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雲娉婷恍恍惚惚在半夢半醒裏浮沉。
細雨迷蒙,她站在窗前怔怔看着雨絲,臉頰頭發打濕了亦不知道動一下。
房門傳來三聲輕叩,随後一個男人低聲問:“娉婷,今天是初一,開門給我進去可以嗎?”
是倪潤之,掐着沙漏過來的吧,剛到這個月初一的子時呢。
雲娉婷沉默,倪潤之也沒有再說話,雲娉婷知道,他還在門外等着沒有離開。
初一和十五允許倪潤之在她房中過夜,這是她定下來的規矩。
雲娉婷輕嘆了一聲,走過去開門。
房門剛拉開,倪潤之一雙有力的手臂緊緊把她抱住,饑渴的嘴唇落了下來。
雲娉婷側頭避過,冷冷地把他推開轉身往屋裏走。
“又站窗前淋雨了?”倪潤之沒有生氣,愛憐地拔下她的簪環将頭發松開,拿過紗巾幫她擦幹頭發,再用桃木梳仔細地梳理順滑。
他一向隐忍,但顯然,半個月一次的親熱使他也未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了,梳發的同時,他的臉龐朝雲娉婷越湊越近,噴在雲娉婷脖項間的氣息越來越熱。
“娉婷,半個月沒見到你,我想你。”他輕言淺語,緩緩挑開她的衣領。
……
雲娉婷咬牙壓抑着沖到唇齒間的吟哦,指甲深深掐進男人的胳膊裏。
從高峰落地後,男人柔柔地吻着她的鬓角,低低地訴說:“娉婷,我愛你。”
雲娉婷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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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娉婷,我們成親好不好?”男人柔聲哀求,“我想給你名份,想和你光明正大在一起。”
成親!
沉淪迷離就在瞬間消失,雲娉婷突地醒了過來。
不是記憶前一刻清雅精致的小樓,眼前是胭紅的羽紗帳,奢侈的楠木垂花柱拔步床,那是年月久遠的還沒家破人亡的雲府宜亭閣裏自己閨房的陳設。
怎麽回事?自己不是自絕身亡了嗎?
雲娉婷把手按到心髒位置上,那裏跳得有些急促,但是,很有力,全然沒有孱弱的跡象。
難道?重生了?
本以為終于死了一了百了,沒想到,竟然重生了。
“小姐起來了,奴婢正想來喊小姐起身呢,大小姐今天要去路州,小姐早點過去送行好,晚了,大小姐又要發脾氣了……”丫鬟莫問聽到響聲走了進來,口中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大姐今天要去路州?
刺骨的恐懼在血液裏咆哮肆虐,雲娉婷周身的血給抽幹了。
也許很久,也許只是一瞬,雲娉婷傾盡全力聚攏了力氣,猛一下掀開被子下床,披散着頭發往外沖。
既然重生了,一定要想辦法挽回,改變雲家所有人和改變倪潤之的命運。
前世,大姐雲玉昭此去路州,遇上了倪潤之,對倪潤之一見鐘情,然後,強擄了倪潤之。
倪潤之本就卧病在床的母親憂急之下病情加重,沒幾日死了。倪潤之的妹妹倪若楓找到大姐,求大姐放過倪潤之,大姐不為所動,命人趕倪若楓離開,倪若楓不肯,厮打掙紮中倪若楓摔倒,恰地上有石子硌到額角頭破血流而死。
倪潤之得知母親妹妹都死了後,假裝屈服麻痹她大姐,而後逃了出來。
雲娉婷在他逃亡路上與他相識,兩人互生情意。後來,倪潤之參加恩科考試高中狀元,到雲府來向她提親,始知雲娉婷乃是仇人的妹妹。
雲玉昭發現自己苦求不得的男人竟然與妹妹相愛,大怒之下失去理智,一匕首紮進雲娉婷心窩,雲娉婷奄奄一息,倪潤之帶着她離京求醫。
就在她們離開京城時,官府追究雲玉昭強搶倪潤之害死倪潤之母親妹妹的罪行,雲玉昭被下大牢,父親雲建業家財散盡亦未能救出雲玉昭,雲玉昭在大牢中受盡折磨死了,雲建業承受不住打擊突發心疾去世,雲娉婷的母親自殺。
雲娉婷得名醫相救死裏逃生,在倪潤之的陪同下回京後得知家已破親人俱死了悲痛欲絕,自那後她便日夜生活在沒有光明的地獄裏。
風在耳邊呼呼刮着,像極了雲玉昭發現倪潤之竟然愛着自己妹妹時憤怒癫狂的嚎叫聲。
雲娉婷覺得自己的心跳痛若窒息得快要停止了。
她去大牢給大姐收屍時,風采飛揚的大姐披頭散發,五官扭曲狂亂,周身血肉淋漓沒一處完好的皮膚。
雲娉婷不知道該怨誰,她拒絕和倪潤之成親,後來,得知自己心脈受損,需長年服食昂貴無比的救心丸方能活命,而倪潤之為了有銀子買救心丸留住她的命,竟然在貪贓枉法拼命斂財,她不願成為倪潤之的負累,一匕首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絕不能給大姐去路州!絕不能給大姐毀了倪潤之!她也絕不想再與倪潤之相逢相愛!
