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
? 再醒來已經是深夜，娘親就守在自己的身邊。
“醒了？”娘親摸了摸自己的頭，大松了口氣，“沒燒起來就好。”
鄭可兒一下坐起來，“朱令呢？”
“可兒，你快躺好。”鄭母緊張地将她壓回床上，“你朱令哥哥被救上來之後就一直在發燒，你朱伯母正在照顧他呢，你可不許添亂。”
鄭可兒想起自己就是朱令落水的主因，瞬時安靜了下來。
鄭母見她安靜下來，終于放心，“怎麽這麽不小心落到池塘裏去了？如果不是路過的丫頭發現你們，可就出大事了。還有一個半月就是你爹的生辰，這兩天我們就該回家了……”
鄭可兒此時心亂如麻，哪裏有心思聽她說什麽，只是陡然從母親的話裏聽出什麽，急忙打斷，“娘親，今天是什麽日子？”
鄭母不知怎的有些不自然，“今天是二月初八。我們來朱家堡有段日子了。”
二月初八！鄭可兒趕緊把臉藏進被窩。二月初八，也是朱令的家被大火吞噬的日子。算算朱令的年紀，竟就在今日！
可這究竟是怎麽回事？當年大火發生前，她和她的父母竟都是在場的，可為什麽她和家人都能幸免，朱令卻失去了所有的親人？
鄭可兒漸漸安靜下來，鄭母以為她睡着了，幫她理理被子後，出去了。
鄭可兒則在母親離去之後下了床，摸出了房門。
她想去找朱令。不管為什麽。
可她并不知道朱令的房間在哪。
夜晚才剛剛降臨，可是朱家堡卻已經安靜得有些不像話。鄭可兒走了一陣，連個守夜的仆人都沒碰到。
直到鄭可兒走到一條長長的幽暗的走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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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夢裏一模一樣的走廊。
正當鄭可兒遲疑着不知該不該穿過走廊的時候，她突然看見了走廊另一頭的朱令。
朱令的步子虛浮，搖搖晃晃地走進了開着門的書房。
朱令！鄭可兒疾步追上他，跟在他身後進了那個房間。
進了房間竟不見了朱令。她慌張地四處張望。
就是夢境裏的房間！
夢裏的場景，竟是真的發生過的。夢裏的朱令，也是真實存在的。可她，怎麽會在這裏？
“朱兄，請。”
“鄭兄，請。”
她的父親和朱令的父親，正相互客套着，走進這個房間。
鄭可兒下意識地想躲，貓身爬進了房間裏供奉神壇的桌子。
進去便撞進了朱令。他的呼吸沉重，雙頰通紅，看起來随時都會暈倒的樣子。
看見她，朱令的眸光沉了沉，而後身體不受控制地往下倒。
鄭可兒看見，急忙上前扶住他。
朱令的身體軟軟地，就這麽倚着她沒動。
鄭可兒擁着他發燙的身體，心口一陣陣地悶痛。
他是來阻止大火發生的吧？可是卻因為她，變成了這個樣子。
那一邊，父親的聲音不時傳入耳中，“今天的事情，錯在小女。不該跑去影響朱令賢侄練武，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讓兩個孩子落水。這杯我敬朱兄，還請朱兄千萬不要怪罪。”
“鄭兄這是哪裏話？令兒是個大孩子了，應該照顧可兒才是。他不知輕重，将可兒帶到水邊玩耍還讓可兒落水，該是他的不對才是。”
兩人好一陣争論，最終是鄭禮明結束了推讓，“朱兄，我們也不用再争，幹了這杯酒，今日之事就過了。回去也不要責怪孩子，畢竟孩子還小。”
“是，是。”朱父連聲同意。
接着便是碰杯的聲音，然後，是杯子摔破的聲音。
鄭可兒心覺有異，趕緊拿眼從桌布間的縫隙望去。
卻見朱父不知何時已倒在了地上，父親背對着自己，抽出了腰間的長劍，指着朱父，“交出玄明劍法。”
