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媽,我這裏正和客戶吃飯呢。改天,改天我肯定會去和那個什麽……”
“羅美玲。”
“對,羅美玲,這周末我肯定和羅美玲見上一面。”
匆匆搪塞完母親,紀和光就馬上挂了電話。
到了更年期的女人絕對不能惹,紀和光還記得他上個星期忐忑的告訴他母親他對相親對像不滿意的時候,她媽媽的大嗓門吼的整個小區都聽見了:“說吧,你到底要找什麽樣的?”
“合心意的就行。”
“什麽叫合心意?人家姑娘清清白白,單純善良,又有正當職業,你到底哪裏不滿意人家?”
紀和光深深體會到,什麽叫做,更年期的女人比老虎還要恐怖。
他掏出打火機,從卡座裏掏出一只煙點燃,将車窗子打開一個口,好讓煙味散去,不遠處酒吧裏的音樂隐隐約約的傳進他的耳朵裏。
他看着外面燈紅酒綠的花花世界,微微眯了眼,将頭靠在車窗玻璃上。他想他可能是有點感冒了。
可是此時,他的心思卻全然不在這裏。他的腦海裏全是關于何詩意的點點滴滴,她的一颦一笑,一舉一動,那些塵封已久的記憶,都在今晚變得無比清晰起來。
他從來沒有那麽清醒過,自從何詩意嫁給許向哲,他還從來沒有那麽清晰的去懷念過她的面容,她的輪廓,甚至他們之間相處的點點滴滴。
回憶就如同一把雙刃劍,他一邊控制不住的想着他們之間幸福難忘的時刻,一邊又因為她的背叛和離開而心懷恨意,他車裏拚命的抽煙,他今晚上到底做了些什麽,他感覺到他的思想早已不受他的大腦所控制。
意識到車裏全是的濃濃的煙草味,紀和光将空調打開,又打開車門。他站在車外等了沒多久,林影和何詩意竟然就從酒吧出來了。他馬上帶了口罩,走上前去,林影東倒西歪的靠在何詩意肩膀上:“來啊,何小姐,我們還沒喝完呢。”
紀和光皺了皺眉,他想把林影拖到車裏揍一頓,無奈何詩意又站在旁邊:“麻煩你了,何小姐。”
“沒事。”
何詩意像完全沒喝醉一般。她站的筆直,臉上一點醉意也沒有。
“你看起來很眼熟,先生。”
“是嗎?”紀和光淡淡一笑:“也許我們曾經在什麽地方見過。”
将林影扶上車,何紀光又打開車門:“不介意的話,我送何小姐一趟吧。”
“麻煩了。”
何詩意上了車,這一次,她坐在了副駕駛座位上,系好安全帶,何紀光開車朝何詩意的所說的方向駛去。車裏寂靜的有些可怕。
過了許久,何詩意淡淡的說:“你是林影的上司吧?”
紀和光握着方向盤的手有些僵硬:“你的穿着打扮,和司機一點也不挂鈎。”
她還是像當年那般聰明。
“我很需要這份廣告合同,其實,這對大家來說都是個很好的開端,不是嗎?在H20的開頭植入廣告,與大家而言,是互利互贏的。”
“何小姐,我一開始就沒打算在H20裏植入任何一個廣告。”
既然何詩意那麽聰明就猜到了他的身份,他也沒有必要隐瞞了。
“請您認真考慮一下,對了,我叫何詩意,我該怎麽稱呼你呢?”
“他啊。他叫……”
倒在後座的林業突然爬起來,把紀和光吓了一跳,他滿身的酒味,她看了看何詩意,露出癡傻的微笑:“何小姐,你的酒量真是好啊。”
紀和光終于得以放松下去,林影這個小子,雖然醉了,可還算做對了一件事情,紀和光不打算那麽快就在何詩意面前露出真面目。而此時,何詩意的家也到了。
紀和光擡頭看着面前有些年頭的老小區,昔日的豪門貴婦,現在也有屈身在這裏的時候,希望不是她無能的老公破了産,所以她只好栖居在這裏。
何詩意打開車門,朝紀和光說了一聲感謝,便走進了昏暗的巷子口,此時,已經十一點整。
小區的入口非常狹隘,偏偏何詩意住的這個單元樓車又開不進去,紀和光下了車,就站在巷子口,看着何詩意的身影在那盞橙色的路燈下漸漸變得模糊。直到最後,單元樓的大門打開,在黑色的夜幕裏傳來輕微的鐵門碰撞的聲音。他這才回到車裏,這才将車掉了個頭。
※※※
好不容易爬到五樓,何詩意感覺到胃裏翻湧而上的惡心。她掏出鑰匙打開門,跑進衛生間,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她已經強壯鎮定,在林影面前掩飾的很好,這些年,她唯一長進的可能就只有酒量了,她喝醉了就是這樣,表面上從來都想沒事一樣。
“媽媽。”
聽到開門聲音的何念念從卧室裏跑出來,一出來,就看到了趴在洗手間嘔吐的何詩意。她睜着兩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吸吸鼻子:“媽媽,你又吐了,你是不是又去喝酒了?”
