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生死離別痛
北風放縱地呼嘯而過,在旋繞的風聲中,一聲接一聲的震天戰鼓,重重擂撼着耳鼓。
離垓州百千裏之外的沙場上,月蕭然一身墨色戰盔,狹長幽深的鳳眸中,兩簇熊熊烈火燃于其中,他的視線淩厲炙熱,與這漫天的寒雪格格不入。
“王爺,敵方不過一萬兵馬,我們大可一沖而上,将他們一舉拿下,為何一直擂鼓?”月蕭然的身後,一名将領恭敬地問道。
月蕭然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緊緊地落在敵方軍隊中領頭的兩個人身上,端木卿離、軒轅雲浚,這兩人就算化成灰他也能認得,端木……軒轅……該死的野戎!他真後悔,當初這兩人在該州出現,并與洛歌糾纏不清的時候,他就應該有所警覺,若非當時的垓州水災瘟疫一片混亂,他也差點送了性命……他……真恨當時沒能查清這兩人的底細,以絕後患,而洛歌今日也不會落在他們手裏。
透過随風刮落的雪花,月蕭然的眸底浮現一抹思緒,如此寒天,洛歌在西北的草原上可受得了?她向來怕冷。
胯下的戰駒不安地揚了揚馬蹄,溫熱的氣息自鼻中噴出,在冰冷的空氣中化為白霧,月蕭然拉緊手中的缰繩,穩定馬勢,眯起黑眸,傳令道:“将黑羽帶上來!”
“是。”雖不知月蕭然道地打何算盤,将領還是很快将黑羽帶了上來。
當一身是傷、血跡累累的黑羽出現在野戎的一萬兵馬面前時,沉穩肅穆的軍隊起了一陣陣騷動,最後在軒轅雲浚的一個有力手勢下才恢複一片鎮定。
“月蕭然,你這是何意?”軒轅雲浚緊擰着眉頭,目光鎖在奄奄一息的黑羽身上。
這些年來,野戎的勢力被端木家一點一點的吞噬,若非黑羽苦苦堅持,軒轅王族在野戎怕早已沒有立足之地,今日無論如何他也要将黑羽救回,這是他軒轅雲浚以及軒轅王族欠他的。
“我要你們兩人中的一個來換黑羽的命。”
月蕭然的話音剛落,立即在野戎大軍中引起陣陣騷動,不少不善的視線落向了一直沉默的端木卿離,誰也不曉得他為何突然決定與他們一同上戰場,就連軒轅雲浚對他此行背後的用意難以揣測,從野戎整軍出發到現在為止,端木卿離便一直沉默不語,神情也如往日一樣冷清,看不出任何端倪,讓人匪夷所思。
“小王!你還在考慮什麽?端木氏是我們的眼中釘,何不就将他送給月桑,換取我們黑羽将軍的性命!”
軒轅雲浚身後的野戎大軍中,有士兵指着端木卿離大膽地将心中的想法喊出。
一人挺身,群起而作,不少附和和支持從一萬兵将之中響起,人頭攢動,野戎大軍騷動不已。
月蕭然的唇角浮現一抹笑意,早在大戰之前,他就已經派人摸清了敵軍的底細,深知這支大軍與黑羽之間的聯系,更深握軒轅雲浚同黑羽之間的感情,他之所以留着黑羽的命,就是為了用他來牽制軒轅雲浚,只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端木卿離竟也跟着來了,反倒讓這情勢起了微妙的跌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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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給我住口!”軒轅雲浚猛然一聲怒吼,他轉身将銳利冷峻的視線掃向身後的大軍,厲聲喝道,“在戰場上,我們的對手只有敵軍!你們如此喧騰,成何體統?軍法何在?你們到底有沒有将本王放在眼裏?”
在軒轅雲浚的威聲怒斥之下,野戎大軍赫然停止了騷亂,一個個調整了情緒,整了軍勢,恢複到了之前的肅穆謹慎之态。
“考慮的如何?”月蕭然的眸底閃過一抹異色,難道是他錯估了軒轅雲浚與端木卿離之間的關系?還是他對軒轅雲浚不夠了解?