鄭可兒的心，一寸一寸地變冷。
朱父的沉默換來了父親殘忍的責罰，長劍，毫不猶豫地刺入朱父的身體，父親的聲音，像是從地獄傳出，“東西在哪裏？交出來的話，饒你不死！”
鄭可兒趕緊咬住了自己的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地上的朱父目光一震，發現了桌子底下的朱令和她。
“堡裏的人都中了迷藥，沒有人會來救你。你若再不肯說，別怪我不客氣了！”
朱父只望着朱令，艱難地無聲開口，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朱令抖得厲害，小小的拳頭攥得死緊。
怕他沖出去，鄭可兒連忙緊緊地抱住他。
朱令的嗓子幹啞，張了好幾次嘴，“爹……”
小小的沙啞的聲音，引起了鄭禮明的注意。
朱父急了，大吼一聲，用盡最後的力氣往鄭禮明身上撲去。
鄭禮明奮力一甩，朱父的身體便飛了出去，打翻燭臺。
燭臺點着窗簾，火一下就起來了。
鄭禮明一見火起，試圖去滅，朱父卻借機死死抓住了他的腳。等到鄭禮明好不容易掙開朱父的手，火勢已經控制不住了。
“該死！”鄭禮明低咒一聲，從火勢兇猛的房間沖了出去。
“走！”父親走後，鄭可兒拉着朱令往外沖。
朱令的目光一直在父親的屍體上，像木偶一般任鄭可兒牽着走。
鄭可兒拉着朱令走出房間的同時，房間的房梁便“轟”地一聲倒了下來。火勢還在如火如荼地蔓延，可是整個朱家堡就像死了一樣，沒有任何聲響地任由大火吞噬。
鄭可兒只一個勁地拉着朱令往外跑。
朱令還發着高燒，根本跑不快。可若不是發着高燒，鄭可兒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将他帶走。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隐蔽的山坡，鄭可兒停下來，扶着朱令靠着山坡坐下。
“朱令，朱令……”鄭可兒一遍一遍地呼喚着朱令的名字。
面前的朱令眼神空洞，像是被人抽走了靈魂的木偶。
“朱令，對不起，對不起……”鄭可兒跪在地上，擁着他一遍一遍地道歉。
她想起來了，都想起來了。
她就是他的未婚妻，就是那個害死了他全家的仇人。
那一年她三歲，父親因為觊觎玄明劍法，想到了以她為餌，借機進入朱家堡的辦法。于是，父母故意把她丢在了朱家堡的附近，朱家堡小少爺朱令每天必經的路上。
他們沒想到的是，朱令非常喜歡她，不僅非常喜歡她，還哭着嚷着非要娶她。
于是她的父母成功地進入朱家堡，還虛情假意地跟朱家結下了親。
二月初八，母親在朱家堡的水源裏下了迷藥。父親則将朱令的父親單獨約出來，趁其不備，讓他喝下毒酒。但是朱父寧死也不肯交出玄明劍法，兩人在争執間打翻燭臺。火勢蔓延，被下了迷藥的朱家堡中人，在昏睡中被大火奪取了生命！
所以朱令才來尋仇，殺光了鄭家莊的所有人。以眼還眼，血債血償！
都是因為她！如果不是因為他喜歡她，她的父母就不可能這麽輕易進入朱家堡，朱家堡中人，也不會這麽相信他們，對他們毫不設防！
“可兒，”他終于恢複了些許神識，輕聲喚她，“殺了我吧。”
原來，他那時說這話，是因為心裏已經痛苦到無法承受。鄭可兒心痛至極，已然泣不成聲，“不……”
“殺了我吧。”他繼續懇求，“同樣的痛苦，我已經不想再經歷一遍。”
“不！不！不！”鄭可兒用盡此生所有的力氣反駁着，拉着他的手，緊緊地拉着他，她用從未有過的卑微姿态苦苦哀求，“我求你，朱令。求你活下去，求求你來找我複仇，求求你……求求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