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浴缸裏的亡魂（五）
羅筱雨總覺得林晟軒這娴熟的手法是天天拿着解剖刀練出來的，不過，她倒是很滿足有這樣的待遇。她一口一個蝦仁的吃着，幸福感爆棚，現在就連吃瓜子都不用自己剝殼了，林晟軒真是把她給慣壞了。她正美滋滋兒的同時，卻見田幂拉了拉肖迪的袖口，往她面前的碗裏瞥了一瞥，肖迪立刻會意，也照做了起來。
林晟軒只顧着思考問題，卻沒想到這麽一瞬間自己已經成了他人的榜樣，只聽他又解釋道：“如嫌疑人所說，既然被害人是自己掐着自己，那她的頸部一定會留下指壓痕，皮膚下的軟組織也一定會出血，這樣的征象對于判斷自殺還是謀殺是關鍵的突破口，怎麽可能在屍表檢驗和解剖時什麽都沒查出來？”
肖迪把剝好的蝦仁往田幂的碗裏一“扔”，看來這就是老夫老妻的相處模式吧！
“就知道不應該讓你做這些事情，削個蘋果基本就剩蘋果核了，剝個蝦仁都能看見蝦腸了。”田幂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那慘不忍睹的蝦仁，可憐兮兮的舉到羅筱雨面前。
肖迪略顯尴尬的笑了笑，忙打岔道：“說來也奇怪，我當事人回憶當天的情形時，隐隐約約記得被害人是用毛巾墊在手下去掐自己脖子的。”
“那也會導致皮下出血，除非她沒用力，只是演戲呢！”林晟軒很肯定的說道。
“演戲？”陳昂若有所思的說，“被害人有自殺的理由嗎？”
“完全沒有，跟她一比，我這樣的還活着，她完全沒有自殺的理由。”關于這一點，田幂早就從夏松那裏了解到了一些情況，這個蘭娜性格開朗，家庭和睦，演藝事業也如日中天，更沒有感情的糾葛，她真的沒有什麽自殺的理由。
陳昂擺弄着酒杯，自言自語：“那就奇怪了，當事人為什麽要自己掐着自己呢？難道她吸毒？要不就是嫌疑人說的是假話。”
羅筱雨一直聽着他們的各種猜測，想來想去，不管他們信是不信，還是告訴他們吧！
“如果我說……她是中邪了呢？”羅筱雨插嘴說道，又側頭望了一眼田幂，只聽田幂問道，“範叔查出來了？”
“嗯，本來打算昨天晚上告訴你的，後來忘了。”昨天，她自己的事情都一團漿糊了，哪裏還有時間去想這件事情？
看着林晟軒他們疑惑的眼神，羅筱雨和田幂立即将蘭娜在別墅裏拍攝的經過和老範去別墅的事情告訴了他們。
陳昂埋怨着羅筱雨和田幂，“你們怎麽不早說？害我浪費了那麽多的腦細胞。”
羅筱雨望了一眼這三個男人，以他們的職業閱歷，足以寫一本長篇小說了。她沉吟道：“我是想看看你們能不能給出一個科學合理的預想結果。”
林晟軒放下筷子，擦了擦嘴，食指敲了敲桌子，他們本來就不是“無神論”者，的确，如果用“中邪”來解釋，一切奇怪的現象似乎都迎刃而解了。
肖迪皺了皺眉，從業多年，他第一次有了無能為力的感覺，“看來我的當事人還真是被冤枉的，只是他在被害人房間內安裝攝像機的行為，已經構成了偷拍她人隐私的行為，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關于被控告殺人罪，這個我還要繼續查找對他有利的證據，不過……有些難度。”
“是啊，總不能讓鬼去作證吧？”田幂又問，“偷拍罪嚴重嗎？”
肖迪鄭重說：“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第四十二條，是會被處罰拘留或被罰款的。”
林晟軒淡淡的望着面前的白瓷茶杯，靜靜思考，中邪？那被害人一定會出現異常行為，首先是她自己會感覺到，其次是身旁的人也會感覺到，那她會怎麽辦呢？
陳昂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忙問林晟軒：“林法醫，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麽？”
林晟軒的确想到了一種情況，他環顧了下衆人，眼睛裏亮閃閃的，問道：“如果你們撞到了‘東西’，你們會怎麽辦？”
“找個會驅邪的看看啊！”田幂不假思索的說道。
肖迪贊同的點頭，“對。”
林晟軒滿意的一笑，繼續問：“我剛才問的情況，是在你們知道中邪的情況下，如果有人不知道呢？那她會怎麽辦？”
