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遮傘
第二天早晨要收拾收拾離開的時候，院長走到葉瓷身邊偷偷問她：“你們兩個吵架了？”
葉瓷一愣：“沒有啊……”
“那他怎麽一晚上都坐在外面？我一開始以為他只是出去一趟，後來又聽別的老師說出去的時候也看見他了，所以……他是一晚上都沒有回來了？”
一晚上都沒有回去……
“我不知道啊……”她怔愣地回答：“我、我睡熟了，我不知道……”
後來她是真的睡着了，根本不知道他有沒有回來過。
“他好像一直坐在外面的孩子玩的秋千上，就是你常去的那個，”院長又勸道：“小兩口兒沒有什麽隔夜仇，要是真有什麽矛盾，你就看在他都在外面待了一晚上的份上，原諒他吧。”
“嗯……”
她愣愣地看着遠處教着孩子讀書的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也會像是一個教書先生一樣屈尊教這些孩子，時光似乎改變了很多，三年，她不一樣了，他也變成了另外一番模樣。
似乎感覺到她的目光，他仰起頭，向她的方向看去，在對上她的目光時，頓時意生情動，眉目間似有春風隐行，沁人心扉。
就是這樣的笑容，曾讓她飛蛾撲火，再無可退之路。
葉瓷有些狼狽地避開他的目光，目光閃爍不定像是一個做錯事情的孩子。可是轉念一想自己為什麽要躲開呢，做錯事情的又不是她，于是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那邊的他收到她略帶憤恨的目光，立即笑了出來，丢下那些孩子朝她走了過去。
葉瓷瞪他：“你過來幹嘛？”
“唔……”他拿出一副真的有在好好思索她的問題的樣子，說：“來找你啊。”
“……”
葉瓷頓時臉一片羞紅。
真是的，就這麽幾個字，幹嘛被他說的那麽暧昧啊，好像……好像是在調戲啊……
院長看他們之間的狀态，心裏知道不會再有什麽問題了，于是笑着對他們講：“吶，也收拾好了，你們啊也有你們自己的工作，我就不留你們了。自己路上注意安全。”
葉瓷噘嘴，萬般不舍，拉着院長的手說：“那我下次再來，您要照顧好自啊……”
“好啦，都多大了還沒習慣啊？沒事，下次來就好了，”院長雖然不舍，卻還是伸手趕人：“走吧走吧，再不走那些孩子就不讓你走了。”
扭頭，将葉瓷的手放進沈臨熙的手心裏，說：“你們的婚禮我沒去，希望你們不要怪我。臨熙，我這次将她交給你了，你，要好好照顧她啊。”
葉瓷的眼淚差一點掉了出來：“院長媽媽……”
沈臨熙的手裏緊握着她纖細的小手，鄭重地對院長許諾：“您放心，我會的。”
“好好，那我就放心了，我……”院長說着竟開始哽咽：“你們走吧，我沒事的……”
沈臨熙收緊自己的手，默默地給予身邊這個心傷的女人安慰，扭頭離開的時候，看見她眼角清晰的淚。
在回去的路上，他安慰着她：“以後我陪你再來，所以，不要傷心了，你要是哭的話院長媽媽也不會開心的。”
她踩着路邊的樹葉，低着頭失落地說：“你不明白，我會有現在全是靠院長媽媽，她一直都把我們當成親生孩子，就算我沒有親生父母，院長媽媽也讓我感覺到親生父母所能給予的愛。”
就連她的婚禮，雖然沒有對外公開，但是也只邀請熟識的人。院長媽媽在知道新郎是“雲亭”董事長之後堅決拒絕去參加婚禮，只是因為，害怕自己會給她心愛的小瓷丢臉。
這是她一輩子都還不清的恩情啊。
他捏着她細白的指尖，輕聲說：“我懂。所以你更要好好的，別讓她擔心。”
“嗯……”她吸吸鼻子，輕聲哽咽。
這時才注意到自己的手還在他的手中，臉一紅，立刻要抽出自己的手指，結果他握得太緊，她怎樣都沒有掙脫得了。“你放開！”
他卻握得更緊，淺笑：“不放。”
“你……”葉瓷眼目一眯：“沈臨熙，我昨天已經和你把話都說清楚了，你……”
突然一陣“轟隆”聲響起，把她的話盡數淹沒。沈臨熙笑着更加收緊自己的手：“要下雨了，我沒帶傘，恐怕就要麻煩你了。”
昨日看她收拾東西時，看見她的包包裏帶了一把傘。
她低吼：“誰管你？！天氣預報裏說今天會有雨，你自己不帶怨誰？”
結果話剛說完，天上就砸下來了豆大的雨滴，葉瓷立刻打開包包拿出傘，看都不看他一眼舉着傘就往前走。
沈臨熙在後面亦步亦趨。
雨下得很大，沒有一絲減小的跡象，葉瓷頂着的傘上都能聽見雨滴打在傘上悶悶的聲音，而身後的沈臨熙走在雨裏，沒有一絲抱怨。
通向孤兒院的路比較偏僻，所以沈臨熙的車是停在外面的，而現在，離他的車還有一些距離。
雨這麽大啊……
葉瓷的步伐越來越慢，握着傘的手愈發蒼白。
他還淋着雨……
葉瓷慢慢停下腳步，靜靜停在那裏，半響，才扭頭看他：“進來。”
雖然語氣不是很好，但是雨傘還是一點一點舉高。
沈臨熙頭發上都是雨，順着眼角眉梢一滴滴滑落，他揚起臉上的笑，像是害怕她後悔一樣，立刻鑽進她的傘下。
沈臨熙個子高，葉瓷舉傘舉得手累，沈臨熙順手從她的手裏接過，指尖觸及她的手背，讓她的手指止不住顫抖一下。
結果葉瓷的傘只适合遮住一個人，兩個人就顯得太擠，沈臨熙微微側過去，右邊肩膀濕了一大塊。
葉瓷不是沒有注意到，卻不知道該怎麽說，說些什麽。
原本沒有多長的小路此刻卻覺得無比的長，好似沒有盡頭，葉瓷餘光裏是他滴着水的發絲，還有他微微上揚的唇角。
咬咬唇，葉瓷頓住腳步，沈臨熙立刻将手裏的傘又向她移去一段，低聲問道：“怎麽了？”
她嘴唇咬的泛白，像是做出什麽重大決定一般，才終于開口：“你背着我吧。”
說完，就扭過頭不去看他。
沈臨熙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愣了幾秒，才突然明白過來，臉上的笑愈發擴大，傻愣愣地看着她做不出什麽反應。
葉瓷愈發羞惱：“算了不背拉倒！”
沈臨熙在她這句話說出口之後立刻快走幾步蹲在她的面前，眼前雨絲紛紛，她在簾幕中看他蹲下去的身影，這是第一次，他不用她仰視他。
他不确定地又問一遍：“我身上濕，沒事嗎？”
她輕輕嘆氣：“我什麽沒經歷過，怕什麽？”
一個人的孤寂，死後的冰冷，她什麽沒有體會過，現在，算什麽？
緩緩将手伸到他的脖子前，他有力的大掌立刻拖住她的大腿，葉瓷撿起放在地上的傘，遮住他們兩個人。
斜風冷雨，偶爾也會沾濕她的鬓角，但是拖住她的力量卻那麽沉穩，在這個雨天裏分外安心。
他的聲音染上雨的迷離：“要是冷，告訴我。”
她的下巴蹭到他的頭，微微點頭：“嗯。”
天地一色，卻不及心中萬分之一的純白。
此時。此刻。
與子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