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夜來風雨落花聲
離然追着寧木槿一路來到了府衙大廳,名兒與暗影見狀,着急地跟了上去。
“木槿,你聽我說,霍亂朝發夕斃非同小可,你不能去。”
離然再一次狠狠地拉住寧木槿,留住了她的腳步。他凝重地皺着眉心,緊繃着一張俊臉。青化山上的流感并不可怕,令人恐懼的是霍亂,自古以來,這種疾疫都為害最烈。
“霍亂?”名兒低頭喃喃自語,面色愈發鐵青,搖頭茫然道:“王爺……王爺還在山上。”
寧木槿看了一眼名兒,眸低閃過一抹考究,轉向暗影問道:“青華山上除了發燒,是不是還有腹瀉不止者?”她也知道霍亂的可怕,她對霍亂并非不知,不僅是古代,連醫學發達的現代,霍亂也也被視為甲級烈性傳染病。據她所知,霍亂一種急性腹瀉疾病,容易脫水而死,只是古代與現代的霍亂又有些不一樣。
“是……我們以為是發燒流感導致的發病症狀。”暗影立即回道,聲音有絲許不确定。
“離然,你也沒有治療的方法?”寧木槿抱着希望看向離然,心底卻清楚,就算離然是神醫,也不可能救得了這種突發暴斃的疾病。
離然沒有意外地搖了搖頭,他有段時間曾鑽研過有記載此病的醫書,只是最終都只有束手無策,霍亂發病太快,短時暴死,歷來都沒有足夠的時間讓醫者仔細診斷,就算有,敢近身與患者接觸的醫者也是甚少。
頓了頓,離然淡道:“除了将病患者隔離,沒有其他辦法。”
寧木槿重重地嘆了口氣,垂首沉思片刻,又開口道,聲音有些低沉:“知府大人呢?現在人怎麽樣了?”
“還在山上。”暗影肯定地道,“人只是稍微風寒,看上去無大礙。”
“好,暗影,我有事要讓你去做。”寧木槿走到暗影面前,慎重地上下看了他一眼道:“你做好防護措施上山,萬萬不可與得疫之人有鼻息接觸。上山後,通知知府大人将青化山封鎖住,防止患有瘟疫的百姓私自下山,感染到垓州其他地區的人。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遠離人群在山上挖洞,能掘多深就掘多深,将暴斃的屍體埋到洞中,火化後深埋。第三件事,禁止山上的任何人自行取水或者食物,如今觸手可及的水源都可能帶有病毒。第四件事,将霍亂者與傷寒者區分開,山上現有的淨水讓霍亂的病人優先飲用,讓他們先補充鹽水,再服下糖水,先緩解他們脫水的症狀。你們盡量控制住情勢,最遲明日午時,我會派人送幹淨的水和幹糧上去。”
“是,屬下定不辱命!”暗影點頭篤定道,灰暗的眸低揚起一抹光亮,能擔當的女子自是讓人敬佩。
“名兒,你同暗影一起上山照顧王爺。”寧木槿幾邁踱步到發怔的丫頭面前,從自己的腰際暗處拿出一個精致的小錦袋遞到名兒的手中,繼續道:“上山之後将裏面的救命丹取出喂王爺服下,若無差錯,只需再悉心照料,病情便可好轉。切記,莫要讓自己感染瘟疫。”
“是!王妃。”名兒精神一抖,義不容辭地應道。
寧木槿僵硬地扯了扯唇角,這丫頭平日一副淡定模樣,把自己的感情隐藏得甚好,關鍵時候馬腳都露了還渾然不覺……寒翎王真是禍害不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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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不等人,你們快去吧,順便幫我找張蒙行捕快與管事過來。”寧木槿淡淡道,姣好的面容上泛起一丁疲憊,來垓州後,她沒有一夜安穩過。
名兒與暗影出了大廳後,大廳頓時只剩下寧木槿與離然獨對。深夜之際,不見一個家丁或丫鬟的人影。
寧木槿徐徐嘆了口氣,偌大的府衙被青衣樓搞得人丁凋零……人人惶恐。
離然悶不吭聲地走到鳳洛歌身邊,面無表情地自覺伸手為她揉捏兩側額角,她倒是慷慨,竟然毫不吝啬地将他給她的救命丹藥給了寒翎王那厮?
