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紀和光皺了皺眉,沒弄明白那個帥哥的意思,只見那帥哥往何念念的座位看去,随後朝紀和光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就算現在女多男少,你也不用這麽心急吧?這娃娃估計連幼兒園都還沒開始上呢。”
“切。”紀和光切了一聲,轉而看到帥哥手裏拿的筆記本:“唉,這本子上的紙,撕一張給我?”
“還不趕緊去樓下買,何老師的課一張紙可是記不完的。坐電梯下去,一樓就有個小檔口。五塊錢一本,便宜,對了,筆最好多買幾個顏色的,好做記號。”
“謝了哥們,你叫什麽名字啊?”
“周瑜打黃蓋那個周瑜。好記吧。”
“我叫紀和光,那我先去買筆記本啦。”
紀和光一走,教室裏的女生們就矜持不住了。
“唉唉唉,看到沒有,紀和光長的年輕又帥氣,簡直太帥了,看到嘴角的淤青沒有,絕對是和男人搶女人留下的。”
一教師的女生馬上就開始想入非非。女人到了任何年齡都會為一個帥氣的男人津津樂道。并且樂此不疲,剛剛到來的新生紀和光顯然又給成人補習班帶來了新話題。
※※※
“何老師。我表現的好嗎?”
“好。”
何詩意點點頭,摸摸何念念的小腦袋,過了一會兒,又聽到何念念用奶聲奶氣的聲音抱怨:“媽媽,坐在我旁邊的那個怪叔叔真的好讨厭。”
“所以啊,你表現的很好啊,下節課,如果他還和你坐一起,無論他和你說什麽,都不要理他。”
“好。”
何念念點點頭,費力的提起褲子,磨了好一會兒,才把褲子穿好,何詩意就站在旁邊,看到小丫頭提褲子的樣子,心裏就滿是感嘆,何念念成長的比她想像中的還要成熟懂事,可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讓她心裏越來越內疚,這個年紀的孩子,本不該是這樣的生活狀态。何念念什麽都會做,自己穿衣服,自己洗襪子,看到何詩意不開心,還會想辦法逗她笑。她還記得,何念念三歲的時候,她還沒畢業,她帶着何念念去聽課,課上何詩意聽的太入神,何念念就坐在她的旁邊,睡夢中的何念念磕着桌子醒了,但是她沒哭,等到下課了,才抱着何詩意哇哇大哭。那時候,何詩意說不出來自己心裏是什麽感覺,她只是覺得無比的難過和內疚。是她當初執意要留下這個孩子,現在,卻不能給她一個好的生活。她也想過,如果她沒有這個孩子,可是,她一旦想到這個問題,她就不敢往下想了,沒有如果。生活裏沒有如果。
何詩意抱起她在洗手臺洗了手,這才帶着她回到教室。還算紀和光識趣,他挪去和周瑜坐到了一起。
索性這次在沒有什麽搗亂的聲音,課程很快就結束,期間,何詩意總是覺得有個目光盯着自己,搞得她有些毛骨悚然的,可是一轉身去,又看紀和光專心的記筆記。
第三節課,何念念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何詩意找了件外衣,直接把何念念扔在了課堂上。
最後,何詩意拿出前個星期備好的口語訓練,準備訓練大家的口語。
何詩意将周瑜點起來,進行了些平常不過的對話後,又點了上個星期不是很熟練的學生。
“何老師,我也想訓練一下。”
紀和光毛遂自薦,其實,自打一開始何詩意提名要練口語開始,紀和光臉上就寫滿了殷切的目光,可惜了,何詩意全程無視了他這個插班生,最後只好毛遂自薦了,這麽多人看着,何詩意只好點了他。
何詩意還以為紀和光是故意來找她麻煩的,她挑選了一些在平常不過的對話,紀和光回答的都非常清楚,只是存在些語法和英腔上的不準确,最後,何詩意說道:“Desole, je t'ai fait du mal.Je vous demande pardon.”
紀和光停頓了半響,并沒有聽明白何詩意在說什麽,他用英文要求何詩意再說一遍。
“Excuse me, could you say it again”
何詩意在聽到紀和光的說辭之後,露出些職業化的微笑:“剛剛那句話的意思是:會有更好的明天等着你。”
紀和光點了點頭,下課鈴聲已經響起,早上的課程已經全部結束,何詩意收起備課本,她看了看還在睡覺的何念念,小心翼翼的準備将她抱起來,這一動,何念念就醒了。
她附在何念念耳邊說了一聲:“念念,我講完課了,今天的工作也完成了,我們回家吧。”
“那我可以叫你媽媽了嗎?”
“Of course.”
