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章
? 鄭禮明這一去,竟是夜深未歸。
鄭母早就收拾好東西,一直等不會丈夫,免不得心焦。
“可兒,”鄭母将鄭可兒放在床上,細心地替她蓋好被子,“你先睡,不許亂跑,娘親很快就回來。”
鄭可兒卻害怕地抓住了母親的手,“娘親,我一個人怕。”
鄭母趕緊抱了抱她,“不怕,可兒。娘親很快很快就回來了。”
“大哥哥給我的禮物。”鄭可兒看着母親,低聲懇求,“娘親,你把大哥哥送我的禮物還給我好不好?大哥哥要是知道爹爹把它搶走會不理我的。”
鄭母沉默一陣,“娘知道了。”
說完,她從懷裏掏出玄明劍法的副本,遞給了鄭可兒。
鄭可兒接過來抱好,乖乖地閉上眼睛睡覺。
鄭母立在床邊看了她許久,起身出門。
鄭母一離開,鄭可兒便起了身。将玄明劍法重新塞回懷裏,她推門出去。
門外,朱令正在光的暗處等她。
見她出來,朱令走到月光之下,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鄭可兒慢慢地走過去,輕輕地握住了那只手。
月色如水,四周靜谧,看不見的夜裏,他們苦苦祈求不要再發生的悲劇,是否已經如期拉開了帷幕?
“玄明劍法帶來了嗎?”朱令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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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可兒鄭重地點頭。
朱令從懷裏掏出了玄明劍法的正本,“我也帶來了。”
他們說好了。如果這次依舊不能改變命運,就将玄明劍法毀了。
玄明劍法一旦毀了,命運再不會輪回,也沒有人能不死重生。
“走吧。”他握緊了她的手,帶着她一起往前。
依舊是熟悉的房間,熟悉的神壇,仿佛連每個桌腳,都是熟悉的。
兩人并排而坐,相互依偎,等待着命運對他們最終的審判。
門開了。
兩人交握的手掌都不由自主地收緊。
父親們的聲音随着腳步聲一并傳入,言語之間,依舊是熟悉的熱絡。
“今日真是多謝鄭兄出手相助,否則事情怎麽能這麽快解決?”
“朱兄客氣了。我們一家在朱家堡叨擾多時,我正愁沒有機會報答朱兄的款待呢。”
“鄭兄太客氣了,”朱父哈哈大笑,“朱家堡家大業大,你們一家就是在這裏再住上個百八十年的都不成問題!”
“朱兄,”鄭禮明似乎有些不高興,“朱家堡确實富庶,但我鄭家也非貪圖小利之輩。”
“是,是,是。”朱父連聲道歉,“瞧我這嘴,怎麽說出這樣的話來。我先幹為敬,聊表歉意,鄭兄切勿推辭。”
碰杯的聲音輕輕響了一下。
鄭禮明的聲音在那之後再度響起,“朱兄,今日找你,實際上是為了……”
“砰!”
鄭可兒猛地一震。
是酒杯摔在地上的聲音,然後是……有人倒地的聲音。
果然。鄭可兒苦笑一聲。
身旁的朱令不知為何驚住了。
鄭可兒急忙拿眼去看桌子外面的情景——倒在地上的人,變成了自己的父親!
黑暗中,朱父背對着他們,慢慢的抽開腰間的長劍。
“鄭禮明。”冰冷的劍尖落在鄭禮明的臉上,朱父的聲音,一貫地溫吞,卻又分外地冰冷,“江湖中有多少人觊觎我朱家的玄明劍法。就憑你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雜碎,居然也敢妄想得到玄明劍法?不過你确實很聰明,你還有一個年僅三歲,就狡猾奸詐的女兒!我兒子被你們騙得好慘!”
長劍,毫不留情地刺入鄭禮明的身體!
“我先殺了你,再殺了你的妻子和女兒。然後告訴令兒,你們偷了我堡中的東西走了。這樣,你們不僅從這個世上永遠消失,也會從我兒子的世界裏,永遠消失!”
朱令緊咬着牙,轉過了頭。
鄭可兒趕緊抱住了他。
“對不起……”都是她的錯。她不該自以為是的,已經試過這麽多次了,為什麽她還學不會死心?人心本貪,朱令早已看透。一遍一遍地重來,不過是看到更多人性的惡,不過是一次一次地摧毀曾經堅持的信念,一次一次地看到,至親人醜陋的臉……
“誰在那裏?”朱父大吼一聲,劍氣翻飛之間,鄭可兒和朱令所在的神壇被砍成兩半。
“令兒?”朱父先是一驚,随即眸光一冷,持劍便朝鄭可兒走去。
只是方走一步,背後陡得一陣刺痛。
确是鄭禮明撐着最後一口氣,撲在朱父身上,給了他致命一擊。
“可兒……”鄭禮明伏在朱父身上,艱難地朝女兒開口,“快逃……”
朱父亦未斷氣,奮手一甩,鄭禮明的身體飛出幾丈,撞到了燃燒的燭臺。
火勢,一點一點地燃起。
朱父眸中殺氣未褪,正一點一點地朝鄭可兒爬去。
“爹,你想做什麽?”朱令面無表情地問他。
鮮血自朱父唇中溢出,他看着朱令,像是看着自己的全部希望,“令兒,殺了她。她看着我殺了她爹,将來一定會找你報仇的。”
“呵。”朱令笑了聲,木然的雙眸裏一片空洞,“你說得對。”
在朱父希冀的目光中,朱令将懷中的玄明劍法拿了出來,轉頭柔聲問鄭可兒,“可兒,你還不死心嗎?”