“我去。”一直緘口不語的端木卿離突然應聲,策馬往前走了一步,
軒轅雲浚眼疾手快地拉住作勢而發的端木卿離,沉聲問道:“為什麽?”
“尋死而已。”端木卿離淡淡回了一句,甩開軒轅雲浚握在他手臂上的大手,揚起馬缰駛向月桑大軍。
“不可以!”軒轅雲浚在片刻愕然之後,不顧危險立即策馬跟在了端木卿離身後,對着他的背影喊道,“你打算棄下洛歌?你若走了,她會難過的!”
“是她先棄了我!”端木卿離寒聲回道,敏銳地察覺到風勢之中襲來的黑影,他驀然轉身,揚手對着軒轅雲浚送出一掌,将他打落馬下。
“不!”軒轅雲浚下一瞬便已經知道端木卿離救了自己一命,眼見着空中的那些疾閃而來的黑點,他無力地發出低吼。
只是剎那之間,數把流箭飛射而來,在猛烈的風勢之下,一柄利箭猛烈地刺穿端木卿離的胸口,噴湧的鮮血從他的傷口灑出,染紅了他身上的白衣。
刺心的疼痛蔓延在他的體內,端木卿離的唇角揚起一抹輕笑,身形晃了晃,直直地從馬上摔落,頓時,潔白的雪地也沾上了他的血腥,簇簇鮮紅,異常惹眼。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軒轅雲浚睜大着雙眼,盯着倒在雪地中的端木卿離,痛聲反複問着同一句,他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做?
端木卿離輕輕地看了軒轅雲浚一眼,飄忽的目光望向了漫天飛雪,腦中思索着雲浚的詢問,為什麽?因為她的眼裏不再有他了。他與她之間的一切一切,那些錯了的,誤了的,再也無法在流逝的時光與受過的傷害中重新來過了。他愛她,他曾在雪峰對着師傅許下誓言,今生今世,她留,他在,她去,他亡,他只為她而活,如今,她眼裏不再存他,他活着也是枉然。
雪花朦胧了天色,将他的思緒帶到了隐香谷那一片他為她栽植的梨園之地,他還記得,在那一段風平浪靜的日子,她總拉着他在梨園中漫步,與他嬉鬧,那時,她的眼裏只有他,她亦只為他而笑,她的笑音銀鈴琅琅,牽動着他的心,引着他為她魂牽夢繞、神魂颠倒。自她離谷後,梨園在他眼裏成了黯然之地,漫谷花香沒有她的足音與歡笑,皆不過一場空寂。倘若當初他自私的将她留下,執意不讓她出谷,該有多好,今日的種種局面将完全改變。
感覺生命随着流失的鮮血,正一點一點抽離自己的身體,望着天上飄雪的星眸,再耐不住沉重的倦意,緩緩阖上。
“不!逸塵!”突然,一聲凄厲的高喊撕破了雪地裏呼嘯的寒風。
戰場上的所有人都回身看向了遠處疾馳而來的一抹嬌影,當看清馬上人的容貌時,軒轅雲浚與月蕭然均驚愕萬分。
“洛……歌。”聽到了鳳洛歌的聲音,逸塵咬牙抗拒漸漸模糊暈沉的意識,拼命凝聚自己的意志,強迫自己睜開了眼,她來了,喚着他的名字,逸塵……她一直這樣喚他……也只有在她面前,他才是逸塵……才是隐香谷那個愛她寵她的神醫。
騎着馬飛奔而至的鳳洛歌不顧未停的馬勢,面容失色地跳下馬背,在她的視線觸及逸塵的那一刻,她的腦袋轟然炸響,全身如遭雷電擊中,她瞪大着雙眸,目光緊鎖在皚皚白雪上那片蔓延擴散的血色。
“逸塵……”鳳洛歌跪地抱起逸塵,一手緊緊壓住他的傷口,慌着聲哭道,“你……怎麽這麽傻?上戰場為何不穿上盔甲護身,你當真一心尋死?”
