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徐家而已
水仙要退出萬花樓的消息還沒有大肆宣揚開來，否則不知道有多少文人學士要為之心傷，而誰也沒有想到的是，便在同一天，還有另一位花魁也正準備為自己贖身。
便是剛剛獲得四樓魁首，柳嫣閣的頭牌，秋葉姑娘。
秋葉重情義，更重信諾，她既然答應了蘇文會把自己給他，那麽便絕不食言。
從某些方面來看，秋葉與蘇文一樣，同樣是一個對自己的決定異常執着的人，所以哪怕在林花居中，蘇文已經明确地表達過了自己的婉拒之意，秋葉也不會以此為借口，而毀掉自己的承諾。
蘇文要不要她是一回事，但自己給不給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秋葉需要借此來向蘇文表達自己的态度，表達自己的堅決，你可以不必娶我為妻，納我為妾，但哪怕只是作為一名在林花居打掃院子的仆人，我也願意。
離開柳嫣閣，秋葉便是要為自己斷掉後路。
不過與水仙徹底退出青樓不同，秋葉選擇的是一種更為溫和的方式，她并不準備将自己與柳嫣閣徹底割離開來，否則她所為柳嫣閣奪得魁首的招牌，便沒有了絲毫的意義。
而且，柳嫣閣本就是秋葉的第二個家，她又怎麽舍得一朝出門，永不歸家呢？
“秋葉不會離開徽州府，也不會對外宣稱為自己贖了身，在他人眼中，秋葉仍舊是柳嫣閣的花魁，只是平日不再待客，若是有重大場合，貴客光臨，秋葉仍願意回樓中獻藝。”秋葉将手中的銀票遞到林夫人身前，如此說道。
說完，秋葉重重地跪倒在地，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頭。
“還望林姨成全。”
蘇文在走進屋內的時候，便正好聽到了秋葉的這句話，頓時愣在了門口，但很快他便反應過來，猜到了秋葉的意圖所在。
一時之間，蘇文的臉上浮起一絲苦笑。
“秋葉姑娘，你真的不必如此的……”
聽到聲音，林夫人與秋葉雙雙朝門口看去，待看清是蘇文之後，秋葉頓時咬緊了嘴唇，低聲喚了一聲：“蘇公子。”
林夫人見狀，頓時恍然一笑：“原來，你離開樓裏，是準備去投奔蘇公子？”
蘇文無奈地點點頭，繼續說道：“秋葉姑娘，若是你本就想要贖身，我當然不會阻止，可若是因為我的原因，那……”
蘇文的這番話并沒有說完，因為他從秋葉的眼中，再度看到了那抹熟悉的光彩。
這種眼神，蘇文曾在林花居中見過一次，便是當日秋葉前來求他助自己奪去花魁大賽頭名的時候，臉上所露出的執着之色。
所以蘇文知道，秋葉是真的已經做出了決定，暗暗嘆了一口氣，他又看向林夫人，希望林夫人能夠留下秋葉，誰曾想，林夫人卻朝蘇文投來了一抹欣喜的目光。
“既然如此，那也是葉兒你前世修來的福氣，林姨又怎會阻攔，至于說這贖身用的銀票……”
秋葉神色激動地擡頭看向林夫人，但随即又心中忐忑起來，為了贖身，她已經搭上了自己的大部分家當了，若是不夠的話，她還真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卻不想，林夫人接下來的話，給了秋葉更大的驚喜。
“至于說這銀票，你來我柳嫣閣的時候，本就沒有簽過賣身契，又何來贖身一說？所以，這錢你還是收回去吧，林姨我啊，也不差你這點兒銀子。”
“若是以後閑來無事，便來樓中看看林姨，便算是你盡了孝心啦！”
說着，林夫人上前将秋葉扶了起來，不由拒絕地将銀票複又塞回到秋葉的荷包中，這才笑着看向蘇文，開口道：“那今後便靠蘇公子多多照拂了，葉兒是個好姑娘，還望蘇公子能夠好好待她。”
要知道，林夫人可是把秋葉真正當做自己女兒來養的，如今便如此輕易地交到了蘇文的手中，不可謂對其不信任。
而蘇文卻知道，這一切，都是那塊青色玉牌惹的禍！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份兒上，蘇文真是一個頭兩個大了，只能先行應了下來，日後再做計較吧。
便在此時，林夫人忽的轉而問道：“對了，不知道蘇公子今日來所為何事？”
蘇文一拍腦門，若不是林夫人提起，他險些都把正事兒給忘了，當下開口道：“是關于水仙退出萬花樓一事。”
“水仙姐姐要退出萬花樓了？”秋葉第一個驚呼起來，有些不敢相信。
而林夫人也随之輕輕挑起了眉頭，顯然也是首次聽說這個消息。
兩人的這番表現落在蘇文眼中，心中疑慮更盛，他随即落座，仔細地将今日霓裳對他的邀請全盤托出，末了，蘇文忍不住開口問道：“這件事情，我總覺得有些奇怪，不論是從霓裳的言行舉止，還是她的這番來意，都讓我頗為在意，不知道林夫人怎麽看？”
