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心涼如沁比春雨
一月孤懸,木槿閣前得木槿花園滿庭清輝。園中未開花苞的杏朵兒,雖未綻放,卻仍然能釋放出一丁點清幽的花香。
寒翎王王府的待客大廳,謝幕的晚宴正在進行,歌舞喧嚣,琴簫和鳴,好不熱鬧。
與那場面相比,寧木槿倚窗獨坐,對月成雙,倒顯得清靜寂寥了許多。雖說她是皇帝親封的寒翎王妃,是寒翎王王府的王妃,可誰人曉得,擔着這些無須有的名號是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偌大的晚會,即便沒有她的出席,也照樣進行得有聲有色;偌大的王府,即便沒有她的存在,也依舊過得如火如荼。她寧木槿,不過徒有虛名,可偏偏這一切,她再如何不願,也必須去承受。
“王妃,王爺來了。”外屋的名兒進來說道。
寧木槿有些吃驚,愕然地看着寒翎王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幾個端着飯菜的丫鬟。
“這?”寧木槿疑惑地看向寒翎王。
“聽說你午膳與晚膳都未用過?”
寒翎王走到寧木槿所在的窗前,斜身倚靠着牆,修藏的雙腿随意的交叉擺着,雙臂環胸,神态似笑非笑,可惜一雙鳳眸卻壓抑着薄薄的怒氣。
他怎那麽愛生氣?肚量和離然一樣小。這古代難道好看的男人就沒有一個性格正常點的?
寧木槿不禁皺眉,道:“沒胃口。”
“你沒有胃口也必須吃點,明日我們就要出發去垓州了,我可不想看到你到時候因體力不支而又暈倒!”寒翎王伸手拉起寧木槿,坐到了桌旁,丫鬟早已把菜肴都擺好,退了出去。
寧木槿瞟了一眼桌上的菜,再次意外,他帶來的竟多是清淡小菜,像極了家常小菜。
嘴角浮上輕笑,寧木槿頓覺得有些胃口,摸了摸自己的肚皮,不等寒翎王招待,自己便拾起桌上的碗筷,大快朵頤起來。
見寧木槿甘願用膳,寒翎王輕輕一笑,也一同坐下,端起湯碗,優雅地喝着湯。
兩人無聲地各自用膳,一頓飯飽後,寧木槿放下碗筷,對寒翎王笑道:“謝謝款待。”
“呵,所幸被我猜着了,你進食偏好清淡。平日王府多是山珍海味,有時太過油膩,難怪你沒有胃口。”寒翎王挑了挑眉,瞥了眼寧木槿,話鋒一轉,蹙眉又道:“也難怪你……肉這麽少。”
Advertisement
寧木槿嘴角微微抽搐,對寒翎王盈盈一笑,道:“這叫輕盈!”
寒翎王未有置喙,喚來名兒吩咐道:“叫人清理桌子後,到屋內多放一卷棉被,今夜我要睡這裏。”
寧木槿聽寒翎王這一眼說,目瞪口呆,激動地揪住正要起身的月蕭然道:“你晚上睡這裏?那我睡哪?”
寒翎王見寧木槿一副吓壞的傻相,眸底閃爍挑逗的樂趣,俯身低頭盯着寧木槿的眼睛,認真說道:“王妃冰雪聰明,怎會如此大智若愚?你難道不曉得夫妻同床睡的道理?”
“怎麽可能?我拒絕。”寧木槿斬釘截鐵道,面色有些緊張。
誰知寒翎王未有征求她意見的意思,丢開寧木槿的手,悻悻然地走出屋外,而後轉身道:“木槿,你知道什麽是丈夫嗎?一丈以內方為夫,你是我的妃,沒有拒絕我的權利。我回宴會了,晚點再過來。”
“等我。”走前,寒翎王朝寧木槿邪惡地笑了,屋外的風吹進來,灌滿他的廣袖,衣角飛揚,使得他那一瞬間的笑容多了銷魂的味道。
好……迷人……
寧木槿一時看呆了,直到身邊名兒提醒道:“王妃,王爺已經走了,你确定要這樣坐着等他回來?還是先泡個香浴?”
