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宮鬥狠毒女主(8)
八月,連拂窗而過的風都是暖的,透過窗前一層瑩白的香雲紗,伴着一襲桂花香輕輕蕩來,挂在窗棂上的串串紫色風鈴搖曳地發出清脆的響聲,如泣如訴,述說着無人知曉的心事。
陽光如碎金般灑了滿地,映在青瑤低垂的側臉上,白皙的皮膚如同鍍了一層金色的光暈,嫣紅的櫻唇微微地抿着,偷偷擡眸的時候,一雙眼眸清若秋水,裏面隐隐含着他從未見過的羞澀和不安,引出無限旖旎。
慕容宇只覺得,這一刻,自己的心仿佛被暖暖的溫水包裹,心中湧起無限美好的情思,在心底彙成千言萬語,可是,平日裏的巧舌如簧在此刻卻顯得那麽蒼白貧瘠,任何的文字和語言都無法表達他心中翻滾的情愫,徒留下一片無聲的靜默。
過了不知多久,他起身走到她的面前,高大的身影幾乎将她整個身體籠罩在陰影中,青瑤的頭不由得垂得更低,流蘇釵上的紅玉墜子一下一下搖晃着,掃過她發燙的臉頰。
他在她面前俯下身,伸手扯住攥在她手中已經揉搓變形的絹帕一角,輕輕往外拉扯,絹帕劃過她瑩白如玉的手指,越來越多的顯現出來,上面用錦線繡出的梧桐花清晰嬌嫩,放肆地展現着她們美好傲人的風姿。
眼看着絹帕就要脫離她手,青瑤抿了抿唇,在最後一刻扯住了,不讓他将它奪去,慕容宇見狀,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他離她極近,噴出的呼吸仿佛吹拂的風,輕輕貼着她的臉頰刮過。
然而,不知為何,這樣的情景仿佛瞬間平複了她躁動不安的心,讓她的心思慢慢變得平靜舒緩起來。
他們彼此拉扯着絹帕的一端,誰也不願意放手,她只聽見他的聲音在頭頂沉沉響起:“我左眼已盲,身負殘疾,你若和我一起,怕是要受世人嘲笑譏諷。”
聽到他的話,青瑤心中一恸,心頭驟然湧上一股酸楚和委屈,酸楚的是不知他之前受過多少苦,而她沒有和他共度,委屈的是難道他認為她是在乎這些個外物的人?
這樣一想,青瑤的心徹底定了下來,她擡起頭,直視他的雙眼,輕聲回道:“我性子驕傲,倔強固執,脾氣不好,學不來其他女子的溫柔賢淑,善良體貼,父母皆嬌寵無度,護短得厲害,你若和我一起,怕是要被我欺負。”
慕容宇微微一愣,突然抿唇一笑,眼中劃過無限的溫柔寵溺,又道:“我空有爵位,毫無實權,是最不得志的親王,怕是一輩子都無法讓你體會至高無上的富貴和尊崇,你若和我一起,可能比之你現在的身份都不如。”
青瑤聞言微微一笑,回道:“我自幼嬌養,不識大體,心胸狹窄,不知寬容大度為何物,誰惹了我,我就算捅破天也要報複回去,你若和我一起,怕是要整日為我提心吊膽,恐受牽連。”
慕容宇的眼神溫柔得仿佛能浸出水來,低語道:“我聲名狼藉,人人皆說我肆意狂放,不拘禮法,風流多情,你若和我一起,不知多少人要在背後笑話你有眼無珠。”
青瑤眼波流轉,似嗔似怨地瞪了他一眼,那種帶着鈎刺的目光讓慕容宇一時間心跳加速,暗暗使力才勉強控制住想要親吻她眼睛的沖動,只見她勾唇一笑,道:“若是讓我發現傳言屬實,必不饒你!以後我會成為人人皆知的悍婦、妒婦,你若和我一起,到時候被人同情笑話的就該換成是你了。”
慕容宇愉悅地笑了,他天資聰穎,母妃高貴,年少時不知收斂鋒芒,所以被人暗害背叛,險些殒命,雖僥幸存活,卻落下了殘疾,職權被奪,軍權旁落,再不複父皇愛重,一度萬念俱灰,好不容易緩過來,為求自保,不惜壓抑本性,以自污的方式來麻痹他人,方得一席喘息之地。