“我……以為你……不在乎我了。”逸塵重重的喘息,聲音緊窒在喉中,難以成言。
“我怎麽可能……會不在乎!你……不可以……不可以丢下我!”鳳洛歌淚如雨下,心碎的痛感之中,她感覺自己的世界正在崩塌瓦解,痛苦與恐懼讓她抖瑟着身子,難以抑制話音的顫抖,“不要離開我!不……”
“別哭,讓我……看看你。”逸塵費力地伸出手拭去鳳洛歌眼角的淚水,那些盈滿她眼眶中的熱淚,讓他無法看清她的眼睛。
鳳洛歌咬唇點了點頭,眨了眨眼,清去自己眸中的水霧,澄淨着瞳孔,雙眸一瞬不瞬地直望逸塵的眼睛。
再次在鳳洛歌的眸底找到了自己的身影,而不是一片冷漠的空洞,心中的惶然失意在此時煙消雲散,逸塵的臉上泛起了笑容,淡淡的,柔柔的,似要與漫天飛揚的飄雪融為一體。
原來,她的心裏還有他,夠了……
“我愛你,洛歌。”存夠了所有的力氣,逸塵深深地凝望着鳳洛歌,雙眸布滿了濃濃的愛意與苦楚,他明白得太晚。
鳳洛歌怔了怔,她還以為,這一生她再也不會從他口中聽到這句話,在她那樣狠狠的傷了他之後,在她以為他對她只剩下報複的占有欲與不盡的痛苦……她沒想過自己是在他快要失去的時候才聽到這句話……
“逸塵……別丢下我……求你……”覆在他胸口處的手漸漸感覺他心跳的衰弱,鳳洛歌驀然停止了哽咽,她小心翼翼地将逸塵平放到地面上,雙手輕輕地捧起他的臉龐,俯身重重的在他的雙唇上落下一吻,清晰的開口道,“我也愛你,逸塵,一直……一直……愛你。”
聽到鳳洛歌的愛言,逸塵的清眸在發出一陣璀璨閃光之後黯淡失色,放置在鳳洛歌身上的手悄然垂落,同時緩緩閉上了雙眼,永久的沉睡而去。
鳳洛歌靜靜的接受着一切,收緊雙臂将逸塵緊緊的擁入懷裏,任由他身上的鮮血濕染了自己一身,溫熱的體溫正一點點從他的身上流逝,取代的是一卷卷寒透心扉的冷意。
鳳洛歌垂下螓首,緊貼着逸塵冰冷的臉龐,絕望的明眸再次蒙上一層霧水,淚水無聲滑落。當愛已經逝去,承受的,原來是這種痛苦。
“洛歌……”在旁目睹了一切的月蕭然從震驚不已到心痛難忍,看着悲恸欲絕的鳳洛歌,他後悔莫及,難道他殺了端木卿離,是錯了嗎?心頭那股撕裂之感讓他難以呼吸。
另一方的軒轅雲浚,臉上亦悲戚難掩,他凄切的望着緊抱着死去的端木卿離不放手的洛歌,心中的一抹希冀化成煙雲,一根心弦就此崩斷,若可以,他真的希望那把冷箭刺穿的是自己的身體。
正巧此時,天邊也漸漸拉起了黑色夜幕,随着一顆流星劃過天際,九顆天星赫然呈現在夜空之中,九星連珠,彙成一線,猶如鑲嵌在天上的九顆珍珠,耀眼奪目,星光璀璨。
衆人的注意力不禁被引向了天空,驚愕地望着這罕見的天象奇觀。
沒過多久,一束巨大的光線驟然從天而降,直直射向地面,随着強烈的光芒漸漸靠近戰場,許多人被強光刺疼了雙目,失去了視線,一聲聲驚喊咋然響起,馬兒受到驚吓,揚蹄奔跑,嘶鳴不已,霎時間,戰場一片紛亂,雪塵飛揚,慌意四起。
混亂之中,鳳洛歌對周圍發生的一切渾然未覺,她仍是緊緊抱着沉睡的逸塵,失魂落魄地沉浸在自己肝腸寸斷的痛苦之中,什麽九星連珠,什麽天象奇觀,她早已置之度外,滿心想的,除了逸塵,還是逸塵。
随着光圈傾蓋而下,白色光芒籠罩了地上的一切,在一片混沌之中,還是有人看見了軒轅雲浚、鳳洛歌以及她懷中緊摟不放的端木卿離在強光之中消失了蹤影。
☆、大結局
一年以後,花開正旺的王府之中,月蕭然失意地站在滿庭杏花之下,怔怔然地望着枝頭上的朵朵殷紅,陷入了沉默。
“王爺,在想什麽?”