只這一句話,讓寧木槿從癡迷中驚醒,她深吸了口氣,淡淡地将冒着桃花的眼神收斂住,鎮定地看向名兒,清聲道:“我随便洗洗就睡了。等會王爺來了,不要叫醒我。”
語畢,寧木槿迅速地梳洗完畢,爬上了床。
名兒望着床榻上死閉着眼強裝睡意的寧木槿,霎時無語。府內不知多少女人都巴望着王爺能與她們睡一次,更恨不得天天都能服侍王爺,可眼前的這位正妃倒好?王爺來過夜,被她弄得好像要與狼虎共枕似的。
夜色深沉,撩人的寂靜。
寒翎王好笑地看着寧木槿已然熟睡的容顏,天真而不設防。
好一個寧木槿!對他的到來就以這樣的方式對待?她以為睡着了他就不會對她做什麽了嗎?
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來回摩挲着她光潔的肌膚,嬌嫩的觸感一點點地揉進他的掌心裏,好似被火星燒灼,寧木槿緩緩第收回自己的手,盯着它看,不自覺地失笑。
“寧木槿,其實你不用防我……如若可以選擇,我倒希望躺在這裏的不是你……而是我愛的女子。”俯身在寧木槿耳邊細細地呢喃了幾聲,寒翎王掀起棉被下床,無聲息地披了件外衣,輕啓屋門,走了出去。
名兒在屋外伺候着,未敢深睡,聽見輕輕的一聲阖門後,立即迎了上去,聽寒翎王使喚。
寒翎王淡然地看了名兒一眼,開口道:“從今日起,你要寸步不離地跟着她。不許讓她與那神醫有接觸的機會。”
“是。”名兒應聲。
這時,一直跟在寒翎王身側的那個暗衛忽地現身,神色有些匆忙,似乎剛從外面回來。
“怎樣?”寒翎王問道。
“夏丞相确實與垓州的人有書信來往,只是夏丞相十分小心,逢一段距離,就派人截住了信鴿,再繼續等待時機放信出去,我們的人無從下手,所以,信的內容也無從得知。”暗衛說道。
寒翎王皺眉沉吟,“繼續跟蹤,想盡方法在垓州前知道他們的計謀。還有,讓你辦的事情做好了?”
暗衛搖頭,低道:“夏小姐似乎是背着夏丞相對王妃不利的,夏丞相知道馬車的事件後勃然大怒,并在屬下下手之前,先行派人将那車夫一家殺人滅口。”
“好個夏丞相,做事從不留把柄。你派人監督夏可卿,難保她對王妃再度不利。”寒翎王冷哼,眸底隐隐浮着陰郁。
“屬下知道。”暗衛道。
夜,無邊的延續,當寒翎王離開了木槿閣後,寧木槿悄然無息地睜開眼,望着芙蓉帳頂默然輕嘆了一聲。
伸手覆住自己的小腹,寧木槿輕蹙眉角,起身盤腿而坐,運氣用內力逼自己吐出了一口烏血。
蕩漾的水眸冷光浮現,寧木槿面起寒意,眸光微斂,她的唇角勾起一絲嘲諷,鮮豔的血絲殘留在她的唇上,顯得妖嬈非凡。
盯着門口的方向,寧木槿心生不解,輕啓唇語:“寒翎王,你為何這樣對我?”