鄭可兒輕阖眼簾,淚珠滾落而下。
朱令擡手,手中的書冊向着火光,漸漸被火點燃。
朱父瞪大了雙眼,“不要……”
死不瞑目。
默默地将懷中副本取出,鄭可兒将它點燃。
火光飛舞,燒斷的房梁屋木不斷地從房頂落下。
她只緊緊握住朱令的手。這個世界如此冷漠,竟是如何努力都無法改變。那還有什麽,值得留戀?
“令兒!”一聲凄厲的慘叫聲将兩人喚醒。
熊熊的火焰中,一個孱弱的身影不顧一切地沖了進來。
“令兒!可兒!”朱母剛剛站定,立刻警覺地将兩個孩子一道推開。
就在他們站立的地方,一道房梁重重壓下。如果朱母未曾推開兩人,壓在梁底的就是他們而不是……朱母。
“娘!”朱令沖上去,想将母親身上的房梁搬開,卻被母親死死拽住了手。
“令兒乖。”朱母自知傷勢嚴重,急忙叮囑自己的孩子,“你快帶可兒走……”
“不走!”朱令低吼出聲,奮力甩開了母親的手,沖上去想去搬正在燃燒的梁木 ,卻被那熱度燙得收回了手。正要再次沖上去,又被另一只手緊緊拉住了。
“太好了……”壓在梁下的朱母竟是笑着咽氣,“照顧好孩子……”
朱令擡首,看見鄭母不知何時出現,正一手抱着自己,一手抱着鄭可兒。
“走!”鄭母大喝一聲,朝門外沖去。
抱着兩個孩子,鄭母的腳步卻沒有一絲地遲疑和搖晃,只是在沖出門口的前一刻,近在咫尺的房門轟然倒下,去路瞬間堵死!
鄭可兒也在鄭母絕望的瞬間掙開了她的懷抱。
“可兒,你幹什麽?”鄭母有些惱怒,“這裏危險,立刻回娘親身邊來!”
“我不!”鄭可兒大聲地吼她,“你要走自己走!我不想活了,生我養我的都是壞人,我活着也是禍害!”
“啪!”
鄭母一個打耳光打在鄭可兒臉上,“你胡說八道什麽?我把你帶到這個世上,養你這麽大,誰給你權利說不想活就不想活?”
“碰!碰!碰!”周圍都是建築倒塌的聲音。
鄭母擦了擦頰邊的淚水,步履堅定地走向鄭可兒,不容抗拒地拽過她的手——交到了朱令手中。
“我知道你們恨我們,也知道你們為什麽恨我們。”鄭母立在大火中,熊熊烈火掩映下身影顯得 分外地高大,“身為父母的我們,貪婪、自私、怯弱、殘忍,讓你們失望,也讓你們痛苦。可是即便如此,我們依舊深愛着你們,從心底深處,用整個生命愛護你們,保護你們。因着這一份愛,我又重活了一遭。我以為,上天給我們重來一次的機會,并不是為了讓我們改變什麽,而是讓我們能有機會,把上一次沒來及說出口的話說完。這一世,我想對你們說,對不起。對不起,讓你們在小小的年紀,就看到了人世間的惡,卻又來不及教會你們用愛去化解。今天,我們做父母的,用我們的生命,将愛重新種回你們的心裏。請你們好好活着,好好呵護這份愛,讓它重新長大,引領你們,得到真正幸福。”
鄭母說完,伸手拿起一根正在燃燒的房梁,奮力一撞,火光之中,被撞出一個出口。
“朱令,”她回頭看向朱令,朝他微笑,“聽得到你娘剛才要跟你說的話嗎?她說,活下去,活下去!我心如是。”
她話一說完,抱過兩個孩子,奮力一擲,兩個孩子便飛了出去。
幾乎同一時刻,燃燒的房間轟然倒塌!
“娘!”鄭可兒一落地,立刻反應過來,爬起來便想沖回火海。
“小姐!不能去呀!”有人死死地抱住自己,哭嚎着不許自己再靠近火海一步。
這聲音……月香!
鄭可兒擡首,看見房間之外,圍着朱家堡上上下下一衆仆人,人影交錯,不停有人在運水撲火。
就是她的身邊,張媽抱着朱令哭得歇斯底裏,“少爺,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命運……”朱令從張媽的懷裏,伸出一只手來握住了她的手,“改變了。”
鄭可兒回握住朱令的手,淚水不自覺地落下。
命運改變了。
月香沒有死,張媽沒有死,朱家堡的仆從都沒死,鄭家莊的家人也都在。而改變命運的人,不是她,不是朱令,不是忠心護主的雲兒,而是一位母親。
原來,真正能讓命運發生改變的不是噬心蝕骨的仇恨,不是輕易抛棄一切的決然,也不是不顧一切的忠誠,而是——愛。
“因着這一份愛,我又重活了一遭。我以為,上天給我們重來一次的機會,并不是為了讓我們改變什麽,而是讓我們能有機會,把上一次沒來及說出口的話說完。這一世,我想對你們說,對不起。對不起,讓你們在小小的年紀,就看到了人世間的惡,卻又來不及教會你們用愛去化解。今天,我們做父母的,用我們的生命,将愛重新種回你們的心裏。請你們好好活着,好好呵護這份愛,讓它重新長大,引領你們,得到真正的幸福。”
幸福……這般厚重情深,若不幸福,何以為報?
作者有話要說:
文已完結。
希望大家都能得到真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