月蕭然的身後,一抹嬌影邁着輕盈的步伐走近了他身邊,仰頭同他一起看着庭內嬌豔欲滴的杏花,黯然嘆道:“這些杏樹明明春意正盛,為何王爺會盯着它們悶悶不樂?”
月蕭然低頭看了身邊的女子一眼,漂亮的鳳眸浮現深深情意,大手一揮,将那女子溫柔地擁進懷裏,下巴輕輕抵在她的發上,苦笑回道:“不知為何,每每見到杏花,我的心頭就會湧現一股莫名的哀傷,有些疼,有些悶。”
女子不滿地蹙起黛眉,小聲咕哝了句:“是嗎?我怎麽看都覺得你在睹物思人。”
語畢,女子越覺得擔心,扼腕搖頭,轉身目不轉睛地盯着月蕭然的俊臉,嘟着兩片紅唇,氣勢洶洶質問他道:“快說,你是不是紅杏出牆了?”
月蕭然聞言怔了半響,繼而發出一陣爽朗長笑,心中的陰郁一掃而光,敲着女子的腦袋,忍着笑意說道:“傻瓜,你明知我除了你,誰也看不上,又怎會紅杏出牆?”
“可我每回見你望着杏花靜立不語的時候,我就好憋屈,我就在你身邊,你卻只看杏花不看我。”女子委屈地伸出皓腕環住月蕭然的腰際,水眸一片黯然,并非她小氣到與花兒争風吃醋,而是每回見到這樣的月蕭然,她的心也跟着莫名的難受,似乎在他的心裏,有一塊她不曾涉足的禁地,讓她無法融入他。
“哈哈……你憋屈……你……就在我身邊?”月蕭然再次被女子的話逗樂,他轉首斜睨了眼涼亭內玉石桌上那盤被吃盡的酸棗糕,涼聲揶揄道,“若我沒記錯,是某人只顧着吃才将我晾在一旁涼快吧?你說……我的愛妃,真正憋屈的人是不是本王?嗯?”
月蕭然挑起劍眉邪笑着俯身貼向女子的耳際,寵溺地問道:“怎麽最近這樣嗜睡又嗜食?像只母豬似的,還總忽略我的存在?”
女子的粉頰漫上兩抹紅暈,跺着腳辯道,“哪有?我近來不過常感到乏力和反胃罷了,所以才經常想睡和想吃酸酸的東西。”
“嗯?你說的是真的?”月蕭然的俊臉揚起一抹驚訝,不确定地又問了一遍。
女子看向月蕭然,很認真的點了點頭,在看見月蕭然眼中的喜色之後,疑惑道:“你在高興什麽?”
“鳳兒。”月蕭然小心翼翼地摟着女子,大手輕輕覆上她的小腹,好聽的聲音中帶着欣喜,“你有身孕了!”
“你确定?”這回,被月蕭然喚做鳳兒的女子懷疑問道。
“不信的話,等會我們讓大夫過來把脈就知道了。”月蕭然滿面得意之色,他不相信自己每夜那麽賣力,會沒可能讓鳳兒懷上孩子?