然而,如今看來,過去的那些苦難和辛苦都不再重要,只要有她在,那又算的了什麽?若是那些是上天為了讓他與她相遇而必須要經受的苦難,那麽哪怕再苦一萬倍,他也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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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過來,伸手攏在她肩頭,滾燙的手掌仿佛要灼傷她的肩膀,青瑤這才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按照這個世界的禮法來說,她剛才的一番話實在是驚世駭俗、不知廉恥,不知道會不會把千川吓到。
卻只見他俯下身,靠得那樣近,呼吸暖暖地拂過她的耳際,帶來一陣酥麻的悸動,壓低的聲線帶着無以倫比的性感磁性,傳進她的耳膜,打進她的心裏——
“渣男配悍婦,正好。”
青瑤心下一甜,雙眼因滿懷柔情如浸滿了湖水,瑩瑩閃動,波光潋滟,她側目朝他甜甜一笑,猶如滿室生春,世間的所有都仿佛被她比得黯然失色。
慕容宇呼吸一窒,只覺得滿心的澎湃就要滿溢出來,他無比虔誠地吻上她睫毛輕顫的眼睛,鄭重地低吟道:“梧桐相待老,願同塵與灰。”
雄梧雌桐枝葉交錯,相守終老,世間塵與灰,猶至死不渝,永遠不分離。
青瑤聞言眼眶發熱,鼻頭一酸,也随之低聲吟道:“滄海桑田,永不相負。”
慕容宇心中感念莫名,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她抱進懷裏,緊緊地,仿佛少一分力量她就會消失不見一樣。
窗外暖風習習,桂花清香依舊,風鈴叮咚如昔。
他的頭深深埋進她的肩窩裏,只覺得這一刻,靈魂完滿,歲月靜好。
衣袖被風撩起,庭院裏的枝桠樹葉,輕微地震顫着,發出窸窣的聲音。
人生路上,崎岖坎坷,在所難免,可是只要想到她在,未來的日日夜夜,都成為了他美好的希望和憧憬。
歲歲年年,她注定是他內心的牽挂和至愛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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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瑤表情平靜的回到了自己的閨房,讓侍女們都退了出去,這才控制不住一下子撲到貴妃榻上,抱着軟墊無聲大笑。
之前幾世,她和千川都沒有來得及好好在一起,即使在末世相伴一生,但因為千川智力的殘缺,所以青瑤更多的是像在養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如今能夠與他心意相通,這種感覺實在太好了,仿佛獲得了心靈的安寧和圓滿,讓她幸福得想要落淚。
他們互相坦誠心意,青瑤殷切盼望着能夠和他攜手共度的未來,在此之前,她還有許多事要做,絕不能再有差池。
思及此,青瑤按壓住激動的心情,待情緒平複後,她回憶起之前的事情來,幾番思索,眼中劃過一道銳利的精光。
第二天,青瑤找了個機會,将霍征和張氏叫來,屏退左右,這才一下子跪在他們面前。
霍征和張氏被青瑤的姿态吓了一大跳,張氏心疼道:“你這孩子,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非要如此嗎?”說着,伸手就要攙扶她。
可是她的手卻被青瑤躲開,她鄭重的叩首道:“正因為是大事,所以女兒不得不如此。”
霍征的神情怔了怔,看着她若有所思,身體在座椅上坐穩了,雙手按在膝蓋上,這才說:“好了,你說吧,爹挺得住。”
青瑤見他一臉堅毅的“來吧,天打雷劈爹扛着”好似要英勇就義一般的神情,連帶着張氏都一臉緊張,一個勁兒地偷瞄她的肚子,她突然就有些哭笑不得了,爹娘呀,你們的腦洞該不會跑到什麽奇怪的地方去了吧?
青瑤垂頭低笑,原本心裏的緊張焦慮消失的一幹二淨,這是真心疼愛她的父母,她又有什麽可擔心害怕的?
于是,她不再賣關子,直接說道:“父親、母親,女兒決定了,我要嫁給三殿下!”