何詩意用英語回複了何念念,紀和光就站在桌邊,看着母女兩個的身影被大廈外的燦爛暖陽勾勒出美麗的剪影。何詩意背對她,她的長發披肩,盡管發質有些泛黃和枯燥,她穿了一件米白色的襯衫,下身是藏藍色的休閑褲,整體看上去,大氣又得體。襯得她精明幹練,有些不容靠近的禁欲感。二十四歲的何詩意,正是女人從稚氣走向成熟的年齡。只是,紀和光落到她的手掌上,原本那雙用來寫字的手,布滿了皺紋和老繭,這雙手的年紀,和她的年齡一點也不符合。甚至,也配不上她的美麗和優雅。
盡管她總是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樣子,可眼裏偶爾流露出來的柔情,卻讓她多了些特別的韻味。
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對上了紀和光的眼睛,何念念在對着紀和光看了半響之後,朝紀和光做了個鬼臉。
紀和光回過神來,朝何念念吐吐舌頭,他看着這丫頭就特別想走上去掐她兩下,可是,一想起這是許向哲的孩子,紀和光眼裏的星光就淹沒了下去,他收起桌上的筆記,轉身頭也不會的走了。
他沒和何詩意打招呼,他一向覺得,既然分手了,就要老死不相往來,他一直将好馬不吃回頭草這句俗語深深的刻在自己腦海裏。
他還記得那時候,在經過長達一個月的消沉之後,有一天晚上,他從夢境裏醒來,他竟然又想起和何詩意在一起的夜晚,何詩意在她的夢境裏顯的飄渺又妩媚,他突然發現自己無藥可救了,倘若一直那樣下去,必定會死在一個女人手上,當晚,他就藉着手電筒的光在筆記本上寫上兩句話:第一句:何詩意。我會讓你後悔的。
第二句:好馬不吃回頭草。
其實,他現在想想,倘若沒有何詩意當初那狠狠的一擊,估計他現在還是個一無所有的混小子,畢竟,當年他雖然信誓旦旦的和何詩意說過:“何詩意,等我以後有錢了,我一定要買棟大房子,帶泳池的那種。當然,還要買輛超級拉風的跑車,副駕駛的位置永遠屬于你。”
“那要是有孩子了怎麽辦?”
“管他幹嘛,丢去幼兒園,老師帶着,或者扔給我媽。我媽可喜歡小孩子了。”
“你有沒有責任心,孩子你生的拿給父母幹嘛?我的孩子我自己帶。”
“得了吧,你帶,你要是帶出個女強人,我一天不得被你們兩個欺負死?就算不是女強人,那萬一是個淘氣包,我不得煩死啊。”
于是那個下午。他們坐在操場邊糾結了一下午關于以後怎麽教育孩子的問題,年輕時候的很多東西,很多話,現在看來,其實傻的有點可笑。
何詩意的心變了,她跟着時代走遠了,紀和光怎麽也追不上她,只好被她高傲的甩了。現在呢,在經過昨天的報複之後,他以為解氣了,可他心裏一點也開心不起來,早上見到何詩意,他看她在講臺上的身影,恍惚中,又回到青澀的高中時代,盡管面臨最嚴厲的高考,盡管在努力了一個學期之後,紀和光的成績從三百多名上升到第七名,他仍然還是沒能達到第二名。
原來,說一句承諾是很簡單的事情,但是要完成那個承諾,到達到那個承諾可能要失去很多很多的自由時間。紀和光不笨,不然他也不可能在初中中考的時候考上人才濟濟的城海附中,雖然是以剛好達到錄取線的成績,他已經覺得很興慶。可是想要追上何詩意的腳部,他們之間,始終還是差了一點的,至于差了哪一點,何詩意在聽過的她的回答之後,笑了笑嘴角:“差的哪一點,可能是丘比特故意不給你機會。”
于是那時候,紀和光明白了,這何止是一點,這簡直就是一個國籍的問題啊。
而剛剛,何詩意在課上說,希望他有好的明天,大概就是在暗示他,會有更好的人等着她吧。
紀和光在大廈門口的小賣部買了包煙,剛抽出一根吊在嘴裏,一轉身,就看到何詩意抱着孩子在後面看着他,兩人對視一眼。紀和光沒說什麽,轉過身去停車場開車。
紀和光開着自己的私人座駕出來,看到何詩意牽着和何念念過了斑馬線,她拉着那個和她一樣瘦瘦小小的小丫頭,母女兩個的身影看起來格外單薄。人影湧動的斑馬線上,那兩個身影那麽耀眼,她們定格在他的眼裏融成一幅寫實的素描。素描上的女人頭發飛揚,眼神裏卻透着些寂寞和孤單,她的手邊,小丫頭一蹦一跳的,頭上的兩個小辮子随着她的動作搖擺着,她很開心。小丫頭的紅色小書包格外顯眼。整個畫面裏,那一抹亮麗的紅 ,顯得寂寞而令人印象深刻。
紀和光扶了扶方向盤,準備跟上去,這時候,手機鈴聲又将她拉回了先生,紀和光接過電話,有些不耐煩:“媽,您又有什麽事啊。”
“你聯系上羅美玲沒有。”
紀和光這才想起答應母親的話,暗叫一聲糟糕,馬上在電話裏把母親哄好,這才挂了電話,斷了那邊的騷擾。
在擡眼看去,母女兩個的身影早已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