“真的嗎?那……我要當娘了……”見月蕭然回答的如此有把握,鳳兒興奮地撲入月蕭然的胸膛,激動難掩。
“對,我要當爹了。”月蕭然柔聲回道,深情款款的在鳳兒的唇上落下一記深吻。
滿庭芬芳之下,鳳兒在月蕭然的懷中笑靥如花,當她仰頭之際,所有枝頭紅杏與之相比,失色黯然,那是一張傾城絕世的容顏。
茫茫人海、匆匆過客之中,也許有那麽一人,在一年前的九星連珠之日,未曾被那一片覆天的白光抹去記憶,僥幸地存下了回憶……更甚之……他又曾機緣巧合的見過那位早已被衆人遺忘幹淨的鳳妃……也許在他見到月蕭然懷中的鳳兒之時,他會發出一聲驚嘆!驚她容貌!嘆他情深!
在時光的洪流穿梭流淌之間,不知過了多少年,可能是幾十年,可能是幾百年,在一座風景秀麗的山谷之中,氣候宜人的山谷內,暖日明媚。
這裏是江湖上極負盛名卻神秘難入的絕雲谷,也是江湖第一神醫羽離歌的隐世之地。
此時此刻,悠揚的笛聲,空靈流轉于山谷之中,讓前來尋人的羽離歌确定了所找之人所在的位置。
随着笛聲漸漸清晰分明,羽離歌終于在一片綠意之中見到了他日夜牽挂的的佳人。
只見水波蕩漾的湖邊,一女子倚石而坐,吹笛自娛,風髻霧鬓,淡掃蛾眉,如水淨眸,靜坐雅态,清麗脫俗。
“雪兒。”一見自己心心思念的人,羽離歌輕影一閃,人已瞬間飛到她的身邊,同她席地而坐,溫柔地攬她入懷。
白雪回首看向自己的相公,顧盼之間,情深可見,“你回來了!”
“嗯。”羽離歌輕輕颔首,擁着她哀嘆道,“一回谷就見你不在屋裏,沒想到竟又躲到了這裏來吹笛,你可讓我好找。”
白雪咯咯一笑,将臉伏向羽離歌的胸前,望着遠處的山巒,淡淡說道:“不知為何,我的腦中經常會回蕩着一股天籁之音,靜人身心,慰人傷愁。我總覺得自己曾聽人奏過此曲,所以便記下了,閑不住寂寞的時候,我就想執起笛子,親吹一曲。”
“對不起,以後我會減少出診的時間,在谷中多多陪你。”羽離歌帶滿歉意湊到白雪的唇邊印上一吻。
白雪搖了搖頭,了然莞爾,伸手環住羽離歌的腰際,雲淡風輕地玩笑道:“是我要你出谷施醫救人的,況且……等我肚中的娃兒一出世,我才不會放你一人出谷,你這般天人之姿,若沒有我在旁看着,真怕你被別的女人搶了去。”
“呵呵。”羽離歌忍俊不禁,色若春花的俊臉上,一雙明亮星眸露出寵溺專注的目光,緊摟着懷中之人,感嘆而語,“将你留在谷中,我才怕你被別的男人搶走。我的雪兒,真慶幸上天讓我尋覓到了你……很難回想……在遇到你之前的日子,我到底是如何度過的……”
“那就不要去想,倒不如尋空為我們未出世的孩子想想名兒!”白雪收緊了環在羽離歌腰間的手臂,唇角揚起滿足的笑意。
溫暖的日光灑落在湖邊那對相擁而坐的良人身上,勾勒出一幅和諧完美的畫面。
仲夏時分,火紅的太陽在天空熾烈燃燒,悶燥的空氣中,知了躲在樹中吱吱作響。
耀眼的陽光透過茂盛的枝葉照射在花園小徑中,為滿庭院的植物鑲嵌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
寬闊豪華的別墅之內,冷氣徐徐吹送,整齊的落地窗已被拉起,采光極優、無需額外照明的大廳裏,天花板上的水銀金燈還是被開啓電源,閃着耀眼的光芒。
五官俊朗的蘇雲辰慵懶地趟在柔軟的沙發之上,深邃的黑眸目不轉睛地盯着閃爍的燈光,陷入了深思之中。
他失憶了!