林夫人沉吟了片刻，緩緩開口道：“不錯，此事的确有些蹊跷，水仙要贖身的事情，便連我都沒有收到風聲，那霓裳為何會第一個去找蘇公子？”
秋葉頓時起身道：“要不然，秋葉先去群芳院打探一下。”
但還不等秋葉邁步離開，林夫人便出聲阻止道：“不，此事我親自去問，你留在這裏陪着蘇公子，等我回來。”
說完，林夫人眼中幽芒輕閃，似乎想到了什麽，頓時心中一緊。
之前花魁大賽的時候，便有人刻意針對柳嫣閣，對此，林夫人沒有表态，因為在她看來，一個魁首的稱號，其實并沒有那麽重要，所以她更不知道，秋葉為了這一切，付出了什麽。
可是如今事涉蘇文，林夫人便不能再繼續沉默下去了，她已經隐隐從蘇文的這番話中，嗅到了一絲并不尋常的氣息。
難道這又是一個針對蘇文的局？
念及此處，林夫人不再多做耽擱，又跟蘇文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柳嫣閣。
走出樓外，林夫人卻并沒有立刻前往萬花樓，而是身形一轉，去往了當日主辦花魁大賽的金鳳樓中。
雲袖街中無人不知四大樓，便如無人不識林夫人一般。
所以林夫人剛剛走到門口處，便有姑娘恭恭敬敬地将她請了進去，林夫人根本沒有半分客氣，也懶得跟這些姑娘們多說什麽，舉步便朝金鳳樓大當家所在之處走去，其輕車熟路的模樣，便宛如這裏的主人一般。
一路之上自然無人敢攔，金鳳樓的大當家在接到通報後，主動出身來迎，笑着對林夫人道：“哎喲，林姐怎麽來了，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
林夫人擡眼瞥了對方一眼，腳步不停，冷聲道：“小七，我今天沒工夫跟你玩兒這些，進去說！”
大當家聞言一愣，不知道林夫人怎麽火氣這麽大，難道是來追究前幾日花魁大賽的事兒？
念及此處，大當家不禁有些心虛，給下人打了個眼色，然後跟在林夫人身後進了一間小屋，随手便關上了房門。
林夫人走到屋內，大搖大擺地坐在了主位上，大當家頓時陪着笑臉，樂呵呵地走上前去，主動開口道：“林姐，我知道前幾日我的确做得有些過界了，不過當時我真是被逼無奈的啊，你說咱們也沒必要因為一個小小的花魁大賽傷了和氣不是？”
林夫人冷眼瞧了大當家一眼，知道對方雖然看起來卑微客氣，但往往敢小視他的人，都會為此而付出代價。
徽州府四大樓的大當家，又有哪位是簡單人物？
但今天林夫人必須要亮牌了，否則若是蘇文被陷危局，她一定不會原諒自己。
深吸了一口氣，林夫人淡淡開口道：“水仙要退出萬花樓了，這事兒，你知道嗎？”
大當家聞聲一愣，有些摸不着頭腦，小心翼翼地問道：“水仙？就是那個萬花樓的花魁？她退不退萬花樓，關我什麽事兒？”
林夫人沒有解釋，因為她已經得到了答案，所以接着問出了第二個問題。
“那日花魁賽，是什麽人指使你那麽幹的？”
大當家尴尬地笑了笑，狡辯道：“什麽指使不指使的，林姐可別跟小七開這種玩笑，而且你們柳嫣閣最後不也奪魁了嘛，這事兒啊，就讓他這麽過去吧，以後大家還是和和氣氣做生意，以和為貴，以和為貴嘛！”
林夫人此時沒有時間跟對方繞圈子，于是直接明了地說道：“你可知道，我柳嫣閣為什麽要捧林花居？你又知道，蘇公子到底是什麽人？”
大當家心中一突，頓時有些緊張起來，當天的花魁大賽，意外頻發，他不傻，自然能夠看出那個蘇文正是當中的攪局者，若是沒有蘇文的幫忙，秋葉根本不可能拿到魁首，此時聽林夫人這麽一問，大當家的冷汗就下來了。
難道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當中，得罪了一位大人物？
不過随即想到自己身後站的乃是堂堂徐家，大當家的臉色又放緩了下來，笑着搖頭道：“林姐玩笑了，難道那蘇公子，還能比得上如今翼城最顯赫的那個家族？”
林夫人眼中精芒畢現，大當家的這句話，其實已經告訴了她幕後主使者是誰，竟然是翼城徐家！
既然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林夫人其實已經可以離開了，但她挪了挪身子，最後還是做出了一個極為冒險的決定，于是開口道：“徐家？哼！徐家算什麽？”
“你可知道，蘇公子是杜鵑玉牌的傳人！”
撲通一聲，金鳳樓大當家的眼中帶着震驚與畏懼，跌倒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