欲蓋彌彰地來了一句:“叔叔可沒有坑你的意思呦。”
黎信抱着游戲機陷入沉思。
大概是為了彌補一下自己對孩子幼小的心靈造成的傷害,祁默很是費心地回想了一遍,這座他闊別已久的小縣城裏都有什麽好吃的,然後領着黎信跑到了一家開在巷子裏的面館。面館門臉兒很小,是個夫妻店。他家的米粉都是自己擀的,極薄而爽口,做湯面配上老板娘做的鹵肉澆頭固然能叫人吃得滿頭大汗,和三絲一起幹拌更是別有一番鮮美滋味。
但是就這樣,黎信還是不高興。
祁默都無奈了。他委實是從來沒有過帶孩子的經驗,要說東西不合他口味,那也不是。小朋友把湯裏的花生米都一顆一顆地撚出來吃了。
他只好直言道:“怎麽了這是?”
黎信有點怵他,低着頭說:“沒有。”
祁默于是反思了一下自己。雖然他和黎信上輩子交情不錯,但這輩子畢竟還是陌生人,人家甚至還是個屁大一點的豆丁。頭一回見面他就這麽“不見外”,怪不得小孩會生怨氣。
他想了想,說:“哎,我頭一次做人,有什麽做得不對的你告訴我,叔叔跟你道歉,行不?”
黎信小聲問:“你是不是一開始就打算讓我看到你寫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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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祁默意外地挑了一下眉,“那真不是。我不是還攔着你不讓你進去嗎?”
他還真沒這麽不要臉,本來想着自己在網上接點活兒掙點錢先茍着,但既然黎信都這麽說了,熟鴨子都飛到嘴邊了,不張嘴吃掉簡直對不起人。
那誰知道你是不是欲擒故縱呢,黎信心說,緊跟着又說:“那你是怎麽知道我家是幹什麽的?”
還想套他的話。
祁默回過味兒來了,開始演:“我不知道啊。不是你說的讓你哥給我看看麽?你都幫我這麽大一個忙了,我怎麽還能餓着你?”
黎信有些迷茫地問:“就這樣?”
祁默肯定道:“就是這樣。我是因為相信你嘛。”
黎信還是覺得哪裏不對,憋了一下,來了一句:“那我要是不說那句話,你就要餓着我嗎?”
祁默:“???”
黎信:“哼。”果然就和教導主任一樣,不是什麽好人。
過了一會兒,他才又問:“你還回網吧嗎?”
“不回。”祁默說,“我要去找警察叔叔。”
“哦。”飽受摧殘的黎信松了口氣,下意識地問,“找警察叔叔幹嘛?”
祁默看着他,好一會兒沒說話,心裏直犯嘀咕,他怎麽不知道黎信小時候還有跟屁蟲這個屬性的?
他咳了一聲,故作高深道:“這事說起來有點複雜,你确定要跟我去?”
這話一岀,黎信登時想起了剛才才被他坑了一把,連忙道:“沒有!我就問問!”
“好。”祁默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舒緩了,拍板道,“那你就自己去玩兒吧。”
他這會兒也不說要把人送回去了。畢竟這是他上輩子的好夥伴,這輩子還一次性解決了他的身份證和就業問題,用完了就丢也太人渣風範了。
從西街到公安局要經過步行街,風雨橋就在那邊,從步行街的廣場往兩邊走,還有一條古巷子,紅燈籠高挂,橋下是波光粼粼的河流,頗有點旅游價值。餓了也能就近買點特色小吃填肚子。祁默便拖着小尾巴走到了那兒,打算和他分道揚镳。
讓他奇怪的是,這一段路并不算遠。明明他昨天才輕松走過,今天走回來居然會覺得有點累。
不,不是有點累。祁默走到停步行街門口的流動警務室邊上就再走不動了,他猛地晃晃腦袋,企圖把睡意驅逐出去,這他媽是累得分分鐘要當着全廣場的人躺下碰瓷了啊。
他心裏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而這時黎信也叫住了他:“哎……你等等啊!”