一覺醒來,他發現自己躺在特護病房之中,一場車禍讓他深度昏迷了三個月之久。他很清楚地記得自己出生在商業世家,爺爺、父親均是商界的風雲人物,而他的名字叫蘇雲辰,是個玩世不恭、流連花間的浪蕩公子哥。
他的記憶力不差,從小到大,從他3歲懂事以來到25歲生辰日那天發生車禍被送進醫院為止所發生的任何事情,無論巨細,他自問都記得非常清晰,可他還是覺得自己的記憶缺失了一大塊,總感覺少了什麽。
難道真的如醫生所說的是腦震蕩後遺症?不是……他覺得不是!心頭那股空泛絕對不是意識的喪失引起的,他十分清楚,這種感覺是只有情場失意才會有的滋味,可是……他風流成性,從未付出過真心實情……又何來失意之說?
“少爺,童小姐剛來電話,說她等會兒來看你。”老管家的聲音打破了蘇雲辰的沉思。
“童小姐?誰啊?不見!”蘇雲辰不悅地挑眉,他不喜歡被打擾,更不喜歡不認識的女人纏着自己,他對姓童的女人沒有任何印象,兀自将管家所說的童小姐納入那群喜歡主動獻上門的女人當中。
“呃……少爺昏迷了三個月剛醒,怕還不清楚情況。那個……”老管家支支吾吾了半響,最終老目一閉,反正少爺遲早要知道,還不如将事情直接說明白,“三個月前,開車與少爺相撞的人是童氏企業的千金——童婉,那時少爺昏迷不醒,極有可能成為植物人,童氏一家前來道歉的時候,老爺勃然大怒,硬是要童家千金以身相許、嫁入蘇家才肯作罷,還威脅說他們如果童婉不答應嫁到蘇家當兒媳,就一定會讓童氏企業在商場上沒有立足之地。所以,在少爺入院一個月的時候,童婉就作出妥協,答應了老爺的要求。老爺怕日後童婉反悔,順勢火速在醫院為少爺和童婉辦了婚禮。如今童婉在法律上是少爺的合法妻子,也是蘇家的正式少夫人。”
“你說什麽?”蘇雲辰驀地從沙發上跳起,發出一聲爆吼,“你說那個臭老頭趁着我不醒人事的時候,把我的婚給結了?而且還是在醫院辦的?”
早已意料到蘇雲辰會暴跳如雷,管家斂着老目靜靜地退下,溜之大吉,對他的吼叫充耳不聞。
……
而豪華的別墅之外,綠林小徑旁停着一輛白色轎車,一個身材纖細的女孩跨出車外,手中拿着一個精致的禮盒,慢吞吞地伸手在寬敞的庭門上的一臺精密儀器上按了指紋,庭門在核準信息之後自動敞開。
在走到別墅的大門之際,她愕然地聽到裏面傳來的怒聲。
“離婚!我要離婚!早知道你們謀劃着讓我和那個童什麽婉的女人結婚,我就不醒來了,幹脆睡死算了!那個老奸巨猾的老頭!”
柔美的唇角僵硬地揚了揚,童婉納悶地盯着手中還未轉開的門把,猶豫着到底要不要進去。她幽幽地嘆了氣,語氣中雖然埋怨,卻沒有生氣的成分,用着裏面人聽不到的聲音嘀咕道:“婚也不是我自願結的,要離婚我沒意見。脾氣這麽暴躁,還這樣罵自己的父親,這算哪門子的丈夫?我不要也罷!”