她原本對他為她送飯感到體貼,沒想到食下肚中,那萌生的暖意便化成滿腔心寒,他竟在食物裏對她下藥……
寧木槿感到僥幸,好在離然曾訓練過她識辨毒藥的能力,但凡經過味蕾,她便可嘗出食物的異樣。化功散……他竟喂她持這種東西?若非她懂得壓制毒性,否則,今天她所學的武功怕都會化為虛有。
初春三月,清冷的夜在此時飄起了如毛細雨,寒意陣陣。然寧木槿的心卻比這涼涼春水更為冰冷。
木槿閣外的寒翎王府,寒翎王走回了自己的雲蕭居,推開常年緊閉的一扇朱門,裏面紅羅綢帳,朱簾緋飾,依舊保留着大婚當日的喜慶之色,只是紅燭臺桌之上,卻赫然擺着與所有一切極為不相稱的牌位,上面是寒翎王親筆書寫的字體——寒翎王之妻夏可雲。
幽光之下,寒翎王眸生憂色,凄然地望着牌位許久,他悵然而嘆,“可雲,我曾答應過你,不對夏家動手。可惜你爹狼子野心,終是勾結離國造反南羽。我曾一再容忍,可惜他卻得寸進尺。如今皇上眼裏容不下他,南羽容不得他,而我更不能坐以待斃,眼睜睜地看着他謀朝串位。至于可卿……她是你生前最疼愛的妹妹,我會盡量保住她的性命,為夏家留個血脈。”
夜色黯然,幽暗的月光将寒翎王悵然的身影在地面上拉得斜長,他取來一壺陳年佳釀,将一半酒水灑在牌位前方的地面上,另一半則自己飲盡。
當遠處的雞啼高高低低的傳來,寒翎王起身走出了門外,他的身後兩扇雕花木門伴着一股勁風倏然合上。
☆、楔子
垓州,地處西南方,是南羽的重要邊陲之地,也是個農牧皆宜的富饒之地。這裏的百姓大部分以耕種,畜牧為生,在辛苦工作之餘,最大的娛樂便是到繁華的街市去玩樂,休閑。而城內唯一的酒店與風月之地——風華樓,變成了男人們流連忘返的聚集之地。
男人?不!還有女人。風華樓的美人們明碼标價,賣藝不賣身,男人來了可欣賞,女人來了可學習。風華樓的女子才藝衆多,從廚藝刺繡到琴棋書畫,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只有你不想學的,沒有你學不到的。
是誰想出了将酒樓與花樓相結合的點子?不用猜,是從現代魂穿到古代的寧木槿。
是誰招攬許多美豔舞姬、樂姬,使得風月樓的生意興隆滿座?不用說,是滿腦子現代商念的寧木槿。
然,對于外界,風月樓主人的身份卻一直是個謎,只因他甚少現身與人前。雖說他見的人少,但凡是見過他的人,無一不被他那與生俱來的氣勢與邪魅的氣息震懾住,不由自主地對他心生敬畏。
然,對于外界,還有另一個版本,那就是風華樓的主人是個年輕有為的少年,容貌陰柔俊美,舉止優雅高貴,态度從容、處事玲珑,更重要的是,他對美麗的事物從未有抵抗力,特別是美男。震!美男?難不成這個風華樓的主人是個斷袖不成?
錯了錯了,各位誤會了。
前一個版本講的是我們風華樓的第一把手,梨花谷的神醫,離然公子。後一個版本呢……不用說,各位那麽聰明,猜也知道了……是女扮男裝的寧木槿。
一年前,寧木槿魂穿到梨花谷,對于離然對金錢揮霍無度、坐吃山空的無恥行為感到甚為痛心,一氣之下,她領頭将谷內的美人姐姐們帶了出去,建了一座酒樓,名曰“風華樓”,就此創下了垓州的傳奇,也為向來貧乏的垓州帶了了財富,使之煥然一新。
離然就這樣由着寧木槿?
當然!梨花谷的美人們異口同聲道,沒有寧木槿,神醫離然早就坐在望月崖喝西北風了!
離然不為此感到羞愧嗎?
不會!梨花谷的美人們再次齊應道,在神醫離然的人生裏,從來沒有羞愧二字。
這是神醫離然自己說的嗎?
不是!離然俊眉一挑,白衣一揚,他只是說過,有個能理財的管家娘出現,他覺得挺好……。
------題外話------
各位親,開第二卷啦。這章只是卷首,短了點。
垓州,是離然的梨花谷所在的地方,也是寧木槿與寒翎王要前去平反的地帶,更是離國與夏丞相準備叛亂的地點。那麽,在這一片繁華之地,寧木槿重新回到梨花谷,會再度遇到什麽樣的人,什麽樣的事情呢?她的情感走向又會歸于何處呢?敬請期待!