“啊?”霍征驚愕萬分,女兒的話實在是太讓他震驚了,這婚事是她說嫁就嫁的嗎?而且,她和慕容宇不是剛認識不久嗎?難道其中有什麽隐情不成?他遲疑地問道:“你确定?”
張氏則沒那麽多顧忌,一下子就陰謀論了,氣得拍桌子喝道:“瑤兒,是不是慕容宇做了什麽,讓你不得不嫁給他?我就知道,這幫皇子就沒一個好的……”
“爹、娘,不是的!”青瑤收住笑意,她不希望父母誤會千川,連尊稱都忘了,極力辯解道:“若是他和慕容睿一般,本可以有很多機會,早在宮中那次他就可以直接順水推舟了,女兒感受得到,慕容宇對我是真心的,女兒對他也是,沒有陰謀,沒有算計,我們是真心相愛。”
張氏聽這話急忙捂住臉,擋住臉上的紅暈,“你這孩子,怎麽這般沒羞沒臊!”
青瑤這個汗,我說娘啊,你都多大歲數了,孩子都這麽大了,您還像個純情少女一樣害羞什麽啊?雖然她知道作為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自己的話實在驚世駭俗了點兒,但想到劇情裏原來的霍青瑤,為了求嫁慕容睿,那彪悍程度也是不逞多讓,和她那純正的古代人相比,作為現代人,她還算保守的呢。
霍征比張氏要冷靜得多,沒有被她的話語吓到,反而認真思考了一下,神情嚴肅地問道:“你确定他對你是真心,不是為了霍家的權勢地位?”
青瑤知道霍征的态度十分重要,于是收斂心神,鄭重道:“自然是的,父親,慕容宇并不像外人以為的那樣不堪,他只是在韬光養晦,真實實力不容小觑。”
霍征眯了眯眼,接着問:“你确定自己對他不是感恩之心?不是因為他搭救了你,你又少與外男接觸,所以産生了錯覺?”
“自然不是,若是那樣,女兒早就上了慕容睿的當了。”青瑤義正言辭地答道,轉念一想,又說:“父親,皇上一定不會反對的,慕容宇身負殘疾,沒有實權,對皇位沒有威脅,我嫁給他,您也可以繼續保持中立,對于我倆的婚事,皇上一定也是樂見其成的。”
其實她知道霍征也很為難,她的婚事皇上一直盯着,就算要低嫁,也要有人敢娶呀,門不當戶不對,誰會娶一個需要供着伺候的祖奶奶回去?而門當戶對的重臣貴族,又多有黨派之別,很難讓霍征再力持中立。
可是以霍家如今的地位,若不是因為皇上不同意,霍青瑤當太子妃都是綽綽有餘的,所以她的提議,匹配一個登基無望的皇子,也算得上是一個讓皇上滿意和不辱沒霍家門楣的好選擇。
看她态度如此堅決,甚至考慮到了皇上的态度,霍征心下一嘆,苦口婆心地問道:“慕容宇沒有實權,還是個半瞎,嫁給他你可能會受苦,瑤兒啊,你真的确定嗎?”
青瑤臉不紅心不跳地答道:“非他不嫁!”
張氏哀嚎一聲,癱到座位上,捂臉哭泣,被如花似玉的女兒非要嫁給一個半瞎的事實嚴重打擊到了,可是她不是無知婦人,稍稍思索就明白了其中利弊,再者,面對倔強的女兒和已經妥協的丈夫,她又能說什麽呢?
青瑤見她傷心,知道父母是真心為她擔心,跪伏在張氏的膝頭,聲音柔軟地勸道:“父親,母親,或許你們不相信,但我和他是前世姻緣,我們一定會幸福的……瑤兒希望得到你們的祝福……”
張氏将她摟進懷裏,哭道:“我苦命的兒啊!”連霍征都在旁邊連連嘆氣。
青瑤面對這一對仿佛腦補她為了霍家做出天大犧牲一般的父母,好似以為她這麽決定都是為了顧全大局、委曲求全,簡直哭笑不得。
或許她如今的決定會讓所有人覺得她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但早晚有一天,她相信父母會認識到千川是她命定的良人,至于其他人,日子是自己過的,她才不會在意無關緊要的人的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