童婉委屈地低下了頭,今日若不是在父母的催促之下,她十二分不願意主動跑來看他。
忽然,別墅的大門被人從屋裏拉開,一直握着門把沒有放手的童婉整個人被那股大力帶入了屋內。
“啊……”
驚呼聲脫口而出,童婉的身子撞進了一個結實偉岸的胸膛裏,男人特有的氣息頓時彌散她的鼻尖。
沒有預期的沖撞讓童婉一時頭暈腦旋,一只寬厚的大手适時攬住她的腰際,以防她暈倒在地。
蘇雲辰閃着幽眸定定地觀察起懷中的女子,微卷俏皮的長發随意的用發帶綁在腦後,耳旁散着幾根亂發,帶着點慵懶與性感的美意,不施脂粉的白皙臉上,清純精致的五官讓人心動,白色飄逸的洋裙下,勻稱的雙腿不經意交叉,将她的纖腰曲線展露出來。
“你怎麽樣?”溫潤磁性的男聲出現在頭頂上。
童婉晃了晃神,慌亂的擡頭,意外地撞進了蘇雲辰清朗明亮卻又深沉難懂的黑眸之中。望着蘇雲辰俊美的臉龐,在他說話的熱氣拂到她的臉上,童婉莫名的覺得呼吸困難。
咽了咽口水,童婉緊張地往後退,輕聲回了句,“我沒事。”
“真的沒事?”蘇雲辰緩緩地靠近童婉,攬着她腰際的大手将她往自己身體又帶進了一步,雙眸緊緊地盯着她,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美若秋波的淨眸,澄如水鏡的眸光之下,掩着一抹驚慌之色,卻又強裝着淡定。
這雙眼睛他好熟悉,好像似曾相識。
“我……真的沒事。”童婉伸手隔間了蘇雲辰的靠近,正要脫身離開他的懷抱之時,她愕然地看到他唇角扯開的一抹邪笑。
下一刻,在童婉還沒意識過來,她的雙唇便被堵住,一時間她只能傻愣愣地任由那放肆的嘴親吻着自己。
蘇雲辰霸道的唇不覺忘情地流連在童婉柔軟芳香的唇瓣上,恣肆地品嘗她的生澀與甜美,她比他想象中得還要鮮甜和誘人。手臂情不自禁地收攏,蘇雲辰不忘騰出另一只手将她騰空抱起,一步步的登上樓梯朝他的卧房走去。老天!她好迷人,而且她好軟、好小,仿佛他輕輕用力就會将她捏碎似的,讓他不禁開始溫柔小心翼翼起來。
緊緊地将童婉摟在懷裏,炙熱的欲火将她一點點的吞噬在自己身下,童婉火速升溫的紅臉與嬌聲的喘息,讓蘇雲辰的眸光深濃,嗓音低沉,微醺的目光漸漸聚滿了愛意,心口的空虛随之漸漸填滿。
一場雲雨之後,同一張大床上,嬌小纖細的童婉依舊被蘇雲辰野蠻地禁锢在懷裏,無法将方才的事當做不發生般,她的臉頓時像着了火般,又熱又燙,嫣紅一片。
“你……不是說要離婚嗎?”心口砰砰跳動,童婉的紅唇微微顫着。
修長的手指親昵地劃過童婉柔滑的肌膚,蘇雲辰無賴般得促狹而笑,“我什麽時候說過?”
“你……”童婉的水眸蒙上一層水霧,嘟起紅豔的雙唇,她怎麽覺得自己被玩弄了似的……還……渾渾噩噩的被吃幹抹盡。
見狀,蘇雲辰馬上做出投降,他抱住童婉,溫柔地解釋道:“別哭……我是原本打算離婚來着,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一見到你就無可自拔的愛上了你,我這樣說,你會信嗎?”
懷中的童婉陷入了沉默,等了很久,蘇雲辰依舊沒有等到她的答複。當勻稱細膩的呼吸從身下傳來的時候,他不禁失笑,哭笑不得地看向懷中的女子,他等得心急如焚,她倒好!竟睡了過去。
蘇雲辰滿足地擁着童婉閉上眼睛,唇角勾起一抹平靜的淡笑,像陣暖暖的春風,神奇地将他內心缺失的情感補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