祁默強撐着睡意回過頭,小朋友在他眼裏都分裂出了兩張臉,正匆匆向他跑過來。
跑着跑着,就砰地一聲變成了需要他仰望的巨人。
祁默冷靜地低下頭,看到了一雙毛茸茸的小爪子。
祁默:呵呵。
得虧是在流動警務室後面,這會兒沒人看見,不然他該引起恐慌了。
#大好帥哥突然變豬,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黎信顯然也沒見識過這種大場面,目光呆滞地走到他面前,蹲下,無措地看着他。
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說:“你還好吧?”
祁默不想回答他的問題。
他盯着自己爪子上蓬松的毛毛看了一會兒,忽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等等,他衣服呢?
總不能說,以後每變一次身都要報廢一套衣服吧?他現在可還是個無業游民,經不起這種花銷的。
祁英俊沖着黎信說:“吱吱吱!”
黎信滿臉問號:“什麽?”
祁默心灰意冷地趴了下去,把腦袋擱在爪子上,不說話了。
連小小的耳朵都耷拉了下來。
教導主任突然變成了一只毛茸茸的,渾身散發着喪氣的豚鼠,黎信竟然有種大仇得報的迷之快意,與此同時還有點點手癢,他動了動手指,壯着膽子想撸一把虎頭,還沒碰到,就聽身後傳來了交談聲:
“祁喧,你看那邊有個豬,感覺和你家的那個還挺像的,你要不要把這個帶回家給阿姨交差?”
祁喧正為家裏“二弟”的丢失而心煩意亂,聞言白了他一眼:“你這不是扯淡呢,我媽認豬比認我還要厲害,而且沒看人小主人在一邊?”
祁默這時也顧不得他前一天還想着要和這個年輕的自己劃清界限了,擡起爪子沖着黎信的褲腳一通撓,黎信遲疑了一下:“那個是你主人嗎?”
祁默:是你主人:)
他拒絕和這個專戳人肺管子的小朋友溝通,自食其力地邁開肥肥短短的四肢,吭哧吭哧地往祁喧的方向跑了過去。
今天是工作日,祁喧也是趁着晚飯時間悄咪咪溜出來的,還要回去上晚自習。他一個十八歲的男生,又不是那種晚熟的,盡管身體還有些單薄,腿長卻已經相當可觀,邁一步祁默得跑好幾步。
祁英俊累得夠嗆,頭一次對自己長這麽高心生不滿。
好在最後還是追上了。
毫無防備走在前面的祁喧就覺得腳上忽然一重,挨上了一個又軟又暖的東西。他差點沒一腳把祁英俊踹飛出去:“卧槽,什麽東西?”
祁默躍躍欲試地現出爪子:我這一爪子下去,你可能會哭。
雖然他也覺得自己的小爪子大概率根本穿不破祁喧的牛仔褲。
被他甩在身後的黎信目瞪狗呆地看着豚鼠一改沉穩心黑的形象,熱情無比地奔向那個高年級男生,震驚地想,這就是寵物對主人的依戀嗎?
其實祁默只是因為目前的自己毫無自保的能力,想要通過祁喧回到老媽的懷抱罷了。
對祁喧這個“小主人”的依賴,那是這輩子都不可能有的。
和祁喧一起溜出校門的正是蔣鑫,他遠遠地看着黑乎乎又毛茸茸的一團像個小炮彈一樣撲到祁喧腳邊,那“熱情”勁兒令他不由得對祁英俊的真身産生了懷疑:
“這是只小柯基吧?”
祁喧瞥了他一眼:“你瞎成這樣了?”
“不是。”蔣鑫想了想,開始笑,“你沒看它剛才跑過來的樣子,太有意思了。這也不能怪我,不都說荷蘭豬膽子小嗎,它毛毛的顏色也和柯基一樣啊。”
祁喧低頭和祁默對視了片刻:“我也沒想到它會這麽熱情。”
語文課上從不好好聽講的文盲少年拎着豚鼠的後頸把小東西提了起來,思考了一下,說:“可能這就是小別勝新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