奶聲奶氣的聲音是滿是心疼,她走到洗手間拍拍何詩意的背:“媽媽,我不想你喝酒。”
已經上了幼兒園的何念念說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感覺到落到自己背上肉肉的手掌,何詩意感覺今晚上心裏所有的難過都煙消雲散了。
何詩意漱了口,轉過身抱起已經自己換了睡衣的何念念:“念念,你吃過飯了嗎?”
“吃過了。我聽你的吩咐,去隔壁奶奶家吃的飯。”
快到四歲的何念念什麽都懂,她也知道媽媽一個人,還要帶着她這個小拖油瓶在這個城市落下腳跟很不容易,因此,她晚上去隔壁王奶奶家吃飯的時候,忍住沒有哭出來的眼淚。
“對不起,念念。”何詩意将何念念抱起來,她拍拍他的背:“等過幾天,這件事情談成了,我就不喝酒了好嗎?”
“好。”小丫頭點點頭,睜着兩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那媽媽不能食言哦。”
何詩意點點頭:“你先去睡覺,媽媽身上太難聞了,媽媽去洗個澡就來陪你啊。”
“好。”
将何念念放到大床上。何詩意摸摸她的頭,喉嚨裏湧出來的腥味讓她忍不住幹嘔一聲,接着,就是一團黑色的血液從嘴角流下來。
胃裏的翻湧的絞痛瞬間讓她皺緊了眉。
“媽媽。”何念念下了床,她看着何詩意手心裏的血跡,馬上就吓得不知道該說什麽:“媽媽沒事。”何詩意示意他不要害怕,可是下一刻,何詩意已經因為胃疼而躺在了地上。
“媽媽……”
※※※
紀和光最後悔的就是今天的失策,他要是知道面見的是何詩意,他肯定會叫上一個酒量比林影更厲害的人。他将車子開到車庫裏停好,把醉的不省人事的林影從車裏拖出來,想到林影也是個單身漢,要是半夜因為醉酒難受沒人照顧,估計會狠難受,索性就将林影拖回了自己的房間裏。
将林影丢到沙發上,紀和光扯了領帶,将襯衣扣子解開,打開了陽臺的門,迎面而來的風,終于将心裏的霧霾吹散幾分,他沉思片刻,從林影的口袋裏掏出手機,從裏面翻出林影和何詩意的通話記錄,他照着上面的號碼發了個短信過去:【我們沒什麽好談的,你也不用費力氣了。廣告我不會接的。】他按下發送鍵,等了許久,也不見何詩意有任何回複,她不是很想要簽這份合同嗎?這次擺出這麽高冷的姿态又是為了哪一出?
紀和光是沒有耐心的人,索性直接撥通了她的電話,響了很久,那邊才接了電話:“喂,你好。你是誰?”
是個孩子?紀和光看了看撥出去的號碼,又看了看林影手機裏的號碼,他沒撥錯啊?
“喂,你好?”那邊見這邊沒有聲音,又禮貌的問了一句。“你是找我的媽媽嗎?”
這……這是她的孩子?
拿着手機的手有些發愣,紀和光清了清嗓子,問道:“你是何詩意的女兒嗎?”
“是的。你是他的上司嗎?”電話裏的聲音有點沙啞,小家夥似乎剛剛哭過的樣子,他馬上意識到這麽晚了,一個孩子接了媽媽的電話,似乎很奇怪:“你媽媽呢?”
“我媽媽在醫院,她生病了,所以如果你是她的上司,我能向你請假嗎?”
想要說出來的話如鲠在喉,紀和光握着那個電話,電話裏的聲音帶着些軟糯軟糯的稚氣,可是對他說話的時候,又顯得像個小大人一樣。
“只有你一個人嗎?”
“是的,我和媽媽住一起,我的媽媽生病了,所以,你能準許她休息一天嗎?”
小家夥已經在心裏默認了他是她媽媽上司的想法,因此毫不顧忌的說出了想要為媽媽請假的意圖。
“你媽媽在那個醫院,我過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