越是深思,心中的怨念越重,連帶指尖的力道也逐漸加重,離然卻無動于衷,然她手下的寧木槿已然把一張俏臉緊簇成了一朵花,忍不住哀叫道:“疼!疼……你是按摩還是謀殺?”
離然停住手,雙手定住鳳洛歌的螓首讓她看着自己,挑眉微瞪,他對她輕哼道:“天下間只有一顆,你不後悔?”
寧木槿擡起雙手覆住離然搭在她額頭的大手,兩人四目相對,十指緊扣,她讪讪笑道:“離然,丹藥不是心,這醋你也吃?倘若有一天我對寧木槿動心了,你豈不是醋海翻天?”
扣緊五指的清脆響聲從離然的手中傳來,他勾唇而笑,笑得愈發和善,将一張俊美無暇的玉臉漸漸逼近寧木槿,直到兩人鼻息相貼,“你敢将心交出去試試?我雖不殺人,但卻有的是辦法讓那人生不如死!”
寧木槿無辜地眨了眨眼,乖巧地收斂了神色,美人再美,發起怒來還是有一定震撼力的……眼下救人要緊……打情罵俏不好……不好。
“離然,開副防傷寒的藥方吧。”正了正神色,寧木槿定定地凝視離然,語氣認真道,“讓梨花谷的姐妹們出谷吧,有她們出力,垓州能保住。”
短短一句,寧木槿未将話說得細致,她知道她的話,離然能明白。梨花谷的姐妹跟着離然多多少少皆有一段時間,她們個個對病理略知一二,若她們肯幫忙,不但能迅速将瘟疫的恐慌壓制下去,還能防止瘟疫傳到別地,這場驚悸絕不能再蔓延開去,否則,怕真會讓夏丞相與離國稱心如意,垓州……絕對不能失守。
“嗯?”見離然沒有答應,寧木槿不确定地又詢問了聲。
離然松開手,轉過身,将目光放在大廳外很遠很遠的地方,幽深的眸底閃着猶豫,也有一抹不易察覺的憂郁,是寧木槿未曾見過的。
寧木槿黯然地看着離然的颀長失落的背影,無聲苦笑,他總是這樣,每每出現那樣的神情,便會背對着她,他以為這樣可以讓她眼不見為淨,可他卻不知道,那道陌生的哀傷,猶如一根針紮在她的心頭,最後還是讓他眼不見為淨了去,而不是她。
“考慮得如何?”寧木槿又問。
“你知道梨花谷從不管谷外之事,這次也不會例外。”直接搬出谷內的規矩,離然沒有拐彎抹角的拒絕。
嘴角微掀,寧木槿不自覺輕笑,她應該對他表露失望,可她卻出奇地懂得他的固執,這也算默契的一種嗎?
“我答應你不去青化山,你可以放心了。”
低嘆一聲,寧木槿走到離然前面,漫不經心地朝他揚了揚手,笑意盈盈地擺出送客的姿态。
離然深深地看了寧木槿一眼,沒有說話,蹙着眉邁出大廳,白袍輕撩的背影仍舊灑脫飄逸,卻多了份清冷疏離。
寧木槿轉身,悵然坐回大廳,靜靜地等待着張捕快與管事的到來。屋外雨聲依舊響耳,卻落不進她的心。她固然了解他,心卻與他還有段距離。洞房那日全盤托出?似乎那日還未盼到,他們之間就已經愈發遙不可及了吧。
“木槿!”一聲叫喚從雨中傳來,寧木槿納悶望去,以為是張捕快與管事來了,怎喚她的名字?
豈料與來人對眸剎那,一抹詫異出現在臉上,寧木槿微微一頓,“雲浚?你怎麽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