羅筱雨是最讨厭想這種沒有正确答案的問題，于是她繼續埋頭去吃。
“身體不舒服，那一定會先去醫院。”陳昂放下筷子，抱臂靠在椅背上，眼眸深邃、淡定自若的說道。
林晟軒望着陳昂一笑，不愧是查案神手，這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又像是賣關子一樣，對羅筱雨說：“你來跟大家說說中邪的症狀，這個你應該很了解。”
羅筱雨嘟囔道：“以你的身份，你不是更了解嗎？延空……小師父。”
田幂拍了拍桌子，一改剛才梨花帶雨的樣子，有些不耐煩的對羅筱雨吼道：“你快說啊！”
“中邪大致表現為出現幻聽、幻影等幻象，意志不受自己控制，身體虛弱、面色蒼白等等症狀，如果你有陰陽眼，還可以看見她額頭中間的黑煞。”羅筱雨一口氣說完，又望了望林晟軒，給他遞個“我說的對嗎”的眼神。
林晟軒滿意的點頭，“醫學上有一種病叫精神分裂，臨床表現複雜多樣，例如容易焦慮、抑郁、離群獨處，出現幻聽、幻視或者各種妄想症，你們有沒有感覺到中邪的症狀和精神分裂的症狀很像？所以我覺得被害人一定會去醫院做檢查。”
田幂積極的說：“我覺得‘林公子’的話很有道理，我一會兒就給夏松打電話。”
如果能找到蘭娜去醫院的病例，那就說明她有自殺的可能，這對為嫌疑人洗白是最好不過的證據了。
肖迪心情大好，忙舉起酒杯笑着說：“來來來！幹一杯。”
衆人舉杯，一飲而盡。
羅筱雨打了一個飽嗝，提醒田幂，“蘭娜那麽大個腕兒，一定不會去普通的醫院吧！如果去了什麽私人明星醫院，那病例一定很難調出來。”
田幂沖陳昂坐的位置一揚頭，對羅筱雨說：“那不有他呢嗎？關鍵時刻他也算是半個警察呢！”
羅筱雨嘴角一扁，忽然看見自己的電話響了。
原來是老爸見她這些日子唇角起泡，便給她買了一個水電熱毯，聽說這個睡着不上火。早上她出門時對老爸說下午沒有班，老爸這才特意打電話告訴她下午有人去家裏送貨。
心裏想着老爸，羅筱雨的心情又開始變糟了，她望着那支豔紅的玉镯，真想一生氣就摔它個稀巴爛。
“叔叔還不知道？”田幂握着她的手，想給她一絲溫暖。
“嗯，等旅游回來再告訴他。”
田幂吃驚問：“旅游？去哪裏旅游？”
“昨兒和晟軒商量了一下，出國還要現辦護照，時間有些來不及了，我們就挑了個國內的古鎮，想要安安靜靜住上幾天。”
以前在沒有談戀愛的時候，羅筱雨就幻想過，有幾個地方是一定要和男朋友一起去的，比如去日本富士山海邊看熒光烏賊，去塞班島看水晶海浪，但是現在去不了那些地方了，只要和林晟軒一起安安靜靜的過幾天只屬于他們兩人的時光，她想，她就算死了也是沒有遺憾的。更何況，那夢裏經常出現的古鎮雖然陰森可怖，她還是想去探一探，如果冥冥之中早已經注定，他也算是給夢一個美好的結局吧！
“玩的開心一些，記得幫我錄一些好看的畫面，我有一期稿子正好需要幾個煙雨小鎮的畫面。”田幂叮囑道。
“好！”羅筱雨應着。
“什麽時候走？”
“明天下午的飛機，我爸那邊……”羅筱雨還沒說完，只覺得手背一暖，田幂的手已經搭了上來，還像是安慰似的輕輕拍了兩下，“放心，有我在呢！我會照顧他的。”
羅筱雨舒心的笑了笑。
吃完了飯，說完了該說的話兒，羅筱雨忙勸他們都回去上班了，林晟軒把羅筱雨送回了家，又回局裏請了假，然後去取飛機票、買旅游需要的必備品，最後都準備齊全後，他并沒有回家，而是買了一堆菜直奔羅筱雨家。
林晟軒想，既然他都要把人家的女兒帶走了，那臨走前怎麽也要讓羅爸看見他的誠意，他想和他們像一家人一樣，在羅爸不知道真相前，就這樣開開心心、其樂融融的吃上一頓飯。
然後……等他們回來，他會和她面對一切，好或壞、生或死。
第二天中午，臨上飛機前，羅筱雨接到了田幂的電話，夏松辦事還挺利落，常年做經紀人的工作使他積累了很多經驗和各方面的人脈，僅僅一個晚上，他就查出了蘭娜去的那家醫院，一家保密效果極好并且費用昂貴的私人醫院，調出來的病例上有明确的就診時間、診斷情況，還有複診的時間等等信息，這對于肖迪來說無疑是個天大的好消息，他已經準備就緒，靜靜等待下個星期的庭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