雲家是大富商戶之家,府第極大,重樓疊閣,長階回廊彎曲蜿蜒,雲娉婷狂奔許久,待得沖到漢白玉雕砌富麗奢華的前廳時,腿軟得幾乎站立不住。
還好,廊下站着常随雲玉昭出門的丫鬟和小厮,還來得及。
這麽沖進去說讓大姐不要去路州肯定不行的,大姐會嗤笑她一番後依然故我。
得想好強有力的說辭,雲娉婷停下腳步。
“二小姐。”雲玉昭的丫鬟清音翠色和小厮雲五雲六過來向她行禮請安,其中翠色見雲娉婷頭發散亂,請過安後從袖袋裏摸出梳子幾步上前,體貼地道:“二小姐,奴婢給你把頭發挽一挽。”
翠色這麽殷勤,是因為受練子超所托當過信使給她送信。
練子超是翰林學士崔伯灏的養子,雖是養子,崔伯灏沒有親子,也便如崔家親子一般,地位遠非商戶人家可比。
想到練子超,雲娉婷忽然想起前世今年十月的恩科考試,靈機一動有了主意。
不梳發了,雲娉婷披散着頭發走進前廳。
“你跑那麽快做什麽?”雲建業擡眼看到雲娉婷,不分青紅皂白就是一番斥罵。
“娉婷也許是有什麽急事。”雲傅氏細細聲幫二女兒說好話。
“娉婷就是給你慣壞的。”雲建業怒哼。
被慣壞的應該是雲玉昭,雲玉昭像強盜,在商場上縱橫馳騁,財富珠寶所有能囊括的名利她都要。
在她眼裏,沒有她得不到的,只有她不想要的。
遇到倪潤之,她高傲地宣布,她喜歡他的溫雅翩然,願意下嫁他。
不能讓大姐去路州,不能讓大姐走上那條絕路。
“爹,我有件事要告訴你。”雲娉婷握緊手,壓低聲音說:“聽說,下個月會有聖旨下,今年十月要開恩科。”
科舉考試京城會雲集全國仕子,人口激增許多,各種與科舉相關的産業都會賺個盆滿缽滿,搶得先機布置下去能賺更多。
雲建業面色變了,盯着雲娉婷問道:“外面一絲不聞,你聽誰說的?”
雲娉婷絞袖子,很難為情似不說話,半晌,低聲說:“聽練子超說的。”
雲玉昭笑,露了個果然如此的表情,對雲建業說:“練子超是崔伯灏的養子,上個月娉婷跟着我去咱家酒樓巡視碰到他了,他對娉婷似乎有意思。”
“也罷了。”雲建業哼了一聲沒追究,他對練子超隐約有些印象,看起來忠厚沉穩,很不錯的一個年青人。
“這個消息若是真的,雲氏現在就得布局了。”雲玉昭沉吟道:“爹,此事屬機密,最好由我親自安排才能免于洩露風聲。”
“那路州那邊?”雲建業遲疑,路州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沒有當家人親自過去,只怕解決不了。
“由娉婷走一趟如何?”雲玉昭笑着看雲娉婷,“也不需她解決問題,只不過有個雲家主子過去處理這事,顯得很給鄭爽面子,娉婷到了那邊後無須處理暫且拖着,拖個半個月一個月,女兒把這邊的事安排妥當了便趕過去。”
“罷了,就這麽辦吧。”雲建業嘆氣,對雲娉婷道:“還不快去收拾,今天就出發。”
成功了!扭轉了上輩子第一個錯誤了。
雲娉婷心口怦怦直跳喜悅不已,面上不敢露出來,低着頭答應了行禮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